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行不行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5
作者:或许有一天      更新:2023-06-20 12:07      字数:9875
  没想到这位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倒是意外的接地气。不过看着这些菜苗,路以卿原本还有两分浮躁的心,也算是彻底安稳了下来。一来对方竟然在将军府里都种了菜,那么想必军中缺粮缺菜应该已经到了一定程度。二来卫大将军既然在这里种菜,想必也是认定收菜之前云擒关不可能被攻破。这样就还好,有她讨价还价的余地,也不至于担心自身安危。诸般念头在路以卿脑海中闪过,脚下跟着亲兵的步伐却没有停。不多时便绕过了待客的前厅,又穿过庭院回廊,最后竟是直接将她带去了书房重地。一番通报,路以卿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卫大将军。对方的一身威严都在路以卿的预料之中,不过让路以卿意外的是对方长相并不似寻常武将那般粗犷,相反面容清臞颔下微须,看着更似文人——在此之前谁都没告诉过路以卿,这位传说中的卫大将军竟还是个儒将。路以卿看着卫大将军与卫景荣几分相似的脸,微怔了怔,旋即行礼道:“见过卫大将军。”卫季平倒是没摆架子,甚至亲自上前将她扶了起来:“不必多礼。路郎君于我大军先有资助之恩,又于小儿有相救之情,老夫实在当不得你的礼,反倒该与你行礼才是。”路以卿自然称不敢,心里却有些别扭——卫季平看着不过四十不到的年纪,开口就是老夫,可真让人不习惯。在现代,四十岁的男人都还算得上是年富力强的年纪,便是五十也不会有人说老。不过转念想想古人大多不长寿,七十已是古来稀,四十称个老也行吧。因为卫季平态度和蔼,路以卿自己又打岔想些乱七八糟的,面对位高权重者的紧张霎时就散了个干净。之后两人寒暄对话时,路以卿便表现得不卑不亢,倒是让卫季平高看了她一眼。两人落坐寒暄,心照不宣的先说些旧事联络感情,然后才渐渐转到正事上。卫季平最关心的只有一点,见路以卿年轻,便直接说道:“景荣与我说过,他与郎君定下赌约,若是卫家军能在三月内反攻回去,今后路家商行便肯替朝廷养着卫家军。”他说得轻描淡写,可路以卿并没有错过他话中“替朝廷”这三个字。这三字可大可小,听得路以卿眉头一跳,似乎是卫季平对她的一番敲打。路以卿刚开始摸不准卫季平的态度,可直接应下她不敢,要否认这话也不行。因为事关卫家军的利益,她若否认卫大将军就会觉得她是在戏弄他们。且不提这番“玩笑”会有怎样的后果,至少自己和路家在他心中的地位就该一落千丈了。垂眸想了想,便道:“不是路家,我答应少将军只代表我自己,这也是我与他的赌约。”卫季平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长眉一挑,看着路以卿的目光倒是更深沉了两分:“路郎君是说,我这十万大军不必靠路家商行,你一人就能养得起?”路以卿抿抿唇,倒是笑得颇为自信:“有何不可?路家商行是家父的心血,可那是他挣下的。我虽年少,却也想闯下自己的一片天。将军以为我为何在这多事之秋来西北?不过是想寻个机遇罢了。”说完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卫季平:“我遇到将军,将军遇到我,都是机遇。”卫季平不听她胡扯,一句话揭破:“是你先给卫家军送粮的,不是老夫与你偶遇。”路以卿却不为所动,理所当然道:“所谓机遇,也没说要在家中坐等啊。