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姑娘的幸福生活》TXT全集下载_19
作者:庄小九      更新:2023-06-20 12:48      字数:9798
  可又觉得以沐儿的性子,多半还会拿去换银子。便想起在明玉楼时,流采好像说要去普惠库,便叫人去查。这一查,倒连如意的出处都清楚了。想到李业的东西,沐儿全拿去换了银子,他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可乐。这真叫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沐儿对李业,绝对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因了这个,他也就无谓在沐儿跟前提李业的事。不然,反倒显得李业对她有多深情一般。今儿一早,他召见李业,逼他把这玉牌交了出来,目的不过是要敲打他,让他死了这条心,以后离安平伯府远点儿。免得事情闹出来,不好收拾。若不是今晚这一闹,把事情捅开了,他并不想让沐儿知道,这玉已经到了他手里。想到此处,他正想打个马虎眼,把中间过程省去,就听门外传来一些声响。隐隐听到有人叫“冯公公”三字。他略一凝神,翻身起来,叫沐儿赶紧给整理衣裳。*****沐儿替他整理了衣裳,见除了有些褶皱,其余尚好。倒是自己……她瞧着自己裙子上的痕迹,羞得面孔要烧起来,头都不敢抬。太子低头瞧了一眼,嘴角勾笑,扬长出了门。就听门外冯冲惶恐的声音:“老奴……只是来问殿下,今儿还……”“走吧!”沐儿在里面听到太子如是说,心里不免升起一股气。这冯冲帮着陈夫人说话不算,这会子,又不知道替谁来请太子。想当初,她还替他掩下了帕子的事。没想到,还是钱好说话。她恨恨地瞧了自己裙子一眼,取下肩头白毛巾缠在腰上。才先叫了流采一个人进门。流采一进来,就鬼鬼祟祟地凑她耳边问:“我在外面听得姑娘哼哼叫唤,心里着急。莫不是殿下又生了气,咬姑娘了吧?”沐儿羞得耳根都烧起来。也不怪流采。她一个小丫头,哪里会想到太子竟然在这种地方就能胡闹呢?!可被流采这样稀里糊涂一问,她想起太子完事就这样扔下她一个人走了,心里又升起些说不出的屈辱。太子对她的态度,怎么倒像想用就用,用完就扔的巾帕?她忍不住发闷,暗想,在他心里,她到底还只是那有污点,却还想用一阵的绢子么?*****太子一出门,冯冲就傻眼了。太子向来最重仪容,这会子,两鬓蓬松,身上的一件玄锦衣裳全打了皱。他便知道自己又办了件极蠢的事。可又不敢挑明,服侍着上了车,解释道:“奴才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太子懒洋洋地靠在闪金引枕上,摆了摆手,便闭上眼睛养神。一时车停,太子下车进了殿,就见室内地上,垂头跪着一个人,一身艳红花开富贵锦配翡翠玉腰带。刚才在桂宫,太子吩咐冯冲,就是叫他别让承恩侯世子出宫,他有话要问。太子慢条斯理地走过去,抬腿就给他背上踢了一脚。李业向前一扑,嚷道:“殿下踢臣做什么?”太子往罗汉床上一坐,斜躺了身体,神情漠漠,看着李业。“还敢问孤踢你做什么?今儿早上,孤已经警告过你,你只当是耳旁风?!竟然敢当着母后和沐儿的面,做出一副情圣的模样来?你故意把事闹大,好借母后之手将沐儿逐出宫?你是不是非要孤砍了你,才肯死心?”李业抬起头来,桃花眼圆睁,眼尾一片红,不见半点平素嘻哈轻浮:“殿下又瞧不上她,何必非留着她?当初人家楚庄王可是大大方方,把许姬给了唐狡!”