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行不行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1
作者:或许有一天      更新:2023-06-20 12:07      字数:9989
  路以卿听到这话嘴角抽了抽,心里却松了口气:“无妨,这样的大事也不是一日便能商定的。若是秦国无歹心,今晚少将军便会出城,之后进秦都的机会也还多得是。”这话在理,便不多提,卫大将军想到什么又问:“之前你说秦国使者入关了?”路以卿点点头,正经了神色说道:“正是。此前两国开战,大概是从秦国战事不利起,便陆续有派使者去梁国。只是人还没入关,便在西凉被我截杀了,正经的都杀了五批,陆陆续续还有些可疑的也没放过。现下战局已定,我才放了第六批使者入关。”卫家军不想搭理朝廷是一回事,公然发动战争,截杀他国使者又是另一回事——虽然他们做都做了,可遮羞布也还是要留一块的,因此并不赶尽杀绝。卫大将军也觉得这个时机不错,使者入长安便是见到了皇帝,这边的战局朝廷也是鞭长莫及了。而前五批使者被杀,长久的没有回应也足够刺激秦国人的神经,想来这第六批他们都不怎么敢寄希望了,因此才会放下与国和谈的打算,转而直接来与卫家军沟通。如此一来,卫家军便能够攫取到更多的利益,至于长安那边的情况他们才不在意呢。要路以卿来说,等长安完成议和签订国书,他们这边都榨干油撤兵了。若是朝廷因此责难,他们也很光棍——没钱没粮,守不住,打不下去了,自然只能撤兵。第90章 擅闯路以卿在军帐里跟卫大将军说了不少话, 近的是眼下打算, 远的是西凉境况。等到她从中军帐中出来时,已经过去一两个时辰了, 军中也为她安排好了一顶军帐。随行带来的几百护卫都不是卫家军的人, 是她私下招募来又托卫景荣训练过的,与卫家军算是同根同源, 但到底效忠者不同。如今路以卿入了军营, 这些人便被安排去了旁处, 她没问在哪儿,坦坦荡荡跟着亲兵去了卫大将军为她安排的军帐里。沈望舒早在帐中了,路以卿掀开帐帘, 一眼就瞧见了她。连日赶路让沈望舒满身疲惫,风尘仆仆。之前远远看见军营时,她都没心思跟路以卿说什么豪言壮语,一心便想赶紧到了军营好休息。可等真到了军营, 路以卿不在, 却也不见她急着休息,仍旧是在帐中等着她。而沈望舒在等待过程中唯一做的事, 大抵便是洗了脸, 洗去了满脸尘土。路以卿入了帐中,第一眼瞧见的是沈望舒清丽美好的面容,第二眼就瞧见了她掩不住的疲惫。心里软了软, 她便开口:“阿沈不是累了吗, 怎么没有休息?”说着话, 路以卿往四下扫了一眼。简单的军帐一眼便能看清全貌,除了一张简陋的床榻之外,军帐里也不过一张矮几并几张坐席。多余的家具器物全都没有,屏风之类的遮挡物更是不见。可饶是如此,这样的军帐在军中也不是人人都有的,约莫得是个将军,校尉都是两人一帐呢。这样的环境对路以卿和沈望舒来说绝算不上好,可两人谁都没露出嫌弃的意思。沈望舒见路以卿打量四周也没说什么,只道:“我自然是在等你。”路以卿的神色便更柔和了,她走到沈望舒面前的坐席坐下,简单将中军帐中的对话与沈望舒说了一遍。末了说道:“我说的是实话,此来也非恶意,只是行军打仗不比寻常,卫大将军心里恐怕多少还有猜忌。咱们之后需得小心些,等此间事了也好少桩心事。”沈望舒听完点点头,认同了她的说法。许是提着的半颗心放下,她神情里的疲惫便更浓了几分,一直挺着的脊背也微微弯曲,显然这些天也是吃了不少苦的。路以卿看得清楚,便道:“现下没事了,阿沈你先去休息吧。”沈望舒这回没再强撑,嘱咐道:“你说少将军入城去了,晚间他回来你最好去见上一见。”相比起卫大将军,这三年间路以卿打交道更多的自然还是卫景荣。