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姑娘的幸福生活》TXT全集下载_17
作者:庄小九      更新:2023-06-20 12:48      字数:9743
  流采斜眼捂着嘴,直朝她笑,笑得沐儿有些恼起来:“你眼尖着些,东西都收好了。可别叫他再瞧见了!”流采撇了撇嘴角:“可是……怕姑娘没工夫做得出来呢!就这几天的工夫,若是日日都睡到这天儿起……”羞得沐儿扔下布匹,直扑过去,要撕她的嘴。两人正闹着,外面小照子兴兴头头地来叫:“夫人,殿下才派了人来,说请夫人到神仙殿去!”沐儿:……。神仙殿,那不是太子的宫室吗?她进宫这么久,还一次都没去过呢!“可说了是去做什么?”沐儿一边把面料递给身边的宫女,一边叫流采准备出门的衣裳,随口问道。“奴才不知……不过,听说今儿承恩侯世子进了宫。”沐儿手中的面料“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第41章 想要不想要?她几乎已经忘记, 这整件事,都是怎么引起的。可显然太子并没有忘记。今天一早就把那无事生非的家伙给叫了来。想着承恩侯世子,她就觉得两边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他定是跟太子胡说八道些什么?不然好端端的, 太子为什么要叫她去过神仙殿?她垂眸看着地上那匹布,秋麒麟的颜色, 淡雅高贵。她突然觉得在这宫里, 活着也真是一起一伏,跟在安平伯府,不一样的累。她弯下腰,正要捡起, 身边没接住布匹的宫女早跪伏在地上, 吓得磕头不止:“夫人, 奴婢该死。”旁边小照子已经机灵地把布捡起来,抱在怀里。沐儿看看干干净净的厚地毯,叹了一口气:“起来吧。是我刚才不小心滑了手。”她随口一句话,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可是一屋子的宫人全悄寂无声。包括小照子在内, 看向沐儿的眼神却都有些不同。昨日夫人为了救全福,亲自跟慎刑司的人求情,又为了大家伙儿, 自请罚了一年的月银。大家伙私下可没少说夫人好话。刚才的事,就是最和善的主子, 就算不责骂推责,也绝不会把错儿自个揽身上。趴在地上的宫女,眼里都是泪花儿。她当初被分到临华殿, 都是因为没钱上下打点。可谁能想到,这临华殿的日子会那么好过。都说沈夫人身份低,没什么前途。可是在她心里,夫人处事却比那些个贵人,不知道高贵多少。她暗暗擦了泪,站起身,用绢子托着,从小照子手里接过那匹布。悄悄地退下了。对于这奇怪的沉默,只有沐儿跟流采没在意。她们俩互相看了一眼,都在担心——承恩侯这事,到底会怎么收场。*****却说曹家昨日回了家,先一家子抱头痛哭,在家里关上门,不敢骂太子,骂安平伯又无意义,便把沐儿骂了个透。末了,平阳侯骂自家夫人:“你那个姐姐外甥女儿,怕不是个傻子。这沈氏得宠,便是瞎子也瞧得出来!偏害得咱们三儿跟着那沈九作对。如果老三的腿好不了,老子把你的腿也给打瘸了。”平阳侯夫人知道自家男人脾气,向来说到做到。屁都不敢放,只能埋着头哭。那边派出去打听的家人也回来,说是崇仁坊没有人要卖房子。更何况现在大节下,就算要卖,也要等过了节。只有一家,也是子孙不争气,虽说愿意,可要价开口就一万,还不算家具。又说他们家的家具都是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也要折价五千。平阳侯一听这是翻了个番儿,气得没法子。便揪住夫人:“这事都因你那姐夫家而起,咱家小三儿断了腿,没找他们赔银子就不错了。