我看上了卫家军想要结交一番,卫家军也肯接受我的结交,这便是机遇。”这话也没错,不过话中若有若无也暴露了野心——好端端一个商人,跑来与军队结交,为的是什么?卫季平甚至大胆猜想,这胆大包天的年轻人不会是想收拢他手下的军队吧?路以卿当然没那么大的野心,察觉到卫季平目光有异之后,便主动坦白道:“好吧,我与将军也不绕圈子了。我对卫家军并没有恶意,也没有野心,所求不过是合作。”卫季平神情平静,看不出所想:“如何合作?”路以卿便抬手往西北指了指:“我想将生意做到那边去。”她说着,从腰上解下一个小小的酒囊:“我在家中蒸出了一种烈酒,很烈。这酒虽然好,可寻常人也品味不来,在长安不好卖不说,卖贱了也不值它耗费的粮食。可西北不一样,西北需要这样的烈酒,相信军中也需要。”卫景荣受伤醒来曾与方大夫说过,他知道烈酒清洗伤口有助于伤势恢复,那么卫大将军必然也是知道的。军队打仗最常受的就是外伤,许多人不是死在战场上的,而是死在战后伤势恶化。卫季平能够得军心,得民心,就不会无视手下将士生死。不过话又说回来,卫家军如今也是穷得叮当响,这位大将军不仅是军费被朝中克扣得厉害,他自己似乎也不善经营。否则守着两国商道,他但凡有些手段,也不至于闹到卫家军饭都吃不起的地步——亏得路以卿来时还想过将酒卖给他,现在是完全不用想了。卫季平没说话,接过路以卿的酒囊后打开闻了闻,酒气浓郁:“确实是烈酒。”路以卿挺直了腰板,直言道:“我敢说,这里没有谁能做出比我更烈的酒。而且除了烈,我也做出了好几种酒,口感都不错,应该是会有人喜欢的。”卫季平没尝她的酒,又将酒塞塞了回去:“所以你是想把酒卖去秦国?可恕老夫直言,就算老夫不通商事,也知道这些酒赚的钱不够养我十万大军,你绝对是要亏的。”路以卿抬手示意,将酒送给了他,继续道:“我想借这里的商道,要做得又不止这一笔生意。买进卖出,我还可以卖些别的去秦国,再买些别的回来,总归能折腾出钱就对了。”卫季平看着她,没接话,目光中带着明显的质疑。路以卿知道,作为镇守边关的大将,卫季平是不敢轻信的。除了怕路家与秦国有勾结外,也怕她买卖的东西有问题。于是路以卿又解释道:“我准备弄些玩物去秦国卖,就跟玉石珠宝一类,不会有什么关系。然后赚了钱,再买点羊皮羊毛之类的东西回来,都不犯忌讳的。”卫季平听完奇怪的看向她:“你要羊毛羊皮做什么?皮裘的话,羊皮也算不上好,羊毛就更不用说了,那些放牧的胡人拿来烧都还嫌臭。”这些路以卿就不跟他解释了,只道:“自然是拿来赚钱的。”卫季平不通商事,闻言也就不多问了。可他统领大军镇守西北,自然也不傻,最简单的账他也会算。更何况经过之前那一番对话,他认定路以卿也不傻,更不是一时冲动就会许下承诺的人:“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这些也不值得你夸下如此海口。”话说到这里,路以卿也看出卫大将军不是无动于衷,或者说他不能无动于衷——卫家军落到如今境地,他已然没了退路,更对朝廷没了指望。一船粮食都值得他派出独子去迎,路以卿这般大包大揽的“冤大头”自然更不能放过,放过她卫家军也看不到来日希望了。双方都是被现实逼迫到了极点的人,不在此时做出改变反抗,最终也就只能默默等死。路以卿觉得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双方态度也都有了个大致了解,于是又透露了一些:“好吧,我此行除了行商,还想向将军寻求庇护。”第73章 一个月就够路以卿在将军府待了整个下午,一直等到晚膳过后才回去的。期间还有军士来报, 秦军又来攻城了, 并没有如预料般的歇上几日。不过卫季平也没怎么在意,听后摆摆手, 让人如往常般守城, 又派了副将去坐镇就没再管了。