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行不行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6
作者:或许有一天      更新:2023-06-20 12:06      字数:9891
  路以卿和沈望舒没什么身份可提,但两人比寻常人又多了个优势,那就是有钱。而有钱财开道,哪怕是相国寺这些方外之人,收得香油钱多了,也会给予些便利。当两人从大雄宝殿里出来时,身边就跟了个小沙弥,一边为二人引路一边说道:“两位施主且跟小僧来,明悟大师正在禅房接待贵客,算算时间也该结束了。”路以卿闻言,凑到沈望舒耳边低语了一句:“望舒你看,这明悟大师像不像是给相国寺打白工的?咱们给这么多钱,跟相国寺买了一个见面,明悟大师还得连着趟接待。也不知之前那贵客是真的贵客,还是咱们一样,都是花了钱才能见到人的‘信众’。”沈望舒听她说得不像话,偷偷在她腰上拧了一把,附赠一个不善的目光。路以卿头一回遭受如此待遇,差点儿没原地蹦起来。好歹还顾虑着面前引路的小沙弥,这才勉强绷住了没失态,就是看向沈望舒的目光不仅委屈,还带上了控诉。沈望舒对此视而不见,步子依旧迈得不紧不慢。明悟大师在相国寺中的地位显然不低,小沙弥引着二人足走了一刻钟,这才来到了一处禅房前。而这禅房虽然僻静,却修葺得十分精致。禅房外的小院里古树石桌,用来待客也很好。不过先前的贵客显然还没走,也不是在外接待的,因此禅房此刻还是大门紧闭。小沙弥见状挠了挠头,有些尴尬。他自然不可能打扰明悟大师待客,正想请两人在石桌旁小坐稍待,就听禅房大门“吱呀”一声轻响,却是恰好打开了。禅房里的人陆续走了出来。当先便是一个衣着富贵的老夫人,身边还跟着两个少女搀扶,看装扮姿态当是祖孙。三人一面往外走,一面还回头客气的与身后之人说着什么。而跟在三人身后出来的,正是一个穿着黄色僧衣的中年和尚,想来便是那传说中的明悟大师了。路以卿的目光不禁在那僧人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她听着沈望舒将这明悟大师夸得天下少有,还以为见到的会是个年轻俊秀的僧人,结果见到的却是个长相平平的中年和尚。若非那一身气度慈善温和,让人见之可亲,当真便是扔在人堆里都找不着的。光看长相,这明悟大师倒没有多少高人模样,路以卿见了莫名有些安心。这边路以卿被明悟大师吸引了注意,那边沈望舒却主动上前迎了两步。路以卿还以为她是迎着明悟大师去的,结果却见她冲着那出来的老夫人盈盈行了一礼:“望舒见过祖母。”路以卿呆了呆,虽然不认识对方,可见了沈望舒作态也忙上前跟着行了一礼。心道这还真是巧合,前几日沈望舒刚拒了回沈家的事,结果竟在这相国寺里遇见了沈家人。她想着这些,等了等,却没等到面前的老夫人回应,稍稍抬眸便只见一片衣角从眼前滑过——沈老夫人竟是一声为吭,仿佛看都没看到她们一般,径自从两人眼前过去了!路以卿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怔怔的抬头看了过去,见到的自然是沈老夫人头也不回的背影。倒是在她身旁搀扶的一个少女回头看了一眼,只是对方看向她与沈望舒的目光中却没有半分善意,那双黝黑明眸中闪烁的尽是轻蔑嘲讽与幸灾乐祸。眉头微蹙,心一下子也堵了起来,路以卿下意识回头去看沈望舒:“望舒……”沈望舒此时也已经站直了身上,面上倒是淡淡的不见喜怒,对上路以卿担忧的目光还冲她笑了笑:“没事,恰巧遇见,打个招呼而已。”路以卿抿着唇,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一点点的心疼弥漫在心间,让她甚至想要冲动的将人揽进怀里好好安慰一番——沈家人对待沈望舒竟是这般态度。