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师兄终成受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2
作者:余梦丹华      更新:2023-06-20 14:46      字数:9835
  嗜血的红瞳在看清身旁人的瞬间便褪至墨色,狠厉的目光顷刻间变得温柔。陆清远定睛看向身旁人眼中的血色眨眼间便消失无踪,肉眼可见的仍是那双清澈动人的鹿眼,看着呼吸只在咫尺间的心上人,欣喜不言于表。不用想也知道抱他的人是谁,于是用灵识喊了声:“师兄!”沈孟庄一手搂住陆清远,指尖灵力流入他体内。伸出另一只手擦拭他嘴角的血迹,脸色十分难看。陆清远每使用一次死印的力量,魔化的程度便越深,加之此前被天雷影响,再观他此次出招,想必……每一次出山,总有意外接踵而至。即使沈孟庄如何虔诚地祈祷慢一点,再慢一点。可世事总不如人所料,似乎有一双无形手在推着他们前进,并不停地催促,快点,再快一点。沈孟庄脸色一沉,用灵识回道:“再有下次,我真生气了。”陆清远双手勾住沈孟庄的脖子,十分听话地摇头,笑着应他:“不会了!”“情况有变,水下不宜久战,我们先撤。”“好!”陆清远自然是师兄说什么便是什么,其余人皆已负伤,不宜再战,遂收剑撤退。头顶天光乍现,出口就在眼前,其余人已安全上岸。沈孟庄收回安世剑,眼见即将脱离龙潭虎穴,突然一道凌厉剑光猛然刺来,贯穿沈孟庄的小腿,顿时鲜红一片,染红了湖水。沈孟庄猝不及防咳出一口血,湖水趁虚而入钻进他的口腔,呛到肺里,体内翻江倒海无法呼吸,整个人失去意识般往下坠,安世剑从手里掉落,随身体一起下沉。陆清远惊慌失色,正欲大喊师兄,湖水亦趁机钻进口腔。吓得他紧捂口鼻。方才还搂着他腰的手正徐徐下坠,陆清远迅速抓住下沉的手,将沈孟庄往怀里拉,随后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脑袋,覆上双唇。沈孟庄意识逐渐清晰,一手搂住陆清远,一手捏了个剑诀。沉落湖底的安世剑登时白光闪耀凌空跃出,张开剑阵,阻挡龙鳞剑气。两人趁机游回岸上,众人返回周宅。寒龙恢复原形本就棘手,更糟糕的是,突如其来的龙鳞之剑,威势难当。突来变故,众人一筹莫展。苍玄派、鸿林派出师不利,迟迟未归。反观另外两大门派,纪源派砍下太阴鸟之首,获得一枚鹿角令牌。上元派拿下玄武,也获得一枚鹿角令牌。而另一边,寿延派意不在此,并未派人诛杀异兽。反而不留余力宣扬魔尊降世,万代齐福。干乾绝地埋藏的永续之光,如熊熊烈焰,火光冲天。与此同时,与暗境相隔绝的幽深洞穴内,祸乱人间的始作俑者亦蠢蠢欲动。矞矞暗境,四方登场。从章尾山归来,沈孟庄昏迷了数个时辰,此刻终于清醒。陆清远守在他身边,满脸写满担忧和心疼。所幸火灵芝还有剩余,伤口不再渗血。“师兄你终于醒了,我给你换药。”陆清远一边说着,一边拿过桌上药粉。小心翼翼地拆开沈孟庄腿上的纱布,还不时轻轻吹着气。沈孟庄看着他动作,目光一刻都未曾偏离,轻声问道:“其他人呢?”陆清远盯着伤口不敢马虎,蘸着药粉轻轻似涂抹在伤口上,回道:“没什么事了,二师兄和小师姐在照应。”沈孟庄点点头,似自言自语般呢喃着。“龙鳞之剑来得奇怪,此事还需慎重。”“师兄也不知道那把剑吗?”陆清远抬起头看向沈孟庄,随后又继续为伤口上药。沈孟庄摇头未语,书中名剑皆会不留余力地吹嘘,按理说他不会没有印象。方才那把剑,威力无匹,甚至远胜过安世剑。不可能没有只字片语,一定是他忘记了什么。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沈孟庄蹙眉沉思,甫一抬眼便看见陆清远鼓着腮帮子朝他的伤口吹气,额前的碎发落在唇边,被他呼出来的气吹得一起一落。