楚庄王把许姬给唐狡,是春秋时的一段趣闻,有个名头叫“绝缨宴”。说的是酒宴上,楚庄王兴起,召自己的宠妾许姬给功臣们献酒。结果蜡烛熄灭之际,竟有功臣调戏许姬。许姬一把扯下了他帽子上的红缨,当即就向楚庄王告了状。没想到,楚庄王不但没有发怒,反而叫所有人都趁黑摘下红缨,故意放过了这名功臣。七年后,楚郑之战,唐狡拼死立功。楚庄王要赏,唐狡主动承认,当初是他调戏了许姬。楚庄王心胸宽广,不但没怪罪他,反而索性将许姬送给了他。这个故事,在当朝贵族男子间也算是耳熟能详。有权有势的男人间互送个美妾,有利于政治结盟,根本不算个事儿。李业敢肖想沐儿,有一半是因着这个风俗。在他想来,太子根本从来没在乎过女人。他是太子打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弟弟,跟太子要个美女,算不了什么大事!他没直接开口要,只是暗示太子,已经算是要脸客气的了,怎么就不行了?!上午被太子教训时,他不得不低头。可是偏偏方家这时提退婚,他便顺势而为,想引着皇后娘娘将沐儿逐出宫。没想到,皇后娘娘居然要沐儿跪钉板,难道他能见死不救?若不是他拦着,沐儿的腿,怕不已经废了。他又哪里做错了?!他愤然盯着太子。太子目光冷然,与他对视片刻,冷笑道:“你还有脸自比唐狡?你成天干过什么正经事?”李业一愣,旋即脸上大喜,仿佛在绝望中看到了一线希望。他突然向前跪爬几步:“殿下,若是将沈沐儿赏了我,我保证从今往后,改过迁善,只干正经事。我……我可以带着沐儿,远走高飞,到边塞从军,替殿下守疆卫土,效法唐狡。”太子听了,俊眼一眯,霍然站起,飞起一脚,当胸狠狠踹了他一脚。李业捂胸闷哼,向后就倒。“李业,再让孤从你嘴里听到沈沐儿三个字,孤就割了你的舌头!”太子的声音像一匹深夜遇到猎物的狼,冷冽凌厉,叫人闻之胆寒。李业上一次听到这样的腔调时,是太子亲审一个欺上瞒下,强抢民女,致人家破人亡的五品官,他在旁边看热闹。审完,那官员就被判了斩立决。他知道太子会杀人,他也见过太子谈笑之间,红笔一勾,就定人生死。可他对太子,从来没有真正畏惧过,直到眼前这一刻。他不禁打了个寒颤。那种寒意,好像最冷的夜,在室外站了一宿。太子低头,嘴角勾笑:“孤的女人,孤瞧不瞧得上,都轮不到你来肖想。”他说完,从袖中取出那枚玉牌,扔在地上,厉声道:“小笛子,把那对如意也拿来!”小笛子捧了那对白玉如意进来,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都砸了!”太子黑眸冷冷盯着李业。小笛子心里一抖,把那如意跟玉牌放在一处。转身出去,片刻拿了只铁锤,还有一条锦帕。他将锦帕往两件东西上一盖,以免等会儿碎玉跳起来。准备完毕,他“啪”地就抡下铁锤。“不要!”李业突然纵身一扑,覆在那如意与玉牌上。小笛子根本来不及收手,铁锤重重砸在李业背上,顿时呆住。李业“嗷”地惨叫一声,转过头来:“殿下,您什么没有?将来您还坐拥天下!可是我呢……我们从小一处长大,我有什么?!承恩候世子?一个虚名而已。我也不是故意要肖想她!我若是早知道,自己会……如此念念不忘,早在她进宫前,就跟安平伯求了她。我……我是鬼迷心窍,可是……表哥!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李业也不知道怎么向太子解释,自己想要得到沐儿心情。他第一次真正动念是在明玉楼。当她掀开帘子,黑眼溜溜,问哪里惹了他,愿意道歉时,他竟突然觉察自己思念她好久了。见她甩了帘子,知道她生气了,便忍不住巴巴地要送东西给她赔罪。可回家一想,别的不说,他母亲断断是不可能弃方家,容他娶沐儿的。