原来这就是她远走都不愿与家中告别的原因吗?果真如此的话,那还真是不如不见。沈望舒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抬手在她紧蹙的眉心上轻轻点了点:“好了,我真的没事。”说完又转身,冲着一旁的明悟大师歉意笑道:“实在失礼,让大师见笑了。”明悟大师自然道了句“无妨”,目光却早早就落在了路以卿身上。第46章 白玉平安扣路以卿所有的愤愤不平都被沈望舒的一句问好给打破了。尤其当她抬眸看去, 对上了明悟大师那双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眼眸,心里更是忍不住狠狠一跳。明悟大师见她脸色不好, 反而冲她笑了笑:“二位施主有礼了, 不知所来为何事?”沈望舒本是打算以谈论佛经的名义与这位大师结交的,之后再旁敲侧击的问一问路以卿的问题。可眼下看来, 明悟大师显然是眼明心亮之人, 一眼就看穿了她们别有目的。既然如此, 她便也不想对出家人说什么谎话, 便直接道:“大师慧眼, 我等确实有事相求。”明悟大师闻言果然不见诧异,也没因为麻烦上门生出什么厌烦来, 依旧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他温声与那带路的小沙弥知会了一声,请他去为三人泡壶茶水回来,也没请二人入禅房详谈, 反而就近邀了两人在院中古树下的石桌旁落坐。恰此时天气正好,有阳光透过古树洒下, 便被那繁盛的枝叶分割成了细碎的光斑。落在人身上半点不觉燥热, 反而随着风吹叶动, 光影变换,别添了几分闲适。路以卿眉心一直微蹙, 目光却只盯着石桌上的光斑,并不再与明悟大师对视。明悟大师自然瞧出来了, 落坐后索性直接点明:“二位前来, 是为了这位……小郎君吧?”话语中的停顿沈望舒和路以卿都听出来了, 两人心中明了,路以卿的身份八成是被对方识破了——如果在见到明悟大师之前,两人对他还有所怀疑,可真见到了人反倒信了他名副其实。尤其是路以卿,在她对上明悟大师目光的那一刻,是真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对方看透了。沈望舒本也不是个矫情的人,她来相国寺自有目的,对方点破也省得她旁敲侧击。唯一担心自己表现得太过功利急切,对方似乎也并不在意。想了想,她索性连寒暄都没有便直言道:“确实如此,大师可听我细细说来。这事还得从三年前说起,彼时我刚嫁予阿卿为妻不久。某日她因事随家中管事外出,偶然受到惊吓,回来之后便病倒了。那一病她便昏睡了三日,醒来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说到这里,沈望舒还略微停顿了下,暗自观察二人神色。明悟大师听到她与阿卿是夫妻,也没露出诧异或者鄙夷,仍旧一副认真聆听的平静模样。路以卿听得倒是比明悟大师还认真,不知不觉抬起了头,正等着她下文。沈望舒便继续说了下去:“她忘了我,也忘了家中父母,从前所学几乎都忘了个干净。家中请了大夫替她诊治,却都道她身体康健,并无不妥。无奈之下,家中只得接受了这件事,阿卿也重新认识了解周遭一切。她学了三个月,初见成效,结果某日醒来,便又将前事忘了。”路以卿听到这里眉头皱得更紧了,下意识握住了沈望舒的手——其实这些过往沈望舒都没有对她说过,她所知也只是于钱所说的,原主从前时常失忆,却不想这情况都持续三年了。而且听沈望舒所言,受惊后失忆,大夫还诊治不出,忽然就觉得这事添了两分神异色彩。沈望舒却并没有夸大其词,被路以卿握住手也只冲她勉强笑了笑,想了想还是补充道:“阿卿再次失忆并非个例,事实上从那时候起,她几乎每三月就会失忆一回,前事尽忘。”