这买宅子的钱得他们出!”平阳侯夫人待要不去。她婆婆举起拐杖就往她小腿上狠狠来了一下,哭天抢地地骂起来。说这陈家送了女儿进宫,他们这边,好处没捞着半点,倒是孙子断了腿,儿子丢了官,阖家上下还要凑银子赔钱。平阳侯夫人无法,第二日,只得收拾收拾,往陈太傅府上来。她半瘸着腿,进了府,就见府里干干净净,该贴春联的地方也都贴着喜庆的春联,可是这满府的下人,没半个脸上带着笑。正满心狐疑,就被请进了内房。就见陈太傅夫人满脸浮肿。姐妹两个各怀心思,寒暄半天,平阳侯夫人“扑通”跪到陈太傅夫人跟前,就提了银子的事儿。陈太傅夫人一听,气得当场站起身,就给了她一大耳光,骂道:“当初就不该求了老爷,费尽心思把你家那个歪心烂肠的小子塞到锦文去!如今,我们家上上下下的脸面全赔进去了还不够,你们还有脸上门来要钱!是我叫你们打到安平伯府上去的不成?!”平阳侯夫人当下就不干了。扑上去,双手一张,长长的指甲就往陈太傅夫人脸上划去,两个扭打一团。平阳侯夫人尖声骂个不停:“我家三儿好好地,不是被你家五郎指着,会去打人?你家的才是黑了肠子!烂了肚子!不是你成天跟我说什么沈氏从狩猎回来,就被殿下厌弃,皇后娘娘又讨厌她,恨不能立刻打发她出宫,我家大郎能打上门去?!你陈家今天不给我个交待,我就死在你们家里!”下人们一窝蜂地上来拉,不知怎么地又互相打作一团。陈家仗着地利,人多。可平阳侯家的仆妇个个能打,竟是战成了个平手。一时内室那点地方,能砸的东西全砸烂了。陈夫人本来躲在里间,不敢露脸,怕被姨母见了笑话。哪知外面竟然打起来。她自来清高,此时,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想着冯公公的话,这时候也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了。反正殿下说的是恩典!她牙一咬,冲了出来,骂道:“都给我住手,不就是银子吗?我出!”平阳侯夫人扭头一看,惊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这外甥女怎么会在家?陈太傅夫人披头散发,脸颊上还多了一道血口子,见她出来,一时没转过弯来,开口骂道:“雪儿……你跑出来作什么?还嫌不够丢人么?我是造了什么孽呀!当初叫你不要进宫,你偏去。去了又收拢不住殿下!你……你真真是气死我了!”说着陈夫人捶胸顿足地哭了起来。陈夫人涨红了脸,大声叫道:“母亲,你胡说什么?!明明是……是我……我听说五弟挨了打,求殿下恩殿,回家过年!你瞧瞧,谁有我这份恩宠!”陈太傅听说里面打起来,飞跑而来,刚进屋,就听见她这么叫唤。当即一张老脸再也搁不住,冲进去,别的先没管,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进里屋去,不许出来!”他昨天听到人给递消息,说太子一大早就过问锦文的事,吓得立刻赔了一张老脸,请了太子过府,把事情给按下了。哪里知道这个不懂事的女儿,竟然在宫里又把殿下惹恼了,被送了出来。他早嘱咐下人,姑娘回府的事,谁也不许在外人面前提半个字。这会儿,这孩子不说好好藏着,竟然自己跳出来。他真是后悔,当初就不该有那么一点小心思,顺着这孩子的意,把她送进宫。陈夫人从小被娇捧着长大,何时挨过打?更何况是一向谦谦君子的父亲?!她站着一动不动,只觉得心里痛到极处。也不知道被什么人拖着进了里间。呆呆地坐在床上,她像尊泥塑木雕,毫无反应。有人往她脸上冰敷,外面的声音不断传来。“夫人,你先进去歇着。姨夫人,你也起来吧!”