他虽知以安平伯的德性,他若是说要娶沐儿作贵妾,安平伯怕也是乐颠颠地能答应。可是他心里,却不想她作妾,对着方姑娘做小伏低。等到听说沐儿竟被选中入宫,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好像松了一口气,又好像十分难过。他便想为太子娶沐儿送礼,在明玉楼,没找着合适的,便去普惠寺寻东西。谁知一眼就叫他瞧见了那玉牌,再一问,才知道自己送的如玉也被当了。手里捏着那玉牌,他觉得,冥冥之中,有一条红线牵着他走向沐儿。太子偏又对沐儿不好,对沈家不好。他又更觉得有了天公地道的理由。可惜一道宫墙,不能任他随心所欲,便挖空了心思,只求能见她一面。他不后悔,在山庄找着机会把这份心思说了个明白。他也不后悔,如今跪在这里,哀求太子。*****太子大约是没想到他会叫表哥,这样苦苦哀求,竟愣了一愣。李业眼中流下泪来,道:“殿下,若是你喜欢她,我也不敢说什么。可是……你明明不喜欢她呀。你除了教训冷淡安平伯,还做了什么?沈九没了学上,我想得到去帮忙,你呢?你根本不在意,不是吗?你动动小指头,就能叫沈家过得舒坦,可你偏要为难沈家。不就是怕安平伯糊涂,给你惹些闲事,怕人连你也一起笑话了么?!”他见太子呆呆盯了自己一会儿,重又慢慢坐下,右嘴角一勾,笑了起来:“好一个情圣。你送了沈九进锦文,是想叫他被人打的么?别跟孤说……你不知道他在锦文一直被人欺负。”李业一惊,泪水都止住了。太子看穿他的连环计了么?就见太子往罗汉床上一躺,一手撑颊,侧脸看他:“看来你打小跟着孤上的学,也没全读到狗肚子里去,这一环环的计谋,还真费了心思。你是想沈九伤着了,她与陈氏相争,孤必会向着陈氏,叫她伤心。你再求着母后准她出宫探视?这样你就能跟安平伯勾搭着,见她一面?接下来呢?再找个由头,怂恿着我母后,将她逐出宫,你好接手?果然用情至深呐!”李业心下一沉,用手背粗鲁地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并不以为耻。“我设下这计的时候,殿下不已经弃了她,根本不去临华殿了么?!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别的法子救她出宫?!”见太子不出声,他顿了顿,忍不住又道:“殿下……您说过,她是你的污点。你把她赏了我,我带着她,还有安平伯一家远离京城,对你不好么?”就见太子修眉打了结,目光深深,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慢声问道:“承恩侯世子的位置,你不想要了?”李业长吸一口气,脖子一梗,桃花眼里满满绝然,慢慢说道:“不要了!”他李业,愿用世子之位去换沐儿为妻。一生一世,可以正大光明,将沈沐儿三个字含在嘴里。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的支持,数据加一起超过十个了。揭秘小剧场来了。太子:李业你就演情圣吧,反正孤的沐儿根本不理你。李业:有本事告诉她呀!跟我一比,你就是个渣渣!第46章 身子就表示了拒绝熄了灯, 沐儿一个人躺在床上,看了看身旁,黑漆漆的, 没有半点声音。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被褥,指尖传来一阵冰凉。那凉意顺着手臂慢慢往心里去。她想, 原来孤枕难眠就是这个意思。生平第一次, 她有些思念一个人。