两人年纪相仿志趣相投不说,路以卿还救过卫景荣的命,如今称句好友绝不为过。路以卿也是这样打算的,自然答应了,正要送沈望舒去休息,结果帐外却又来了人——卫大将军的亲兵很是细心,注意到了两人连日奔波风尘仆仆,于是又遣人送了热水过来供她们梳洗。这在军中很有些难得,不过两人都没有推拒的意思,坦然接受了。就是军帐有些不好,帐篷的布料本来就薄不说,军帐的帘子也不比房门可以栓上。于是沈望舒沐浴的时候,路以卿便得在帐帘处替她守着,路以卿沐浴时沈望舒亦然。一来二去,又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折腾得路以卿也倦了,索性抱着洗完香喷喷的媳妇一起睡。再醒来,帐篷里已是昏暗一片,外间天都黑了。****************************************************************************话分两头,路以卿这边抱着媳妇睡得美滋滋,那边卫景荣入秦都也不如想象一般轻松——秦都被围已经十余日了,数万卫家军在城外虎视眈眈,卫景荣作为少将军倒没人敢将他扣下。可也只是如此了,秦国的国君打着议和的名义将他迎进城来,可说的却都是敷衍之词。卫景荣不好敷衍,秦国许诺说他们退兵之后,会送上大笔金银。卫景荣便问具体有多少,对方支支吾吾报个价,他不屑的撇撇嘴,张嘴便翻了十倍。秦君当时听得青筋都爆出来了,可最后也没开口将他如何,反而开始讨价还价。卫景荣便明白了,秦国现在底气真的不足,哪怕他漫天要价,他们也不敢当场翻脸。他心里稍安,刚决定咬着那天价不松口,结果秦国人又来了一个恶心人的损招——他们将三年前被送来和亲的那位公主请来了,哪怕明知对方不是什么正经公主,可皇帝认下之后便也是君臣有别。但凡卫家军对梁国还有几分忠心,便不能不认这位公主。卫景荣没什么忠心,只有一颗蠢蠢欲动想搞事的心,可时机不对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因此礼节是不能不行的,软话是不能不说的,可到嘴的利益却不能少了半分。如此折腾了一整天,卫景荣来秦都除了一顿饭什么都没捞着,简直是身心俱疲。等到天色稍晚他也懒得再纠缠,领着随从拍拍马屁股,又从秦都回军营去了。卫景荣回到营中第一件事,自然是去主帐那边与卫大将军通禀,说这事恐怕有得磨。正事说完,卫大将军才道:“路以卿来了。”卫景荣一听眼睛就亮了,感觉溺水的人一下子就抓到了浮木:“小路来了?她来得正好,明日便让她跟我一起入秦都去吧,那些人实在太难缠了。”秦国朝堂也有汉人,也有文官,耍起嘴皮子来实在不是卫景荣这个武将能比的。而且对方一群说他一个,今天一天下来,卫景荣感觉比打仗还要累。可路以卿就不同了,她商贾出身最擅与人打交道,西凉城初建时那么多外来商贾,也是她一一应对才有今日的。在卫景荣看来,路以卿做商人实在有些屈才了,她适合管理内政。哪怕如今还有欠缺,可她还那么年轻,再历练几年或者找个人教上一教,绝对是个人才。卫大将军不否认这一点,不过防人之心总还是要有的,哪怕双方本是盟友。于是便将之前路以卿对他说的那些理由说了,末了问儿子道:“景荣,你觉得她说得几成可靠?”卫景荣只想了想,便道:“八成。”卫大将军有些诧异,又看卫景荣笃定,便问:“你知道些什么吗?”卫景荣知道得确实比卫大将军要多,心里也比卫大将军更信任路以卿——且不提双方交情,三年前他也是亲自陪同路以卿见过祭司牧仁的,后者那句“灵魂有问题”他也一直都记得。只那是路以卿的**,他不好与旁人说,也不好去问当事人。当然,除了当年听见的只言片语外,还有件事是旁人都不知道的。那便是三年前祭司牧仁之死,根本不是他想不开自杀,而是卫景荣私下里动的手。