《人渣师兄终成受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50
作者:余梦丹华      更新:2023-06-20 14:46      字数:9813
  沈孟庄头也不回地离开,语气中没有任何感情,淡淡地回道:“不必了。”三日前,他已向轩丘辞行。如今暗境异兽邪祟残害百姓,他不能坐视不管。与其在山上每日看着曾经与陆清远温存的地方,不如下山找点事做。安虚峰上所有人都来劝他不要走,孟青阳听到消息也匆匆赶来。但沈孟庄已下定决心,即便是轩丘挽留也无济于事。轩丘无可奈何,最终同意了他的请求。不过他仍是苍玄弟子,安虚峰永远等他回来,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不会再回来了。为天下人之安乐,死而后已。昔日壮志凌云,今日如论如何也要尽力做到,尽力庇护用辜负所爱来保全的苍生。一年又一年,暗境不断流传着“白衣泽世”的传说。近年来邪祟肆虐,百姓叫苦不迭,身受其害。突然有一天,一道白色身影从天而降,御剑杀敌,解救苍生于水火。因此人白衣负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还未待人看清他的模样,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世人口口相传,说他是天神下凡来保佑人间的。所以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暗境多了一座白衣观,此后愈来愈多,“白衣泽世”的传说愈传愈广,世人开始信奉这位白衣天神。这日倾盆大雨,沈孟庄躲在屋檐下,耳边隐约听见屋内人在谈论“白衣泽世”,愈说愈离奇,愈说愈心向往之。不禁漠然一笑,忽而抬头看见天际一弯彩虹。从东边的山头驾到西边的山谷,在雨后碧空的映衬下格外光彩熠熠。许久未见到这么好看的彩虹,沈孟庄欣然一笑,心中雀跃,指着彩虹低头看向身边,笑道:“小九你看,好大的彩虹!”身侧空无一人,只有空荡荡的屋檐,再也无人抓着他衣袖笑眼盈盈地回应。心中涌上一丝苦涩,沈孟庄悻悻地收回手,走出屋檐。单薄的身影融入拥挤的人群中,一袭白衣格外儒雅素净,也格外形单影只。没事,不过是恢复原状罢了,他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的。[1]此时无间深渊内,气氛幽微,陆清远与一名鬼怪厮杀。堕落深渊的邪祟已存在千年,不死不灭,邪气深厚。而此刻的陆清远也不是好欺负的主,方才那名鬼怪偷袭他一掌,他便生生折断手臂,将手指一根根扯下来塞进鬼怪嘴里。眼中红光一闪,眼神锐利,魔气横扫四周。周身的鬼怪皆被他震开数数百米,血溅长空,四肢俱断,躺在地上哀嚎叫唤。自陆清远坠入无间深渊以来,这些千年鬼怪便五中无人地想要教训他,仿佛是自己的领地被人进犯,要给来人一个下马威。然而目光短浅的他们却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危险丝毫没有察觉。一如此刻,耀武扬威围拥的鬼怪对身前之人一无所知,只当是一个被扔下深渊惩罚的毛小子。出言不逊地教训陆清远,命他钻过自己的□□,否则小命不保。被鬼怪包围的陆清远岿然不动,冷笑一声,只见红瞳中血光闪耀,站在最前方的鬼怪身首异处。其他跟过来的小鬼怪们登时吓得瑟瑟发抖,连滚带爬地消失。正当陆清远转身欲离开时,突然被人抱住大腿,低头一看,却是方才被鬼怪围攻的人。那人紧紧抱住陆清远的大腿,死皮赖脸地说道:“祖宗做人做到底,带上我一起闯荡吧。”