说完才恳求:“时至今日我等也别无他法了,偶然听说大师在此讲经,便想请大师代为看看。”她这话说得尚有保留,也没提什么鬼神之事。因为明悟大师除了是得道高僧之外,一身医术也是颇负盛名,据说他连瘟疫都治好过,向他求医也没什么奇怪。说来这年头的高僧还真没什么骗子,他们不仅满腹经纶,于杂学之上也多有涉猎。医术几乎是标配,还有高僧精于农事,精于水利,精于茶道等等,端看个人际遇。路以卿听完沈望舒的话后,依稀也觉得有哪里不对,下意识便看向了明悟大师。明悟大师却并没有要求替她诊脉还是怎样,只一双通透的眸子盯着路以卿瞧了好一会儿,半晌后才收回目光,平静的说了一句:“三年前,小郎君应是在那场惊吓中惊了魂。”****************************************************************************等到小沙弥将泡好的茶水送到禅房时,路以卿和沈望舒已经离开了。小道上,两人并肩,路以卿手中拿着一只白玉所制的平安扣。她将之高高举过额头仰首去望,便见阳光穿透玉质,隐隐可见其中不规则的纹路——这白玉平安扣的玉质十分普通,做工也相当简陋,堪堪打磨平整而已。有路以卿腰间价值百金的玉佩做对比,两者仿佛珍珠与鱼目。她看了一会儿便收回手,将那平安扣随意握在掌心把玩,嘟嘟哝哝说了一句:“这怎么看都只是个寻常的平安扣啊,还说什么镇魂,上面连个经文都没刻。”沈望舒闻言却不赞同的看了过来,神情也是难得的严肃:“明悟大师说这是开光的法器,你好好收着便是,管它上面有没有刻经文。”路以卿捏着平安扣,歪头看她:“你还真信有了这东西,我就不会失忆了?”沈望舒不说相信,也不说不信,只道:“三月时间一过,自有分晓。”路以卿听她提及三月,心中不知怎的就很在意。虽然她明明记得自己是穿越来的,也相信原主失忆的毛病与自己无关,可听了沈望舒的话却总有种莫名的违和感。犹豫了许久,路以卿还是问道:“望舒,你能与我说说,我从前失忆醒来都是什么样吗?”沈望舒闻言深深看她一眼,先是从路以卿手中取过了平安扣,捏着红绳与她挂在了脖子上,这才开口说了一句:“还能怎么样?自然是与你前些日子失忆醒来时一样。”路以卿还想问什么,沈望舒却顺手又将那平安扣塞进了她衣裳里。原本拿在手上并不觉得凉的白玉落入衣内,贴上肌肤却有一种莫名的沁凉,生生激得路以卿打了个激灵。而且不是错觉,那平安扣贴在她肌肤上许久,似乎都没被捂热,一直冰冰凉凉十分有存在感。下意识抬手捂了捂胸口平安扣所在的位置,路以卿觉得这玩意儿八成不是用来温养魂魄的,镇魂说不定就是冰封式的镇——当然这么说有些夸张,事实上那玉也没这么凉。沈望舒见她动作不禁问了一句:“怎么了?”路以卿顺势也就放下了手,答了句:“没什么,就是这玉有些凉。”这一问一答,两人的话题便又从失忆上扯了回来,沈望舒似乎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路以卿一面适应着胸口处那一抹凉意,一面又问道:“望舒,你觉得那明悟大师真的可信吗?”路以卿这一问,两人的思绪都不由地回到了片刻之前……片刻前的明悟大师亲手递出了那枚白玉平安扣,他看着路以卿说道:“世间因果难料,小郎君如今早不是当初被惊魂那么简单了。若要解决失忆之事,也非无法,只是小郎君的缘法不在贫僧这里。这平安扣你且拿去,带在身边可解失忆之难,只这东西治标不治本,若要治本还得另寻他法。”路以卿懵懵懂懂接过了平安扣,当时似乎也被冰了一下,但旋即就恢复正常了。而彼时她满脑子都是对方没认出她,没看出她是个异世之魂,提着的心也放下了大半。还是沈望舒追问了一句:“不知大师所言的缘法在何处?”明悟大师倒也没卖关子,手往西方一指,便坦然道:“西北之地。”