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殊绝》TXT全集下载_11
作者:四零九六      更新:2023-06-20 13:46      字数:9866
  “真不知道霍大人言语调戏一个男人有什么意思?”“房小妾……哪里是一般男人,比女子都好看……”,霍台令声音逐渐羸弱。本想骂他:“直言不讳的叫什么小妾!男人哪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被夸好看,房疏从来都不觉得是褒义,又听得他虚弱,抬起他的脸都是煞白,心里的不满也都烟消云散,都怪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只温和的说了一句:“不好看了,脸都被划花了……可入不了霍大人的眼。”房疏说的没错,自己此刻满脸血污,骇人得很,除了小西行长的血,还有自己脸上伤口流出的,伤口不浅,结了痂,却越发地疼。不过他这实在是不痛不痒的小伤,其余两个人都是危在旦夕。“那更好……就只有我不嫌弃你了……”从房疏胸腔里发出叹气声,“都什么时候了……”。房疏看霍台令眼神有些涣散,用力拍了拍他的脸,房疏都急得胡言乱语起来,“你可别真死在这里!不是说要上门提亲吗?死了还怎么提?”。半昏半迷间,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意识沉浸在笼罩全身的檀香里,那人身上的银甲用料特殊,怎么都捂不热,自己也不觉得冷,那冰凉凉的触感刚刚好,像那个秋天病重之时,娘亲带自己寻郎中而用来包裹自己的凉席,娘亲就用唯一完好的凉席为自己挡去秋风。回到那时候,在娘亲的怀里,娘亲身体不好走的颠簸,滴落的眼泪有些烫脸,“令儿……令儿,快到黄郎中家里了,你别睡着了……”“娘~,令儿没事儿……,娘,别哭了”,想抬手拂去娘亲眼角的泪水,却怎么都抬不起手。那年瘟疫大作,十室九病,传染者接踵而亡,数口之家,一染此疫,十有一二甚至阖门不起者,病者不敢问,死者不敢吊。他知道自己是得了大病,路上有人看见这凉席包裹着人,都惊跑开去,大骂:“得了病!还不在家等死?!怎么跑出来祸害人?!!”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妪指着娘亲,一副料事如神的模样,“哎哎哎!看吧看吧!!这花尼姑得罪了佛陀,现在降灾到她儿子身上了!!因果报应啊!!!”“可不是吗!!报应报应!!”这些人哪里记得这花尼姑也曾帮助过他们。此瘟疫肿项善染,普通人避如蛇蝎。大街上,还有人朝母子俩扔臭鸡蛋,泼粪水。娘亲挡得严实,一点也没有沾到小台令身上。来到黄氏医庐门口,门扉紧闭,瘟疫凶险,好多医馆都关门保命。娘亲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拉住门环扣了两声。一个粗声莽气的妇女声音:“谁呀!老黄快去看看!!这倒霉天儿的,是病人赶紧赶走!!”“是是是!夫人,我去看看……”门缝里露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半张脸,看到娘亲一瞬间,脸色大变,出门将她拉到一旁的无人街角里。男人正是黄郎中,大额头,头发有些秃顶,肚子活像怀胎七月。他恶狠狠的对娘亲说:“明止啊!!你怎么找上门了?!”明止才掀开怀中凉席,露出一张通红的小脸,烧得迷糊,“黄爷,台令生了病,望您开些药吧!!”黄郎中一看,脸色大变,连着后退了好几步,“哎呀!明止啊,你糊涂啊!!快抱回去听条由命吧!这瘟疫我也没法啊!!要不然我早发了财了?!”