“姐夫,实在……我也没法子……呜呜……”“算了……最多一家一半。以后……两家……少往来吧。”外面的声音渐渐消失了。陈夫人坐在那里,表面木呆,可内心早惊涛骇浪。她今日所有的屈辱,都是因为那一个人。——凭什么?那样糟贱的一个人,竟然能把她踩在脚下?只因为,殿下瞎了眼么?!她……绝不会让那人再留在后宫!*****沐儿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恨入骨髓。就算是知道了,怕她也懒得多想。本来就是彼此争宠的关系。今天你得了意,明天她得了意,她有什么好在乎的?她此时刚进了太子的神仙殿。正好奇地打量着。太子住的地方,自然不同凡响。大殿宫脊上坐着形态各异的鎏金稳兽,下面麒麟托柱。正面是汉白玉砌成的级级丹墀,发着亮,朱色的大门上,金钉闪烁,晃人眼目。真的像是神仙住的地方。她正看得出神,有小太监来接引:“夫人这边请。”沐儿转头,见右手的偏殿也是玉栏朱门,门前站着十来个侍卫,昂首挺胸,个个红衣黑带。她不觉敛声屏息,连步子都放得极轻。到得门前,就听小太监走到门前,低声道:“殿下,沈夫人在门外等传。”“进来吧!”太子的声音不辨喜怒。沐儿却不自禁地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她暗暗吸了一口气,才低头进了门。一进去,就觉得暖香扑鼻。正是太子身上常带的味道。也不知这香叫什么名字。她不敢抬头,可脚下却像踩上了云端一样柔软。她双手交叉在腹前,就要下跪见礼。就听淡淡一声:“免了,过来。”沐儿觉得奇怪。在临华殿,她并没怎么怕他。到了神仙殿,不知怎么地,就觉得,他隔得实在遥远。真像那云端上的神仙一般,不是她可以随便碰触的。沐儿非常小心的移着步子,眼神也不敢东张西望,朝着太子的方向,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不敢靠他太近。她停下来时,能看见他藕荷色的下衣襟摆和露出的鸦面鞋。她愣了一下。之前太子送来叫她做衣裳的那匹布是驼色,她便理所当然地想太子喜欢这种淡雅的色彩,所以捡了那秋麒麟色。难道太子最后喜好变了不成?倒喜欢鲜艳一些的?上次小年夜穿了海棠色,这次又是藕荷色。她正东想西想,就听太子道:“你可知道,孤叫你来,要做什么?”沐儿虽然没东张西望,可也知道,屋子里并没有承恩侯世子,想来是已经离开了。太子的声音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好像并没生气。她便有些安心。“妾愚笨,不知。”“哼……站那太碍眼了,过来!”沐儿心下一喜,更加笃定,承恩侯世子找了个好借口,把事情给遮掩过去了。她忙紧走几步,抬起黑莹莹的眸子,看着太子,红嘴微嘟:“妾站哪里,殿下都嫌妾碍眼!”就见太子朝她招招手,拍了拍榻沿。沐儿紧走几步,转身,小心地在他身边坐下。太子嘴角隐隐浮起一个弧形,嘴唇凑到她耳边,在她玉珠般的耳垂下哈着气,声音低沉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不错,孤只喜欢你……躺着。”沐儿的脸“腾”地烧起来,连脖颈带耳廓全泛起桃花色。太子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观赏了一会儿,才伸出大手,握住她的小手道:“带你去一个地方。”寒碧便垂首上前,小心翼翼地给太子披了件狐裘。沐儿见了她,先是一愣,旋即心里浮起一阵得意。流采也过来,把手里抱着的披风给沐儿穿上。两人出了门,太子便带着沐儿往后殿走。