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姑娘的幸福生活》TXT全集下载_30
作者:庄小九      更新:2023-06-20 12:49      字数:9774
  他强撑着笑道:“殿下要上朝呢,哪能这会子就出了宫?时辰不早,奴才准备好了马车,便送哥儿到学里去?”九哥儿愣了愣:“殿下不来了吗?”全福苦笑,殿下三十年不去临华殿,还会来沈家管你个小破孩子的事?“殿下要上朝呀。”九哥儿一张白玉般的小脸上好像顿时没了光彩。安平伯这时睡眼惺忪地跟着罗姨娘出来了。听到这话,呵斥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殿下哪会有那闲工夫?有临华的公公来,已经给你长脸了。还不快走。”九哥儿低了头嘟囔道:“罗家老四和贺家老五还说要来呢,不等他们么?”本来他想着太子要送他,最好不要这两个来了。谁知道这两个昨天特意派了人来通知他,说是回头大家一辆马车去。罗姨娘没处理过这样的事,也不敢得罪人家,便只得答应下来。安平伯一听,这罗家和贺家,他也惹不起,忍不住就看了看罗姨娘。这娘们生的孩子怎么都这么出息呢?以后这家里的事,不如就丢给她来管,没准还能养出几个有本事的。正想得美,就听到外头有动静,说是罗家的马车来了。九哥儿只得叫书童拿着上学要用的东西,安平伯也跟着,一堆人往外走。到了大门外,就见一辆宽大的马车,罩着全新的蓝呢车衣,前面两匹神骏的黄膘马,十分气派。车上跳下来几个人,其中两个小公子,一胖一瘦,穿得遍身锦绣。两人一眼就看见全福,以为他是太子派来的,忙上前道:“还请公公回去跟殿下说一声,我们在学里必定会护着沈九公子,绝不叫他受半丝委屈。”全福:?这事他也不清楚。安平伯已经拖了九哥儿过来,那两人这才跟他们亲热招呼,就要拉着九哥儿上马车。九哥儿有些蔫,抬眼看了一眼全福,想了想,还是跟全福道:“公公不必送我了。回去请跟姐姐说,请她放心吧。这回便是有人欺负我,我也不会哑忍着,咬也要咬下他们一块肉来。”全福一听,吓得赶紧扯了扯他的袖子:“哥儿在学里,还是要多多与人为善才是。”若真再打起来,这回,殿下可不会再给他们撑腰了。难怪夫人要让他来一趟,还说,宁可让九哥儿装病不去,也别上这学了。几人便上了车,车夫刚要吆喝马儿动,就见前面来了一辆青蓬小马车,跟全福的那台马车一样,都是宫里太监出外办事用的。全福一惊。就见那马车“得得”驶到安平伯府前,停下,车上跳下一个光鲜漂亮的半大小子,全福和沈家人全认得,竟是小笛子。小笛子见着全福,眼睛往他这边照了照,便转头冲安平伯行了一礼:“九少爷可准备好了?殿下朝中耽搁了片刻,这就来了。”安平伯脚下一软,罗姨娘忙扶住他,开心地叫道:“九哥儿,快下车!”她话音刚落,九哥儿已经带着小厮从罗家的大马车上跳了下来:“我就知道,殿下不会食言的。”全福双腿发颤,半天上前,壮胆拉着小笛子往边上去,轻声问:“殿下气消了?”小笛子机灵的眼珠子转了几转,贴着他耳边道:“我可不敢乱议。反正……殿下没忘了这事。”*****果然又等了快两刻钟,太子的马车就出现了。太子也没下车。九哥儿在马车边行了礼,正要转身回到罗家的马车上,就听车中太子淡淡地道:“上来吧。”这下别说九哥儿,在场所有的人,没一个不倒抽一口凉气的。这可是太子的车架,是什么人都上得的吗?九哥儿一个沈家庶出的小子,竟然有这份荣宠?安平伯在地上连连磕头,嘴里嚷着:谢殿下恩典。全福看着九哥儿在小笛子帮助下上了太子的车,心里激动得想赶紧冲回去向夫人报告。可是他转念一想,还不如跟着去锦文,到时候跟夫人说起来也更妥帖不是?