明止一手上前拉着他,笑出了眼泪,语气里含了些风情,“黄郎~以我们的交情,您就开些药吧……台令才五岁!!善哉善哉!!”黄郎中就像被踩了尾巴了狗,急得跳脚,低声吼着:“什么交情!?你可别胡说,佛主听了,可要怒了!!”明止急出了眼泪,小尼姑本来就十分俊秀,这一哭便是梨花带雨,此刻黄郎中也没有心情欣赏什么春色,烦得直跺脚。“黄郎,当初你不是说那是你和菩萨沟通的渠道吗?怎么现在就变了话了?!”“哎哟喂!我的姑奶奶,你傻不傻啊!”,黄郎中一把推开她,就要往回走。明止表情开始狰狞了起来,“黄斡!你要是不给台令捡点药,我这就闹到你娘子那里去!!反正我什么也没有了!!儿子也快没有了!!”没人见过这天天吃斋念佛的小尼姑像疯了一样,瞪圆了双眼,布满了血丝,擒满了泪水,着实吓到了黄郎中,兔子急了都咬人。黄郎中连忙拉住她,“哎哟哎哟!别急别急,我去药房找找,能不能凑出一剂药!”他哪有什么治瘟疫的药,偷摸回家胡乱包了几味药柜里残存的药,被自家婆娘训了一通,逮住个机会又溜出了门。明止一直在等着,眼睛都哭成了核桃眼,接过药,也没有刚刚的火气,对着黄郎中深深鞠了两躬。“快回去吧,别在外面乱逛了,别还没有病死,就被打死了!你闻闻你身上的臭味!!尼姑就是晦气,害我惹了一身骚!当初要不是看你们母子可怜,谁会搭理你们!!”明止脸皮儿薄,忙着鞠躬,“对不起!对不起!!再也不会叨扰了!!善哉善哉!!”“最好这样!”,黄郎中一挥手,肚子都在晃动,他心想这短命的娘俩也没机会再找他了。小台令微微睁开眼,就看到了那肥矮的身影,听着娘亲的啜泣。一直不愿想起的回忆,这时候却入潮水一般侵入脑海里,下意识又朝怀里靠了靠,这怀抱像娘亲……她的手又拂上自己的脸,有些冰凉,带着薄茧,忽然唇上温热,又如蜻蜓点水,只留下一片余温,想伸手挽留却无能为力,只留下自己在黑暗中挣扎。第17章“哎哟!!霍大人,您可醒了!!”霍台令还没有睁开眼,就听见了曹密的声音。还有一阵嘈杂,是不只一人了。他不是和房疏他们被困在了铁牢吗。他噌得坐起,大口喘着气,虽然暂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起来是捡回了一条命。其它人都围了上来,都是锦衣卫和神机营的将领,大家平时是不敢在霍台令面前放肆自在,现在情况不一样,大家都笼罩在壬辰倭乱大捷的喜悦中,而且霍台令又比较虚弱,少了些威严,大家七嘴八舌吵开了锅,一反刚刚的鸦雀无声。“霍大人醒了!!!”“这战咱们打赢了!”“可以回京了!!”“现在的京城得多冷啊!”“不怕冷,老婆孩子热炕头呢!!”“家里姐姐快成亲了,不知道赶不赶的上……”“你们还都回的去……陈大人他们……”“……”“尸体都寻不见了……只有头颅……”“这群该死的倭寇,真恨不能砍光杀绝了!!”“对呀,偏偏让那几个贼头跑了!!”一群人从极喜到极怒也就一瞬间,这战争又何尝不是?获得和失去都参杂其中……霍台令安排在海边的水师没能堵住逃跑的小西行长,那些日寇逼急了,硬是用肉身给小西行长开辟了一条逃生路。“封之……这群臭小子吵够了没有……吵够了就快点滚出去!”霍台令声音不大不小,中气和威严十足,吵闹顿时停止了。他们才意识了过来,齐刷刷站直了,行了礼,出了门去。病恹恹的霍台令也是惹不得的。霍台令背部一阵一阵的抽痛,曹密看他脸色还是煞白,说:“大人,您侧着休息吧。”“这里是哪里?”“西路军军营,只能就近先把你们放置这里了,这是房大人的憩息处。”怪不得檀香味这般浓郁。“房……房疏和闻玄青呢?”,差点又喊成了房小妾了,刚想笑,就察觉背部肌肉绷得痛。曹密知道霍台令性情不定,看他表情有些怪异,自己也只能保持表情严肃,“发现闻大人时,已经快两天两夜滴水不沾了……又受了酷刑拷打,腹部打入了数十颗钢钉,还得等他恢复了些才敢取。