眼神冷峻地低头瞥了他一眼,陆清远猛地抽回腿,“嘁”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那人也不管,就跟在陆清远身后,自顾自地说道:“我啊,是一名道医,十年前误入无间深渊就出不去了,你呢?你是怎么进来的?哦忘了说,我叫谷虚子,你叫啥名?”对耳边的叽叽喳喳充耳不闻,陆清远冷哼一声,径直往前走。“嘿你小子好歹理我一下,我看起来怎么也比你年长吧。你带上我不亏,你帮我打他们,我给你疗伤。”陆清远冷眼瞥向他,一言不发。谷虚子就当他同意了,心安理得地跟在他身边。自那日被沈孟庄刺中心脏以来,陆清远的心头便时时作痛,有时疼起来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这日他坐在洞里,身后靠着石壁,浑身大汗淋漓,额前青筋暴起,手指也因疼痛抓挠石壁磨出了血,指尖血肉模糊,指甲盖也翻出来。抓心挠肺的疼实在难以忍受,陆清远抓起一旁尖锐的石块,在胸口一笔一划刻上沈孟庄的名字。割开的伤口瞬间渗血,血丝相连,妄想以痛止痛。他要将他永远记在心上,所有好的不好的,所有的温情和虚假,他都要留下痕迹,属于他们之间的痕迹,谁也不能抹去。他要让自己每一寸肌肤,每一根血脉,都记住这种痛楚,只为那个人而发作的痛。他恨他,恨他抛弃自己,恨他对自己好,恨他对自己不好。恨他在千夫所指时没有带他离开,即便他曾苦苦哀求。恨他在自己全身心依赖上这份温暖时,毫不留情地抽身而退。他恨他,怨他,若有朝一日,他要他全身上下每一寸,皆因他而痛。然而百转千回,心头撕裂如万蚁蚀身,在虚脱昏迷之际,他却真的很想他。昔日身陷死关、命垂一线时,昔日万人唾骂、孤立无援时,他是救命稻草,也是最后一根稻草。他是这一生只此一次的心动和欢喜。然而心脏死了。年复一年的无聊,日复一日的等待。转眼间已过了数年,陆清远与谷虚子两人都快将无间深渊的每一寸土地都踩烂了。这日冷风萧瑟,无间深渊的阴森之气格外浓重。平日来献媚讨好的鬼怪也无见踪影。陆清远却丝毫不在意,不以为然自顾自往前走,摸索出口。周身幽深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红瞳与死印在阴暗中闪烁着诡邪的血光。陆清远心头突然一阵绞痛,脑中似乎有一种声音指引他往前走。身后的谷虚子大喊着让他不要再往前,然而他却是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自前行。谷虚子无可奈何,只能跟着他继续走,身前却突然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拦,将两人隔开。独自一人走了许久,周遭渐渐升起黑雾,愈往里走愈发浓重。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骇人嘶叫,一道黑影从陆清远头顶飞过,待他转过身时却没了踪影。再一转身,眼前忽然多了一座幽洞。陆清远半眯着眼审视洞口,里面一片幽暗,什么都看不清。迟疑地缓步进入,狭窄的曲径阴森,黑雾将他包围,手脚上的铁链声在暗道中回荡。不知走了多久,眼前骤然开阔。耳边能十分清楚地听见水滴的声音,身后冷风袭来,陆清远猛一回身,方才那道黑影扑面而来,骇人叫唤,红光刺眼。浓重杀气直面逼来,陆清远侧身一转,方才看清偷袭的黑影,是一只血蝙蝠,扇动着翅膀从头顶飞过。恍惚间,好像在哪见过?血蝙蝠飞过陆清远的头顶,穿过暗道,嘶哑叫唤在洞中回荡。翅膀挡住前方的景物,陆清远什么也看不见。一声骇嘶叫,血蝙蝠突然消失。眼前顿时呈现一道黑影,黑影背对着他,身下是一汪寒潭,水汽氤氲,隐约闪着银光。那道黑影墨发披散,似枯藤垂柳,铺了一地。黑影乍然转身,陆清远心中一惊。眼前之人剑眉黑眸,肌肤光洁,眉间一颗朱砂痣,鼻梁高挺,文雅中不乏洒脱。