一队车马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九哥儿乖乖地坐在太子的马车里,一动不敢动。太子端坐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冯冲缩在一边,看了看沈九,端出一只摄丝点心盒子,道:“九哥儿可吃了早饭?这些点心都是宫里一大早给殿下做的,精致着呢,可想尝尝?”九哥儿看那点心盒子里放着四样精致漂亮,叫不出名字的点心,抿了抿小嘴,偷偷咽了下口水,轻轻摇了摇头。冯冲:……。这孩子倒是温顺,胆小,怎么他那个姐姐就这么无法无天呢!“咳咳……”太子突然咳了两声。九哥儿吓了一跳,忙抬头问:“殿下可是身子不适?”跟沐儿相似的眉眼间全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冯冲忙上前,递给太子一杯热参茶。提起这事,他最气,太子那时被气得大衣裳没穿就出了门,招了寒气,这两天都有点儿咳嗽。偏这样了,还惦记着答应过九哥儿,匆匆收了早朝,赶来送他上学。太子喝了两口参茶,盯着九哥儿看了一眼,脸上表情略缓了缓,亲手拿过那盒子点心:“赏你的,在学里当点心吃罢。”九哥儿脸上露出一个单纯又羞涩的笑来,就着车上,歪歪斜斜地行了个礼:“谢谢殿下。请殿下保重身子。不然……姐姐肯定会担心呢。”太子脸色先是一暖,后又一僵,半天轻轻“嗯”了一声。冯冲在一旁见了,暗暗揉揉发梗的胸口。正发着梗,就见太子抬手,摸了摸九哥儿的头。九哥儿羞涩地一笑,那笑容又甜又暖,跟沈夫人更相似。他再看太子,就见太子一脸恍惚,好像透过九哥儿,看见另一个人。他看在眼里,心里揪得难受。本来他是看不惯沈夫人那么拿捏殿下,可是如今沈夫人为了个奴婢,倒宁愿得罪殿下,他又觉得沈夫人的心未免太好了些。相比其他个只会往他这里塞钱,动不动就搞小动作争宠的夫人们,他现在倒更愿意殿下宠着的是沈夫人。这事说来也怪他,他还得想个什么法子,让两人重归于好才行。他便往九哥儿身边靠了靠:“九哥儿,你怎么知道你姐姐会担心?”九哥儿半歪着头:“殿下对姐姐这么好,姐姐肯定也会对殿下好。”冯冲:……他好像又做错了。殿下这不就是为着沈夫人待他不好,才生的气么。正懊恼,就听太子冷哼了一声:“她是懂得投桃报李的人么?孤怎么瞧着,她只对她那个小丫头最好!”九哥儿眨了眨又黑又大的眼睛,一脸懵:“姐姐待流采自然好,她对姐姐最是忠心耿耿,还差点儿替姐姐死过一回。”太子手里的参茶一荡,洒出一些来。冯冲见了,忙把那茶碗接过来,又用毛巾替他擦拭衣襟,一边赶紧问:“死过一回?你好好说说,怎么回事?”九哥儿便歪着头想了想,尽可能仔细地把前因后果说了。原来流采是沈家的家生子,六岁上就没了爹娘。沈家主子太多,奴仆少,所以一个奴仆都要顶着别家三五个使唤。见流采长得瘦小年纪更小,便没人肯要她。正好沐儿满十岁,可以配小丫头了,秦夫人便把流采配给了她。沐儿倒也不嫌弃流采,自己有吃的,都分一份给流采。好在流采瘦小归瘦小,身体还不错,不怎么生病,倒也顺利养大了。说起替沐儿死过一回,这事说来实在令人后怕。沈家没落,也就老太太屋里有些好东西。一天,沈浅儿把老太太屋里当年陪嫁的一只玉瓶给摔碎了。秦夫人怕老太太叫她赔,母女两个便一口咬定是沐儿干的。老太太叫了沐儿来,也不问青红皂白,气得拿起桌上的铁烛台就砸了过去。那烛台又沉,有尖,还有扁平沿儿的台盘。沐儿一进屋就眼看着一个烛台朝她脸上飞过来,根本没反应过来要躲避。倒是流采领着她进了门,转身扑过来,将她推倒。那烛台正正砸在流采的后脑勺上。流采当时就脑袋开花,倒地不起,血流了一地。