卫景荣这人很敏锐,尤其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之后,他对旁人的善恶便有一种天然的直觉。他直觉牧仁不是好人,一见面就能冲路以卿下黑手的人,也不必期望他是什么好人。所以无论他与路以卿说了什么,肯定都是憋着一肚子坏水的,更别提祭司本就有着旁人无法想象的神秘力量。路以卿能够养活整个卫家军,卫景荣便不可能放任她出事。于是在最初的后悔过后,卫景荣索性选择了釜底抽薪,不管牧仁有着怎样的打算,他把人杀了就一了百了。有着这样一桩旧事,卫景荣自然相信路以卿此来目的,他担心的是别的:“小路确实要寻大祭司,目的大约算是治病。她没别的心思,但我怕她被人拿捏。”卫大将军自然是相信他的,想了想也不好拒绝路以卿,毕竟双方结盟三年,路以卿实在是为卫家军做了不少。除了最开始说的养活卫家军之外,她还建了西凉城,搅乱了胡人的草场,又用这些年赚取的钱财将卫家军武装到了极致。要说卫家军能凭着十万兵马踏平秦国,她可算居功至伟。父子俩又商量了几句,卫景荣便觉得肚子饿了——他是天擦黑回来的,却没留在秦都用晚膳,实在是那边的气氛让人有些食不下咽。卫大将军都听见他肚子叫了,失笑之余摆摆手:“算了,你先下去吃饭吧,有事之后再说。”卫景荣应了一声,转头就跑了,出了营帐便向人问了路以卿所在,风风火火跑了过去。也是他在军中随意惯了,又将路以卿当做了兄弟,竟是直接闯入了军帐中。彼时路以卿也已经醒了,她心中惦记着寻卫景荣说话,便不打算再睡。谁知刚安抚了沈望舒继续睡,自己从简陋的床榻上起身,卫景荣便闯了进来。万幸天黑后帐篷里昏暗,路以卿和沈望舒住帐篷又没什么安全感,两人都算是和衣而眠,否则这一场乱闯可就热闹了。饶是如此,路以卿也立马将沈望舒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回过头冲着卫景荣横眉立目:“少将军好无礼,怎么连通报一声都没有就乱闯。”卫景荣这时还没看清帐中情形,对路以卿的气愤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来寻你吃饭的,这是怎么了?”话音落下,便见床上有人坐起身,哪怕光线不好只能看见个轮廓,也不妨碍卫景荣猜到对方身份——就路以卿和沈望舒两人形影不离的态度,床上的人是谁简直不言而喻。只是卫景荣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路以卿连跑来前线这种事也带着媳妇。惊诧之余,也是尴尬万分,卫景荣赶忙往帐外退:“对,对不起,是我太冒失了。”话音落下,人便跑了出去,徒留帐中两人相拥。路以卿见沈望舒坐起身,还用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同时望着掀起又落下的帐帘咬牙切齿:“都怪我之前太不在意,才让卫景荣什么地方都敢乱闯。”还有这军帐果然太不安全。沈望舒比她淡定得多,费力将手伸出被子拍了拍她手臂:“行了,松手吧,人都跑了。再说咱们睡前连外袍都穿好了,这帐篷里又昏暗,他能看见什么啊。”路以卿松开手,却还是不满的嘟嘟囔囔,心中显然对此颇为介意。又过了片刻,沈望舒才将她安抚好,也不打算继续睡了。两人收拾一番走出军帐,便看见不远处卫景荣正蔫头耷脑蹲在那里种蘑菇,见了二人尴尬得头都不好意思抬。第91章 带家属卫景荣是拿路以卿当兄弟的, 可再是兄弟也没有往对方卧房里闯的道理,尤其那卧房里还有女眷在。因此双方见面,着实尴尬了一阵。最后还是沈望舒主动开口问道:“少将军还没用晚膳?”卫景荣这才答道:“是,是啊,我刚从秦都那边回来,还没来得及用晚膳。