随后便见他拿起手边的纱布,认认真真地一圈一圈缠绕,指尖轻轻压着丝毫不敢用力。此番景象皆落在沈孟庄眼里,眼前人的一颦一笑于他而言,都是最好的良药。细心体贴照顾人的模样,恍惚间让他想起什么。沈孟庄忽而抿嘴轻笑,盯着陆清远说道:“不说这个了,有一事我倒很好奇。”陆清远闻声抬起头看向沈孟庄,神情比他还好奇,便问:“是什么?”沈孟庄渐渐凑近,将陆清远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贴在他耳边轻声道:“方才在水中,你对我做了什么?”经他一说,方才在水中的情景登时如泉水涌进陆清远的脑中,渐渐放大,渐渐停滞。陆清远的脸迅速蹿红,简直热得快冒烟。双眼乱眨,不知该往哪看,低着头手里捏着纱布胡乱打结。沈孟庄见他涨红了脸,不禁笑出声,原来这人是敢做不敢当。陆清远被他一笑,更臊得慌,将手边的药罐纱布乱七八糟地乱堆,结结巴巴含糊不清地也不知在嘀咕些什么,最后索性硬着头皮猛地起身,边说边逃跑。“师兄好好养伤,我先走了——”然而话音还未落地,便被沈孟庄一把抓住胳膊往怀里一拉,整个人撞上沈孟庄的胸膛。沈孟庄搂着人顺势倒在床上,附耳轻声道:“不会让你走的。”轻轻地抚摸陆清远的脑袋,引诱着他一步步陷进自己的圈套,轻咬他的耳骨,惹得怀中人微微战栗。语气似洁羽似猫爪,在轻挠对方的心窝,蛊惑着他,“再做一次。”陆清远哄一下便乖乖上钩,抬起头看着沈孟庄,僵了许久,最终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似小鸡啄米一般。沈孟庄再次笑出声,总是忍不住想逗一下怀中人,故意盯着他问:“这样就够了?”陆清远的脸红得更厉害,将脑袋埋在沈孟庄脖间,既委屈又像耍赖一般地蹭他,糯糯地唤他:“师兄……”怀中人脸皮薄,逗一下便害臊,逗完还要好好哄着。沈孟庄轻轻拍了拍陆清远的脑袋,柔声道:“抬头。”陆清远闻声抬起头,还未看清沈孟庄,便被一股温热包裹,从双唇流淌至全身。一步一步地教他,轻吻、舔舐、交缠,教他用最柔软的地方感受炙热。两人分开时,陆清远微微喘着气,眼里隐约闪着泪光,看起来格外楚楚可怜。沈孟庄用指腹擦拭他的唇角,一步一步蛊惑他,“学会了吗?你来一次。”陆清远双手攥着沈孟庄衣襟,缓缓贴近,学着方才的动作笨拙地探索。两人独处的时光总是格外令人欣喜。是夜,月光皎皎,风冷肃杀。竹林簌簌作响,隐约有一道身影从半空中疾行,而后愈来愈多,成群结队,闪动翅膀从竹林间穿过,叫唤骇人,令人毛骨悚然。黑雾弥漫,愈来愈浓,遮天闭月,将月光吞吃殆尽,整片夜空裹挟在一片黑暗中。周宅内,陆清远昏昏入睡。窗外沙沙作响,黑雾当空。一只血蝙蝠从远处渐渐飞近,停在窗槛上。突然一声骇人叫唤,陆清远猛然睁开眼。屋外围墙上,有一道黑色人影,周身黑雾缭绕负手而立,眼神紧锁前方,似乎在等候什么。木门缓缓打开,陆清远长发飘散,一身黑衣衬得肌肤格外洁白胜雪。血色红瞳在无光的黑夜中,似燃烧的燎原烈火,眼眸中藏不住的戏谑与轻世傲物显得血瞳更为盛气凌人。围墙上的黑影从浓雾中缓缓现身,竟是魔界的暗傀。暗傀飞身而下,行至陆清远身前,俯首跪地,唤道:“尊上。”陆清远半倚房门,信手勾起一缕长发,似乎对这具身躯兴之所至,眼中血光一闪,似乎在回应这份兴致。夜风清冷,章尾山上,白雪覆盖冰封千里。黑雾渐渐笼罩,两道人影从黑雾后缓缓而出。陆清远站在山巅,冷风将墨色长发吹得乱舞,扯动衣摆,耳边呼啸。陆清远昂首俯视脚下的碧湖,嘴角牵动,淡淡道:“出来吧。”话甫落,白光乍现,一条长龙破空而出卷起巨浪,随后化作人形,恭恭敬敬地跪地俯首道:“小龙恭候尊上多时,当年一战,幸得尊上相救,小龙才捡回一条小命。