不过......上苍保佑,好歹命是保住了,只是现在还在昏迷,哎,闻大人可吃了不少苦......”说了半天闻玄青,还扯到了闻玄青昏迷时是怎么喊\'师父\',还喊了‘师兄’,霍台令越听越急,半天也没有回答他另一个问题。心想这曹密有些太没有眼力劲了。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打断了曹密,问:“房疏呢?”曹密才回过神,“喔,和刘大人他们去搜寻剿灭残留的倭寇了。”这就完了?霍台令看着曹密,心里别扭起来,突然难以再开口询问。曹密脑袋转了转说:”他上午还守着你呢,下午就被那刘大刀叫走了,可能要过两天才能回来了。“,顿了一顿,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最后还是说:”发现你们之后,你晕乎着吊着房大人不放,房大人也不要别人帮忙,一路将你抱回来的,我都怀疑上次他和陈空比手劲放了水了.......“说到陈来穹,曹密心情也悲凉了起来。霍台令说:“你先.......”出去两个字还没有出口,就被进门端着药的金南姬打断,霍台令一看这个朝鲜女子打扮,心里生了敌意。金南姬看了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和他手腕上的银链,低下了头,掩去难过神色,将药放在一旁就出去了。霍台令却心生了一计。晚上,一年长郎中正给霍台令换药,看着端热水进门的金南姬,对郎中说:”你下去吧,我让她给我换。“,霍台令指了指金南姬。郎中不是个闷棍子,料想着这年轻人正是血气方刚,便对金南姬说:”女子,你来给这大人换药。“金南姬哪里听着懂他带了点地方口音的官话,皱眉,摇了摇头,表示不懂。郎中一拍脑门,”看我这脑子!“,他指着霍台令裸露出来的伤口,做了换药的动作。金南姬似乎看懂了,但她有些吃惊,片刻后,她照办了。意外地,霍台令完全没有下午的凶恶,反而笑意盈盈,当真也是好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南金姬有些脸红起来,手也有些抖。霍台令看她反应,心里有些鄙夷,房疏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图有张清丽的脸蛋罢了,再打量这里只有一张床,心里有些火气,也不表露心迹,他挪动了身体,床有些小,勉强挪出一人宽的位置,对着空处拍了拍,笑得有些邪气,示意明了,南金姬却反而退后了两步,连忙摆手,双眼大睁,有些不可思议,接着眼底流露出了痛苦,看在霍台令眼里实在有些可笑,更是莫名其妙。南金姬从床下拉出一床被褥,打起了地铺,动作娴熟,看来她也没有和房疏同铺,他笑了起来,转过身睡了。这两天,霍台令经常对南金姬动手动脚,但尺度把握得好,他做起来平添了一股风流,若是一般人可真算下流了,按理来说,一般女子哪里经得起这般撩拨,但是南金姬却十分害怕和他共处一室,实在让霍台令有些好奇起来,莫不是真对房疏忠贞不二?一天下午,曹密来找霍台令,想对他说闻玄青清醒过来的事情,进门就看见霍台令裸露绑着绷带的上半身,拉着南金姬的手,看她的掌纹,边看边摇头,还不忘用他手指在她手心画着什么。曹密进门,脚步触地声故意弄得很大,霍台令不咸不淡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什么事?“南金姬趁机挣脱了手,红着脸连忙跑了出去。霍台令恢复正色。曹密摆出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说:“大人,您不应该动房大人的人!”