可是想想那人今日的态度,心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突然有点明白,这后宫为什么一个个都要争死争活争宠爱。各种享受是一回事,这份孤单更让人煎熬。她把自己缩在被子里, 弓了身子, 难得地想了一阵, 末了,到底笑了笑,管他呢,他来, 她就乐一乐,她不来,她就自得其乐。想那么多, 岂不是自找罪受?别人怎么样,她还是得笑口常开呀。她便闭眼睡了。第二天起床, 吃过早饭,她想起昨日那破绢子的事来,就叫流采去找出来。流采想了好半天, 才想起来,给姑娘换洗衣裳时,将那绢子从袖子里取出来,随手搁在箱子里了。翻找了半天,总算找了出来。沐儿将那绢子捏在手里,一股子熏香味道,米白的丝绢发了黄,显得更加破旧了。她便拿了针线篓,坐到南窗下,看得流采一头雾水。“姑娘,这绢子破成这样,扔了吧?有这工夫,不如把殿下的衣裳……”沐儿弯嘴笑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用不了多少功夫。你把云久姑姑拿来的绢布头取来,做三个姆指大的小香囊,下面缀上细流苏。”流采只得依言,跟她坐在一处,低头做小香囊。一会儿工夫,就见沐儿把那破掉的地方,剪开一个大口子,选了块粉红的无花布,沿着边儿,包了一圈儿。像花又不不像花儿,流采问:“姑娘,这是个什么呀?”沐儿将那绢子一角朝上,对着光一举,“你瞧,像不像一张笑着的嘴?这叫笑口常开!”流采:……。她举了举手中快做好的香囊:“这个呢?”沐儿拿了条红色丝绦,剪下两寸,在绢子一角打了个蝴蝶结,缝上了:“用来装上小石子,坠角。回头把这笑口常开挂起来,就挂在妆镜台上,以后,我日日至少看两遍。”流采看了看四周,见也没别人,便将椅子往沐儿身边拖了拖:“昨日殿下又做什么事,伤了姑娘的心了?”沐儿一愣,流采可真不愧是她从娘家带来的,最了解她。知道她对太子,到底还是有些动了意。她温柔地伸手摸了摸流采头上的小揪揪:“没有。只是殿下待我再好,也不能日日来。他再护着我,也有昨日那般护不住的时候。我做这个,就是提醒自己,什么时候,日子都不能指着男人过,能欢乐时且欢乐。”流采动了动小嘴,放下针线,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唉,作什么,一个个的,都不肯安心过日子呢。以前在伯府里,一个个乌眼鸡似的,没想到宫里,也差不多。”沐儿抿着嘴笑了笑。她从头到尾,就没跟流采提过那污点的话儿。在皇后皇帝太子心目中,她就是这一块破绢子。她的出身,大约这辈子都洗不干净了。太子如今对她……说难听点,大约就是馋她的身子。也不管场合,想要就要了,想走就走了,心底还是藏着那份轻慢。可他们再怎么瞧她,她这小日子,还是得努力往好里过。两人便又一边闲话家常,一边做针线,不到中午就做得了,往妆台上一挂,也看不出来是个笑脸,只像是一块米黄丝绢夹了粉红的花,缀着三个小巧可爱,色彩鲜艳的香囊。沐儿很满意。她也不是挂出来给别人瞧的,她自己心里知道该怎么过日子就好。*****这一天,安静得很,直到沐儿午睡一觉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竟是来了。流采替她拿了干净的亵衣来换,一边忍不住叹气:“头一回在宫里过除夕,听说皇后娘娘有大宴,直到半夜呢。姑娘岂不是要受罪?”沐儿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有些想笑。她才觉得太子就是馋她的身子,这身子就表示了拒绝。今天已经腊月二十七,再过三天便是除夕,接下来过年,一直到十五,太子日日不用上朝,若是她不来小日子,还不知道他要怎么折腾呢。