仔细一瞧,模样竟与陆清远有几分相似。仔细端看黑影的长相,陆清远霎时大惊,满腹疑惑地问道:“你是……爹亲?”黑影闻声忽然大笑一声,轻挑眉梢,调笑道:“你要这么唤我也可以。”话甫落,只见黑影的容貌渐渐变化,悄然间,竟与陆清远如出一辙,两人如对镜般看向对方。“你是!”陆清远心中愈发狐疑,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你到底是不是我爹亲?你若是我爹亲为何不回去?娘亲她一直在等你!”提及娘亲,陆清远眼中闪过一抹苦涩,似是触碰到内心最柔软、最酸楚的一块。“娘亲她一直、一直在等你回家,直到她死前,她都一直告诉我,爹亲很快就会回家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扔下她?扔下我和娘亲?为什么要让我成为没有爹的孩子?为什么最后我连娘亲都没有了?”最不堪最痛苦的往事涌上心头,陆清远深深低着头,肩头细细抖动,语气哀怨悲恸,带上哭腔,犹如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娘亲?”黑影嗤之以鼻,“叫得可真亲热啊,别装了,你在想什么,我能不知道?”低头轻声啜泣,陆清远沉浸在满腹哀伤中久久不能平静,浑身都在细微地战栗。两人沉默了片刻,突然一声冷笑打破幽深气氛。陆清远低着头扬起一边的嘴角,血瞳的红光似跳跃的火苗在眼中兴奋摇摆。缓缓抬起头,昂首睥睨眼前之人,鄙夷道:“被你发现了。”“你到底是谁?”黑影挑起一缕长发,指尖捻磨,看着陆清远不紧不慢地淡淡道:“我是你爹亲啊,我儿。”陆清远仍是傲视他,脸上写满了厌恶,丝毫不想接他的话。见被人嫌弃,黒离撇撇嘴,丝毫不在意地说道:“如你所见,按凡人的血缘关系来说,我的确是你爹亲。但实际上,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拐弯抹角,话里有话,陆清远显然听得不耐烦了。黒离见他沉不住气的模样,摇头叹道:“你还是嫩了些,不过也无妨,反正也不是真的。”见陆清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不解,黒离继续说道:“罢了,在你临死前让你知道事情真相也无妨。当年本座魂魄四散,被禁印尘封。为护住魔核,最后尚存的一缕元魂化作人形,便是你方才看到的模样,去往暗境寻找能寄存魔核的肉身。或许是缘分使然,让本座遇到了你娘亲,本座见她是阴日阴时出生,血脉极其适合,是寄存魔核的不二人选,便与你娘结为夫妻。魔核便在她体内孕育,借肉.体.凡胎存于世间,形成了你。也就是说……”黒离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清远,眼神尽是无上的自信与王者之威,“你不过是本座以元魂和魔核炼化出来的备体而已,一个供本座重塑肉身回元养魂的备体。”“现在你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了,可以安心地回归吾身,去和你亲爱的娘亲见面了。”“来吧,我儿,让本座感受你的孝顺吧。”话甫落,黒离身影迅疾,直逼陆清远。生死一瞬间陆清远侧身躲过黒离的攻势。黑暗幽穴内,实力相当的两人交手数招,夺命游戏不留生机。铁链剧烈晃动,陆清远怒火攻心,魔气震慑空明,掌劲含剑势之力杀向黒离,怒喝道:“娘亲她那么喜欢你,你竟敢!”“啊,是啊,只怪我们夫妻缘薄,不然本座是要将她接回魔界的。”黒离不耐烦地回应道。两人交手间,各中对方一掌,顿时呕红。黒离揩了揩嘴角的血迹,冷笑道:“你废话太多了,现在可以去死了。”话音刚落,黒离攻势转换,招式狠绝,多年的征战经验令他一眼就看出对方的漏洞。