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无心看风景》TXT全集下载_28
作者:小合鸽鸟子      更新:2023-06-20 09:16      字数:9886
  汤燕关:“……”梁真:“……”“诶呀,今天天气真好,”梁真同汤燕关相识,同汤燕关使眼色,浮夸道,“是吧小汤。”“对对对,”汤燕关配合,连连点头,“节目组把决赛直播选在今天晚上真是太合适了。”在场记者:“……”“……”想想都还有点后怕的林淮也很是无语,毕竟一个多月前,当两人还未冰释前嫌,他是夹在中间最尴尬危险的一个。这种冲突并不是突如其来的,早在节目开始录制前,32岁的梁真就对这个年仅23岁的偶像导师颇有微词,后期制作组再添油加醋一引导,两人在剧集里的碰撞感一直很强烈。节目编导原本想把这种火药味放到后期的导师战中,但万万没想到梁真会自己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倒逼汤燕关放弃和他同利益阵营的sean,把最后一个名额给林淮。汤燕关坐在导师席上,沙发明明柔软舒适,他却坐出了渗人的发凉感。他低着头思忖,一言不发,全场就跟着他屏息,目光和灯光一块儿从四面八方投射到他身上。汤燕关一时间毫无主动性,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僵持片刻后只能当个被逼宫的狼狈权臣缴械投降,看都没看舞台一眼,念完那个名字就把麦放下:“林淮。”听到这个决定后,场上的选手们先是沉寂了几秒钟,然后疯狂呐喊鼓掌,伊斯特更是提议要将人抱起来扔到空中,只有林淮自己没体会到喜悦热闹,还是愣愣的,被喧闹的人群簇拥推挤着,扭头,只有宋舟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那种害怕被抛弃的恐慌全收。所以当人群褪去,等他的也只有宋舟。他拒绝了伊斯特提议的聚餐,火急火燎跑到livehouse后面的那栋小房子,上三楼找导师休息室,一推开门,里面果然有梁真。也不只有梁真。梁真站着,汤燕关坐着,全都一言不发。向来对梁真和和气气的林哲黑着脸,指着鼻子憋着骂,lai在边上踱步,和王墨镜louis一样左右为难,帮哪位说话开脱都不合适。梁真还算冷静,听到开门动静后回头,见林淮站在门口胸膛喘息起伏,喉结动了动,问:“怎么了吗?”他正腹背受敌呢,没朝林淮走过来。林淮同样没上前,虽惊慌失措需要安慰,也知道这时候不该给梁真添麻烦。而梁真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有赌就有输,汤燕关要是在娱乐圈的大染缸里多滚打摸爬一阵,更懂得博弈周旋,今天未必会着自己的道。“……晚上一起吃饭吧。”梁真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跟林淮聊聊,林淮往走廊近处的楼梯口一瞥,又突然像个大人了。“不用,我就是来看看你。”林淮很沉地呼出一口气,抿了抿唇,冲梁真挤出一个笑,就转身离开了。梁真这时候才慢慢朝门的方向走过去,倚在墙边上,目送林淮在背光的走廊里朝楼梯跑过去,比来找他时还着急,然后猛得刹车,单手搂住那个同样背光的少年的肩膀。三楼的走廊狭长,在里面百转千回的除了光和影,还有声音。层层回音后梁真听不听他们远远地说了什么,只知道林淮叽叽喳喳个不停,宋舟主动来找他,他就高兴。宋舟原本以为林淮郁火中烧,作为室友兼合作拍档,还是有必要关怀一下。