老太太见失手说不定打死了人,吓着了,也顾不上再收拾沐儿,只叫沐儿把自己的丫头赶紧抬回去。九哥儿还记得,那时候,姐姐也才十二岁,抱着流采,哭得死去活来,求着姨娘去请大夫。罗姨娘自己手里也没钱,便让沐儿当首饰。沐儿也没多少首饰,全拿了出来,当得急也没当出多少银子,刚够给流采请一两回大夫的。好在流采命大,竟是当天就醒了过来,慢慢养了小半年,才算养好了。九哥儿说完,又补充道:“后来,流采便成了姐姐的心腹,有什么事,姐姐都只跟她说,亲热得,便是我跟姨娘都要靠后呢。”冯冲听得有些心酸,眼睛竟然红了,再看太子,就见太子脸色阴沉一片,可眼尾竟也有一抹可疑的红。他正要开口替沈夫人说几句好话,就听得外面侍卫报:锦文到了。殿下要下车么?*****沐儿等到中午,才听说全福回来了,忙招了他来见。就见全福进来一脸恍惚。她心情“呼”地沉了下去,忍不住想,难道沈家又发生了什么不妙的事情?这回没太子撑腰,她可真没办法帮忙了。谁知道,全福竟呆呆地突然道:“夫人,奴才刚才回来,先去司寝司走了一趟。”沐儿心头一跳,一股说不出的酸涩涌过心头。她难得地沉了脸,冲全福嗡声嗡气道:“谁让你多事的?我不想听。你只说九哥儿上学的事便罢了。”可全福竟“扑通”一声跪下了:“夫人恕罪,奴才有话,非说不可。”沐儿:……。她这西霞夫人镇不住人了?作者有话要说:数据真的涨得好好,还有读者“群青”,“陈陈爱宝宝”灌溉营养液。感谢小天使们大力支持,又来送大家番外了。大臣们都觉得太子这两天在朝堂上有点儿心不在焉,还十分暴躁,无不十分小心谨慎。今天又是战战兢兢的一天。太子上朝之后,便由司礼监公公例行公事说了一句:“有事启奏,无事散朝。”哪能真无事呢?尤其是过年放了这么多天假,一堆公事堆积。从地租起科应该是三分还是五分,到国库充盈是不是可能免征税粮一年,到如何设置官方机构收置孤儿寡妇,不一而足,可是往常总要问朝臣们几十个问题的太子,今日完全一副敷衍的状态,一律以一句容后再议打发了。柳相最是会察言观色,见太子频频看沙漏,便知道他今日怕是有别的要事,便偷偷给自己这边的人使眼色,让把事都压一压。可是也有不会看眼色的,见柳相这一派今日都沉默,再一想到太子元宵对柳家并无半点恩宠,当下断定柳家怕是失了势。要知道,这后宫跟前朝从来不分离。太子力捧沈家,怕为的是压制最近在朝中的炙手可热的柳家。于是跳出来,开始攻击柳相那一派,尤其是工部一些不干不净的事情。这一下算是捅了马蜂窝,两派当即吵了个天昏地暗。太子:……。你们哪天吵不好,非今天吵?!到底还是国家大事为重,只能先打发了小笛子去通知沈家,自己留下来收拾残局。沈家,他今天是一定要去的,不然哪有机会跟小舅子打听,那个流采到底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小丫头,在沐儿心里竟比他还重要?第65章 我心里有数(二合一)沐儿没对下人狠过。何况是对全福这个总管。可是, 太子这两天晚上到底去了谁那里,她真一点不想听到。她当下鼓了鼓脸颊,气呼呼地拍了一下桌子:“全福, 别以为我担了个西霞夫人的名头,就不会打下人。你要敢说, 信不信, 我让人把你拉到院子里打上十个板子。”没想到她这话全没能吓唬住全福,全福摆出一副忠臣不怕死的倔强,硬着脖子道:“拼着被夫人打死,奴才今天也要把话说全了。”沐儿:……十板子, 哪能就打死你呢?这家伙卖忠仆的人设, 可真会夸张。她有些无奈, 只得长吸一口气,抬手抚住胸口,免得呆会儿梗死:“说吧!说完再打!”“殿下哪里也没去,天天都是回神仙殿!”沐儿慢慢放下抚在胸口上的手。一时说不上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她从来也没想过, 独占他一个人。