如今尊上再临,小龙唯尊上马首是瞻。”陆清远撇嘴一笑,轻挑眉梢,回道:“本座重生再世,是该你报恩的时候了。”寒龙朝陆清远磕头后,恢复原形。一条长龙在黑雾中穿梭,虚暗缥缈,似幻似真。骤然间,一道刺眼银光飞驰,寒龙仰天长啸顿时消失无踪,化作一块龙角骨徐徐降落,暗傀伸出手接住后收进锦囊。章尾山的白雪渐渐消融,碧湖汹涌澎湃。陆清远缓缓抬起手,脖颈上的死印闪着红光,死印藤蔓从脖间蜿蜒至指尖,一路饱食血肉滋长。陆清远俯瞰脚下碧海,口中念念有词道:“天地玄黄,娑罗奈落,于焉吾令,赤元速现。”随着句句咒语,电闪雷鸣,一道紫光劈向碧湖,巨浪滔天,吞噬黑雾。随即只见湖面渐渐向两边分离,惊涛拍岸穿山破壁,周遭迅速凹陷。隐约有阵阵红光在湖底闪烁,辟道而至。突然潮水汹涌而至,如马脱缰怦然万里,从湖底不断往上涌,淹没整个陆地。白雪覆盖的章尾山瞬间变成一片红海,海水同样往两边渐渐分离,一道宽阔的大道缓缓呈现。在道路两边,整齐有序地站着一排人骨,煞有介事般穿戴铠甲,手执长矛,齐刷刷俯首跪地,似乎在列队恭迎。陆清远和暗傀二人立于山巅,随后化光而行,深入红海。第104章 师兄情缘翌日一早, “寒龙被灭”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街坊邻居敲锣打鼓喜气洋洋, 纷纷提着菜篮子, 一窝蜂涌入周宅向沈孟庄等人道谢。“沈仙师,真的万分感谢, 若不是有你们,只怕我们这辈子都要被恶龙欺负。”“是啊是啊,沈仙师周仙师真是神仙下凡!”“我以后再也不骂苍玄派了,苍玄派为民除害, 不愧是第一门派!”……一群人围拥着沈孟庄等人,抓住他胳膊,感激涕零地道谢。突如其来的阵仗让沈孟庄一头雾水,众人面面相觑, 尚不知发生何事。经周员外解释后才得知, 章尾山恶龙已经消失, 连整座山也夷为平地, 化山为海,曾经的巍峨雪山,如今变成了一片红海。说完章尾山的现状,周员外抓着沈孟庄的胳膊连声道谢。沈孟庄正疑惑, 还未答话, 一旁的周不凡冲上前拍拍周员外的肩头,一本正经道:“不谢不谢,这都是我们该做的,回头多说些苍玄派的好话, 别人云亦云。”“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屋内的人还沉浸在获救重生的喜悦中,沈孟庄等人费尽力气才从水泄不通的人群中挤出来。周不凡等人回去收拾包袱,沈孟庄正与周员外交谈,唯独陆清远还被一群人包围。两位周夫人将自己准备好的包裹塞进他怀里,大夫人拉着他嘘寒问暖,还不时瞄两眼沈孟庄,含羞赧然道:“小陆啊,这里面都是姐姐们准备好的衣物,眼见天凉了,你们好好保重身体。”“是啊是啊,你看你就穿这两件,这手哪来不凉。”二夫人随声附和。前言皆是铺垫,大夫人扯了两下陆清远的袖子,贴近悄声道:“帮姐姐照顾好沈公子。”被左拉右拽的陆清远闻声怔了一下,眨眼凝视着大夫人,脸上说不出是何种复杂神情。此时沈孟庄与周员外谈完话,转头便见到两位夫人一左一右“挟持”陆清远咬耳朵说悄悄话,乍眼一看,像极了婆婆拉着媳妇千叮咛万嘱咐。此番情景看在眼里,恍惚间别有一番人间烟火气,沈孟庄就静静地看着三人的背影,不敢上前惊扰。然而被左右夹攻的陆清远却不好受,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确实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何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快要被唾沫星子淹死的陆清远回过头看向沈孟庄,可怜巴巴的眼神满脸写着“师兄救我!”