路以卿看得出来, 卫季平对她还是很重视的。她试探着透露了不少消息,甚至直言自己背后有襄王的惦记, 都没能让这位大将军打退堂鼓。卫季平听她说完与襄王的纠结,甚至还松了口气,末了摆摆手道:“没关系,无所谓, 我卫家军的粮饷就快被贪没了, 还理他做什么?”有句话说得好, 将在外君命不受——镇守边关的大将手握重兵, 是真的敢跟皇帝摆脸色的,尤其延康帝又没什么威信。不说那些忠君报国的虚话,朝廷控制边军最有用的手段就是粮饷了。可这几年随着前首辅病重离世,卫家军的粮饷一点点被贪墨,卫家军与朝廷的联系也在一步步被斩断。到如今, 卫家军生存堪忧, 便是忠君爱国的口号喊得再响, 也没有一碗饭来得实在。卫季平不是个迂腐的人, 虽说他被逼迫至今也没有生出过反心, 可对朝廷的忠诚与期望也在先是之中一点点磨灭了。如今他更看重的自然还是手下的将士,如果路以卿的麻烦只是一个王爷的话,那他完全不介意对上,想来对方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跟他交恶。两人在襄王一事上达成了共识,双方的关系瞬间就被拉近了许多。之后路以卿也有意维护,最后再叫来卫景荣作陪,三人一起吃了顿饭,也算是将之前的赌约彻底敲定了。等路以卿从将军府回来时,整个人还有些恍惚。沈望舒见她神态便有些担忧,一面拉着她袖子将人领回去,一面问道:“怎么了,谈得不顺利吗?”说完担心路以卿失落,还安慰了句:“一次谈不拢也没关系,毕竟事关重大,卫大将军顾虑多,要仔细想想得失也是正常的,咱们可以等。”结果路以卿闻言却道:“没有,我们说定了,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容易……”话虽如此,其实仔细想想也并不意外——卫季平并不愚忠,卫景荣显然也是个聪明人。从一开始路以卿透露身份起,卫景荣大概就将路家当成了卫家军当前困境的出路。无论是自报身份,认下这救命之恩,还是与她透露卫家军如今的处境,说到底其实都是想放松路以卿的戒备,让她对卫家军更为亲近上心。他没恶意,只是在无形之中透露出结盟之意。至于那个玩笑似得赌约,不过是顺势而为,也是双方第一次表露态度与试探。路以卿结盟的意思很明确,卫家军如今也已经快到山穷水尽的绝境了。她还拖得起,大不了不见襄王收拾家产躲远点,可卫家军却是拖不起了,说来该比她们更急切才是。小两口之所以不确定,也只是因为双方身份的不对等而已。果然,沈望舒听她这么说也不意外:“如此也好,这第一步踏出去了,今后也就容易许多。”人的底线是可以一步步被拉低的,沈望舒还没见过卫大将军,不知道他是不是那种将忠君爱国刻在骨子里的人。但他既然愿意接受路以卿的资助,至少可以证明他不是个迂腐不知变通的人。如今他是松了口,将来若是一切平顺还好,若是路以卿执意搞事,他也是难下贼船的。路以卿赞同的点点头,她如今也没想过要怎样,一步步来就是了——端看如今朝廷那乌烟瘴气的模样,她是一点也不担心将来的,卫家军早晚也得被逼反。两人暂时了却一桩心事,心里都放松了不少,随后又说了些其他的。等回到房中,沈望舒又去摸路以卿脖子上的红绳,转了话题:“昨晚光线不好,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你将平安扣拿出来我再看看。”路以卿又缩了缩脖子,后退一步避开:“望舒别闹,痒得很。”沈望舒也知道她脖子怕痒,除了玩笑或者做某些事的时候,她寻常也不会去碰触。见状只得收手,又道:“那我不动手,你自己拿出来我看看。”路以卿却不准备给她看,又上前拉住她的手道:“没事,今早我看过了,好像是有一点点变化,不过不明显。