惊愕一掌,贯穿陆清远的胸膛。突如其来的掌势直逼陆清远的命门,巨力冲击瞬间,陆清远撞在石壁上,黒离的手掌贯入胸膛正在剥脱他心口的魔核,从血肉中一点一点剥开。剥皮的痛楚如一根根银针插.进指甲盖,陆清远不停地呕血,眼泪掺杂着鲜血涌出眼眶,脸色苍白如鬼,薄唇也失了血色。他不甘心!他悲惨的童年,被同龄人嘲笑是没有爹的野孩子的童年,他孤身一人被呵斥怒骂的童年。他孤苦无依的一生,他忍受世人白眼与欺凌苟且的一生,竟是为了供另一个人,供另一个自己回魂?那他算什么?他遭受的这一切究竟算什么?“如果世上有两个人,不论相貌还是力量完全相同,如果这两个人注定只能有一个作为胜者存在,那么、那么……”嘴角的血滴溅在黒离手臂上,陆清远双眼如鹰,眉眼阴冷,死死盯着黒离,忍着剧痛,双手用力抓住黒离的胳膊,指尖发白,语气鸷狠狼戾,怒喝道:“请你去死吧,为我而死!”一声长喝,陆清远扯断黒离的胳膊,雄沉一掌将黒离震开数十米撞上对面的石壁。胸膛的血洞迅速愈合,陆清远昂首俯视身前之人,盛气之姿不可一世,仿佛天地间,再无人能阻他去路,挡他者死。忽而扬起嘴角阴笑,陆清远轻挑眉梢,傲视黒离。脖间死印似苏醒的毒蛇,沿着下巴钻上脸庞,遍布全身。狰狞血色似贪婪的蛇信,陆清远缓缓抬手,指尖死印如跳跃的火苗,一股迫人邪气杀向黒离,一化无穷,势不可挡。危机之刻,黒离回身闪躲,幽穴内气氛骤变。陆清远半眯着眼看向躲避死印攻击,忽而眼中红光闪动,扬起一边嘴角,冷声吟道:“娑罗奈落,永夜魔章。于焉吾令,万世沉沦。”身前的黒离闻声一惊,愕然地看向陆清远。一旁的寒潭突然有了反应,闪烁着刺眼的银光。地面震动,石壁出现数道裂缝。黒离眉头紧锁,怒声道:“你怎么会知道?你竟敢!本座要你死——”终招在即,黒离勃然大怒,一声狠厉长喝,挟震天怒氛,掌势萧杀,身影迅疾直逼陆清远,意欲取他性命。轻蔑笑声中,杀招落在陆清远胸前,只差分毫,胜负已定。胸口锥心灼烧的剧痛,黒离低头却见魔剑贯穿他的胸膛,剑身上的血槽不断汲取他的魔气。手执魔剑,陆清远俯视着眼前狼狈的黒离,眉眼鄙薄,嗤笑道:“别忘了,我才是死印之主。”说罢,脖间死印与红瞳同时闪烁,死印之气贯入魔剑。黒离的身影忽明忽暗,全身的魔气皆被魔剑剥夺,歇斯底里地怒吼:“该死!该死——”话音还未落,黑影四散,败者不存。被魔剑击散的元魂在四周飘荡,死印再次闪烁,所有元魂皆贯入陆清远体内。一股无穷的魔气涌入每一个毛孔,陆清远浑身燥热,体内刚劲横冲直撞每一根心脉,仿佛下一刻便要爆体而亡。极力运气压制雄厚魔气,陆清远浑身的死印似炸裂的血管,汲取血肉疯长,魔气冲顶的灼热直逼天灵。陆清远仰头长喝,手脚的乾坤锁登时爆裂。骤然间天崩地裂,黑暗洞穴坍塌,寒潭上方水汽蒸腾,形成一股漩涡。手中魔剑剧烈颤动,剑身的血槽与死印一同疯狂跳动。此后,魔剑所到之处,皆横尸遍野,尸骨堆积如山血流成河。暗境无人能挡,剑势之利,崩摧数座山巅。魔气千丈,横扫八方。饮血邪刃一展绝世,世间地动山摇。世人皆闻之色变,难以撼动其万分之一。故,此剑名——祸行。幽幽魔界,永不见天日,唯有天际常燃的鬼火照亮长空。邪气笼罩的永夜天宫内,百万魔军纷纷俯首跪地。暗傀、三首岐婴、长邪三人跪在王座下方,所有魔物皆屏息静气,静待王者归来。气氛幽深的大殿上,一道人影缓步前行,黑袍曳地,华冠熠熠。死印如红色藤蔓编制的花冠,缠绕脖间。信手扬起衣摆,坐在辉煌宝座上。眼中红瞳妖艳,似在看着脚下众人咧嘴邪笑。大殿上,所有魔族高声呐喊,百年之刻终于盼到魔界之主。喊声震耳欲聋,在天地间回旋,似是昭告天下。“属下恭迎尊上回归!”“永世不灭,暗夜无疆。魔尊再临,长夜圣光。”第116章 魔尊临世十年间, 沈孟庄行遍暗境除魔卫道。这几日,他一直停留在集水镇。此地三月前突然出现一只异兽, 盘踞在朔望湖中,吸食生人魂魄,已有数百人命丧于此。