听说小路来了,本是打算过来寻她一起的。”说到这里顿了顿, 又郑重行礼道歉:“之前是我莽撞了。”沈望舒深深看他一眼, 没说什么, 又去看路以卿脸色。营帐外倒有火盆燃火照亮, 因此也将路以卿此刻不怎么好看的神色清晰的映照了出来。沈望舒看见了,复杂的心情稍稍收敛,又去扯路以卿的衣袖,提醒她莫要显得太过小气。路以卿就是小气, 她不仅小气还想发脾气。可被沈望舒扯了衣袖提醒, 到底也没能将那脾气发出来, 最后不情不愿开口道:“你不是有意的, 我不会怪你, 不过没有下次了。”卫景荣听出了她的小情绪,可哪里有脸去介意,闻言忙道:“这是自然。”话说开,气氛也好了些, 之前一直避开目光不敢多看的卫景荣, 也终于将眼神移了回来。他先是看了路以卿一眼, 没意外看到对方脸色不佳,又偷眼瞥了旁边的沈望舒一眼,见她穿着一身男装做男儿打扮,这才明白她为什么能出现在军营里。因是面对朋友妻,卫景荣自然也不好多打量,匆忙间一瞥便只见到个不施粉黛的清丽佳人。只是沈望舒生得太过好看,以至于穿上男装也不像男子,如此打扮也就是掩耳盗铃罢了。卫景荣张张嘴,想要劝路以卿两句,可想到之前的尴尬到底不好多言。见卫景荣又不说话了,害怕气氛再次陷入僵局,沈望舒便又拉了拉路以卿的衣袖。后者倒是与她心意相通,撇撇嘴便道:“少将军之前说要寻我一同用膳,正好我二人也错过了晚膳,不如便一起吧。”她出言相邀,卫景荣却还是谨慎的瞥了沈望舒一眼——相识三年,卫景荣对路以卿还是很了解的,她平日大大咧咧什么都不计较的模样,可唯一不能触及的就是媳妇。旁人的觊觎且不提,就是沈望舒多看别人两眼,多与旁人说几句话,她都要偷偷摸摸吃醋许久。然而在卫景荣看来,路以卿也是个奇怪的人。她爱拈酸吃醋,却又不像大部分男子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就将妻子拘在家中,不让外人得见——她甚至敢带着人来军营。三年时间,卫景荣见过沈望舒的次数并不算少,但他见着路以卿偷偷吃醋的时候更多。这不,卫景荣下意识的一瞥眼,又落到路以卿眼中了。她本就不好的心情顿时更不好了,横了卫景荣一眼后便径自挡在了沈望舒身前:“不知这军中的伙房在何处,还请少将军带路。”卫景荣早收回了视线,见路以卿如此做派,又不由得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不必去伙房了,军中也没有什么固定的饭堂,都是伙长去伙房领了吃食回帐中一起吃的。我之前就吩咐人去伙房取饭菜了,现在应已送去我帐中,若是……若是不嫌弃,二位便都随我去吧。”路以卿显然是不太讲究这个的,她会事事与沈望舒说,自然从心底就不曾想过拘束于她——只要不是两人撇开她,私下相处就成——于是干脆的点点头,还是随卫景荣去了。路上沈望舒牵着路以卿的手,在她指尖轻轻捏了捏,做着只有两人知道的小动作。如此安抚了一路,等二人随着卫景荣到他营帐,路以卿脸色这才好起来。****************************************************************************卫景荣只是来得不巧,但事实上路以卿本就是要寻他说话的。军营里一切从简,少将军的饭菜也不会太过丰盛精致,酒水之类的军中更是少见。因此卫景荣邀路以卿一同用膳,也真就只是简简单单的吃顿饭而已。又因沈望舒在场,卫景荣总觉得自己在那两人面前显得尴尬而多余,这顿饭还吃得格外安静迅速。等一顿饭吃完,三人都填饱了肚子,便捧了一盏茶围着矮几坐了。至于之前的那番尴尬,吃完这顿饭后倒也渐渐淡了,毕竟卫景荣当时真的什么都没瞧见。军营里没什么好茶,卫景荣也不是个特别讲究的人,这茶入口基本就只剩个苦字。