虽是冬日,下午的阳光却正好,空气透着澄澈,有美酒的味道。沐儿的心情不觉轻松得有些像天上的云。太子停下脚,见她望着天上的云,笑了笑:“仔细晃了眼,回头流眼泪。”沐儿垂了头,心里有些暖:“妾哪有那么娇气!”两人走到一座后殿前,自有人来开了门。等进了门,沐儿一下就呆了。就见里面干干爽爽,偌大的空间没有一堵墙隔,全是一排排整齐的樟木架子,樟香扑面。太子领着她,顺着那架子,徐徐地走着。只要太子脚步稍停,后退着引路的太监,立刻顺着他的眼神,打开架上的东西。古董,瓷器,珠宝,刀剑,挂毯……应有尽有。她睁大了眼儿,总算明白这是什么地方——这就是传说中,太子的私库呀!她正沉浸在震惊中,太子在她耳边淡淡地道:“晃眼不晃眼?”沐儿老老实实地点头。“想要不想要?”沐儿“霍”地抬头,秀眉挑到发鬓里去了,眼睛瞪得溜圆。太子右嘴角微勾,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快过年了,赏你的!多挑些,顺便把布置捶丸场暖阁的东西也挑出来。”沐儿:……。*****最后两人商商量量,一路挑挑拣拣,也不知挑了多少东西。流采在后头跟着,没敢多口饶舌,可是心里已经乐翻了天。姑娘这样,好像是跟夫婿一起逛市场哟!殿下对她家姑娘可真好。偌大一座殿,沐儿只走了一半,就走不动了,便张着嘴儿,微喘道:“殿下,布置暖阁,这些东西,只多不少。不用再看了吧?”她对这些东西还好,又不能拿去当了,放老多在屋里也没意思。还不如给她一包金叶子实用。太子迟疑了片刻,凑到她耳边道:“之前撕了你的衣裳,不要孤赔了么?”沐儿的脸“腾”又红了,忍不住咬着粉嫩的嘴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瞪了他一眼。就见太子眉头一皱,“不许咬嘴唇,回头再伤了。”沐儿的脸却是更红了,偷偷地别过脸,心里涌起一种甜来。太子便牵了她绕过其余的架子,直奔布匹而去。到了架子跟前,太监小心揭开挡尘的黑布,就见一匹匹精致绝伦的布匹展现在眼前,光彩耀目。沐儿倒不贪心,想着他说赔她,便只想拣一匹。一片闪亮中,有一匹青缬,上面白色花纹清晰别致,她伸手摸了摸,上手有一层腊油,便笑道:“就这个吧。开春做了衣裳,倒不怕小雨。”太子斜睨她一眼道:“谁还敢叫你淋雨不成?你怕不是懒得绣花儿吧!”沐儿也不理他打趣,就催着要走。却见太子玉石般的面孔上,神情淡淡。他微微仰头,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线,一手搭在架子上,斜倚着不动。如果不是他的手指在架子上轻轻地敲打着,发出“铎铎铎”的声音,会叫人以为是一尊神像。沐儿被他晃得心头猛地一跳,挪开目光,看向太子修长白皙的手指。一看之下,不禁一股笑意涌上心头——那一架子竟放的都是些男子用的面料。虽然男女面料差异不大,可到底男子的多偏向素雅,面料也更硬实些。原来绕了这么大个圈儿,他还没忘了做衣裳的事呢!只是上次闹成那样,才说不出口吧。想着自己已经偷偷做了准备,沐儿强压着心头的笑意,一脸无辜走过去,随手拣了一匹珊瑚色的,问道:“这颜色不错。殿下,不如也赏了妾吧?”太子的脸,慢慢地长了下去。一扭头,朝外走去。沐儿看了一眼,低下头,忍着不理他。旁边太监愁眉苦脸,捉摸了片刻,还是把这匹布也给堆车上了。*****太子步子大,在前面走,已经绕到中殿前头,见不着身影,沐儿还在后头慢慢跟。就听前面隐约传来冯冲的声音:“殿下,陈……刚才送了信儿来,……风犯了。奴才擅自作主,派人跟着温太医走了一趟,说是……犯得很是厉害。”沐儿一下上前几步。“殿下,可要去瞧瞧?”