沈望舒当时一听,差点以为路以卿偷偷收买了对方——路以卿前些日子闹着要去西北卖酒的事可还没过去,虽然这几日她都没再提,可沈望舒和路家主都明白,她并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结果路以卿不提西北了,她们跑到这相国寺来,明悟大师一开口竟也是西北!得到这么个答案的沈望舒心情复杂,可好在她还有理智,没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冲昏头脑。稍后又追问了一些细节,可惜明悟大师这回没再多言,只让她们去了自然有解。收回思绪,沈望舒反问路以卿:“那阿卿觉得,明悟大师可信吗?”路以卿闻言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该说信还是不信。因为明悟大师所谓的惊魂对她而言几乎便是无稽之谈,可他提及的西北又让她蠢蠢欲动。毕竟路家主如今可还坚持着要亲自去西北呢,她也没办法说服对方,但如今明悟大师亲口说她的缘法在西北,要解决失忆这事,路家主就不能再拦着她!略一犹豫,路以卿还是咬咬牙,说道:“我觉得明悟大师盛名在外,应当是可信的吧?”说完又目光灼灼的看向沈望舒:“等回家之后,望舒可将今日详情说与阿爹听。”沈望舒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不禁勾唇笑了笑——事实上她也是愿意相信明悟大师的,不仅是因为什么盛名,更是因为见到那个人,就会从心底生出一种信任。左右都没有其他的解决之法,去西北一试倒也不是不可,只要三月之期时别让路以卿闹出什么大动静就好。路以卿一看沈望舒这神色就知道她答应了,心情一时也放松下来,牵起沈望舒的手便道:“咱们来相国寺花了这么多钱,就在那树下坐了一刻钟。走走走,咱们四处逛逛去。”第47章 吃你家大米了路以卿是最近在家中憋得时间太长了, 难得出来才想拉着沈望舒四处逛逛。结果因为之前与明悟大师的一番话分了心神,倒让她忘了之前遇见沈家人的不愉快,更忘了问问沈望舒。没想到她把这茬忘了,双方却有孽缘, 走着走着竟又遇见了。这一回倒没见着沈老夫人, 她们遇见的是之前扶着沈老夫人的两个少女,还有另两个路以卿不认识的夫人同行——想来是沈老夫人年纪不轻, 前来礼佛也没精力四处溜达,这会儿也不知去哪里休息了。倒是少女心性,出来一趟不免四处走走,身边跟着的许是长辈。路以卿见着之前表露恶意的少女, 眉心下意识蹙了蹙, 还不待几人走近,便拉住沈望舒问道:“望舒, 之前忘了问你,这些都是什么人啊?”沈望舒显然也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沈家人,听到问话微微垂眸,语气倒是平静:“我忘记你不记得了。之前在明悟大师那里遇见的, 年长的是我祖母, 也是沈家的老夫人。两个年轻女郎,一个是我庶妹,另一个是我三叔家的堂妹, 据说都颇得祖母喜欢。”路以卿一下子就从她话中听出了端倪——沈望舒用的是“据说”, 她自己家的事提起来竟然要用据说吗?还有那沈老夫人, 沈望舒嫡出的她都看不上,偏宠着庶出的女儿,又是什么毛病?!不等路以卿再问什么,沈望舒又望着对面的人继续介绍道:“现在对面过来的,穿黄色衣裳的女郎是我堂妹,穿水绿衣裳的是庶妹。至于那两个夫人,穿紫色的是我三堂婶,见面你称她三婶就是。至于另一个……是我母亲。”听到最后一句,路以卿愣住了,扭头去看沈望舒神色。却见她神情淡淡,既没有见到亲人乃至母亲的欣喜,也没有因对方轻视而生出的怨愤,仿佛见到的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路以卿心中蓦地生出许多怪异来,以至于她下意识脱口问道:“咱们要改道吗?”