只是有些心情,真不是脑子说了算的。自从除夕,她身上不便, 他也宿在临华殿开始,她嘴上不说, 心情其实有些变了,如果可能,她何尝不想他只到自己这一处。这次她失了宠, 太子更不可能会为了她守身如玉。两三日不去别处有什么呢,还能三十年都不去别处不成?虽然总比听到他去宠了柳夫人或者陈夫人强,她也没觉得多开心,想着他或是累了,反正她进宫之前就知道,他原来对后宫就不怎么热衷,算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太子。她甚至暗暗告诫自己,可别再自作多情了。他不去,跟自己可没什么关系。她便淡定地挥了挥手:“行了,我知道了。你说说九哥儿的事吧。你跟去学里了?别人没欺负他吧?”全福抬起头来,下巴一抖一抖地,看上去十分激动。他含泪哽咽道:“夫人,殿下亲自到安平伯府接了九少爷,又跟九少爷同车去了锦文,牵着九少爷的手,亲自把他交到了锦文山长的手里。”没人能形容他此时百感交集的心情。本来以为三十年就在冷宫里混了,哪里知道,夫人那天那么戳殿下的心窝子,殿下还这么照顾九哥儿,可见什么三十年不进临华殿根本不作数。他已经可以想象,不远的将来,自己这个临华殿大总管会是何等的威风!沐儿脑子嗡地一声,突然不会思考。只是耳朵还能听见声音。她听到流采在她身后惊喜地叫了一声:“姑娘,看来殿下没真生姑娘的气呢!”又听到全福难得地教训流采:“流采姑姑,不是我说的,你这称呼,殿下不喜,你就不能改改?”沐儿两眼直瞪瞪,心里却有一股压抑不住的喜悦直冲上来,卡在嗓子眼里,酸酸甜甜,好像云家姐妹给她做的山楂蜂蜜饮。眼前有一片黑影在晃。她定了定神,才看清,是流采举着小手,张开五只手指,在她眼前引她回神。她不自在地摸了摸头发,清了清嗓子,问:“陈五呢?”全福想了想,道:“奴才不认得陈五,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锦文的那些学生里。”因为太子迟了些,他们到时,锦文的人全到齐了。太子马车一到,锦文的人从先生到学生全涌出来行礼,跪了一地,他真不知道哪个是陈五。没有陈五,他这份宠只给了九哥儿一人。沐儿呆呆地看着全福,微张着小嘴,在心里细细品味着前前后后的事,眼眶渐渐有些发热。他待九哥儿如此,可见他根本从头到尾都没厌弃过她。他也从来没说过三十年不再见她,他只说,三十年不来临华殿。现在他天天独宿在神仙殿,绕个弯想,其实是……他要她主动去找他?!她看看全福,又看看流采,再想想云家姐妹和那些叫她西霞夫人的宫人们,经过这事,好像周围的人都在帮她,而他对她还是宠着。沐儿突然觉得自己莫名地就被善意和幸福围绕了。“起来吧!全总管,辛苦了。”她声音软软地,带着明明白白的感动,那打板子的事,自然也不可能提了。全福笑着起了身,可一双眼睛还巴巴地看着她。沐儿脸上微微一红,“那个……殿下的事……我……我心里有数了。”流采凑过来,歪着小脑袋:“那……奴婢以后该叫姑娘什么?”沐儿脸上泛起桃花,连带耳根后头都红了一片。她撩了撩鬓边的发丝,半天,终于缓缓点了点头:“叫夫人吧。”停了停,她又满眼歉意地看着流采,补充道:“如果你不介意,改个名儿也行。”*****流采愣了愣。叫“夫人”她没意见,可是她的名字,她真的好喜欢呀,被叫别的名字,好像不是她了一样。但是如果是别家的主子,要改就改了,改了还要你感激被赐了名儿,哪里还会来问她?她转着眼珠子,看了看紧盯着她的全福,又看了看脸儿红红的夫人,心一横,只要夫人开心,能跟殿下和好,她叫什么有什么关系呢?“那就也改了吧!”*****沐儿似乎看明白她在想什么,听她这样说,眼尾涌起一抹红,冲她招了招手。