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师兄终成受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5
作者:余梦丹华      更新:2023-06-20 14:46      字数:9897
  拾柴添火的沈孟庄伸手摸摸陆清远的脑袋,在他额头亲了一口,安抚他此刻的恐惧。火苗渐渐被风吹灭,沈孟庄身子前倾欲捡起前方的树枝,陆清远盯着他的动作,突然扑过去喊道:“师兄小心!”“啊——”两人倒在地上,沈孟庄翻身却见陆清远的手腕被一只银蛇咬住,还未待安世剑出鞘,银蛇仓皇而逃。沈孟庄抓起陆清远的手腕,用嘴吸出蛇毒。“师兄不要,有毒。”陆清远推搡着收回手,然而手腕被沈孟庄紧紧抓着。看着沈孟庄一口一口吐出毒血,心里揪成一团。料想毒血已排干净,沈孟庄撕下一块布缠在伤口处。正欲张口说话,却见陆清远扑过来按住他脑袋,双唇交缠。认认真真地扫过每一寸,似要替他清除口腔里的毒血。细碎的闷哼声不禁从嘴角边跑出,沈孟庄拍拍跨坐在他腿上的人。双唇分离,月光下的呼吸交织不分彼此。“好了好了,没事了。”沈孟庄用指腹擦擦陆清远的嘴角,脸上温柔地笑着,耐心地哄着怀中人,牵起他的手掌在手背轻轻一吻。陆清远既担心又焦急,眼下四处无人,他又不懂岐黄,若师兄有何意外他只能干着急。“师兄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不许瞒着我。”“是是是!”沈孟庄笑着回应。两人回到方才的位置坐好,沈孟庄继续拾柴添火。眼前火光耀眼,似扭动的水蛇纤腰,似曼妙舞姿,在眼底蛊惑。两人盯着火苗,心里说不出的奇怪。不知是火烧得太旺,还是山上气温骤升,为何一股暖意从心头涌出蔓延,只觉浑身燥热,心跳也莫名加快,耳朵尽是聒噪的心跳声。躁动的二人突然转头看向对方,对视间,眼神道不尽的缠绵悱恻,目光深处的念头正肆无忌惮地燃烧。浑身的血液似在沸腾,两人咽了咽口水,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心头莫名悸动。看着眼前人双颊绯红,薄唇轻启,白皙的肌肤在月光映透下格外柔和。摸起来一定很舒服,沈孟庄心想。莫名的念头在心间一转,沈孟庄猛然惊诧。方才他在想什么?奇怪的想法在心头滋生还未消散,方才唇齿间的触感突然涌上喉间。沈孟庄心跳顿时快了三分,脑中一遍遍回想陆清远坐在自己身上呼吸缠绕的滋味。愈想心跳便愈快,愈想便愈发觉得燥热,许是火烧得太旺了。沈孟庄忍不住再度看向陆清远,恰巧陆清远也正看着他。难以抑制的躁动令陆清远同样难受,方才的亲吻、温柔的笑容,以及很久以前师兄的触摸,踏实的拥抱渐渐涌上心头。安心的杜若花香飘然萦绕鼻尖,陆清远心甘情愿地被这缕清香勾了魂,悄然间,午夜梦回时作祟的念头再度跃上心尖。师兄光洁的肌肤,被泉水打湿的长发,大汗淋漓的后背,仍然历历在目。“师兄……”陆清远柔声唤着,如羽毛轻挠心窝。原本还极力克制的沈孟庄突然被这声莺莺细语打乱,脑中乱七八糟的念头似疯长的藤蔓缠绕他的理智。沈孟庄突然抓住陆清远的手腕,拉起人急冲冲往前走。“师兄去哪?”“那有灯火,沿着光走应该能下山。”两人十指紧扣,一前一后。沈孟庄回过头看向陆清远,身后人略显羞涩地朝自己笑,眼中是将自己完全交给他的信任。明确陆清远的心意,沈孟庄不禁加快步伐,两人小跑着下山。最好是有一间屋子,然后有一张床,然后、然后……然后沈孟庄拉着陆清远找到山脚下最近的一家客栈,掌柜的一看见沈孟庄便笑脸迎上来,客客气气地说道:“是沈仙师啊,那日多谢您了,我们才捡回一条命。今日是打尖还是住店?听说您如今住在暮家——”未等掌柜的说完,沈孟庄急不可耐地打断道:“一间客房。”掌柜的闻声看向沈陆二人,略显疑惑地重复道:“一间?