她听到冯冲这样问。第42章 跟沈夫人无关日光已经有些偏斜, 把沐儿的影子拉得老长。她缩在墙后,手扶着冰冷的墙,停住了脚。就听太子淡淡地道:“那孤便走一趟吧。”沐儿仰起脸, 心里叹了一口气。陈夫人有个真心疼爱她的父亲呀。想想自己那个爹,沐儿心情实在好不起来。她慢吞吞地从墙后转出来。冯冲看见她, 把腰弯得更低, 叫了声:“给夫人请安。”沐儿眼儿弯弯,嘴角也弯弯,好像根本没听见他们刚才的话一样,亲亲切切地道:“冯公公好。”冯冲勾着头, 有些不敢抬起。昨天殿下交给他的苦差事, 他办是办了。可陈夫人的金子, 他也收了。倒不是贪图那点金子。而是太子打小去哪儿他都跟着,陈家上下,他也是熟得不能再熟。陈夫人也算是他瞧着长大的。按理,他该等沈夫人走了再说。可又怕太子兴致来了, 直接跟着沈夫人去布置那暖阁。到时候从临华殿里把人拉走,难度更大不说,只怕更招沈夫人的恨。若是私下偷偷说, 传到沈夫人耳朵里更麻烦,倒不如这样明光正道的, 他总是一片私心,为了殿下好。尊师重道,太子的名声还是要要的。太子回头瞧了一眼沐儿, 神色更淡,道:“你先回去吧!”并没说今晚来是不来。沐儿便笑得极灿烂地行了礼,谢了赏,带着流采坐着轿子,回了临华殿。他们这一路走,一路叫来往的宫人看傻了眼。殿下逢年过节,赏东西,原也不算什么。可是这沈夫人,这不叫赏,这叫搬家。瞧瞧那整套的酸枝木藤心桌椅,那百花宝莲青铜灯,还有那堆得高高的一个个锦盒,里面也不知道藏着什么宝贝,整整两车啊。他们还没回到临华殿,整个东宫就沸腾了。这沈夫人昨儿才闯了宫,可硬是皇后娘娘都拿她没法子。陈夫人还吃了挂落,被撵出了宫。今儿太子又这样大张旗鼓地赏,可真是后宫里,蝎子拉屎独一份。宫人们纷纷捉摸……这临华殿不知还有没有缺儿?*****一回殿,流采就拉了沐儿进了内室。“姑娘,殿下怕是还惦记着做衣裳的事呢!你怎么不顺便儿说了。奴婢瞧着,殿下怕又不开心了。”本来昨天就累,刚才在库里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沐儿觉得浑身都乏,也懒得换衣裳,直接就往床上一趟。闭着眼,心里却想着冯冲的态度。冯冲明知道她在后头,当着面,替陈夫人说好话,这是不怕得罪她的意思?冯冲大约是最了解太子的人。可见,她在太子心里,指不定,还真就是个新鲜的玩意儿。太子那么霸道个人,这后宫的几个女人们挖空心思讨好他,他偏对她还不错。莫不是就因为她不像别人那样巴结他?若她直愣愣地巴结上去,他怕不会又突然变了脸?她呆了一会,突然觉得自己这番患得患失,实在可笑。太子的心思,她猜个什么劲儿?懒得再在这事上费心思,她把眼儿一闭,道:“先把今儿得的东西都收起来吧。做衣裳的事,回头再说。”流采:……。*****沐儿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听到耳边有人说:“姑娘,姑娘,不好了。皇后娘娘召你去桂宫呢!”沐儿“腾”地翻身坐起,立刻吓清醒了。“殿下呢?”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头一句话,就问这个,问完才想起,他出宫去陈家了。她说不出的懊恼。看来,走了一个陈夫人,这东宫还有的是人瞧她不顺眼。不然怎么前脚太子出了门,后脚皇后娘娘就知道,趁这空当来找她麻烦。“可有说是什么事?!”她忙要下了床,流采跪着给她套上青金棉鞋。“没说!皇后娘娘跟前的杜公公在厅里立等,请他坐都不肯呢!”沐儿顿了一下,心里更觉不妙。她想了想,道:“你叫人去跟他说一声,就说,我刚才睡下了,要重新梳洗换衣,请他喝茶吃些点心。”