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念回他了一个见了鬼的表情。

  奚悱被这种挺不尊重人的表情激怒, 动作也就没那么温柔了。

  初念疼地尖叫了一声：“腿！”

  奚悱迅速坐起来, 把她腿抬到自己腿上, 开了车内灯捧着看了一会儿：“疼了？”

  初念幽怨地点点头。

  “去医院，你在后面躺好。”奚悱道。

  “不用, 你别碰我我就不疼了。”初念头上冒着冷汗，拉住他, “我要去上班了, 否则扣工资的。”

  “你那工资能有多少？”奚悱脱口道，“养你这点钱我不差。”

  初念低下头，摸着自己掌心的纹路。他妈妈没钱治病的时候, 她在学校找了份晚上在辅导班兼职的工作。因为奚悱每天都去接送她，她还被同事开玩笑：“你是故意出来打工体验生活的吗？”

  “接你那个男孩家里是不是有矿？你那点工资能有多少，还不够他车的油钱吧？”

  初念把这些话有样学样地讲给奚悱听，奚悱边听边点头。

  “可是我要赚钱还你手术费呀！“初念负气道。

  奚悱那个时候最会哄她, 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哪个男人让自己老婆还钱, 嗯？”

  初念一颗少女心听得砰砰狂跳，脸也跟着红了，羞地骂他：“谁是你老婆啦！臭不要脸！”

  奚悱不跟她讨论这个问题, 一脸风轻云净的恣意道：“放心, 养你这点钱我真不差。”

  初念很快辞了辅导班的工作, 却不是因为钱, 真正的缘由她没对人讲过。

  有次她刚上课, 无意往楼下看了一眼, 奚悱的车就停在楼下。他靠在车身上什么都不做, 就看着马路上车来车往。

  可是初念明明是目送他开车走了的。

  她那刻恍然，继而笃定地意识到一件事，奚悱每天把她送来，然后佯装自己离开，其实很快折回来，就在楼下一直等着她下班。

  初念辞职，是因为心疼他，不想让他再等了。

  恋爱中的甜蜜只会成为分手后的利刃，刀刀割着你的肉，却刀刀不让你死痛快。

  那些迷茫和痛苦经历过，她还能和他睡到一起，但真要谈情说爱，就有点不合适了。

  “我不用你养，永远都不用！”初念说完，拉开车门下车，为了不让奚悱追上，她不顾伤口的疼，还跑了两步。

  她躲进电梯间探头往外看，后面也没人追过来，还是自作多情了。

  初念上班终归是迟到了，她办公桌边堆积了一地的纸袋，同事几个小姑娘都在围着看，比她还两眼泛光。

  “我外地的几个朋友托我买的，她们三线城市，没这个牌子的专柜。”初念赶着人，“都别看了，快工作吧。”

  毕竟这么多包，任一个都不是她们的工资能轻松买下的。初念的这个说法比说这是哪个有钱的男人给她买的更合理。

  大家怅怅然散了。

  沈佳瑞没走，高跟鞋踢了踢包袋子，道：“限量版的，没想到奚总还真肯在你身上花钱啊。”

  刚才看见这些，聪明的沈佳瑞已经下去找柜员问过了，一听颜值描述就知道是奚悱无误。

  “诶，你俩什么时候搞上的？没看出来啊，你腿都这样了，还能带伤奋战在钓凯子的一线。”沈佳瑞酒桌上混多了，私底下话是越来越糙，靠在初念办公桌上，拖着腔调道，“趁现在新鲜劲没过，多捞点钱也没错，反正这种富二代又不会真跟你结婚。”

  初念手托着腮无波无澜地听她讲完，拿起桌上泡水用的一整颗柠檬塞到沈佳瑞手里：“吃吧，它都没你酸。”

  沈佳瑞反应几秒：“诶！初经理你什么意思？”

  “我意思是你帮我选选我今天背哪个好。”初念手捏着下巴作思考状，“这个吧，全球同步发售的最新款。”

  沈佳瑞给自己找了一身不痛快，语气带刺地说：“买点包有什么，你有能耐让他娶你啊，不过都是玩玩了，你可别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跟你说，他要是能跟你结婚，我沈佳瑞三个字从今以后倒着写。”