或许就是明悟大师给的玉有问题,这平安扣看着就不是用的好料。”说完不等沈望舒反驳,便又道:“你看天色都这么晚了,我还没吃饭,饿都饿死了。”其实路以卿吃过了,只是她想转移话题而已。倒是沈望舒等了她一个下午,又担心她在将军府出了差错,晚膳到现在还没用,也就没怀疑她的说辞。只是路以卿转移话题的态度太明显,沈望舒也不会被她牵着鼻子走:“吃饭归吃饭,我也让厨房温着菜,但你得把平安扣拿来给我看看。”路以卿想到今早又变黑的平安扣,怕这一日过去更黑了,于是不想给。沈望舒见她支支吾吾的模样愈发起疑,又要伸手去摸,被路以卿躲开后便没好气道:“我知道你不想给我看,但你躲也没用,我要看早晚也是看得到的。”路以卿闻言哑然。这话说得可一点没错,端看两人的关系,除非她打算永远清心寡欲下去,否则这贴身的东西哪能躲过媳妇的眼睛?而且这平安扣她还不能取下来,沈望舒不许是一方面,有过这两日经历的她也觉得这东西还是戴着更安心,自己也不敢取。两人对峙片刻,路以卿也只得妥协,叹口气默默将平安扣扯了出来。白玉的平安扣躺在手心,路以卿自己先看了一眼,发现大半天过去没什么变化,还跟她早晨看到的一样。只是比起昨晚,看着似乎还是黑了些。沈望舒也看出来了,眉头紧蹙着,可惜她拿着那平安扣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这东西一开始对她来说就很寻常,除了是出自明悟大师的赠与,压根就只是块质地不佳的玉而已。她从来也没有感受到路以卿所说的“捂不热的凉”,自然也没法察觉更多的不同。路以卿也不会告诉她这个,见她眉头紧蹙就漫不经心的将平安扣收了回来,重新放回衣领里:“别看了,就是昨晚光线不好,白天看起来变化更明显而已。”沈望舒将信将疑,总觉得路以卿瞒着她什么。路以卿却拉着她往饭厅走,边走边道:“好了,别纠结这些了。你我都是寻常人,纠结这个也没用,还不如先去填饱肚子。”沈望舒顺从的跟她走了,却扭头对她道:“那等西北这边安稳下来,咱们要不要四处走走?你与卫家军如今也算结盟了,等收复失地,在西北这边的安全应该还是有保证的。明悟大师说你的机缘在西北,咱们如果一直窝在这里,或者躲在哪座城池,说不定就错过了……”路以卿知她担忧,闻言却笑道:“那可不一定。都说是机缘了,哪是你想找就能找的,不过是顺其自然的碰运气罢了。”她说完还往天上指了指:“说不定哪天机缘就从天而降了呢。”沈望舒下意识抬头,除了渐暗的天幕,什么都没看见。不过话说回来,路以卿的话也没错。她们已经顺着明悟大师的指引来西北了,至于之后的事,明悟大师没说,她们也没有任何推断,除了顺其自然也没别的办法。两人到饭厅时,小厨房果然还给两人温着菜,上桌后没多久就端上来了。不算多好的菜式,虽说有菜有肉,可跟两人在长安甚至沿途的用度比起来,都多有不如。可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汤,路以卿心中还是有些感慨——看看她们吃的吧,比将军府里还好,刚刚在将军府跟着卫家父子用膳,饭桌上可是连野菜都摆上桌的!堂堂大将军都吃上野菜了,将军府里边边角角也都用来种菜,不管是不是特意做给她看,路以卿心中都免不了几分唏嘘。沈望舒看她神情有异,自己也看了眼桌上饭菜:“怎么了,不合你胃口?”路以卿摇头,想给沈望舒说说今晚将军府的菜色,又想起之前想要转移话题说没吃晚饭的话。自打嘴巴的事她不想做,于是嘴边的话一转,便道:“不是,就是看到这些菜,想起了今日所见。望舒你没去将军府肯定不知道,将军府里四处种着菜呢,我都怀疑他们后院还养鸡。”说这话也是有依据的,因为今晚将军府的菜色里不止有野菜,还有鸡蛋……这么一想,莫名觉得卫大将军更接地气了呢,也是真穷。