沈仙师您确定是一间——”“一间客房。”沈孟庄握紧陆清远的手,语气既坚定又急切。“好好好,我这就给您找一件上好的客房。我看看,这个东边客满了,西边……西边好像还有一间,楼上左拐‘暗香阁’就是了,沈仙师需不需要用膳,我这就让小二准备?”掌柜的啰里吧嗦了一堆,沈孟庄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接过木牌道了声谢便匆匆上楼。推开房门,暗香阁内昏暗无光,清冷的气氛让站立的二人似乎平静了几分。沈孟庄走到桌前点燃蜡烛,陆清远站在门边靠近也不是后退也不是,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屋内一片安静,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隐约还有奇怪的叫声?两人五感灵敏,竖耳细听。叫声从隔壁传来,竟是女子隐忍的喘息声。两人顿时臊得脸颊涨红,方才安静的血液再次开始沸腾。站在门边良久的陆清远瞥见一旁的毛巾,拿起毛巾走到沈孟庄身边,细声道:“师兄擦擦汗吧。”四目对视间,沈孟庄愈发觉得心头悸动。与陆清远接触愈亲密,心跳便愈快。抓住陆清远的手腕贴在脸上,沈孟庄用脸颊轻蹭他手掌,压着嗓子问道:“还疼么?”肌肤相贴同样令陆清远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地摇头,“不疼了。”解开包扎的碎布,沈孟庄亲上伤口舔舐吮吸。似隔靴搔痒一般的触感从手腕传至陆清远脑袋,手臂不自觉地往回缩。沈孟庄紧紧抓着,一路亲着,亲上耳骨,亲上下巴,最后双唇缠绵。怀中人渐渐喘不上气,脑袋一片空白,双腿发软,往后一个趔趄靠在桌前。沈孟庄搂住他防止他跌倒,附耳轻声细语似蛊惑般问道:“可以么?”被吻得七荤八素的陆清远紧紧攥着沈孟庄的衣襟,接下来的事他知道不止是亲吻拥抱,还有、还有……只要是师兄的话,什么都可以。陆清远抬头怯怯地看着沈孟庄眨眼,似受惊的小鹿要沈孟庄安抚,仿佛此刻如临梦境,轻声应道:“嗯。”这声应允令沈孟庄眼中的火燃烧得更旺,呼吸交错间,双手轻轻用力,将人拦腰抱上床。红烛燃尽长夜,转眼已至天明。窗外日光洒向地面,树上小鸟啼叫。沈孟庄缓缓睁开双眼,欲起身下床,稍一动作,只觉浑身酸疼,喉间干痛,头晕脑胀。身旁空无一人,沈孟庄轻揉额头,他知昨夜荒唐纵情过度,但这好像也太过度了。等等!沈孟庄缓过神之后突然发觉不太对劲。昨夜不是他抱人上床的吗?怎么如今成了他在身下?仔细一想,沈孟庄不禁扶额长叹。昨夜一时心软,竟失了主动权,还是他自己同意的。美色误人、色令智昏,传言不假。转头瞥见床前的浴桶,沈孟庄拉过一旁的长衫披在身上,掀开被子下床坐进浴桶。水是热的,折腾了一宿,还算体贴人。沈孟庄抿嘴轻笑一声,暗暗想道。干净的水面渐渐飘荡一层污浊,方才还夸奖某人的沈孟庄额前一道黑线,这是放纵了多少。此时房门突然被推开,陆清远进门后见沈孟庄赤身便迅速关上大门。笑盈盈地走到沈孟庄身旁蹲下,十分顺手地伸进水中,嘴角藏不住的笑意看起来心情舒畅,“我帮师兄清理吧。”水面再度泛起一层污浊,陆清远方才还心满意足的笑容此刻竟有几分羞涩,脸颊涨红,低着头不敢再看。沈孟庄见他羞红了脸,心中不禁开怀。凑近勾起他下巴,调笑道:“看看你干的好事。”此时逃出洞庭之泽的暮晚江颤巍巍地摸索至暮宅,躲在一旁的墙角偷偷看着门口。眼中尽是不舍与眷恋,下定决心欲离开时,身后突然有人喊道:“小姐!”暮晚江拉近盖在头上的花布,低着头步履匆匆装作没有听见欲逃开。拾春大步上前拦住她,兴高采烈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我不是,你认错人了。”暮晚江推开拾春,神色慌张想要逃离,奈何拾春死活不让她离开,还欲唤来老妇人。