流采走到沐儿跟前,沐儿拉住她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待我好好想想,这回一定取个比流采更好的名字。”全福在一旁见了,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却又动了动心思,忍不住道:“不如……去请殿下赐个名字?”说完这话,他就发现夫人脸色一变,还皱起了眉毛,冲他挥了挥手:“全总管先下去吃午饭吧。这事儿……不急。”全福一呆,夫人不急可别人急呀,反正今天他也豁出去了。“夫人……也莫要让殿下等太久才是。奴才可听说了,这大冷天,柳夫人每天一大早都会去临华殿外送殿下去早朝。还有陈夫人,每天都往临华殿送各种自制的诗签……”这些消息,现在都不用他去打听,自有人暗暗送给他。在宫里,他突然就好像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一样。这全宫的人,好像都希望殿下赶紧跟夫人和好呢。然后他就见他家夫人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情绪有些低沉地朝他挥了挥手:“行了,我知道了。”全福:……不是,你知道什么了?不过,他也没再执拗,转身退下时,忍不住自己安慰自己,反正夫人比他聪明,他就负责传送些消息。反正看殿下那样儿,一时半会儿,怕是打都打不走的。全福走了后,流采全面复活,围在沐儿身边叽叽喳喳,可她兴奋了半天,抬头一看,她家姑娘——哦,从今天起,就是她家夫人,竟然眉头紧锁,小嘴严肃地抿着,右手撑着脸颊,不知道在想什么。流采凑过去,又拿着小手在她家夫人面前晃了晃,这才看到她家夫人回了神。“夫人,不如奴婢现在就去神仙殿,就说……嗯,夫人派我去的,请殿下给奴婢赐名?”流采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说完期待地看着她家夫人。结果就见她家夫人盯着她看了半天,轻轻摇了摇头:“流采,咱们进内室去。”夫人要跟她密谈?流采有些兴奋,不管夫人跟殿下如何,又如何善待其他人,她永远是夫人最信任的人,这一点,一万年,不会变!*****见流采仔细地关上房门,又检查窗口,确认没人偷听之后,沐儿终于开了口,“你说……殿下到底喜欢我什么?”这是沐儿第一次这么严肃地想这件事。除了馋她身子,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吗?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身上来了,不过数日,若是怀孕生子,十月怀胎……他怎么可能会不找别人?如果她真的一颗心全在他身上,最后倒霉的怕不还是她。流采凑到她身边,抬眼上上下下看着她:“夫人,我觉得吧……殿下喜欢夫人,主要是因为夫人长得美。”沐儿:……。果然只是如此么?她不禁有些发呆。可又觉得有些说不通,那方姑娘也长得极好,怎么不见殿下给她个眼风?就听流采又道:“还有一部分,大概就是……夫人跟别个夫人真的不同。别的不说,光说夫人待下人好这事儿,怕不是宫里头一份?”沐儿:……唉,流采还是太小了。这男女的事,她完全不懂。沐儿自己想了半天,甚至想起李业之前对自己的评价,莫不是太子也这么想?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若他真这样想,也不会疑心她有野心做什么太子妃了。她想不明白,去学规矩的时间又到了,便带着点翠去了凤仪殿。