能拖一刻是一刻。万一太子只是去去,就回来了呢,没准还赶得上来救她。她慢条斯理地重新梳洗换了衣裳。先是戴上了棉护膝,又罩上了厚厚的锦蓝棉裤。重新梳头,把之前的飞仙髻拆了,换成最朴实无华的单螺髻,只别了一根扁金簪。鬓边,想了想,还戴了那三朵花儿。脸上也不扑粉,也不抹胭脂。实在是磨无可磨,那杜太监都催过四五回了,她才带着小星子跟杜太监坐了轿子,往桂宫去。不叫流采去,一是她也跟着出了宫,若是挨打挨罚,流采头一个也跑不掉。二来,是让她等杜太监走了,偷偷去神仙殿等着太子。*****这时,已经到了点灯时分。到桂宫时,红灯高照,晃得偌大一坐宫殿,跟仙宫一样。杜太监一路小跑在前,叫她在殿外等着,自己先进去通传。隔着一扇厚厚的大门,她就已经听见里面传来皇后娘娘的责骂声:“你怎么办事的?她是月里嫦娥还是天宫织女?叫她来,竟叫我们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沐儿一惊,他们?难道……皇后娘娘搬动了皇上?!也是穿得多,明明在门外吹风,她的额头就冒出汗来。她不免委屈地想,若是承恩侯府有人病了,难道皇后娘娘就不会着急?何苦为了这事不依不饶非要整治她呢?皇上若是站在皇后娘娘这边,就是太子来,怕也是救不了她了。说不怕是假的。可要说后悔,她倒也不后悔,只是庆幸,自己穿得厚。若是挨打,怕也不会要了命。此时,大门一开,里面传来一声太监公鸡似的尖喊:“传沈氏。”沐儿进了门。一抬头,惊得连退了几步才站住。皇后娘娘的下首坐着两个人。她都认识。一个穿着宝蓝掐羊皮褙子,下身一条鹅黄银线裙,脸儿长长,竟是承恩侯夫人,一个一身艳红花开富贵锦配翡翠玉腰带……竟然是承恩侯世子。沐儿实在没想到。难道这承恩侯世子一整天都在宫里?!她还没回过神来,皇后娘娘已经两道浓眉如刀锋扬起,冷笑一声,开了口:“久召不至,轻侮皇后。当面不跪,失仪当罚。拿钉板来,先叫她跪着再说!”沐儿:……钉板?光想的,都觉得痛啊!她的护膝再厚,怕是也……。她当下扑上前去,跪倒在地,高声叫道:“娘娘,妾冤枉!妾怕仪容不整,不敢来见娘娘。来了,又没想到有外男在场,一时惊愕,娘娘饶命呀!”有用没用,先死马当活马医一阵。可她万万没想到,这时,“扑通”一声,她身边竟然也跟着跪下一人。“娘娘息怒!所有的事都是不肖的侄儿惹出来的,跟沈夫人无关!”你说无关,就无关了么?沐儿觉得浑身都要爆了。原来不是为了她出宫的事,而是承恩侯世子闹出来的事叫皇后娘娘知道了?就是不知道……这所有事,到底包括了多少事?沐儿趴在地上,欲哭无泪。*****陈家内室,典雅得近乎寒素。粉白的墙上,挂着陈太傅自己的字:大道至简。书法十分清俊挺拔。靠墙一个丈高博古架子,放着宝镜、石砚、花囊、瓷器。靠墙一张大理石条案上,放着一个大鼎,冒出淡淡一股青烟,冯冲闻了闻,混杂着沉香和旃檀香的味道,十分宁神清远。他站在太子侧后方,偷偷瞧着太子脸色。见太子坐在床边官帽椅上,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他不觉有些心慌。太子这是不乐意了。他又看看陈太傅。见他半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头上包着一块蓝色巾帕。陈夫人眼睛肿成对红桃子,一脸泪痕,坐在床头,半扶着他。“是臣疏于教养,以至家门蒙羞。臣惭愧至极,怎敢劳动殿下亲至寒舍看视。”陈太傅说话有气无力,倒是十分连贯。太子修眉紧皱,半天薄唇一动,道:“你我虽有君臣之别,也有师生之谊。孤来,原是应该的。太傅好生静养。若是缺什么药材,只管打发人往宫里来取。”