看到陆清远的求救,欣赏了许久“人间美景”的沈孟庄这才动身上前解救,打发了两位夫人。此时庭院内独余两人,沈孟庄接过陆清远怀里的包袱,不禁笑他,“你何时会这么乖乖地给人说教?往日你不是不喜与人亲近?”眼前人尚在得救的喘息中,忽闻沈孟庄这句话,愣愣地看着他迟迟未语。陆清远方才的侥幸顷刻间被这两句话打碎,只有满腹疑惑留在脑中盘旋。对呀,他不是最讨厌别人接近吗?他不是不喜与人相处么?往日的人情点滴俱涌上心头,没有一幕是值得留恋与欣喜的,至少在一年以前便是如此。陆清远怔在原地,陷入了漩涡。不是这样的,他不是不喜与人亲近,是害怕。幼年童稚时,尚觉人间温柔。娘亲在伴时,亦心怀感恩。日光明媚,鸟语花香,他亦曾笑靥灿烂。是何时,周遭都变了?是何时,他不与人亲近?当笑颜皆作利刃,呵斥怒骂,认他为怪物,天地不容其身,日复一日也便习惯了。不爱世间,不爱世人,只在世俗高抬贵手间只身苟活,也便习惯了。是这样的,一直都是这样。陆清远眼中泛起沉淀多年的波澜,此生最大的不幸,是活着。一直都是。然而为何、为何会?为何……往事与如今在脑中几番撕扯,陆清远愈陷愈乱,不知为何,心里的疑问却在不停地割据。已将走远的沈孟庄发觉身后无人跟上,回过头见陆清远仍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调笑道:“走了,小傻子。”熟悉的话语打散心中团团疑云,陆清远顿时回过神拍拍脑袋,小跑着跟上陆清远的步伐。眼前那人仍是白衣胜雪,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身后人跟上。红尘从不落在他肩头,唯有春色停留他发梢,携桃之夭夭、携日月光华。两人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近,陆清远看着沈孟庄的身影,藏不住的欢喜从心里跃然嘴角。只要一想到他呀,桃花便落满了心头。最后一步,陆清远跳到沈孟庄身边,抓住沈孟庄伸过来的手。在十指交扣间,一切都有了答案。暮色苍茫,众人已收拾好包袱离开此地。分别在即,钟颜走上前,拱手作揖道:“经此一战,外人所言苍玄派是非,钟某已有定论。往后虽各尽其责,但情谊不变,沈兄保重,诸位保重。”站在他面前的沈孟庄作揖回礼,郑重道:“保重。”曾经势如水火的苍玄鸿林,阴差阳错合作诛魔。虽立场相对,但人心总是肉长的。然而情谊虽在,却无法长存,立场永远相对,干戈难以化解。不论如今,还是往后。寒龙之战,沈孟庄等人一无所获,重任在身,众人面临的压力愈来愈大。只有马不停蹄地寻找异兽,抢在其他门派之前拿下异兽之首,夺回第一之名。就在众人出发之际,沈孟庄忽而瞥见陆清远衣袖上的异物,拉过他胳膊捻起一块碎片。乍眼一瞧是一块骨头碎片,然而待沈孟庄细看却发觉不是寻常骨头,竟是人骨,且碎片上隐隐有阵法催动,诡邪非常。见沈孟庄低头盯着自己的衣袖,陆清远疑惑道:“师兄怎么了?”思绪被打断,沈孟庄闻声抬头,眉头微蹙,沉声问道:“小九昨夜可曾出去过?”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陆清远顿了顿,细想了想,十分肯定地回答:“没有,昨夜师兄送我回去就没有再出来了,师兄为何问我这个?”“没事。”沈孟庄见他神色并无异常,与往日一般无二,便收起了无谓的猜测,放下他的胳膊,换了一副蔼然神情,和颜悦色道:“夜里早些睡。”趁其余人往前赶路并未发现时,陆清远抓住沈孟庄欲收回的右手,掌心温度传递间,笑盈盈道:“师兄舍不得。”掌中塞进一只小手,真切的触摸打消方才所有的疑虑。沈孟庄牵着他往前走,眼里撷着笑意,浅笑着边走边说道:“不知是谁舍不得。”一事毕一事起,沿着寻魔仪的指示,众人御剑向西而行,来到一座热闹的小城——鹿鸣塘。