尤其是除夕到初三这几天,更是人人都眼红。正好,她能静静。没有那个实,却担了个盛宠的名头,是灾不是福。她就有些懒散。歪在美人椅上,喝了半盅生姜红枣水,捡了本杂书看,就听到门上说,柳夫人来访。沐儿呆了呆,坐了起来:“请吧。”*****柳氏坐下,闲话了几句,又殷勤地提起安平伯府搬家的事。沐儿看着她的笑脸,想了想,也笑道:“这大过年的,你还不够忙的。这事就不烦你了。到时,我这宫里派几个人去,也就够了。”柳氏目光一闪,脸上的笑有些不自在,没再说什么。又干喝了两杯茶,她才一脸为难地道:“桂宫今日来人,说……因了昨日的事,娘娘不想在除夕宴上瞧见你。所以……我就来问问妹妹,这除夕,你想吃些什么?姐姐好早早吩咐下去,让他们准备起来。”流采听了,“呀”了一声。柳氏抬头看去,竟见这小丫头面露喜色。饶是她向来不动声色,也愣住了。被逐出除夕宴,多丢人的事,怎么这沈氏的丫头倒乐起来了?她再转脸看沈氏,就见沈氏也是脸带微笑。柳氏:?*****沐儿见柳氏这模样,更觉得好笑。皇后娘娘这气度,还不如柳氏会装呢。不过,她又想,皇后娘娘如今地位不可动摇,根本不需要再装贤良。她心思转了几转,立刻作出一副失望的表情,垂了头:“妹妹我不得皇后娘娘欢心,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妹妹就厚着脸求姐姐一件事吧。这天冷,再好的菜送来,一会儿就冷了,茶室那点儿火也不够热的,不如就在后殿临时打个灶,也不用多,就两个灶眼儿。姐姐再把除夕的份例拨下来,我跟着这些太监宫女们,关上院门,自己可怜巴巴地过吧。”想要自己的厨房,掌握自己的份例,沐儿早有想法。只是宫里几个夫人,谁都没提这事儿。她是最后一个来的,提这事就是给自己找脸打。难得现在有这个机会。不用岂不可惜。她说临时,也给了柳氏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反正以后,她不主动提,柳氏还敢愣科科地派了人闯进来拆灶?至于份例的事,她再慢慢想法子。先把小厨房借这机会置起来再说。柳氏脸上的笑容一抽一抽的,极不自然,半天道:“不是姐姐不肯行这个方便。实在是怕火烛不好管。再说,除夕夜,陈氏不在宫里,殿下、万氏和我去参加晚宴,东宫大厨房就只管你这一处,什么都现成的,岂不方便?”沐儿一愣。皇后娘娘又把万氏放出来了?她忍不住笑了。有个强硬的娘家,果然就是不一样。至于柳氏不同意,也在意料之中。到手的权柄,谁也不肯放。除了她这种懒人。她嘴角凹出一个小窝,笑道:“姐姐说笑了。火烛不好管?难道我是用蜡烛烧饭不成?至于明火,现成茶室就有。”说完,她顿了顿,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一般,道:“姐姐,听说你昨日午后,派了人到皇后娘娘那里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呢?”*****柳氏脸色顿时阴了一块,勉强笑道:“不就是问了问除夕宴的安排,还能说什么呢?”陈氏因为向皇后娘娘告状,被太子给撵回了娘家。若是沈氏跟太子告状说她挑拨了皇后对付沈氏,她的除夕宴,怕也过不成了。她心里着急,看向沈氏。就见沈氏眼神静静看着她,还伸出纤纤小手,从甜瓷盘子里,拿了块透明的冬瓜姜糖,放嘴里慢慢的抿着。她心里衡量了一番,就算沈氏有了小厨房,只要份例还捏自己手里,沈氏也是无米难炊。何苦在这节骨眼上得罪沈氏,前面做的工夫全白费了。她脸色一松,笑着站起身来。“算了,为了妹妹闯宫的事,我前日才挨了皇后娘娘的骂。