*****因为这事,她今天学习时,就有些走神。“妃宫分,棉花几斤,貂皮几张?”红荔嬷嬷坐在圈椅上,一丝不苟地抽查学过的内容。连问几声,见沐儿的目光都在发直,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她便沉了脸,往后一靠,拿戒尺在桌子上敲了敲,发出“咚咚”的响声。见沐儿总算回神,她冷声又问:“妃宫分,棉花几斤,貂皮几张?”这些内容,沐儿确实学过,可也就记住了各个位分的宫分银两数,这些东西的单子写出来,能写好几页纸,她真记不住。她便眨着一双黑亮亮的眼眸,有些无辜又老老实实地道:“嬷嬷,我记不住。光是发放的面料,就有江绸、妆缎、云缎、宫绸、纱、绫……绕得头晕。”红荔嬷嬷拿着那戒尺,真想敲她一下,她在宫里几十年,没见过谁能懒得如此光明正大。她忍不住想,要不是殿下亲自打过招呼,有这沈氏好果子吃。不免又想起今天早上听说的事来,她便上下打量了沈氏两眼。以她几十年后宫看惯美人的经验来说,这沈氏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俗话说,美人在骨不在肉,可是沈氏,是骨肉俱全。骨架生得就细巧完美,秀色由骨子里散出来,便是老了,这美也不易散。再说肉皮,她隔得这么近,这沈氏脸上都细腻得只看得见细细的绒毛,没有半点不平整,像磨得圆润,透出水色的玉石。可要说只这两点,宫中美人,她见过的也不少。以她的眼光看,沈氏更难得是眉眼间那份神态。有点懒洋洋的,可并不颓丧,反而明媚照人,神态自若,对下不倨傲,对上不谄媚,却又不是贵女中常见的所谓端庄大方,反而隐隐透出些说不出的傲气。想想也知道,这样的女人若是娇媚起来,怕是没男人挡得住,这就好比,太过软烂的东西,都不好吃。也难怪太子沾上了,就不想去另外那几宫,事事都不顾体统地护着。可是,怎么听说这两人如今为了那个瘦不拉唧的小丫头闹翻了呢?她是不信的,这简直不成体统。一来,她不信太子会把自己跟一个丫头比,二来她也不信沈氏会这么选。再怎么喜欢自己的丫头,太子从大了说,是一国储君,从小了说,也是她沈氏的夫主,是她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身家性命。太子若真恼了,别说她那小丫头,就是她自己,也是转眼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再一想,前两日,这沈氏来学规矩,也没表现得多悲伤难过,便是今日,也只是走走神,完全不像是会被打入冷宫三十年的模样。她审视地看了看沈氏,将戒尺一扔,问:“你今日一直走神,是何原由?”*****沐儿没想到红荔嬷嬷会这么问。真正的原由,她跟红荔嬷嬷不熟,怎么也不可能说的。可是……她看了看红荔嬷嬷,这嬷嬷在后宫这么多年,想必对如何得宠失宠了如指掌,若是能跟她学一学这些,岂不比之前学的那些东西有用多了。她想了想,便道:“不瞒嬷嬷,我走神,是因为我想跟嬷嬷说件事,可又怕嬷嬷骂我。”她抬眼看红荔嬷嬷的表情,就见红荔嬷嬷挑了挑眉眼,明显不相信她。沐儿也不管她信不信,道:“嬷嬷想必已经知道了,殿下说了,三十年不进临华殿。我学这些东西……”她本来想说,“怕是没有什么用场。”可就听红荔嬷嬷失声惊道:“你说什么?难道那些传闻都是真的不成?!”沐儿:……。红荔嬷嬷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吓她一跳。*****红荔嬷嬷难得地失了态。她在宫中几十年,判断后宫事情,少有失手的时候。怎么在沈氏这儿,屡屡失误?