岂料林淮心态好着呢,不想跟伊斯特他们庆祝,倒死乞白赖地要自己请他吃饭。于是他们去了家西北风味的餐厅,林淮菜单都没翻开,手抓羊肉先点了两斤。“两斤?!”宋舟惊了,话没过脑子,“你是猪吗,吃两——”他被原本坐在对面现在挤到自己旁边的林淮死死捂住嘴,小声提醒道:“你注意点,这家店是清真的。”宋舟手忙脚乱地掰开林淮的手,脸颊都被捂红了,眨眼道:“知道了,你、你坐回去。”林淮才不要听他的话,还就不走了,和宋舟并排坐在四人桌的一边,菜上齐后也不管形象不形象的,专挑有骨头的啃。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戴一次性手套的宋舟,港城人从食到吃都极其讲究精致,第一次见林淮这般豪爽的。林淮过了刚开始的饿劲,余光注意到宋舟没吃几口就不动筷子。他看向宋舟,宋舟看看他手里的羊骨又看看他,喉结动了动,问:“你们兰州人都这样的吗?”林淮等嘴里食物都咽下去了再反问:“哪样?”宋舟形容不上来啊,但确实有点被吓到了,支吾了半天才说:“护食。”林淮:“……”林淮默默把另一盘全都切好的肉推到宋舟面前,没说羊骨头差不多都被剔干净了,其实没啥肉。这家店就在酒店旁边的商圈里,吃完饭后他们往回走,路过了那家林淮经常买鲜花蛋糕的店铺。宋舟在橱窗玻璃外驻足了好一会儿,才进去。店里的灯光特别白,打在那些精致的蛋糕上,美貌的能让人忽略的价格。他在靠内的一个矮橱窗里找到那些杯子蛋糕。橱窗足足有三层,每个样品上的裱花都不尽相同,赏心悦目得让宋舟挪不开步子,而是慢慢蹲**,看看最矮的那一层里又有什么惊喜。然后林淮也跟着弯下腰,像宋舟聚精会神看着蛋糕一样,全神贯注凝视着他的侧脸。真不知道那些蛋糕都喂哪儿去了,宋舟还是跟刚见面时候一样瘦,脸又小又没什么肉,是宴若愚常说的上镜脸。买lo裙那天他和宴若愚东拉西扯什么都聊,自然也提到宋舟的长相。林淮不会形容,只能总结出一句“宋舟一看就是读书人”,宴若愚兄弟义气,翻出张宋舟的侧脸照,帮他分析宋舟身上为什么会有书卷气。“宋舟这种脸型很像动漫里的猫脸,虽然上镜,但还是要找角度,侧脸最好看,你要是找到机会了,就站在他身边好好看看。”宴若愚的声音恍若在耳侧,指导林淮去观察和发现。先是嘴唇,宋舟刚才不小心吃到辣,到现在唇色都还红着,跟抿过唇纸似的。宴若愚像个专业的摄影师,问林淮:“就这个侧脸的角度,你赏析一下。”林淮盯着那张照片,点点头,说:“宋舟原来有一点点嘴凸诶。”宴若愚:“……”“这是他们港城人的特点啊,”宴若愚恨不得给林淮一个耳刮子,气不打一出来,“你的童年呢,没看过港片也看过王祖贤张敏邱淑贞的照片吧,美人三分龅这五个字不会说吗?”“哦哦哦哦哦。”林淮学到了,目光落在宋舟的唇峰和唇角上。宋舟的唇珠明显,唇角尖而稍稍上扬,对着橱窗里的蛋糕出神微笑时显得更加细长,哪怕店里人声吵杂,音响里放着大火的民谣,他不受纷扰,独立在外。“我就觉得他鼻子上那颗痣特别灵。”他问宴若愚,“你有过这种感觉吗,当一个人真真正正站在你面前了,你就油然生出一种……好像上辈子就见过的感觉。”“可能你以前做梦梦到过他吧。”宴若愚不信什么前世今生的玄学,对宋舟无心无意,没把林淮的话当回事,翻到另一张宋舟的正面照,说,“我倒是觉得他鼻梁不太高,也就中规中矩吧。”林淮执意:“我觉得他鼻子最好看。”“那你当着人宋舟的面夸他呀。”宴若愚埋汰林淮。林淮不服气,灵机一动道:“你说我要是哪一天把他喂胖了,脸上有肉了,他会不会就和沪上雪花膏封面的旗袍女人一样,很润。”“雪花膏上的旗袍女那叫富态,”宴若愚抓住林淮的肩膀将他前后摇晃,“你清醒一点,就算真要类比,像的人也是吃胖的姜诺!”