“房疏说的?”“不是......只是下官这样觉得。”“你们一个两个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替他看着紧,罢了,说正事儿。”“闻大人醒了......”霍台令语气又恢复平淡,“醒了就醒了,还要给他放个鞭炮庆祝吗?”曹密只能背过头瘪了瘪嘴,出了门去。在外奔波了两天两夜的房疏一行人回到了西路军营帐,叶敬州似乎感觉不到疲惫,而尔良困乏不已,跟着房疏身后一言不发,刘大刀一到营地就跑向自己的营帐,准备睡个昏天黑地。叶敬州勾着尔良,说:“尔良,南口村那几十个流寇可被你几个石子就杀人了个干净,可比火铳杀伤力还大些,下回也教教哥!”尔良走路眼皮都在打架了,拍开他的手,胡乱地点了点头。房疏回营的步伐走得极快,尔良他们好不容易才跟得上,叶敬州想:“这芝兰探花才是精神抖擞,回营路上跑得最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有妻儿等候。”还没有到营帐,房疏就碰上营地守卫,问“霍大人和闻大人怎么样了?”几个守卫,齐齐鞠躬:“回大人,两位大人都醒了!”房疏似乎心情大好,步伐跨得又大又急,尔良瞌睡也醒了一些,忙跟上少爷。霍台令看着南金姬手时的粥,对她比划了一个喂的动作,南金姬也逐渐没有这么害怕霍台令,虽然薄手薄脚了些,也并没有做任何越矩之事。房疏距离营帐门口十多步的地方,突然停住了脚。尔良好奇,问:“少爷怎么不走了?”,毕竟刚刚还大踏步,突然之间就想被附了定身符。语气清淡了许多,说:“还是先去看看闻大人吧。”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了,步调也有乱,背着手,这是少爷不高兴了。尔良朝营帐里一看,那霍台令倒是清醒了,还喝着粥,一旁站着南姑娘,他实在纳闷,少爷怎么突然变了心境。刚刚尔良的声音,霍台令听得真切,有些慌忙推开了南金姬,镇定自若地喝起了粥,南金姬都有些懵了,听得外面悉悉索索,转头一看,便是房疏修长冷清的背影,跑出去,已经不见人影了。闻玄青瘦了许多,双眼都是疲惫,看见房疏也没有平时那般爽朗,只是淡淡一笑,“房大人,尔良......”一定是遭受了些非人的折磨,闻玄青眼底生霜,却笑如春风,是一个什么痛苦都不想分担给他人的男人。房疏靠坐在他床头,声音湿润,问:“好些了吗?”闻玄青点了点头,“好许多了,我听说......咱们赢了呢!”一说到这个,闻玄青眼里都放着光,好歹受的苦也有些回报了,不枉费又是挨饿受冻,又是担惊受怕。房疏却高兴不起来,让小西行长跑了,他原谅不了自己的失误,只说:“说赢也赢,说输也输,这倭寇好歹是不能再残害无辜生灵,可皇上说过不可放过一人,还是让小西行长他们跑了!”,韩先生他们的血债又与何人说?意识到自己情绪传递给了闻玄青,他连忙切换了状态,笑着说:“打跑了倭寇,每个人都功不可没!能拯救百万人免于战火,功德无量!”“师兄呢?”,闻玄青听说了霍台令也在附近的,却从不见他来看自己,不免有些失望。听罢,房疏再装心情好,都有些太勉强了,心底嘲笑了自己:还是不如自己预期的强大。房疏安慰着:“他也是受了重伤,应该也才清醒吧,等他好了些,应该会来看你的。”闻玄青苦笑到:“不会的,他不会来看我的......”房疏忍不住多了一嘴:“你们发生过什么?”,问出去的话是收不回了,房疏有些后悔,说:“我乱问的,别放心上。”闻玄青说:“要师兄十三岁时生的一场大病说起了.......”那年,曾凌天带着十三岁的霍台令执行了一场任务归来,那是他的第一任务--抓捕一个贪官及其家眷。