今日妹妹竟是疑我,罢了,我何苦吃力不讨好,多操这份闲心。我这就叫人来给你砌灶。”她正要告退,没想到沈氏笑得如春花烂漫,也站起来,还拿小碟子倒了些冬瓜姜糖,递给她,说:“我身上来了,吃这个觉得不错。姐姐也尝尝,养胃暖宫呢。”她一惊,脸上喜色再也藏不住。她本不敢跟沈氏抢太子的除夕夜,免得羊肉没吃着,反惹了一身腥。她一直努力营造贤淑不争、包容大度的形象,可不能为了一时之利破了功。可现在沈氏身子不争气,相比万氏,沈氏肯定宁愿自己捡了除夕夜的漏。毕竟万氏若是复宠,沈氏的日子哪有现在这样好过。看来,她之前下的工夫没白费,这灶还得赶紧给沈氏砌起来。柳氏是个有本事的,到了第二日,沐儿向往已久的小厨房就建好了。还送来了足够的柴炭煤块,锅碗调料,比沐儿自己想的,还要周到。沐儿抱手看着灶眼里的红红炉火,心里升起一种日子越过越红火的由衷喜悦。*****赶着腊月二十九日,平阳侯还真把崇仁坊的房子收拾出来了。安平伯府的东西实在破烂,收拾起来也快,连夜就开始搬家。本来沐儿想着全福前几日刚挨了打,不准备叫他去。可全福主动请缨,半瘸着腿,跑了一趟。回来甚是得意,说还真被沐儿料着了。沈家那四个成了亲的,真自个儿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抱着拖着儿子女儿来缠着安平伯,说这老房子破得全是老鼠虫蚁,住不下去了,非要跟着一起去。全福去时,安平伯正叫他们跟着一起搬呢。他便只好拿出点威风来,叫几个小太监拦住前面的狭巷,说:“夫人说了,若是不该住的人住进去了,她明儿便回了殿下,把那屋子全退了,谁也别住了。”这话一出,也不用他动手,那几个没成亲的先就急了,上来就把几个哥嫂的破东西全给扒拉了下来。沈五最急,他可是得了沐儿的指派以后要掌伯的事儿的。他当即拿出主事者的威风道:“你们一个个的,可别忘了八姑奶奶的话,你们要是自己出息,回头我们也好求着她,连你们也照拂一下。惹是现在就惹得她不痛快,大家伙儿一窝子,全灭了!”总算是把那几个给拦下了。沐儿听了只得摇头叹了声气。那几个都成家了,还不肯自己养儿育女,一味地赖着家里养。这样一窝一窝地,养出来也全是些废物。她这回硬给他们断了奶,就看他们能不能有点儿长进,明白点儿事理。*****太子一直没来。沐儿也没留心,她头一回当家作主过除夕,十分有兴致,指使得临华的人团团转。当然除夕宴是重头戏。她就召集齐了宫人,说要挑几个善厨的来掌勺。没想到,之前接布掉地上的那个宫女,名叫云灵,竟道:“奴婢倒是成的。只是我有个表妹叫云珠,在陈夫人的高明殿,家传的好厨艺,可惜一直没得机会。若是夫人不介意,可以叫她来帮个手。反正如今她们宫里人都闲着呢。”宫里厨房是个极好的差事,没门路确实进不去。全福在一旁听了,正要阻拦,没想到沐儿一口就应了。等云灵欢天喜地地去叫人,全福背着人提醒沐儿小心。没想到沐儿笑道:“要下毒,一个云灵就够了。何苦还要叫她表妹来?”全福:……也是这个理。他家夫人瞧着凡事不在意,其实还真是个有大主意的人,若是别的夫人,怕不早因为不许去除夕宴,哭成了泪包。他家夫人,却顺势立起了小厨房。照他瞧,那除夕宴尽守着规矩了,还不如在临华殿吃得舒服呢。他摸了摸屁股上没好的伤,心想,他就好好尽心跟着吧,有好日子过。*****转眼便到了除夕夜。沐儿的临华殿里一大早开始就热闹非凡。她还特意把云久也请了来。做除夕菜的材料头一天,就已经陆续搬进来了。那云珠云灵还真有本事,到了傍晚,带着人整治出二十四个南北菜肴,都是寻常厨房里没有的菜式。两道汤,八道凉菜,十二道热菜,两道甜品。光那一道酸笋虾丸鸡皮汤,沐儿就忍不住喝了两碗。