她自己没想到,她看过的各种龌蹉越多,就越没法儿相信沐儿真的就是这么简单。这就像柳氏,自己心里一直想靠名声上位,便想着别人做的善事,也都是为了捞名声一个道理。没人相信,出身破落沈家的沈沐儿会真不把荣华富贵放在眼里。她紧盯着沈氏,就见沈氏眼神清澈,神态自若地点了头,嫣红水润的小嘴居然还露出一丝笑意:“是真的。”“为……为什么?你怎么想的?怎么可能?”红荔嬷嬷的自信遭到了重击。虽然亲眼见过沈氏宠那小丫头,可她以为,沈氏不过拿那小丫头当个由头,给自己来个下马威,好叫自己不敢轻易拿捏她。她还记得,那天沈氏走后,她还跟身边几个老伙伴感叹:“这沈氏是个厉害的。难怪那几个不是对手。反正是殿下心尖尖上的人,咱们就看着殿下面上,教她些不痛不痒的规矩罢了。真要拿出当年整治宫人的手段认真教她规矩,怕这沈夫人还不翻了天。”*****沐儿见红荔嬷嬷这么失态,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这个嬷嬷还怪可爱的。她想了想,也不想说假话,便有些委屈地道:“殿下非让我选,我也是没法子。流采救过我一命,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再说,再怎么是下人,也是人呀,一条活生生的命呢,我总不能就这样看着她去死。”她觉得这也不难理解。可是,话音刚落,就见红荔嬷嬷的眼中,竟然开始泛起泪光。她心头一跳,才说红荔嬷嬷失态可爱,怎么竟失态到这个地步?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半天,就见红荔嬷嬷掏出手绢按了按眼角,道:“年纪大了,反而眼浅了。倒叫你看了笑话。你头前话未说完,是想说什么?”虽然红荔嬷嬷极力掩饰,可沐儿看见,她捏着绢子的手不住在颤抖。沐儿低了头,有些不忍心说之前教的内容无用,便换了个说法:“嬷嬷,我想学点儿别的,比如说……怎么效忠皇上皇后娘娘才妥当。”她想,说到效忠皇上,可不就会扯到如何讨皇上欢心么?太子的性子和想法,怕多多少少,能从中多少看出些。红荔嬷嬷明显已经心不在焉,垂着眼,一会儿眼里又涌出泪水来,半天好像才明白过来,敷衍地点了点头:“容我想想。今日就到这里吧,夫人明日再来。”沐儿:……。难道红荔嬷嬷以为她要失宠三十年,不愿意花工夫在她身上了?可是为什么叫她明日再来,还这么伤感?这模样,像是想起了什么陈年旧事触动了心事 ?见红荔嬷嬷难过,她便行礼告退了。反正她向来想得开,这规矩能学就学,不学就算。提前回到临华殿,她把自己关进卧室,一个人倒在床上,细细想着她跟太子之间的事,越想心里问题越多。她觉得,自己若是想不明白,一动还不如一静。像柳夫人和陈夫人那样,再怎么努力也没用,否则今日殿下带到锦文去的,就是陈五,而不是九哥儿了。这一回,她不但要殿下回来,还要他老老实实地好好宠她,别再风一阵雨一阵地瞎闹腾。*****第二天,她再去凤仪宫,就觉得红荔嬷嬷好像变了个人。以前她去,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连茶水都没一杯。可如今,她一到,小宫女就又是茶水,又是点心,还拿出只有凤仪宫才有的水果,连椅子上的坐垫,她觉得都好像软和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错觉。教学内容自然也变了——讲的竟然是皇上从小到大的喜好。内容也太实在了些。沐儿忍不住暗想:……莫非红荔嬷嬷也加入了西霞夫人一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