贪官送往西京菜场杀了头,所有家眷发配边疆充军,押解贪官家眷出了城后,霍台令状态不对,曾凌天便带着他回了北镇抚司衙门,当天晚上就发了烧生了大病,一直念叨着要离开京城,心里很疲惫,不想再做锦衣卫什么的,听得曾凌天很是生气,从来不曾忤逆自己的得意门生一直在说些从来不曾说过的话,就像父母看着一直都乖乖听话的孩子突然到了叛逆期的那种不知所措。也又不好发作,因为当事人都烧得昏迷不醒了,想一想只当霍台令是烧糊涂了。那场烧发了好几天,把曾凌天急得团团转,闻玄青都有急哭了,小哭包的外号也不是浪得虚名,两个眼睛肿成了核桃,他一直守着霍台令,因此耽误了好几天的训练,那几天倒处寻医问药都不起作用,好几个郎中临走之前,叹气摇头,说:“那小公子......求生意愿浅得很啊!准备一副棺椁吧。”曾凌天听罢,气不打一出来,逮住郎中训了一通,差点就要动手,曾凌天的铁拳头若是砸下来,牛都得倒地不起,这些老骨头哪里经得起,郎中心中有苦说不出,曾凌天只能气咧咧地大骂:“什么病都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就让人准备棺椁!你们这些庸医快回家养猪去吧!!”而后来的郎中汲取了教训,也不说不医好的话,干脆什么也不说,只开了些补气的药方,曾凌天也是有气逮不到机会,碰上了混子又抓不到把柄。霍台令的气息越发微弱,大汗亡阳,两天多不曾进食,最多喝了些水,这天倒有一个年轻郎中主动找了门,那郎中很白净有几分和气,长相上比较讨喜,曾凌天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连忙把人请入了霍台令的床前,闻玄青连忙擦干眼泪挪了地儿,那郎中把了脉,蹙眉,阴沉了半天,曾凌天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公子这病,需要一味药,这药难求......”总算是希望了,曾凌天有些激动,问:“怎么药,我都能弄来的!!”郎中说:“极品雪上一枝兰。”曾凌天当时身为都督佥事,与药也是经常打交道的,他有些不敢相信:“雪上一枝兰?不是有剧毒的吗?!”“小公子应该是患过鼠疫,就是几年前应天府局部暴发的那场鼠疫,小公子阴差阳错的抑制了毒素,因为心绪大动,现在又发作了。”曾凌天当初出一次任务时,就是在应天府的一座尼姑奄附近捡到的霍台令。曾凌天自言自语了两句:“鼠疫......”,看了一旁哭得不停的闻玄青,“还传染人吗?”郎中摇了摇头,“不会了,时间过去太久了”“为何需要雪上一枝兰?”此物生长在海拔极高的地方,很多人到不了这么高的地方去,因为本身也罕见,所以市场上极其稀少,十分昂贵,有钱也难求,七分像寒兰,有剧毒。“此物毒性强大,也可作药,用作以毒攻毒之用。”这可让曾凌天苦恼了起来,他只听说过一处有,就是沈一贯府上,偏偏他与沈一贯不对付,也没有什么大的冲突,但总是小摩擦不断,他看不贯沈一贯的油头滑脑,沈一贯也不喜欢他的油盐不进,两人私下没少给对方使绊子。以曾凌天宁死不屈的个性,闻玄青担心师父可能会放任不管,没想到师父严厉是严厉了许多,但绝不是无情的人,他穿好官服,打扮得精神了许多,准备上沈一贯的门,去求个人情。闻玄青只知道,过了几个时辰,曾凌天阴着脸回了府然后将霍台令送去了沈府住了一个多月,闻玄青问曾凌天是怎么加事,师父也不说话,就阴着脸。一个多月霍台令回来之后,脾气越来越暴躁,师父说什么也开始不听了,有时候还要反其道而行之,气得师父重重地体罚了他好几次,好几次都被打得半死,简直像换了一个人。而且师兄忘了许多记忆,包括第一次和师父出任务抓贪官的事情。更怪异的是霍台令开始和沈一贯走得近了,师父都一直觉得是沈一贯给师兄下了蛊,让他性情大变,逐渐地师徒三人关系越来越僵硬,师兄从来也不正眼看自己了。