天色渐晚,街边的灯笼闪烁着微弱的烛火,树上挂满了姑娘们求姻缘的红签,路上的行人络绎不绝,看起来应当是一派祥和的景象。但为何行人神色慌张,小贩们匆匆忙忙收摊,所有人都在匆忙赶路,路边的人家大门紧闭,早早熄灭烛火。不过片刻,拥挤的小路便人烟罕至,似归巢的鸟儿,惊慌不安地躲进家中。看着擦肩而过仓皇逃走的行人,沈孟庄心中疑惑,拉住路过的一位年轻人,正欲询问,却被那人拼命甩开,十分忌惮地大喊道:“赶紧走吧,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快走快走!”年轻人推开沈孟庄推着小摊,脚下生风一般慌张逃走。街道上一片冷瑟,只有众人留在原地。四下细看之后,沈孟庄商量道:“天色已晚,内有蹊跷,不如找一家客栈投宿再查探如何?”“听你的。”话甫落,周不凡率先前行,找寻最近的一家客栈。前脚才踏进门槛,还未张口便被店小二以“客满”的理由搪塞出来。第二家如此,第三家仍是如此。众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继续寻找,直到走到最后一家客栈门前,远远的还没进门就被关门禁入时,周不凡彻底恼了,站在客栈门前,指着招牌喊道:“诶我说,怎么又这样,防瘟神呢?赶紧给你周爷爷开门!人呢?都躲哪去了?再不开门爷爷我可要拆家了!”木门被拍得哐当响,簌簌灰尘掉一地。周不凡怒气冲冲对着大门一阵猛拍,似要发泄怒气。门内的人不敢出声,只能盯着岌岌可危的大门,心里喊了千遍菩萨保佑。门外的周不凡见无人回应,直接给心里的怒火添了一把柴,后退一步欲踹开大门,幸好被赶来的沈孟庄制止,木门才躲过一劫。见周不凡拿大门和门内人撒气,沈孟庄沉声道:“不凡,休得无礼。”盛怒之下的周不凡被沈孟庄这么一说,也只好放弃踹门的念头,悻悻地站到一边,心有不甘道:“师兄,你给他们好脸色他们又不领情,这些人就是欺软怕硬。你就别管了,还不如让我踹开大门,我就不信他们还敢撵我们出来。”沈孟庄并未理会,径直走到门前,敲了两下之后从容道:“在下苍玄弟子沈孟庄,师弟性急一时冒犯,沈某代为致歉。因天色已晚,我等只想借宿一晚并无他意,敢问贵店因何闭门拒客?”轰隆拍门声戛然而止,门内人盯着大门大气也不敢出。听到沈孟庄的话,料想应是斯文人,心里也便轻松了几分,颤巍巍地回道:“这位仙师,不是我们不待见几位,而是城内近日多有怪事,尤其今夜乃双月冠红之夜,我们实在不敢招待外地人,仙师还是另寻他处吧,不要为难我们了。”“双月冠红?”沈孟庄低声呢喃,听掌柜言辞恳切,语气中也是真实的恐惧,不像是搪塞人,复问道:“何为双月冠红?”“这事啊还是几个月前才有的,每逢望日之夜,天上就有两轮月亮,其中一轮是红月。等到午夜,就有一群怪物从红月里出来抓活人。因此城内人心惶惶,今日又是望日,谁不害怕啊,仙师们还是往别处去吧。”门外的沈孟庄思量片刻后,心中已有定论,“多有打扰,还请掌柜勿见怪,沈某告辞。”临走前在门外画下阵法,只要里面的人不出来,此阵应能暂时庇护一阵。见沈孟庄欲离开,周不凡跳出来拦住他,问道:“师兄要去哪?这可是最后一家了?”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夜色,幽深得看不见一颗碎星的夜幕,在东西空的尽头隐隐能窥见缥缈的月影。待夜色渐深,两轮圆月相逢,午夜冠红妖魔作祟,百姓临难。沈孟庄神情严肃道:“找一间破庙,待夜深再行动。”“啊?”听到要在破庙里将就,周不凡的眉毛鼻子都挤一块,十分不满地跟在众人身后,还不时回头望两眼客栈。夜色渐浓,街上没有一星灯火,冷风瑟瑟,树梢桥下,都没有一声虫鸣。晦涩的夜晚,弥漫死一般的沉寂。