“殿下……”陈太傅双眼含泪,抖着嘴唇,道:“我这不肖女儿,生性只知风花雪月,琴棋书画,最是单纯不过,对殿下也是一片挚诚之心。她家来之后,臣也问过,她到底哪里犯了大错。她竟是懵懂不知,臣……”他话未说完,陈夫人已经开始嘤嘤哭泣。那声音呜呜咽咽,全哽在嗓子里,听得人心酸。冯冲暗暗叹了口气。就见陈太傅右手一撑,起身要下床,太子伸手一把按住他的肩头。“太傅,不必如此。”他声音淡淡,却透出惯常的凌厉。陈夫人扶着父亲,突然放声大哭,道:“殿下……妾冤枉。妾……妾是……叫人当枪使了。若不是柳夫人特意巴巴地来告知,妾日日在高明殿里,作诗写字,哪里会知道沈夫人闯宫的事啊。呜呜……”*****陈太傅一惊,猛地咳了起来。柳左相与他不同。他空有太傅之名,享有清贵之誉,可柳左相却是实实在在的权臣。他早听说,万氏被圈禁,柳氏将东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没想到,这事竟是柳氏的手笔。他不禁后悔得滴血。自己这女儿,说好听是个才女,说难听,就是个书呆子。在这宫里,怕是……。他本想求太子将陈夫人赶紧接回宫去,全了陈家的颜面。可是……话到嘴边,他突然犹豫了。送雪儿进宫就是个错误,难道还要一错再错?他呆呆地看着太子,就见太子黑眉一扬,右嘴角挂起一缕笑意,看向雪儿的目光越发淡然。他的一颗心顿时冰凉。就听太子冷声道:“那柳氏可有叫你去向皇后娘娘告状?陈太傅可有说过,是沈九欺负了曹三?!”他呆看着太子,就见太子已经徐徐起身,半仰着头,精美的下颌线紧绷着,一双眼冷淡地看着女儿。“太傅既是病重,你便替孤好好多照顾太傅一阵,过了元宵,等太傅病好全了,再回宫吧!”陈太傅双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床上。*****桂宫里,等奴才去抬钉板的工夫,沐儿已经急得满脸通红,汗水将贴身的亵衣都沾湿了。她懒得去看身旁的承恩侯世子。一双眼睛瞟着上头,想偷看皇后娘娘的脸色,头却不敢抬高。最多只能看见皇后娘娘座前放置的香鼎烛台。那掐丝珐琅落地烛台,细细一根仙鹤腿,正面踩着龟背,看着一推就倒的模样。她耳边传来承恩侯世子焦虑的声音:“为了那马儿,侄儿因觉得欠了安平伯一个人情,又见他实在可怜,便帮着安排了锦文的事。侄儿只是跟安平伯的交好,跟沈夫人真没有半点关系。”“娘娘,我也早问过了。要说这事儿跟沈氏有半点关系,别说您容不下沈氏,我便容得下这糊涂儿子?!”承恩侯夫人在一旁帮腔。“若没什么把柄,那方家好端端地怎么敢退亲?”皇后娘娘显然不信。沐儿听到这话,浑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方姑娘跟承恩侯世子的婚事竟然真要黄?虽说如今提倡周礼复古,男女之别不像前朝,可是女子退亲,名声到底有不洁之虞。日后再找好婆家却是不易。方家还有方姑娘那样的人,名声大过天。一定是成亲后名声更坏,才选择了这条路。她忍不住暗想,莫非承恩侯世子安排九哥儿进锦文的事,已经传得满城风雨?!方家怀疑承恩侯世子跟她有染,还把话递到了皇后娘娘跟前?她暗暗庆幸,这承恩侯世子还没浑到底,若是直接认了对她有别样的心思,他死也就算了,她也洗不清白。别人不说,太子怕是头一个就先一剑砍了她。可是……皇后娘娘既然生了疑,又这么恨她,怕不是立刻就会跟太子说。太子只要查下去……,还有什么藏得住的?所以,说来说去,她现在,都是只有死路一条?她可不想死,她得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