  初念犯不着跟沈佳瑞一般见识，但她这话成功地让初念想起了奚悱今天的所作所为，心里一阵莫名忐忑。

  奚悱在车里发了会儿呆才离开，他没回医院，半道上改去见了孟以瑶。

  包间里奚悱一根烟接着一根的抽，孟以瑶一包纸接着一包纸的哭，求饶的话说得嗓子都哑了，奚悱也没松口。

  “照片真不是我放出来的，是我们公司的白枫，他就是故意整我，哪知道整到你头上了。”孟以瑶满脸泪道，“你别告我，告我我就完了！”

  都以为是两人床照，谁能想这是孟以瑶摆拍的。

  孟以瑶之前敢拿照片去威胁奚悱，是因为回去后琢磨着奚悱说卧室装了监控大抵是骗她的。

  有谁会给自己卧室装监控！

  奚悱是没装，但他那天早上跟孟以瑶的对话是录了音的。

  ——“孟以瑶，我现在问你，我昨晚睡你没？”

  ——“你说呢！”

  ——“我在问你，你要不说，我就只当没有。”

  ——“当然有了！”

  ——“哦，那就更好了。我这上面装了监控，红外的。通知律师吧，告她诽谤还是蓄意诬陷，哪个赔钱多？”

  ——“别别！没睡没睡！咱俩什么都没干！我就是太喜欢你了嘛！想着这样说你能对我好点。”

  证据很明显，交出去孟以瑶就完了，除去赔钱，她最怕自己名声毁了。

  奚悱掐灭了烟，胳膊夹在膝盖上，欠身看着她道：“我可以不对外说照片是你趁我喝醉摆拍的。”

  孟以瑶以前只觉得奚悱长得好，从没发现被他这样注视，自己会有强烈的惧怕感。

  “真的吗？”她有点不敢信。

  “我说到做到。”奚悱挑了一下眉，“但是……”

  孟以瑶的心跟着沉了。

  “就算照片是咱俩拍的，你保管不善让人泄露出去你也有责任吧。我不告别人，就告你侵犯权，赔钱吧。”奚悱道。

  “可是……”孟以瑶无措地揣测着奚悱的意思。

  奚悱点了点她：“知道我为什么一开始不跟你说我有录音吗？”

  孟以瑶讷讷摇头，她哪懂奚悱的套路。

  奚悱手摆了摆：“我就想等事情发酵大了再告你，这样赔偿款多，民事诉讼要按原告被侵犯和受影响的程度来判，你了解一下。”

  孟以瑶动动唇，眼泪又吧啦吧啦地往下掉。

  “所以说为什么要做错事呢？你要是不摆拍不来威胁我，或者后来把照片删了，我

  也就放过你了。”奚悱摊手。

  孟以瑶是真后悔了，她哪知道奚悱是这么恐怖的人，否则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动他的心思啊。但她现在也只能不停地求情，别的一点办法都没。

  “还杵着干嘛，走啊。”奚悱说完，翻起桌上的菜单，视线落在糖醋排骨那页图上，眯了眯眼。

  孟以瑶浑身发软地出来，就遇上在门口等着她的乔茹。

  当然乔茹的姿态是偶遇：“孟小姐，你怎么也来吃饭？”

  大下午的吃什么啊。

  孟以瑶心里乱了分寸，逮着乔茹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放下身段道：“乔助理，我不是来吃饭的，刚跟奚总谈事情，他……他要告我。”

  “不会吧？”乔茹睁大了眼睛。

  “真的，要我陪钱。”孟以瑶瘪着嘴，“他的律师业内很有名的，肯定能叫我赔得倾家荡产。”

  乔茹拍拍她肩膀：“不至于。”

  “可我也不想吃官司做被告啊，对事业很影响的。”孟以瑶双手挽住乔茹的胳膊，“你帮我说说好话吧，乔姐！”

  乔茹心道你光想着爬床、作假摆拍，那叫什么狗事业！

  “你也知道奚总生气了，我就个打工的说话能有什么用。再说你这事确实做得太过了，那照片你删了多好呢，也不会弄成这样！私底下好多人传呢，你说‘星非’这么大个集团，我们奚总这面子还要不要了。”

  乔茹说完，孟以瑶脸色铁青。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是一定要闹上法庭。”乔茹想了想，说，“奚总就是生气，你把该赔的钱赔了，庭前会有调解，看你态度好，奚总肯定也就算了。”

  “能算了吗？”孟以瑶还是情绪低迷，“但我一点钱都没呀！”

  她通告费本身就不高，加上又爱买名牌东西，有时候还信用卡还需要借钱。

  “这样啊……”乔茹认真地沉思，道，“我们肯定是告你合适，因为你是直接侵犯奚总权的。但你可以告白枫或者商场啊，他们也侵犯了你权，应该赔偿你精神损失。”