暮晚江抬掌打晕拾春,将她放在围墙下,最后看了眼暮宅便转头离去,孱弱的身影逐渐透明,仙草报恩历劫终于结束,暮晚江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是夜,陆清远与暗傀来到洞庭之泽。以死印之力解除三体的禁术,三首岐婴再度现世。合体之后的三首岐婴提元运气催动妖应十二棺之力,随后只见雷电交加,一道紫电从天而降劈向地面。天际雷电盘根错节,突然一声“轰隆”,天之角出现裂缝,洋洋金光从缝隙中射下来,紧接着一道云梯从天际缓缓下落。立于山巅的陆清远见状,催动死印之力令云梯显形。随后看向三首岐婴道:“如今既已解除禁术,便回归魔界,本座需要你。”三首岐婴单膝跪地,陆清远与暗傀化光而行,沿着云梯直上九天。鹿鸣塘内,魔物消失,百姓们欢呼雀跃,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为庆祝这大喜的日子,城中人举行庙会欢庆。这夜,沈孟庄牵着陆清远沿着湖边慢悠悠走着,一边欣赏花灯,一边低头与人交谈。不知不觉走到偏僻的断桥上,岸边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沈孟庄转过身看向陆清远,轻声道:“闭眼。”正欢天喜地看着桥下舞龙舞狮的陆清远,闻声抬头看向沈孟庄,随后乖乖闭眼。以为师兄会亲他,然而没有等到意料中的亲吻,手掌却有一阵冰凉。陆清远猛然睁开眼,却见掌心中多了一块鸳鸯玉佩,还系着两条同心结。“师兄这是……”陆清远拿起玉佩看了看,再看看沈孟庄,又惊又喜。看着眼前人惊诧的模样,沈孟庄握住他的双手,郑重其事道:“我娘说,这是留着沈家媳妇的,你愿意做我沈家的媳妇吗?”闻声心头一震,陆清远惊喜欲狂,双眼不禁被泪模糊视线,仿佛此刻让他立即去死他也甘愿,声音颤抖地回应,“愿意!”心中汹涌澎拜,陆清远鼻尖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此刻只想大笑又好想大哭,猛地扑向沈孟庄搂住他脖子,唤他。“师兄!”“我最喜欢你了,是最喜欢哦!”第108章 坦白心意再一次两手空空, 一向镇定从容的沈孟庄如今也不免有几分焦急。意欲找寻下一个目标时, 突然收到轩丘的消息,还以为师尊有何交代,原来是叫他们回山。快过年了,天大的事也等过年后再说。甫一回山,沈孟庄便马不停蹄前往太虚阁。太虚阁内青烟袅袅,轩丘背对着大门站在书阁前,仍是苦大仇恨板着脸,数月不见, 山羊胡长了许多。“师尊。”沈孟庄作揖道。“孟庄来了。”轩丘转头看了身后的沈孟庄一眼, “过来。”闻声上前, 沈孟庄走到轩丘身侧,身前书阁突然挪动, 一盏琉璃台缓缓升起, 里面装的正是那日所见的太初剑和玄黄翎。“师尊……”沈孟庄看向轩丘, 疑惑不解。轩丘捋捋胡子, 沉默良久方开口道:“当日为师还未说完, 这太初剑与玄黄翎,不仅是门派信物, 还关系到四境原始。”初闻四境,沈孟庄一头雾水满腹疑团,神情严肃地看着轩丘待他说完。“混沌之处,天地分裂,世间不只有暗境, 还有赤元之处、荒神禁绝,以及魔界。上古四境分治,互不侵犯的日子过了千年,直到五百年前,魔界黒离联合其他两境主宰侵犯暗境。当时暗境门派齐心不惜用性命将其他三境封在异度空间,与暗境隔绝。奈何魔尊实力强大,百年前冲破结界再度来犯,为师与其他三位尊长合力将他封印。一百年过去了,想必他早已谋划好要如何卷土重来。”“师尊打算如何做?”负手而立的轩丘沉默了许久,凝视眼前的信物,声音沙哑,缓缓道:“孟庄,你是我一手栽培的,为师对你寄予厚望。如今魔尊即将复活重生,暗境危矣。为师欲寻当年之法再次将其封印,往后苍玄派和暗境,交给你为师放心。”“师尊是想以命搏命?”沈孟庄试探地问他,“师尊,不可啊!”