路以卿不喜欢吃苦,因此手中的茶喝过第一口就没再碰第二下,她捧着茶盏当先打开了话题:“听闻少将军今日入了秦都,不知情势如何?”卫景荣其实也不喜欢喝茶,他嫌弃茶叶太苦,在军中基本都只喝凉水。除非遇到需要熬夜处理军务,这才会泡上一壶浓茶苦着自己提神。今天这茶是用来待客的,他装模作样喝了一口也不打算再碰,闻言便苦笑道:“哪里有什么情势,压根就只进城去混了顿饭而已。”还吃得胃疼。沈望舒挑眉看着两人没说话,自顾捧着茶水,时不时抿上一口——在场三人,大抵也就只有她还能喝得下这苦茶,并且一点都不嫌弃了。路以卿分神看了沈望舒一眼,觉得下次来卫景荣这里做客,还是自备些茶叶才好。扭过头又转回了正题:“具体如何,少将军能说说吗?”卫景荣本就打着拉她帮忙的主意,这时候自然不会隐瞒,当下便将今日的遭遇一一道来。尤其说起那和亲公主,还牙酸似得呲了呲牙:“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那样一个弱女子,顶着公主名头就以为能逼得咱们数万大军退让了?那和亲公主也肯来。”倒是路以卿听完他的话默了默,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不说这个,谈判本来就是有来有往,上升到国与国之间的和谈,便更少不得一番拉扯。”卫景荣闻言叹了口气,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路以卿便又道:“你该去见过大将军了,不知他与你说过没有,秦国的使者如今已经入关,往长安而去了。那边也少不了拉扯,不过留给咱们的时间到底不多了,所以这场和谈还是尽快结束得好。”她说完顿了顿,又道:“如果秦都被攻陷,他们便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卫家军战力不俗,入了草原后攻城战打得虽然不多,但也不是不行。卫景荣闻言却摆摆手,显然没有考虑过:“那到底是都城,城坚墙高,攻打并不容易。而且咱们卫家军的儿郎都金贵着呢,耗在这上面不划算,还不如少要些钱财。”路以卿其实也这么想的,之前提议不过试探,见卫景荣清醒且惜兵,心下也很满意。两人就和谈的事商量了一阵,但这事说到底还是要看秦国那边。卫家军打到这里来是意外,没想过占领草原的他们也没什么底线,和谈的唯一目的就是尽可能的攫取利益而已。于是谈判的事其实也没什么好说了,不过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罢了。这个话题说完,话锋很快就转变,卫景荣主动问道:“之前阿爹与我说,你欲往秦都求见大祭司?”相比起卫家军的和谈,这其实才是路以卿此行的目的,连带着沈望舒都不动声色抬起了眼。路以卿倒不隐瞒,坦然道:“确是如此,我有事需得请他相助。”顿了顿才又道:“我有求于秦国人,也怕他们拿捏,所以谈判的事我就不掺和了。你若遇事想与人商量,倒可以私下来问我,我自不会将卫家军的利益拿来换私利。”她说得郑重,卫景荣闻言却摆摆手:“这不重要。如今秦都被围城门紧闭,你若要入城便要随我一同,若要见大祭司也不可能以寻常身份去见。你此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目的被人一语点破,路以卿也不尴尬,只抬眸去看卫景荣。果不其然,卫景荣没让她失望:“小路我与你说实话,我没拿你当外人。卫家军能有今日多靠你,今次你虽未参战,可功劳也有你一份。你若要见大祭司便直接去见,我替你将这一条加入和谈条件里也行,不需你避嫌,倒显得我寡情薄意,小肚鸡肠。”卫景荣的一番话没出乎路以卿的意料,可真听他这么说,还是不免心中一暖觉得熨帖。