其实双方距离不远,该看见的都看见了,这时候避开显然是失礼的。可路以卿又不在乎这些,她想到了之前冲着沈望舒流露恶意的庶妹——沈家这样一个庶女都敢对沈望舒如此态度,她都不敢想象双方会面又是何等光景?但让她媳妇吃亏受气是不可能的,她又不好顶撞岳母,不如避开。沈望舒听到路以卿如此说,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笑意,可却摇头道:“不必了。出门在外,她们总归是要顾虑颜面的,也不会当众给我难堪。”路以卿一听,更心疼了,又不解:“可她们为什么要给你难堪?”这个问题,沈望舒没有回答,不过很快路以卿就知道了。她们没有改道,对面的人自然也不会避让,几句话的功夫双方便撞见了。路以卿和沈望舒身为小辈,自然要向沈夫人和三夫人行礼,对方倒没像沈老夫人那般直接的无视她们。三夫人似乎还挺客气,与路以卿她们寒暄了两句,只是话语中多多少少有些路以卿听不太懂的机锋。倒是沈夫人脸色更难看些,见着二人竟直接问:“你们来相国寺做什么?”这话不像是关心询问,反倒像是责怪她们出现一般。路以卿脸色当即就不好了,看着沈夫人几乎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沈望舒的亲娘。可她私下问过于钱,沈望舒确实是继室夫人所出,而如今的沈家夫人正是对方——既然是亲生的,沈夫人为什么会对沈望舒如此态度?那冷淡的模样甚至比不上之前对那庶女。似乎怕路以卿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沈望舒偷偷扯住了她的衣袖,面上依旧浅浅淡淡的:“回母亲,我与阿卿听闻明悟大师落脚相国寺,因此前来求见。”沈夫人听完这话却蹙眉,竟斜睨着二人道:“你们也想求见明悟大师?”路以卿听着这话觉得,整句话前沈夫人少说了一个“凭”字……凭你们也想求见明悟大师?沈望舒还没答话,倒是一旁的庶女沈娉婷掩唇笑道:“母亲这就错了。明悟大师虽是得道高僧,可也架不住某些人有钱啊。一千两香油钱打动不了相国寺,那就用一万两,人家可财大气粗呢。”这话说出来总有种怪异的嘲讽。尤其沈娉婷还加重了有钱和财大气粗这两个词的语气,仿佛这两个词尤其粗俗,不能入耳一般,听得路以卿也是格外膈应——有钱怎么了,有钱吃你家大米了?不对,有钱才不用吃你家大米,你是吃不上大米嫉妒怎么的?!路以卿隐约感觉对方有点仇富,可又因阶级原因,这仇富中似乎又带着些自傲。这边路以卿还有些理不清沈娉婷的心态,那边沈夫人听到沈娉婷的话后,却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堪入耳的话一般,露出了明显的厌恶:“好好的佛门清净地,也被你们这身铜臭玷污了。”路以卿:“???”路以卿从不觉得以钱开路有什么问题,毕竟相国寺收了她的钱,也是你情我愿的事。说什么玷污?当和尚不吃饭啊,给菩萨塑金身不要钱啊,做善事施粥不要米粮啊?她不是很明白沈夫人的脑回路,对方或许过于清高了。不过这会儿路以卿显然不想忍,便冷下脸道:“既然您嫌我们铜臭,那我们也不留在这儿碍您的眼了,告辞。”说完这话,路以卿拉着沈望舒就走,背后隐隐约约又传来沈娉婷说她们失礼的话。****************************************************************************路以卿果真生气了,气得拉着沈望舒走出老远都没有停下脚步。最后还是沈望舒拉住了她,将她牵着转过头来,温声问道:“怎么了,至于气成这样?”路以卿气鼓鼓的,俊秀的脸上露出委屈,却不是为了自己:“你还跟我说,她们不会当众给你难堪。