后面的玫瑰酱卤野鸡爪,沐儿也砸吧着,喝了几口浓香的桂花酒。待得吃完最后一道甜品酒酿山药核桃丸子,沐儿觉得这肚子可以饱一年。她实在撑得动弹不行,看下面人吃得正欢,猜拳的,唱曲儿的,讲笑话儿的,十分欢乐,她也不想搅了大家的兴致,便起了身,吩咐各人继续吃喝玩耍,自己带着流采往后院走走,去消消食。不觉走到后院捶丸场。那暖阁因还太子还没提匾未启用。她们便往柿子树下,葡萄架前走。可还没走到跟前,就听得那边树后,有悉悉索索的响声。那声间的位置不低,不像草丛里的小动物。流采一惊,仰脖张口要叫人,却被沐儿一把捂住了嘴。若真有人,除了他,谁还有那么大胆子?叫出来……倒是叫他下不了台。她紧握流采的手,站着没动。片刻,果然就见树后转出一个身影来,半天,那人叫了一声:“沐儿!”第47章 昙花开了除夕宴在内苑举行。晚宴之前, 帝后领着太子及一众妃嫔先到祠庙祭祀了先祖,再回到宴殿中入座。皇上因身体不佳,与皇后感情也深, 多年未曾选秀,后宫十分凋零。如今只有十个左右老人, 又都没有子嗣, 个个毫无无争权弄势之心。也因此,皇后会闲得成天想插手东宫的事情。高大宽敞的殿内,排成两行,各人眼前一张紫檀雕花几。因人不多, 一眼就看到了头。皇帝在最上方正中, 皇后靠他左手而坐。下面是皇帝的妃嫔们。太子在右手略下方。万氏和柳氏坐他下首。柳氏先偷眼去看万氏。经过这些日子, 万氏整个人都像缺了水的花儿,蔫了下去,瘦伶伶地,人也沉默, 垂着头,倒有些病西施的可怜模样。她又身体微微靠后,偷眼去看太子, 心里忍不住感叹了一下。太子穿得十分隆重,金冠上明珠闪烁, 玄衣上披着黄绶带,下面是火红的下裳,既庄重, 又耀眼。这身打扮,衬得一张英俊的面孔,黑眉越黑,薄唇越冷。她心里忍不住“扑扑”地跳了几下,忙转开了眼。这样的郎君,别说是太子,就光这模样,谁不爱呢?她不禁想起她爹跟她说的密话。皇后跟皇帝选她们几个进来,之所以没有先给位分,还有一个原因——万一实在选不出合适的太子妃,就瞧着她们入宫后的表现,从她们几个中选一个。想到这里,她压下心头对万氏的厌恶和不屑,一脸暖笑,对着万氏殷勤地嘘寒问暖起来。皇后坐在上方,看在眼里,暗暗点了点头。看来看去,这几个里面,也就柳氏处处周到大度,是个好的。*****宫娥太监穿梭不停,有序地往来各桌依次上着美酒佳肴。金杯银盏玛瑙盘,处处辉煌。肉香酒香炉鼎香,香气四溢。女人们全都打扮得珠光宝气,可是搁不住殿太大,人太少,还是显得冷清。尤其是太子那一侧,就孤伶伶两个人,有种戛然而止的局促。皇帝看了一眼柳氏与万氏,眉头略皱了皱,低声问皇后:“沈氏怎么没来?”皇后没想到皇帝会问这个,心里更气。自打太子十五岁起理政,皇上开始静养,就没说过她半句不是。可前两日,为了这个沈氏,竟然还特意把自己叫过去,说什么,沈氏的事以后都丢给太子去管,让她不许再插手。好,东宫她插不进手去,这宫里其他地方,可还是她的地盘,尤其是除夕宴。她可不想看着沈氏,吃不下连夜饭。这不,为了怕人少,她还特意把万氏也叫了来。可再气,她也不敢给皇帝脸色看,只得瞟了一眼端坐一旁,面无表情的太子,轻声跟皇上道:“沈氏犯灾星,我怕她冲撞了。”没想到,皇帝脸色瞬间一沉。到底是真龙天子,那股气势非常人可比。皇后在他身边,明显地感觉到皇帝身上散发的冷气。她心里又是委屈,又是害怕。忍不住偷偷拉了皇帝的衣袖一把。皇帝扫了一眼殿内,到底没有发作。皇后心底大大松了一口气,可更讨厌沈沐儿,她算是什么玩意儿,有儿子护着还不够,皇上怎么也护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