她嘴角扬起笑来,倒没再推辞矫情,高兴得甚至喝了一口苦茶:“如此我便不与你客气了。”卫景荣也笑,眉目疏朗:“谁要你客气了?你明日便随我入秦都去。”路以卿答应了,目光看向身旁的沈望舒,沈望舒放下空了的茶盏主动开口:“我亦同去。”卫景荣闻言笑容一滞,先看了看沈望舒,又看了看路以卿:“这,这合适吗?如今到底是在打仗,咱们也算是深入敌营,让弟妹跟着咱们去是不是太冒险了?!”他其实更想说儿戏的,从发现路以卿来军营都带着媳妇开始,他就一直觉得荒唐。只是碍于双方交情,不好开口罢了,但再把人带去和谈什么的就真太儿戏了。路以卿却道:“别小瞧阿沈,她也在我家主事多年,论谈判肯定比你厉害。”卫景荣闻言一默,不知反驳,沈望舒却道:“我非去谈判,只是不放心阿卿罢了。”说完见卫景荣想说什么,又道:“我是说大祭司那里。”这下卫景荣无话可说了,毕竟路以卿是去“治病”的,带着家属才是正常。第92章 有些熟悉路以卿二人与卫景荣约定好了入城谈判的事, 第二天也没耽搁,一行三人再加上卫家军的两个副将并十来个护卫大清早便离开军营,入了秦都。临行前卫景荣没忍住多看了沈望舒两眼,这一看提起的心倒也放下两分——今早特地用妆容掩饰过的缘故,沈望舒原本十分的容貌生生被减到了六分,如此她身上的光彩便被掩盖,看上去倒是普通了许多。至少混在人群里, 旁人第一眼无论如何都不会注意到她身上。“秦都到底是人家的地盘, 你们各自小心。”卫景荣特地叮嘱了一句。在场众人齐声应诺, 但显而易见这句话是提醒路以卿和沈望舒的, 因为除了她们俩,其余人昨日便已经随卫景荣入过秦都了。即便没有建功,但至少心里有底。路以卿和沈望舒都随大流应了,之后卫景荣也没再做什么, 翻身上马就走。秦都的城门还是紧闭着, 城外的八万大军哪怕并没有攻城, 也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所以卫景荣一行人是被秦国人用吊篮拉上城楼的, 城楼上更有许多军士戒备。别说他们区区十数人, 便是再翻个十倍百倍的人数,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夺城开门。路以卿登上城楼后四下扫了一眼,见自己十几人便引得对方如此戒备,心中不禁一哂, 倒也对双方目前的形势有了更为直观的了解。城楼上没什么好驻足的, 更何况秦国早有官员在此等候。卫景荣刚在城楼上站定, 秦国礼官便匆匆迎了上来,笑道:“少将军来了,丞相大人已在城中设宴,特遣下官前来相迎。”这话一出,卫景荣的额角都忍不住抽了抽,险些抬头去看天色——他是一大早就带着人出来的,现下也不过辰时,就没听说哪家设宴设在早晨的——只是双方也都明白,设宴只是个借口,所以卫景荣最后还是忍着牙疼说道:“如此那便有劳带路了。”礼官自然道声不敢,笑眯眯到前引路去了。卫景荣稍慢两步,压低声音与路以卿解释道:“昨日是有秦君亲自接待的,不过大概是没谈拢又不想跌价,今日秦君便不露面了。看这模样,倒似将和谈的事交给了丞相。”路以卿了然的点点头,又听卫景荣简单的将那位丞相大人介绍了一番,一行人也施施然走到了秦都的大街上。城中的情形看着倒还好,虽不若长安繁华,可作为一国之都,秦都显然也有自己的特色。而如今城外兵临城下,城中看着倒不是十分紧迫,甚至连街边的一些商铺都还开着。见此情形,路以卿忍不住说道:“这秦都看着倒还平和,半点不像被围了城。”她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恰好够让前面引路的礼官听见,对方闻言倒也不避讳,回过头仍挂着笑:“郎君说的是。昨日少将军入城,大家都知道要和谈了,自然也就放心了。”秦国人心都这么大的吗?