众人行至岔口,突然从小巷里冲出来一道人影,和周不凡撞个正着。周不凡正欲张口问候,睁眼却见对面是个弱不禁风的姑娘,被撞开数米倒地不起,箩筐装的东西也撒了一地。见姑娘倒在地方,叶蓁蓁赶紧上前将人扶起,料想这一撞只怕伤得不轻。然而那姑娘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揉揉脑袋,抓起箩筐继续背上和没事人一样。不仅没有怪罪周不凡,还古道热肠地问众人为何夜里还在路上闲逛。待沈孟庄将事情来龙去脉说完后,姑娘并未如方才的店家一般对众人唯恐避之不及,反而大方地说道:“原来是苍玄派的沈仙师,小女子有礼了。几位仙师若不嫌弃,可随我移步寒舍将就一宿。”话音刚落,周不凡便立即答应,“姑娘人美心善,周某代师兄谢过姑娘。”站在他一旁的沈孟庄瞥了他一眼,随后欠首以礼道:“叨扰了,敢问府上是……”走在众人身前的姑娘回头看向沈孟庄,指着前方的一座大宅回道:“鹿鸣塘暮家,小女子暮晚江。”昏暗的夜晚,目光尽头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宅院。暮晚江解释,街边的小贩有的忙于生计,总是很晚收摊,留一盏灯给过路人,也算与人方便。谈话间,众人已行至暮宅。大宅门口一位穿红着绿的丫鬟手里捏着手帕,伸长了脖子望着道路尽头。待暮晚江的身影出现,飞奔冲过来,接过她背上的箩筐,神色焦急,语气既担忧又略显责备道:“小姐!你今儿怎么才回,你再迟一些,我可就死无全尸了。”说话的正是暮晚江的近身丫鬟拾春,模样齐整,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见她言行,与暮晚江不像主仆倒像一对姐妹。“小姐你又采这么多草药,好重啊!”拾春自己将箩筐搬进去,才接过手便作罢,只好唤来门口的仆人将箩筐拎进去,里面的草药送去厨房。万事齐全,拾春正欲拉着暮晚江回府,瞥见她身后的众人,夜色中的人影吓了她一跳。经暮晚江介绍后,拾春便给众人带路。行至庭院内,却见一群丫鬟小子围着一位老妇叽叽喳喳。拾春拿出大小姐近身丫鬟的身份,佯装生气地呵斥了几句“客人来了不懂规矩”,随后吩咐小丫头们上茶。庭中坐着的老妇鹤发鸡皮,双眼紧闭,身前放着一根木棍,嘴里念念有词,待几位小丫头散开后便不再念叨。“婆婆您今日怎么出来了?”暮晚江走到老妇身旁,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赛梦婆,摸骨算命特别灵验,能知晓所有人的未来。”此话一出,便引起了周不凡的兴趣,眼中闪着光问道:“真的吗?我不信。”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天下别人不信的、玄之又玄的东西,他就偏偏兴致十足。此刻有位赛神仙的赛梦婆,他岂能放过。“周仙师若不信大可一试,只要让婆婆捏一捏右手,便知未来。”未等暮晚江说完,周不凡早已凑到赛梦婆眼前,伸出右手送到她手边,说道:“摸吧,摸仔细点,我看我未来能不能发财。”赛梦婆捏了捏周不凡的右手,嘴里嘟囔了几句,随后甩开他的手,摇头道:“多情自古空余恨,可怜人必有可恨处。”说完还连叹三声“唉唉唉”。几句话如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周不凡的脸色从吃了土一般瞬间转为面红耳赤,七窍冒烟。破口大骂了声“老婆子!”。一旁的叶蓁蓁见状赶紧拉开他,横在两人之间阻止山雨欲来的战争。“二师兄婆婆说的是反话,摸骨看相都是这样,婆婆你摸摸我的。”赛梦婆同样捏了捏,嘴里嘟囔了几句,仍是如方才一般摇头道:“剪不断理还乱,一报还一报。” 