“为师心意已决,等过完年,为师便宣布你为新一任掌门。”此话重若泰山,沈孟庄瞬间感觉压力倍增。若换在当初他此刻定是满心欢喜终于如愿以偿,但如今,他的心里眼里已有了一个最重要的人。苍生与所爱,注定无法两全。“师尊。”沈孟庄思量良久,掀开衣摆跪在地上,慎重其事道:“请师尊收回成命。”见沈孟庄如此郑重,轩丘以为他在担心自己安危,欲将人扶起,态度和蔼道:“你不必担心我。”沈孟庄仍然低头跪着,拱手作揖,态度坚决,“请师尊收回成命。”察觉到沈孟庄的反常,轩丘负手而立,凝视身前这位自己亲手栽培的大弟子,心中五味杂陈不可言说。良久后,才缓缓问道:“你心有动摇?”眼前人低头不语。沉默的回应令一向对沈孟庄和蔼可亲的轩丘心中突然不悦,脸色顿时黑下来,眉头紧锁,沉声道:“还记得你当初上山时是如何说的吗?”当年骤失至亲,懵懂稚嫩的小孟庄被轩丘救下,此后一直带在身边教养。那年比武大会,小孟庄过五关斩六将,打败天下群英,一举夺得榜首。少年郎崭露头角,群雄慕之。轩丘问他习得一身本领志在何方,小孟庄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回道:“为天下人之安乐,死而后已。”时光斗转,昔日少年之志言犹在耳。沈孟庄一时哑口无言,心中思绪翻滚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屋内一片寂静,轩丘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背对他道:“莫忘了你的初衷,今日你所言为师就当没听过,回去吧。”跪地的沈孟庄深深一拜,起身离开。太虚阁外松柏长青,唯有那颗银杏树萧瑟凋敝,枯叶簌簌随风而逝。沈孟庄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前行,一片枯叶从他鼻尖滑落。伸手接住枯叶,抬头望了望身前粗壮的树干,忽而想到好像某人没事就喜欢钻到树上,今日怎么不见人影。转眼记起来,听说是受了重伤卧床不起。沈孟庄顿时心情舒畅,脸色由阴转晴。这么好的机会,赶紧去看看。调转方向前往另一处,沈孟庄猛地推开房门,还未进门便叹道:“哎呀!哎哎呀!”床上昏昏欲睡的周不凡听见“哐当”一声,吓得浑身一抖。右腿被重创,如今只能吊着疗养,脸上左一块纱布右一块纱布,缠成了猪头,周不凡嫌弃得要命。推门而入的沈孟庄一眼便瞥见床上的周不凡,故作没看见装傻充愣地环顾四周,喊道:“师弟!二师弟!我师弟呢?我那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人见人爱的二师弟呢?”一边喊还一边在屋内翻找,一会掀开桌布,朝桌下喊:“师弟在吗?”一会拿起茶盖,瞅瞅茶壶问:“师弟躲哪了?”一旁的周不凡终于看不下去,抓起身旁的枕头狠狠砸向沈孟庄,喊道:“大师兄!!!”闻声转过身,沈孟庄稳稳地接住抛过来的枕头,笑呵呵地走到床边坐下,朝右腿猛地一拍,说道:“包这么夸张。”半倚着床的周不凡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五官都皱成一团,咬牙切齿地吐出四个字,“这、是、真、伤!”待缓过一口气,周不凡问道:“见过师尊了?”沈孟庄颔首应了一声。“师尊没说什么吧?”“没什么。”听到这句话周不凡才放下心,身子后倾躺在被子上,“我就知道师尊不会把你怎么样,你也别太自责。苍玄派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几个不成气候的小门小派也敢欺负到我们头上。不过这还不是要紧的,师尊他老人家一定是在担心魔尊之事。我猜他肯定又在出什么‘以命搏命’的馊主意,你可别答应啊!这老头子,年纪越大越钻牛角尖。”