那小丫头说话阴阳怪气,还有你阿娘……这都不算难堪吗?”对于沈望舒来说,其实真不算,可她显然不能这样与路以卿说。见路以卿气得脸颊都鼓起来了,她还伸手在她脸上戳了戳,好笑的反问:“你觉得那是难堪?”路以卿脸颊软软的,被沈望舒一戳一个酒窝,戳得她都要生不起气来了。尤其见沈望舒戳着她脸颊露出饶有兴致的笑,路以卿就感觉自己之前鼓起的气,似乎都被这一指头给戳破了。然后她冷静下来想了想,竟不知道如何回应沈望舒的话——说她有钱就是难堪吗?这怕不是在开玩笑呢。古往今来,只听过没钱的不好,贫贱夫妻百事哀,倒没听说过谁嫌弃自己钱多的。路以卿终于冷静下来,顺手握住了沈望舒戳她脸颊的手指,还是有些不解:“我觉得有钱没什么问题,可她们那态度分明就有些不对,是我哪里不好吗?”沈望舒被她攥住了食指,也不挣扎任由她握着,语气平静的问道:“不是你不好,是她们觉得我不好。”说到这里,沈望舒抿抿唇,却不隐瞒什么:“你忘了,当初你我结缘,是因为被贼匪虏了去。女儿家入了贼窝,哪里还能有什么好名声?她们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路以卿听完,猛然想起当初在襄王府听过的一些闲言碎语,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古时女子多重名节,像之前沈夫人那般表现清高的,恐怕尤其看重这个。家族,名节,是压在女子身上的两座大山。路以卿是不知道当年之事,可她脑补一下也能明白,坏了名节的女子会遭遇什么。好一些的绞了头发送去家庙当姑子,坏一些的直接一根白绫以死明志。可沈望舒没有死,她选择嫁给了路以卿,也许她的苟活在沈家人眼里就是罪过,便连她的亲生母亲也容不下她!想着想着,路以卿的眼圈儿都红了,替沈望舒委屈的。沈望舒却摸了摸她的脸颊道:“想什么呢?能嫁给你,我也没什么好委屈的。”她说着甚至还笑了:“其实我还挺感激当初那番遭遇,若非如此,我便该嫁给旁人了。”路以卿原本还在替沈望舒委屈,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你怎么就要嫁给旁人了?!”沈望舒便冲她眨眨眼,笑道:“我比你可大了两岁,你以为当初我还没定亲吗?”说完也不等路以卿追问,便继续说了下去:“我当初早已定下亲事,是我爹一个旧友的儿子。他家道中落,因此迟迟不能来迎娶,而我爹碍于名声也并不想退婚,便一直拖着。”路以卿听说沈望舒曾经还有过未婚夫,顿时酸了,追问:“那他现在人呢?”沈望舒还是笑:“自然早就退婚了。我坏了名声,他不肯娶我,退婚之后我爹本是要将我送走,是你带着聘礼前来求娶,才有你我今日。至于那人,听说退婚后就与沈家断了联系,碌碌无为至今。不过因为他家道中落,而你家中豪富,旁人说起就会说我嫌贫爱富。”其实也是路家商贾地位不高,旁人才敢如此议论。可这又是哪来的道理?明明被退婚的是沈望舒,现在倒都来苛责她,这世道女子果然艰难。路以卿顿时更心疼了,她知道当年之事肯定远不止于此,沈家的内情也不止于此。但她不想问了,抬手抱了抱媳妇,路以卿说道:“望舒,我记得咱们家每月还要给沈家不少钱,今后咱们也不在长安做生意了,不需沈家庇护。这钱就不给了吧?”第48章 从来没什么野心沈望舒出身的沈家算是世家,家族内不少人在朝中任职。不过沈家又与那些权贵有些不同, 因为沈家子弟在朝中任职多为清流, 不是国子监就是翰林院之类的地方。清流名声好听,结交的人脉也不少, 但论权势和钱,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沈家人因为清流出身, 骨子里便也带上了清高,否则沈家主当初也不会碍于颜面死活不给沈望舒退婚。