  “白枫就是个老赖。”孟以瑶这是小人得罪了小人。

  终于说到了正点上，乔茹余光瞄着孟以瑶的表情，面上不动道：“时风商场肯定能赔起，他们管理不严才导致你照片曝光的，也是很有责任的。这样吧，我有个同学是律师，联系方式给你你咨询一下？”

  孟以瑶神色微动，若有所思了。

  ……

  乔茹推门进包间，看见奚悱已经吃上了。

  她问：“老板，你中午没吃饭？”

  “陪人吃的，没吃好。”奚悱筷子夹着排骨，又想起初念那个糟心玩意儿。

  乔茹心里想不出还有哪个老总能让奚悱陪着吃饭，还吃不好的。

  “孟以瑶怎么样？”奚悱放下筷子问道。

  “应该是动心了，我看她走的时候已经在打电话咨询律师了。”乔茹说。

  奚悱嗤之以鼻道：“她肯定动心。”

  犯了错还不认错，也不想承担责任，只寄希望于怎么推卸责任。但凡孟以瑶能认识到自己的问题，也不会成为奚悱拿捏的棋子。

  “便宜她了，那可是老子最爱的一条腿！”奚悱哼了一口气。

  “咱们引导着孟以瑶去告‘时风’，到时候初经理的工作肯定就难保了。”乔茹说，“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奚悱抬头：“我就是要她被开除。”

  乔茹只是按吩咐办事，但还有有不明白的地方：“那咱们直接告‘时风’不就行了，何必绕着一圈这么麻烦。”说到这乔茹意识到了，“对，那样初经理就知道是你弄得她没工作，肯定会恨你，然后再也不理你。”

  什么话都让她说完了，奚悱也没心情吃饭了，擦擦嘴起来：“走吧，我还得回医院，收购‘光耀’的事你亲自负责啊，对外别泄露。”

  “明白。”乔茹点点头。

  把奚悱送走，肖盏的电话也打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变声期没变好，肖盏声音听着特别奶：“茹茹姐，你刚怎么不接我电话呢？”

  “有事。”乔茹道。

  “什么事儿啊？你不说我可是生气了！哄不好那种啊！”肖盏道。

  虽说乔茹觉得他生气了自己也并不会哄他，但还是认真地想了一下刚才的事情，说：“刚在帮我们老板追女人。”

  那头，初念下午的班上得心不在焉，因为工作完成得早，她又怕下班的时候拿着一堆包太扎眼，于是提前请假回公寓了。

  一开房门，屋里就传来不可言喻的声音。

  初念放下东西换了鞋，快递进了自己的房间。看来是合住的女孩以为她在上班，把男朋友带回来做运动了。

  虽说是人之常情，但这种合住确实不方便。

  王静知道初念不喜欢跟别人住，之前打电话说叫她自己出去租房子的，又不是不赚钱，何苦委屈自己。

  初念在网上也找过，现在本市房价高，租房也不便宜，况且房租大多数都是一次付一年的，她觉得过几个月就调回去了，有点亏。

  公寓隔音不好，声音还是能传过来。初念带上耳机听音乐，无聊地刷着朋友圈。

  她微信加的都是工作上的人，以前的朋友几乎没有，没想到有个故人给她按了个赞，还留了言。

  陈露：天呐！念念你回来了吗？

  初念怎么知道那家餐厅很有名，且只有本市有。

  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回，正巧来了奚悱的短信，给她打了个岔。

  奚悱：【之前不是答应赞助你房子，周末带你去挑。】

  初念瞪了屏幕一会儿，回：【不必了，那个活动商场已经交给别人做了。】

  奚悱：【那也挑吧，送你的。】

  初念摸不透他了，思索着还没回，奚悱的微信又发了过来：【就当我补偿你腿烫伤吧。】

  初念心想，看来他是早已经知道了。

  她看着还缠着纱布的腿，心里也是气不打一出来，他跟别人拍床照，最后受伤的却是她。

  给个房子觉得就能弥补了？

  初念故意撑住他：【行啊，我就要你山华路那套。】

  那个地段和小区，一套那样的房子可是非常值钱了，奚悱能舍得？

  果然，微信再没回过来。

  初念撇撇嘴，刚要关了微信界面，奚悱的电话打了过来。

  因为她带着耳机，所以奚悱的声音听起来犹如在眼前，让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说：“行，不过就是有点麻烦，因为那套我打算当婚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