有次一个沈一贯的亲信贪污了造桥的工款,师父收集到了证据确凿,想着不仅能让沈一贯摔个大跟头,还能拉出一条贪腐链条,兴奋不已,却不料霍台令变得有些是非不分,趁着师父不注意将所有证据都烧毁了,师父知道了之后是勃然大怒,那次两人刀剑相向,打得天崩地裂,一旁师兄弟们都不知道应该帮谁,而且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两个人都是杀气凛然,谁去指不定误伤了谁。当时师兄不过十七左右,功力还是稍微不敌师父,受了重伤,师兄只说了一句:“从次师徒恩断义绝!!”,便离开了北镇抚司。师父气得闭关了好几个周,闻玄青去沈府找师兄,每次都被轰了出门,闻玄青也是镌而不舍,直到一次,师兄见了他,指着他脑袋冷冷得说:“师父眼里只有你!!你这个只会哭的窝囊废!!别再来找我了,看见都烦,小心老子杀了你!!”,说完还吐了闻玄青一口唾沫,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极具侮辱。床上的闻玄青挠了挠头,有些难堪:”这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也不随便哭了,开始努力练习起来,倒多谢了师兄,让我懂事了不少。“就这还称呼着他为师兄,这闻玄青是有多崇拜这霍台令。“然后呢?”,房疏淡淡地问。从次以后,若是在办公时见了面,霍台令也从来不和他们说话,不打起来就不错了,更别说像以前那样,恭敬地唤一声:“师父”,亲切地喊一声:“师弟”了。三年前受了皇上的命令,闻玄青和曾凌天带领三千锦衣卫去刺杀邪教魔头占玉,占玉是个十分危险的恐怖分子,武力值极高,杀人于无形。师父为了慎重考虑,也为了能找个机会和师兄重新拉拢关系,去找霍台令说了这个情况,占玉的名头只要是接触过一点地下产业的人都知道,这人可是地下皇帝,所有黑色产业他都有所涉及。霍台令是一只好斗公鸡,只有听说哪位武艺高强,也总想找碴会上一会儿,没碴就硬会,听说去收拾占玉,居然波澜不惊,只说:“曾大人就好好带着宝贝徒儿去吧,念及往日的交情,到时候我回来给你们收尸的。”就这一句,曾凌天又差点和他打了起来,最后还是闻玄青拉住了他。不过那次绞杀占玉,他们没丢命都脱了皮,曾凌天被占玉砍断了右臂膀,闻玄青中了占玉一剑,差点丧命,幸好的是,虽然不知道占玉是死是活,总算是绝迹江湖了。两千多锦衣卫丧命于占玉一人之手,余下的人皆受重伤,而师兄却从来不曾问候,更没有探望过。说起占玉,房疏与他也算萍水相逢,不觉得凶恶,却是一个有趣的人,没想到多半是遭遇了不测。不过听闻玄青说起这人,都是咬牙切齿,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只是叹了一口气。闻玄青越想越低落,说:“自从执行任务后,师兄一直佩戴的珠子也不见了,总觉得那珠子应该是镇压师兄体内的恶灵的,珠子不见了,恶灵就跑出来做恶了!”这是闻玄青小时候就坚定不移的想法,他无法相信好好的师兄就不正常了。“哪有这种事?”,房疏嘴角扯动都有些僵硬,“哪有什么恶灵?”“哎,这么多年,师兄第一次找我说话还是上次京城发生妖书案的时候……”房疏想起那次,有些不可思议,问到:“就是上次我碰到的那次?”闻玄青点了点头。房疏心想自己运气可真好,这都被自己撞到了。房疏低声安慰道:“兴许他有什么难耐的苦衷吧……”“有什么苦衷,他要隐忍这么多年啊?”,闻玄青被勾起了伤心事,双手遮脸,他又想流眼泪了……第18章送走尔良后,房疏找到了南金姬,她正在给霍台令煎药,房疏有些后悔,后悔给了她自由身,后悔收留了她,后悔让她照顾霍台令。