初到此地时, 沈孟庄以为很快便能解决, 孰料这只异兽竟能以生人之魂死而复生。沈孟庄砍杀他三次,回回都在命尽一刻金蝉脱壳,潜入湖底逃之夭夭。待过了数天恢复后,便浮上水面再次作恶。沈孟庄曾以安世剑探湖中虚实,奈何湖中有异兽的结界, 难以深入。是日, 沈孟庄站在岸边, 望着眼前平静的湖面沉思。距上次负伤而逃已过三日,想必近两日便会出现了。该如何破解它逃脱之法?正思量间,衣袖突然被人轻轻扯了两下。沈孟庄低头一看, 是绣娘家的小意, 手里拿着一根烤熟的红薯, 仰头看着他眨眼。“哥哥, 饿不饿呀?吃点东西吧,那,给你。”小意掂着脚,双手举着红薯,似乎很努力地想要递到沈孟庄嘴边。看着眼前人澄澈透亮的双眸, 长睫微微颤动。恍惚间,一抹熟悉的身影浮现眼前,曾经也是这般眼巴巴地仰望着他。“我不饿。”沈孟庄蹲下来,看着小意轻声笑道,“你多吃点。”“可是,可是娘亲说要给哥哥吃。”小意为难地看着沈孟庄,稚童的青涩在他肉嘟嘟的脸上一览无余。心间暖洋洋的,看着眼前这张纯净的脸庞,沈孟庄方才缠绕心头的愁绪顿时消散,接过小意手里的红薯掰成两半,递到他眼前,轻笑道:“一人一半。”此时苍玄派中,士白前往余凌峰寻找素陶。两人寒暄间,士白故弄玄虚将轩丘要练就东煌阳火一事透露给她,还将轩丘交代他搜集圣血之事也一并告知。“啪嚓”一声,手中茶盏摔成碎片。士白看着素陶花容失色的模样,故意说道:“哎呀师妹,怎么听见我要下山就担心成这样。你放心我一定平安归来,也不是第一日闯荡江湖了,你且放宽心。”以为士白尚未发觉她的心思,素陶僵硬地扯动嘴角笑了笑,双手无措地在膝盖上擦了擦,神色慌张,断断续续道:“是,师兄、师兄保重,我……我不太舒服,就不留师兄用膳了……”对方已下逐客令,任务已经完成,士白也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遂装模作样地安慰了几句便离开。人已经走远,屋内静寂无声。素陶头晕目眩,耳边聒噪。方才士白的话不停在脑中回响,若真如他所言,那……心中已有猜测,素陶步履匆匆赶往洞穴。待她进入洞中,看到冰棺中已经腐朽发黑的尸体时,浑身的血液仿佛被抽干一般,连朱唇都失了血色。若如士白所言,是他,是他要用师弟之血。果然,又是他。素陶双手紧紧握拳,恨意与怨气在眼中如烈火燃烧。倘若真要为苍生而牺牲的话,那么死他一个就够了。阴霾天空,窗外的银杏树又添新绿。轩丘站在窗前,望着银杏树出神。那时他和素陶初入苍玄时所栽,如今已亭亭如盖矣。突然胸口一阵绞痛,眼前一黑,轩丘重心不稳往后一个趔趄,赶紧抓着窗槛才不至于晕倒。近日来,他胸口的疼痛愈发剧烈,仔细一想。应当是从那日他出关开始,胸口偶尔隐隐作痛,莫非是气急攻心?满腹疑惑一直不得其解,轩丘凝神运气却发觉体内真气渐渐流失,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蚕食他的真元,他竟然一直都未发觉。然而眼下事态危急,已不容耽搁。轩丘只能暂时压制那股力量,待事成之后再寻破解之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暗境与魔界交界的烛阴门再次被破。魔界大军浩浩荡荡,如蝗虫过境,进犯暗境,一如百年前那场血腥的封魔大战。魔军气势磅礴,精锐雄兵携排山倒海之势,直逼安虚峰。大军压城,魔物疯狂之态,如被放出牢笼的猛兽,张牙舞爪残杀暗境百姓和苍玄弟子。魔界骁将——暗傀、三首岐婴、长邪等高位魔族,雄姿英发号令群魔,大军碾压山头,地崩山摧之势势不可挡。苍玄派众弟子与魔物厮杀,大敌当前,几位尊长亲自迎战,与三位魔将交手。战场瞬移百里,安虚峰地毁石飞,山头崩塌。众人拼尽全力杀出生机,奈何双方实力悬殊,且魔军有备而来,苍玄派战力缺乏,瞬间落于下风。