低头不语的沈孟庄闻声看了他一眼,周不凡丝毫不觉有何不妥,继续说道:“不过我看他这架势,应当过完年就要宣布你继任掌门了,恭喜啊大师兄,记得罩我。”说到掌门一事,方才还面色温和的沈孟庄顿时神情严肃,低头盯着地面迟迟不语。周不凡见他此番模样,心中猜到几分,拉过他惊诧问道:“不会吧师兄,你拒绝了?”沈孟庄仍旧未语。“不是,你搞什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沉默良久,沈孟庄才淡淡回道:“苍玄派人才辈出。”“人才辈出个屁!你知道师尊对你寄予厚望吗?你知道他花了多少心血在你身上?你知道他对你多好吗?你知道你得到的一切让多少人艳羡吗?如今你轻飘飘一句‘人才辈出’就打发过去了?你你你!你是不是鬼迷心窍?是不是?”劈头盖脸的指责,沈孟庄一句也不反驳,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任周不凡呵斥。“你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和那小子有关?昔日我说纸是包不住火的,问你打算如何,结果你竟是这么打算的。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坐在床边接受责问的沈孟庄抬头白了他一眼,仍是不语。愈说愈气的周不凡似乎恨铁不成钢一般,自暴自弃地往床上一趟,如死鱼一般气得七窍生烟,“疯了疯了,又疯了一个。”话音刚落,周不凡又挣扎着起身,凑近问道:“那你往后打算如何?”这个问题一直在沈孟庄心中盘旋,从他真正动心选择接受这份感情那一刻起,他亦无时无刻不再问自己,往后如何?那日月下对饮,周不凡问他如何打算,他从未避讳,即便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但他不愿。情中人只是坚定地承诺,不会让他受委屈,如今亦然。思量许久后,沈孟庄看向门外,眼神深邃,似在看向遥不可及的未来,长叹道:“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1】“什么?!”周不凡惊得下巴险些掉在床上,“你打算退隐?”闻声转头看向一惊一乍的周不凡,沈孟庄淡笑道:“有何不可?你就没想过和蓁蓁隐居山林?”一提到叶蓁蓁,周不凡瞬间便如泄气的皮球,瘫在床上,满脸的不满,“快别提了,我什么时候不想?光我想也没用啊,也得人家肯才行。”“你和蓁蓁还是那样?”原本是关切的话,周不凡听起来就格外刺耳扎心,他不禁怀疑沈孟庄是故意的。遂朝他翻白眼,撇嘴道:“还不是那个陆清远,你快管好你师弟,别来招惹我蓁蓁!”与周不凡的痛心疾首、咬牙切齿不同,一提到陆清远,沈孟庄的脸色顿时和缓,嘴角藏不住扬起的笑意,语气略有几分得意,扬声道:“我家小九可没有,你不行就不行,锅可不能乱甩。”“谁不行!男人不能说不行!”周不凡瞬间急了,脑袋大脖子粗吹胡子瞪眼,“切,切切切切切!安虚峰谁不知道你偏心他,你就差把‘偏心’二字写在脸上了。不是,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来气我的?得得得,你看也看了,气也气了,可以走了吧?”此刻七窍冒烟的周不凡拿枕头猛砸沈孟庄,若不是右腿不好使否则定要狠狠踹他,“慢走不送了您,当心门槛嘿!”被赶下床的沈孟庄一边笑一边走,转过身看向他笑道:“瞧你小心眼那样。”“祖宗赶紧走吧,我还想多活几年,求您了!”终于将沈孟庄撵走,周不凡为防止他再来,遂在门口立了块木牌,上面赫然写着——“沈孟庄与狗不得入内。”当事人沈孟庄也不恼,既然不让他走大门,那他便翻窗。后来周不凡连窗户也钉死了。此路不通,沈孟庄便掀翻屋顶的瓦片钻进屋。