可再清高的人说到底也是要吃饭的——沈家传承数代族产也不少, 可产业再多也架不住人多,而且清流也不代表他们不需要撑起世家门面, 一来二去竟是捉襟见肘。路家就不同了, 路家就是路家主带着发家的, 传承是没有, 可大笔的金山银海供养的也只是父女二人而已。当初路以卿厚着脸皮求娶了沈望舒,自以为高攀,也怕自己的缘故让沈望舒将来在姐妹之间低人一等,因此三年来一直在给沈家送钱。不止沈家,还有襄王府, 两家就跟吞金兽似得吞噬着路家钱财,却犹有不足。路以卿偶然翻到账本,看着那一笔笔的大额支出, 也不是不心疼钱财。不过当时她并没有多想, 沈家那边是因为沈望舒爱屋及乌, 觉得为媳妇花点钱没什么。襄王府那边不管襄王现在是什么心思, 可这三年间路家也不是没借过对方名号,没得过对方庇护,说到底算是等价交换。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襄王被路家的钱财养大了胃口,想要将路家整个占为己有。而沈家也不似路以卿所想那般和善——花着她的钱,还看不起她,凭什么?!路以卿不服气,更为沈望舒不值,因此头脑一热便说道:“望舒,我记得咱们家每月还要给沈家不少钱,今后咱们也不在长安做生意了,不需沈家庇护。这钱就不给了吧?”话说完,路以卿便咬了咬唇,有些后悔。她不后悔这个决定,可她后悔这般说出来了。沈望舒毕竟是沈家的女儿,无论沈家对她什么态度,可在世人看来她都不该对父母家族心怀怨怼。而且三年时间她都忍下来了,想来对沈家也还是存有感情的,那自己的决定是不是让她两难了?真要断了沈家的银钱,其实压根不用让沈望舒知道。她私下里知会送钱的管事一声,再不然跟路家主打个招呼也就是了,何必让她为难呢?这边路以卿想得有点多,那边沈望舒的态度却出乎她意料的干脆,脸上笑意甚至都没淡上半分:“如此也好,反正咱们也要走了,今后总不能千里迢迢再来送钱吧。”路以卿因为她的不在意怔住:“诶?”沈望舒便又捏了捏她的脸颊,好笑道:“你忘了,我早说过不用给沈家送钱的。他们本也看不上你我,并不会因为你送去银钱就改变什么。而且钱收得多了,他们也会将此当做理所当然,只怕哪一日断了这钱财,他们反而要将咱们当做亏欠了他们的仇人一般看待。”路以卿眨眨眼,觉得沈望舒说得很有道理,自己现在断了银钱沈家人肯定就要恨自己了。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沈望舒不在意,她才懒得管沈家是谁。心中的气愤似渐渐消退了些,路以卿盯着沈望舒又问:“那望舒,咱们还要在寺里逛逛吗?”沈望舒显然也不想再遇见沈家人,因此摇头道:“算了,咱们还是走吧。”路以卿这回没什么异议,牵着媳妇便往相国寺外走去,边走边在心里算了算:路家每回给沈家钱财都是月初,现在都是月中了,这个月的钱肯定给过了。想想有些亏得慌,不过没关系,下个月就没有了,看他们还怎么摆自己的清高!****************************************************************************两人离开了香火鼎盛的相国寺,可路上花了一个多月时辰,在寺内连着拜佛捐香油求见明悟大师一起,待了还不到半个时辰,想想就这么回去了又觉得亏。索性今日天气晴朗,相国寺外风景也算不错,路以卿便拉着沈望舒步行离开。马车不远不近跟在两人身后,身边来往都是香客,偶尔也有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看上去别有一番热闹。只是来时路以卿满腹心事,倒没注意这些,此刻牵着沈望舒不禁感慨道:“相国寺香火这般好的吗?香客这么多,如果在这里修个铺子岂非日进斗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