眼见情况危急,轩丘紧急传召沈孟庄,为苍玄派争取一丝希望。此时身在集水镇的沈孟庄,接到应觉仪的呼唤后,心急如焚。眼下镇上的异兽尚未解决,苍玄派的危急刻不容缓。只能先回山一趟,待危机平息后再返回。在朔望湖周遭设下结界,至少能拖上几日,水中异兽暂时不会接触镇上之人。沈孟庄安排好一切后,便匆匆回山。待沈孟庄离开后,湖面突然泛起细微涟漪,一圈一圈荡漾。突然巨浪滔天,一只异兽钻出水面,环顾四周。正当它沾沾自喜意欲上岸时,突然水面黑雾渐升,似一条条毒蛇爬上躯体。骤然间,一只血蝙蝠叫唤一声,从它头顶飞过。紧接着,数道赤艳剑气围剿异兽。剑光掠影间,庞然大物登时碎成一条条一块块,一声惊爆划破长空,异兽爆体而亡,魂飞魄散。安虚峰上,道火长绵。烈焰焚烧,安虚峰陷入一片火海。周不凡等人与魔物交战,名剑之锋锐不可当。奈何魔物杀之不死、杀之不尽,众人之精力已逼至极端。战况胶着,杀机四伏。周不凡激战不休,被魔物重重包围,兵刃交锋杀招不绝,渐渐力不从心。逍遥剑光影凌厉,剑身携火,燃烧不灭。周遭魔物被道火焚烧,然而一波倒下一波再生,前赴后继。危机之刻,一道白色身影从天而降,安世剑凌空跃出,剑气横扫八方。弧光凛冽震开魔物。沈孟庄杀入战局,道火辟道而至,安世剑杀招疏狂。“大师兄你可算回来了!”周不凡背对着沈孟庄,与眼前魔物僵持,“你再晚一点就直接给我收尸吧。”两人背对背,一如往昔,并肩作战,配合无间。沈孟庄手执安世剑,沉声道:“留着说话的力气杀敌吧。”因沈孟庄的加入,周不凡等人的危急顿时消解。明火燃耀,众人杀出魔物包围。此时三首岐婴一体三化,堵上生门,断绝生路。其中以女婴最为棘手,连轩丘也难以对抗。银发飞舞,女婴身着银色战甲,手执长矛,飒爽英姿不负魔界战神称号。一招击败暗傀后,飞身落至沈孟庄身前,眉眼妩媚,出言调戏道:“沈哥哥,我们又见面了。”三体分化,苍玄派众人面临更大的危急。千靥以以一当千,身影回旋间,已剥下数十人的面皮。恶相拔地参天,一脚踏平一座阁楼。再加上暗傀、长邪实力强悍,魔尊亲卫军又有吞焰玄甲在身,魔族雄威之姿势如破竹,众人再陷死关。突然天空乌云密布,团团黑雾愈发浓重,蔽日遮天,严丝合缝遮住日光。飓风席卷山头,满山树枝疯狂摆动,树叶刷刷抖落。天际诡艳红光掩染,正如世人口中所言的血光之灾。一声骇人嘶叫从林间传来,紧接着千万只血蝙蝠在空中盘飞,形成一道风柱。随后向四周飞散,俯冲而下,从众人头顶掠过。叫唤声所过之处,白骨森森。远处吾道门上,黑雾渐渐汇聚,形成一股漩涡,似无底深渊,一股迫人的魔气笼罩整座安虚峰。众人望着那股黑雾,耳边的血蝙蝠声此起彼伏,顿时后背发凉。隐隐发觉有一股难以撼动的力量即将呈现,是所有人都无法反抗的绝对之威。黑雾中,只见一道人影渐渐成形,缓缓现身。黑氅如墨,衣摆翻飞,发丝在身后随风飘舞,华冠生辉,耀眼夺目。陆清远立于吾道门之上,昂首蔑视脚下挣扎的众人,仿佛审视蝼蚁一般。目光锁定人群中一抹熟悉的身影,眼中绽放着兴奋愉悦,似久别重逢的喜悦,又似捕捉玩物的猎奇。陆清远抑制不住内心欣喜,眼神既渴求又疯狂,闪烁着异常的偏执与思念。扬起一边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如黑夜里艳丽的彼岸之花,语气若狂道:“好久不见呐,师兄。”第117章 血染合欢熊熊烈焰, 道火长绵。安虚峰上狂风席卷,明火燃耀。周不凡、叶蓁蓁、冷山岚三人与长邪等魔军混战不休, 三锋并行,精力已逼至极限。另一边战场上,轩丘挡下三首岐婴杀招, 眼见难以拼得一线生机, 意欲回太虚阁取太初剑重创魔军。虚晃一招后,趁机逃出三首岐婴的包围。一路疾行,轩丘拖着重伤的身躯赶往太虚阁。身子摇摇晃晃,急急而奔。胸口的疼痛突然发作,比以往更甚, 加上身受重创, 轩丘顿时口吐朱红, 体内真气紊乱。握剑的手控制不住地发颤,眼前渐渐发黑。