沈望舒对这话题也不知说什么才好,神情很是复杂了一瞬。路以卿也就随意感慨了一下,之后还是招呼沈望舒吃饭——将军府的菜式是真不好,再加上三人在饭桌上也免不了谈事,她也是真没吃饱,现在完全可以再补一顿。小两口吃着饭,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路以卿给沈望舒夹菜的当口也与她转述下午的谈话。总的来说,事情的走向跟路以卿和沈望舒商量得差不多。一开始的烧酒也不过是打开个话题,之后路以卿说起自己的生意,信誓旦旦保证自己如今至少能养得起卫季平手下的两三万卫家军。等之后与秦国的商路打开,她赚到更多的钱,自然也能供养得起更多的兵马。让个商人插手军队,甚至是直接供养让人拿捏命脉,这事听着就有些匪夷所思。可卫家军如今也快到绝境了,卫大将军并没有拒绝的余地,甚至不得不展示卫家军的獠牙,证明这拨供养不亏。沈望舒默默听着路以卿的讲述,又默默吃下她夹过来的青菜,这才开口道:“其他的都没什么问题,只是阿卿,你与少将军原本定下的赌约只有三个月,时间是不是太着急了?”路以卿闻言却摆摆手,说道:“秦军攻打至今也不过月余,用三个月收复失地不算短了。”沈望舒觉得事情不能这么算,毕竟对方有备而来,还有大军压境。可卫家军如今的处境怎样,两人也算是心知肚明,怎么可能以弱攻强还这么快收服失地?她怕急功近利。路以卿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只得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卫大将军说的。”说完她举起一根手指,又道:“少将军私下还跟我说,其实一个月就够了。”第74章 满脸都是拒绝沈望舒都不敢相信卫家军能在三月内收复失地,卫景荣说一个月她就更不信了。不过到底也是卫家军的少将军, 他的话沈望舒哪怕觉得不切实际, 可还是免不了会多想一二。见路以卿也是一副不大相信的模样,沈望舒便提醒道:“阿卿, 你那些摊子也是才铺出去, 如果卫家军真用一个月时间就收复了失地, 之后就该你践行诺言了。”说完顿了顿,才又道:“这么短的时间, 你那些摊子开始赚钱了吗,即便两万人马的开销也是不小的。”路以卿一开始没怎么放在心上,只不在意道:“没关系,之前送来的那批粮食不是够吃三个月的吗?就算赌约提前达成了, 我下次运粮来也可以等三月后。”沈望舒见她如此, 无奈敲敲她脑门:“哪有那么简单?真这么简单, 少将军也不会特意提起了。”路以卿闻言这才上心, 转念想了想也就明白过来了——卫景荣很早之前就与她说过,三个月的用量是按勒紧裤腰带算的,云擒关内近三万人,如果敞开了吃可能只撑得了一半时间。而打仗是要消耗体力的,尤其从消极防守改为主动进攻, 总不能再让人饿着肚子。成年男子的正常饭量有多少, 她运来的粮食又有多少, 路以卿简单一算心中也就有底了。三个月是真撑不过, 那些粮食顶多够吃一个半月的, 所以卫家军答应反攻也是孤注一掷。路以卿深吸口气,感觉卫季平敢凭自己一句许诺就下如此决断,也真是足够大胆果决了。沈望舒见她明白过来,便道:“其实不管卫家军一个月时间能不能够收复失地,你们之前定下了三月之期,你也该为下一批粮食筹备了。少将军不过是提醒你罢了。”路以卿扶额,终于意识到自己过于理想化:“我明白了。”顿了顿才又道:“我那些摊子才铺开,即便东西准备好了,销路大概也没这么快打开,要盈利多多少少还是需要时间的。不过阿爹如今应该已经到金陵了,江南鱼米之乡,应该是不怎么缺粮的……”这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无非就是还要向亲爹求助。