说完同样连叹三声“唉唉唉”,叹完似是觉得可惜,还补充道:“小姑娘,回头是岸。”话甫落,叶蓁蓁还未气恼,周不凡便率先站不住了。脸色比方才还难看,冲上前怒声道:“老婆子说什么瞎话!姑娘好好的哪来的报应——”“好了好了,二师兄我都说了婆婆说的是反话,我都不气你也别气了。”叶蓁蓁拉开周不凡,随后拉住沈孟庄推到赛梦婆身边。心想大师兄应当没什么差错,好歹缓和一下剑拔弩张的气氛。“婆婆您再看看我大师兄,他可好了,您仔细摸。”叶蓁蓁拉起沈孟庄的手,沈孟庄看了看她满脸疑惑,叶蓁蓁朝他点点头示意,沈孟庄便也同意了。赛梦婆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只是这次格外久,捏着沈孟庄的手骨迟迟未语,并未摇头也并未叹气。一旁坐着看戏的周不凡翘着二郎腿。饮了一杯茶后,怒气渐消,嘴上仍是不饶人,阴阳怪气揶揄道:“老太婆怎么不说了?露底了技穷了?”闭眼凝神的赛梦婆并未理会,双手捏着沈孟庄的右手迟迟未松开,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这位公子……”语气不如方才的坚定,却十分惋惜,最终还是叹了声“唉”,拍了拍沈孟庄的手背,说道:“本是菩提身,何故惹红尘。”“噗——”赛梦婆话音刚落,周不凡登时喷出满嘴的茶,哈哈大笑道:“我说师兄,没想到克制如你,居然招惹红尘?不知是哪位红尘,是不是当年那位姑娘?”原以为赛梦婆有何惊人之语,却没想到是这句话,偏偏周不凡还故意歪曲,如何不让旁人想歪。沈孟庄抽回手,理了理袖子,沉声道:“哪有什么姑娘。”似乎是抓到了沈孟庄的把柄,周不凡突然来了劲,不依不饶笑道:“大师兄,神仙婆婆都说了你惹红尘,你就招了吧,当年咱俩下山可是别有一番遭遇。你的姑娘呢?你的情缘呢?”愈说愈离奇,沈孟庄眉头微蹙,神情严肃道:“哪里来的情缘,你别乱说。”欲出言制止荒唐,却起了反作用。一旁的叶蓁蓁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好奇,大师兄的情缘,想想就觉得惊讶和兴奋,最主要还是“曾经”。男女故事若是带上“曾经”二字,多少都会令人遐想,叶蓁蓁对此深信不疑。愈好奇便愈想知道,叶蓁蓁拉着周不凡一阵乱晃,双眼放光惊呼:“真的吗?!真的吗?!大师兄居然有过情缘?什么时候?哪里的姑娘?好看吗?她人现在在哪?”当事人沈孟庄此刻脸色铁青,一字一句似是从牙缝中挤出来,咬牙沉声道:“周不凡,休要胡言。”此时身后的陆清远同样又急又恼,拉着沈孟庄的袖子惴惴不安问道:“师兄,真的吗?”“没有的事,别听他胡言乱语。”幸灾乐祸的周不凡浑身都在嘚瑟,听到沈孟庄说他胡言乱语,便又起了劲,笑得更厉害。“我可没胡说,这事老三都知道。我说的不信,老三总不会撒谎。是吧,老三。”周不凡将山芋扔给冷山岚。全场最兴奋的叶蓁蓁忙跑到冷山岚身前,惊问道:“真的吗真的吗?师姐是真的吗?”只见冷山岚倚木柱而坐,手里抱着诛魔剑,面上波澜不惊,丝毫不为所动。待叶蓁蓁问完后,并未抬头看她一眼,只盯着地面,冷冷地应了声,“嗯”。得到冷山岚的证实,叶蓁蓁心里宛如火山爆发,似捡到宝一般,险些跳起来。随后巴巴地窜到周不凡身边,恳求道:“天呐天呐天呐!我要听我要听!二师兄你快讲讲,我想知道!”既是叶蓁蓁有所求,周不凡自然要掏空心思满足她。放下翘起的右腿,直起身子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事是这样的,很久很久很久以前,那时你还没上山,当时师尊指派师兄和我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