他被那袅袅升起的烟呛到,忍不住咳了两声。南金姬闻声,一抬头便看到心心念念的人,眼里的寂寥瞬间含满了春风,她忙着起身,脸上都是笑意。房疏一看,这刚刚打好的腹稿又乱做一团,暂时也有些理不出头绪了。南金姬怕房疏听不懂,发音比较慢,用朝鲜语问:“回来了?”房疏点了点头,看着她脸侧被烟灰画画了脸。房疏的脸被小西行长划伤了,左脸颊有一条比较深的口子,现在被布敷着,已无大碍,只是可能会留下疤。房疏对她说:“辛苦了……你一个女子,不应该待在这里,不好,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我给你寻个人家。”他朝鲜语说得不好,说的很慢,南金姬还是听懂了。南金姬笑了笑,眼睛却红了,她知道这对自己来说是最好的结局,可又有些不甘心,叹了口气,问:“我就做个婢女,也不能留在大人身旁吗?”房疏摇了摇头,“跟着我不好,我是不祥之人,会招灾祸。”“尔良可以,我也可以……”“尔良与我是家人,你不是。”,若再心软下去,就真是斩不断理还乱了。南金姬眼角擒泪,只说了一句:“大人的心上人……也不是好人。”房疏扶了额头,这可起了个大误会了。之前南金姬问过自己那银链去了哪里,自己莫名有些心虚,就是说赠了特殊之人,当时也没有想到这两人有碰头的机会,救霍台令的时候就只想着救他命,哪里顾及到这般多。罢了,误会了也好,让她知难而退,毕竟龙阳之好在两个异性之间就像巨大沟壑,永远也跨不过的。南金姬又面无表情地认真煎药,在房疏转身时说:“你的心上人并不喜欢你……”房疏也留了一句:“无妨……”霍台令自从听了房疏回来的声音,就一直留心周围动静,等到天黑却也不见人,也不顾伤口疼痛准备起身转悠,还没有出门就看到暗影处越来越近的银白色的身影,又马上缩躺回床上。听着脚步越来越近,走到了床前,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打量自己,霍台令不知何起的紧张。刚刚去了刘大刀帐里,离帐几步远时还能听得到刘大刀抢天震地的呼噜声,一进帐,刘大刀猛地起身坐起,提起他的镔铁大刀,一见来人是房疏又松了口气,随即又开骂:”睡得正香呢!我的小少爷!!哪股邪风又把您吹来了??“,房疏找他多半也没有什么好事儿。房疏也有些无奈,”哪里想到您这般警觉?哎,我只想找个地儿坐坐罢了“,他现在有些心事儿,也不想去找尔良,尔良是个操心命,怕他太担心。这已经是初冬天气,夜里犹其冷,不过刘大刀身体壮实,以往这个温度让他穿汗衫也能睡得着,现在不行了,还得搭一床薄被都有些冷,这心里有些责怪房疏败了他的采阳兴致,现在阳气不足,连寒都御不了了。刘大刀说:”你来我这里坐什么,我这采不了阳,可也不采阴,少爷啊,哪里热乎哪里待着去吧“房疏听得他采阴采阳的,心里就怪异难当。”哎,行吧,刘大人好生歇着吧。“,这里都找不到能静静坐着想想事情的地方。刘大刀觉得方才的探花有些奇怪,可也懒得去想,他可真是困了两天了,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人。不得已,他只得回自己帐里,看着霍台令安静躺在只有半膝高的榻上,面容谦和,半点没有平时的咄咄之势,他蹲下身,为了不让身上盔甲弄出声响,轻轻解了盔甲,蹑手蹑脚放在一旁,初冬的冷空气钻了空子就透过房疏几件薄衫往他皮肤里沁,不自觉打了个抖。霍台令听他叹了口气,又起身想走,也装不住睡了,拉着他的手。”房小妾,回来这么久才来看我,刚一看,又要上哪里去?“,霍台令假装打了个才睡醒的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