风雨无阻,直到周不凡伤好。近日,轩丘一直心神不宁,本意欲将掌门之位传给沈孟庄后便可安心去做后续之事。然而那日沈孟庄的态度亦坚决,不知这几日是否冷静下来。罢了,苍玄派还有几位长辈在,他不在的时候多少能帮衬点。“哟,师兄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推门而出的士白见轩丘站在窗前负手而立,背影格外沉重冷绝。轩丘闻声转过身,边走边道:“你来了。”两人立于桌前,轩丘将近日暗境之变及后患说给士白听。若魔尊复活,届时暗境必是生灵涂炭,所以他打算再造东煌阳火,再度封印魔尊。“师兄,这可不是小事,更何况炼火所需的童血……”士白站在轩丘身旁,手里转动着翠玉扳指,看着桌上泛黄的禁书,眼中暗流翻涌。“正因如此,我打算事情成功之后便自毁肉身,元神囚禁于天雷池永世赎罪。”“师兄万万不可啊!”“此事我主意已定,苍玄派以后就有劳师弟了。孟庄那孩子,还望师弟多多提点,他还年轻。”见轩丘心思坚定,士白也不再阻拦,多了就显得假了。临走时还不忘兄弟情深,惋惜道:“师兄还有何遗憾未了,要不要师弟……”负手而立的轩丘盯着眼前摇曳的烛火,脑中一道倩影一闪而过,时光如白驹过隙,眨眼便物是人非。眼神突然暗下来,轻声呢喃,“遗憾……”“罢了,你着手去办吧。”士白颔首一礼,转身离去,眼中抑制不住的欣喜一掠而过。冬日寒风萧瑟,山上草木凋敝。陆清远拿着扫把打扫庭院的落叶,自回来以后他和师兄只有夜晚才能见到,还不如不回山呢。过几日便是除夕,师兄愈发忙了,有时候在他房里等到深夜才见人回来,又怕他睡不好,匆匆说了几句便回来。过年,有什么好过的,那么多人都围着师兄,他才不喜欢呢!陆清远鼓着腮帮子生闷气,手里握着扫把朝地上一跺,方才扫过来的枯叶顿时被弹飞。暗自腹诽着,陆清远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心里早已哼哼了数百遍。突然一道人影从身后钻出,敲了敲他的脑袋,笑道:“小傻子想什么呢?”“哎哟”一声,陆清远摸着脑袋转头见是沈孟庄,瞬间乐开了花,可怜兮兮地贴近问道:“师兄怎么来了?”拿过陆清远手里的扫把扔到一旁,沈孟庄站在他身前,眼神温柔心思坚定,朝他伸出手,郑重其事道:“我带你去见师尊。”明白沈孟庄话中之意,陆清远又惊又喜,心中雀跃之余亦有几分忐忑,握住沈孟庄的手,怯怯地“嗯”了一声。从庭院至太虚阁,陆清远一路上惴惴不安,一想到师尊那张能吃人的脸,他就怕得能做噩梦。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陆清远紧紧握着沈孟庄的手,丝毫不敢松开。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应允后,沈孟庄牵着陆清远进入。太虚阁内光线昏暗,轩丘坐在桌前,头也不抬便知来者何人,低头看着桌上纸张,沉声道:“是孟庄啊。”进入阁中后,沈孟庄径直跪在地上,陆清远见状也忙跟着跪在他身边。听见动静的轩丘抬头便见两人双双跪着,心中揣测,试探地问道:“你们……”打定主意的沈孟庄挺直腰板,与陆清远十指紧扣,语气坚定道:“师尊,弟子与小九早已心意相通,望师尊成全。”“你!”轩丘勃然大怒,大掌拍在桌面上,桌上的砚台震出桌面掉在地上摔成碎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此心如磐石,弟子……望师尊成全!”“孽徒!”轩丘抓起一旁的笔筒砸向沈孟庄,毛笔稀里哗啦掉了一地。似是怒气难消,轩丘走到沈孟庄身前,脸色铁青,额前青筋暴起,指着他呵斥道:“为师苦心栽培,望你接过重任庇护苍生,你却一口拒绝。为师还以为你有何苦衷,望你冷静数日,告诫你莫忘初心。结果、结果竟是为了他?