非常时期这本是无可厚非,也是最好的选择,但路以卿想起之前自己信誓旦旦仿佛分家一般的行为,这时候再找路家主帮忙,便让她有种啃老啃个没完的感觉,莫名心虚以及羞耻。沈望舒与她同床共枕三年,虽说路以卿总是在反复失忆中度过,可沈望舒对她的了解却还是与日俱增。虽然她根本不能理解路以卿的某些想法:“阿卿这是为难?其实不必如此,父亲会乐意帮忙的。”在沈望舒看来,路以卿便是路家唯一的继承人,整个路家将来都是她的。而她如今所为又不是不务正业的败坏家业,路家主理应扶持,甚至可能早就已经替她准备好了粮食。在这样的情况下,路以卿向家中求助本是不该生出什么负担的,可她偏偏就在这种小事上在意。路以卿也不好解释什么,胡乱的点点头应下了,又加急送信去了金陵。心中则是默默打定主意,等将来她那些摊子开始盈利,就将求助的粮食折现还给路家主。事情有了决断,路以卿倒也不会更多的纠结,之后她便将注意力放到了这场战事上。卫景荣无论是不是提醒,他都已经将海口夸下,自然不能毫无动静——可事实就是毫无动静。路以卿以为一月期限紧张,卫家军很快就该开始动作,然而她领着沈望舒在城中一连晃悠了三天,却发现一切如故。关外秦军该攻城还是攻城,城中军士该防守还是防守,并没有半分异常。现实平静得路以卿都忍不住跟沈望舒吐槽:“我觉得他们父子俩可能是要骗我的粮。”沈望舒闻言倒是不骄不躁,只是给路以卿摸摸头顺顺毛,然后让她继续等着。如此三天过去,到了第四日,卫景荣才又使人传了消息过来。****************************************************************************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在某些时候是很有必要,或者说是不能不做的。之前卫景荣领了军令回阳城接应粮食,结果却才阳城外遇伏,几乎全军覆没。这事显然就不是关外秦军能够做到的,或者说不仅仅是关外秦军能做到的,关内必然有人勾结了外敌。卫大将军是个谨慎的人,在卫景荣传信回到云擒关后,他便派出了两批人马。一批就是先锋营那些骑兵,直接过来接应了卫景荣,也护送了路家一行人以及粮食入城。另一批则是他私下派遣的人马,由他身边最信任的亲兵领头,直接前往阳城查探卫景荣遇伏一事。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的卫家军虽然因为朝廷的缘故日益颓败,可早年间前首辅还在时,卫家军也几乎将西北打造成铁板一块。在西北这地方,可以说卫家军执意要查什么,几乎便没什么是查不到了。比路以卿一行人晚了几日,前往阳城查探的亲兵也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不算好但至少有个结果。他们查到了卫景荣之前出事,果然是有秦国的手笔在,还与卫景荣在阳城的旧识有关。只可惜他们去得晚了些,找到相关人等时,这些人基本都被灭口了。这些事原本与路以卿等人无关,可她们既给卫家军送粮,又救下了少将军,只怕有人因此将目光投在了她们身上,卫景荣于是特地使人来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被派来的是卫景荣神机营的副将,也是一员二十出头的小将,末了还问路以卿:“少将军让末将来问问,郎君之后可要退回阳城或者雁鸣城?他说与您的赌约即将开始,云擒关可能也会乱上一阵,被人浑水摸鱼还不如回去后方。而且您与夫人留在此处,恐怕也只徒耗时日。”路以卿想了想,也没有拒绝——她来云擒关的目的本就是见卫大将军一面,如今双方不仅见面,还达成了协议。