自然不是,只是他们同样明白和谈的势在必行罢了。一句话,引来心思各异,之后的一路倒很安静,再没人胡乱开口。不过有闲心四处张望,甚至想着抽空在这城里逛逛的,大概也就只有路以卿了。秦都颇大,众人没走多久便都骑上了丞相府备的马,踏踏跑了半刻钟,这才到了设宴的地方——和谈自然不能在丞相府,哪怕是打着设宴的名头,最终也被安排在了秦国的四方馆。等卫景荣一行人抵达四方馆时,馆中不仅有秦相,还有不少秦国官员作陪。秦相说是设宴,现场的布置自然也是按着设宴来的。偌大的屋子里摆了两排矮几,正好可使双方相对而坐,最上一张主座空着,显然是留给未曾出面的秦君。卫景荣理所当然被迎到了上位,与秦相相对而坐,其余人倒是随意许多。路以卿便和沈望舒坐在了一起,听着卫景荣与秦相从寒暄说到正事,期间完全没有插嘴的意思,只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对面之人。然后看着看着,她的目光便落在了对面末席的一个青年人身上。按理说这样的场合座次多多少少代表着身份,偏这青年虽坐末席,可一身气度却不是前面之人能比的。许是路以卿的目光落在青年身上有些久了,那青年也抬眸看了过来。他一双黑眸格外深邃,让人看了莫名几分心悸,可旋即青年露出个笑,那深邃心悸便又在瞬间消散,仿佛错觉。路以卿收回目光,无意识蹙起了眉。旁人或许不曾留意她神情变化,可坐在她身旁的沈望舒却是一直关注着她,因此立刻便问道:“阿卿,怎么了,你为何皱眉?”路以卿闻言又想往那青年看去,却到底忍住了:“没什么,就是那人看着似有些熟悉。”****************************************************************************秦相所谓的设宴自然不是真正的设宴,也没谁会大清早就设宴请人喝酒吃肉的,因此这宴席最后也不过是上了些瓜果点心,在路以卿看来更像个茶话会。宴席大概还是会有,不过那也是中午或者晚上的事了。茶话会上,卫景荣和秦相的话题毫无疑问还是围绕着和谈进行的。双方都没有打仗的意思,谈的不过是个利益——卫景荣想多捞点,秦国人不想给那么多,于是开始扯皮。扯皮这种事最是费时,路以卿从一开始的正襟危坐,到后来撑着下巴看双方闲扯。卫景荣武将出身,毫无疑问嘴皮子耍不过对方,有时候被堵得说不上话了,就会横一眼路以卿,显然是想让她帮忙。可路以卿初来乍到,并不想立刻参战,于是依旧撑着下巴不开口,仿佛只是来看热闹的。卫景荣气得不行,觉得这跟说好的完全不一样。然而路以卿不开口他也没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紧牙关,任秦相等人将嘴皮子磨破,也绝不松口承诺半句。如此纠缠,渐渐便到了中午,说的也说累了,听的耳朵也听出茧子了。终于,卫家军这边一个副将揉着肚子开了口:“不然就先说到这儿吧。这也到午膳时间了,咱们要不先吃顿饭,下午再继续?”屁的个说到这儿,一早晨嘴皮子磨破,什么也没谈成。谁都知道谈判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这种毫无进展的磨嘴皮子也挺让人无力的。秦相将面前茶盏里的茶水一口饮尽,这才冲着外间等候的侍从挥挥手,吩咐道:“去膳房看看,午膳可是准备妥当了?”侍从去了,双方休战。卫景荣看看对面的秦国人,又看看路以卿,最后索性招手将所有人都叫过来凑在一起开小会。等卫家军众人围城一圈儿,做好了掩人耳目的准备,卫景荣这才恶狠狠地瞪了路以卿一眼,压低声音指责道:“小路,我是让你来帮忙的,不是让你来看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