心系众人安危,轩丘运气压制剧痛, 撑着一口气火速赶往战场。行至中途, 突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拦在轩丘身前, 剑尖直指胸膛。待看清眼前之人的模样,轩丘心中莫名急躁,语气略显责备,沉声道:“素陶你别闹了,大敌当前, 快让开!”“我别闹了?”素陶错愕地扬起嘴角,食指指着自己,“这话应该问你!轩丘,你应该问问你自己,这些年来你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从前我不问,不代表我不在意。如今昭然若揭,你还想瞒我吗?”不欲与素陶纠缠,轩丘只好找个理由搪塞,“有任何事等我回来再说,届时我会解释所有的一切。”“不必了!”素陶侧身而立,别过脸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神情,“我只问你一件事。”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只有几步之遥,此刻却恍如沧海桑田。“为了拯救第一百个人,就要牺牲之前的九十九个人,是么?”轩丘沉默未语,心中思绪翻涌,他不知该如何回答。素陶见他不回应,低头冷笑一声。两人僵持在原地,远处爆炸声起,打破了此刻的僵局。轩丘顾及众人,遂急匆匆地推开素陶,一心赶往战场,焦急道:“此事我回来再与你说——”然而话音还未落地,轩丘匆忙的步伐突然停下来,双眼睁大心中惊诧愕然。胸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却是素陶的名剑从身后贯穿心脏。剑刃饮血,杀招索命。素陶站在他身后,扬起一抹决绝的狠笑,“这就是你的正义吗?你的大爱吗?这就是你一直坚持的原则?呵,那你就去地狱拯救你的第一百个人吧。”话甫落,素陶猛然抽出剑,顿时血溅长空。轩丘捂着胸口缓缓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女子。体内那股莫名的异力似出笼的猛兽,瞬间蚕食体内真气,彻底断绝最后的生路。眼前渐渐模糊,轩丘伸出手想握住素陶,然而天不遂人愿,推开的人再也抓不回来了。伸向所爱的手,最终蓦然坠落。一代先天,命尽于此。“呵……哈哈哈哈哈——”素陶仰天大笑,眼泪夺眶而出,握剑的手剧烈发颤,身子左右摇晃,仿佛那一剑用尽了她毕生的力气。心中空荡荡的,仿佛被掏空。满腹的执念与怨恨,此刻全都消失了,如泄气的皮球一般。素陶失魂般踉踉跄跄前行,走过轩丘的尸体时,却发现他的衣襟处露出一块黄色的信封。盯着信封许久,素陶终于弯腰捡起,颤颤巍巍地打开,然而在见到信中内容的第一眼,素陶登时张目结舌,无穷的苦涩涌上心头。句句恳切,仿佛是犯错的丈夫在讨好妻子一般,信中写道——“素陶吾妻,乱我心者,知我所求。然人生不复初见,无计相回避。心有千结,欲说还休。若你不喜欢,我此后便改了罢。”除此之外,信中还交代周师弟藏于洞穴中,以冰棺护体,三年后便可回魂安然无虞。寥寥数语却似利刃插.在素陶心上,脑袋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被抽干一般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口中低声呢喃着,“为什么……为什么……这到底是……”“精彩精彩!”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素陶转身却见士白欣喜若狂地一边鼓掌一边朝自己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