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多逗留其实也没必要,而且这里到底也是军事要地,没理由让他们这些外人久留的,能让她们入城都是看在那些粮食的面子上。至于回阳城或者雁鸣城的安全问题,路以卿也不是很担心。毕竟刚出了卫景荣那事,卫大将军又刚往阳城派了人彻查,她才不信卫家军的人见被灭口就回来了。等送走那传话的小将,路以卿便对沈望舒道:“兵荒马乱的,云擒关确实也不是久留之地,再说咱们回关内也还有事要做。”沈望舒对此也不意外,卫家军真要反攻还留着她们这些外人,她才会奇怪。不过沈望舒有别的担心。她先往阳城的方向看了眼,那里对于云擒关来说算是东面。而后又往云擒关外,或者说是西北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深深。路以卿一下子猜出了她的心思,不免笑道:“望舒你太执着了,没说咱们道了西北就不能再往东回走啊?再者说要往西凉,咱们是还得回去等等才好。”沈望舒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她摸出路以卿脖子上的平安扣看了看,总还是有些担心:“我怎么感觉这玉又变黑了?”路以卿否认:“哪有的事,是你错觉罢了。”其实不是错觉,那平安扣确实有在慢慢变黑,只是不比一开始明显,而是非常非常细微的变化。而与这平安扣的小小变化相比,路以卿更在意的还是每日里的梦境——细碎而光怪陆离的梦,醒来时总会忘记大半,可残留的些许痕迹却让路以卿怀疑,自己正在融合原主的记忆。这没什么不好的,有了原主的记忆,她便可以更好的适应这个新环境。只是偶尔看着脖子上那块渐渐染黑的平安扣,她又总觉得哪里不对,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的预感。两人没在这事上多做纠结,毕竟怪力乱神比不上眼下实际。路以卿的态度传回去,卫大将军那边也很快有了反馈,兵力有限的情况下,还派了五百人护送她们回阳城。路以卿私下又与沈望舒戏言:“看,这就是金主的力量!”沈望舒没听过“金主”这个词,可这个词的含义也是显而易见的。她失笑之余,也不得不捏着她耳垂警告:“阿卿莫要乱说话,需知祸从口出,你这话传到卫大将军耳中可不好听。”路以卿眨眨眼,乖乖受教,又小心翼翼的将媳妇的纤纤玉手从耳垂上取下来。两人说笑归说笑,可吩咐下去之后,众人收拾行李的速度也不慢——前前后后,她们拢共也只在云擒关里住了七天,第八天一早又在卫家军的护送下回返阳城了。回阳城的路上路以卿百无聊赖,让人去找了粗线准备打发时间,结果合适的粗线没找到,只找到些细麻绳。她也不挑,又拿防身的匕首削了两根细木棍,开始鼓捣起编织来。沈望舒好奇看两眼,问她:“阿卿你这是在做什么?”路以卿举着细麻绳对她道:“我就练练手,等回头给你织个围脖怎么样?”沈望舒看看她手中粗糙的细麻绳,再看看她拿着木棍乱戳的古怪动作,满脸都是拒绝。第75章 羊毛西北的风沙里, 路以卿正拿着麻绳研究怎么织围脖。金陵的老宅中, 路家主却是召见着管事, 翻看着文书账本, 忙碌不已。又一批管事商量着离去,管家眼看着天色不早, 端着几盘糕点见缝插针的走进了书房, 劝道:“家主, 天色不早了,该用晚膳了。您也是大病初愈, 这时候合该好好休养才是。”路家主闻言头也没抬,等了等果然等到了放在手边的糕点。他随手捻起一块放进嘴里,这才开口道:“不急,晚膳迟些用也无妨。”管家看着路家主熟练的动作都有些无语了,不免又劝了句:“家主,再晚些您又该说时间太晚,晚膳可以免了。可您也不能拿糕点当饭吃啊,郎君知道会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