竟是为了一个男子,你便要背弃我派,更弃苍生于不顾,为师便是这样教你的?是这样教你的吗!”愈说愈气,轩丘抓过桌上的镇尺狠狠打向沈孟庄。一旁陆清远见状,一把抱住沈孟庄,挡在他身前替他挨了这一下。镇尺打在陆清远脸上,疼得他大声惊叫,生生逼出了几滴泪,泪眼看向居高临下的轩丘,怯声道:“不要打我师兄。”“小九!”沈孟庄将人搂在怀里,见他右脸顿时红肿淤青,顿时便觉有千万根细针扎在他心上,简直要他的命。师尊如何责罚他都无所谓,但是动了小九不行。他已经暗暗发誓,绝不再让他受委屈。心中怒气渐升,沈孟庄语气不似方才委曲求全,竟直言顶撞,责问道:“难道师尊心中没有深爱之人吗?一个只想以命护之周全,疼惜之、爱护之,绝不让他受半分委屈的人?师尊难道就没有一丁点遗憾吗?所爱隔山海,师尊难道就丝毫没有察觉吗?光阴戚戚,师尊日复一日惋惜有用吗?若情义埋在心底有用的话,师尊何必如此啊?今日之局面,师尊,您当真不曾遗憾吗?”句句诛心,字字泣血,宛如最尖锐的刀刃刺在轩丘心头。他何曾没有年少冲动的时期,然而往事不可追。沉默许久的轩丘俯首凝神沈孟庄,两人对视良久,才见他长叹一声,哑着嗓子沉声道:“罢了,此事为师不再追究,日后不许再提,去幽室领罚吧。”一向好性子的沈孟庄今日在此事上异常坚决,丝毫不让步,梗着脖子低头诘问道:“弟子无错,为何要罚?”“你!”轩丘负手而立,眼中平息的怒火顿时重新燃起。沈孟庄毫不畏怯,沉声道:“就因为我与小九皆是男子?因为有违天理伦常?因为世人看不惯?”言语中尽是对所谓世间天理的不屑与鄙夷,沈孟庄抬头看向轩丘,眼神格外坚定,“师尊,弟子自小跟在您身边,一直将您视作再生父亲。今日小庄想要告诉父亲,此后身边已有人陪伴不必挂怀,这个人……”眼中柔情流转,沈孟庄看向身旁的陆清远,握紧他的手,态度坚决道:“是我一生挚爱,得之我幸。”无言应对的轩丘看着眼前坚定不移的沈孟庄,突然心绪交错。蓦然间,又回到那日,同样也是一位男子领着他的一生挚爱,跪在他师尊前请求成全。而那时,他是如何做的?那时的轩丘只是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那对荒唐的爱侣,心中责备他们惑乱门派,实在有辱门派颜面。而那时,他们的下场如何?轩丘记得,一位废去半身功体,卧床三年。一位砍断双腿半死不活,形同废人。往后的数十年里,他从未觉得自己做错过,男子相爱有违天理,他一直是如此认为的。直至今日,他未曾想,竟然遇到第二遭,还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眼中之景与昔日渐渐融合,轩丘只觉心头沉重。沉默许久,才最终缓缓开口,似乎是回应眼下,又似回应当初,“去吧,今日之事我不知晓,回去吧。”一向疾言厉色的苍玄掌门轩丘尊长,方才言语竟有几分委曲求全,声音沙哑似饱经风霜的老人。那一刻,沈孟庄突然发觉,师尊,老了。闻声眼中惊喜,沈孟庄朝轩丘深深一拜,陆清远学着拜了拜,随后两人离开太虚阁。“师兄,师尊答应了吗?”陆清远拽了拽沈孟庄的衣袖。“没有。”沈孟庄搂住陆清远轻揉他红肿的脸颊,“但也没拒绝,疼么?”可谓是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日,沈孟庄感慨,他宁愿下山诛魔也不愿面对暴怒的师尊。然而此事,他非说不可,疾风骤雨皆要面对,幸好,终于过去了。是夜,两人缩在被窝里,沈孟庄双手撑在陆清远身侧,低头凝神身下人,眼神温柔。拨开陆清远额前碎发,沈孟庄落下浓重一吻,暧昧的痕迹许久才消散。耳鬓厮磨间,沈孟庄轻咬陆清远的耳骨,含住耳垂吮吸,声音低沉,似四月桃花酿酒,引诱着陆清远飘飘欲仙,轻声道:“你是我堂堂正正的沈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