林淮被宴若愚晃清醒了,仔细看眼前的宋舟,觉得宴若愚说得确实有道理,宋舟被投喂得再好,也永远是个古典清秀的读书人,简单天真,橱窗里的漂亮蛋糕就能让他入迷。他很安静,他喜欢的那些蛋糕精致甜美,看蛋糕的他本人也温文尔雅。林淮只顾着看他,连时间都忘了,直到店内的音响响起一段熟悉的前奏,熟悉的声音轻轻唱道:“不论是哪片山川,哪片湖海我——”被歌声拽回现实的不止林淮,还有宋舟。先是四顾张望找那首歌的来源,侧脸时刚好和从蛋糕上收回视线的林淮对上眼。他并不知道林淮之前一直在看他,只当是刚巧碰上了。他们身后有排队付款的陌生人,身前的橱柜里摆满鲜花蛋糕,他们望着对方,那首老歌没有早一秒,没有晚一步,就在这一刻唱:“——翻过山和岭,都只为你而来。”第68章宋舟请林淮吃饭,林淮请宋舟吃蛋糕。这家蛋糕店有三个门面那么大,林淮就提议坐下来吃。收银台后的墙上挂着咖啡奶茶的报价单,他看着那些花里胡哨的名字定不下主意,就问宋舟:“你想喝什么?这里没有随便。”宋舟认真地看着他,说:“只要不是咖啡奶茶,都行。”林淮:“……”林淮点了一杯奶茶和不加茶的纯奶,和宋舟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并拍了张报价单的照片发到群里,问有没有要喝,他可以人肉背回。然后他就把手机放回兜里,拿起小铲子勺了点鲜花蛋糕的土壤。这一部分是用红丝绒做的,比起豆沙做的裱花,林淮还是更爱吃蛋糕,那些花虽然看着漂亮,但豆沙的口感沙沙有颗粒感,没有奶油那么丝滑。不过宋舟爱吃花的部分,每一勺都慢慢往下铲,不管吃几口,花朵剩下的形状都挺好看。林淮不由叹了口气,说:“你好讲究啊。”宋舟抬眼看他,不说话,握住灌纯奶的杯子喝了一口。那眼神可把林淮激动坏了,心想宋舟终于不白他眼了。“你不喜欢喝奶茶咖啡?”他得寸进尺地问喜好,“还是怕现在喝了晚上睡不着?”宋舟摇头,继续吃蛋糕:“我不能喝含有咖啡因的东西。”“为什么?”林淮不解,“咖啡因和你每天都要吃的维生素相冲?”宋舟那勺子的手一顿,眨了两下眼睫毛,挑开话题:“刚才那首老歌是梁真的?”“嗯,他21岁的时候写给他对象的,到现在都有十多年了。”林淮一般不跟别人聊家里长短,可一旦说到这种话题了,就笑得特别憨。宋舟动了动嘴角,也有些笑意,觉得林淮不仅吃饭像大狗子,笑起来也像。他没觉得意外,毕竟梁真第一次出圈就是跟他的男对象去买房,后来梁真的专辑销量越来越好,演出越来越多,说唱走起来后他虽没去参加比赛,但也算第一批吃红利的,各种音乐节演出压轴的都是他。只不过不能再唱《梁州词》,《翻山越岭》也越唱越少。“你真是他儿子?”宋舟问,觉得年纪对不上,“还是他对象生的?”“他对象跟我就只差小二十岁,上哪儿生去。”林淮一口奶茶差点喷出去,哭笑不得:“不过梁真当年买的还是学区房,巴不得对象能生。”“……”宋舟咬着吸管,“你真是孤儿啊。”“是啊。”林淮坦坦荡荡没回避过往,“我爸妈都是从兰州到温州鞋厂打工的,就把我也带过来了。那时候违章建筑虽然都拆了,但民房还能当厂房出租。鞋厂老板租的民房消防不合格,大家都出来打工了,怎么可能不爱抽烟吗,大晚上的烟头没掐灭,再随手一扔……”林淮故作轻松地冲宋舟一笑,没卖惨继续道:“不过现在民房是民房,工业区是工业区,这种火灾也再没有发生过了。”“哦……”宋舟还在咬吸管,“那你怎么就被梁真收养了?”“我——”林淮的眼眸很明显闪烁了一下,“他有一次钱包丢了,被我捡到后送派出所,他对象那天刚好值班……”“说说你呗。”林淮没给宋舟消化的时间,“你到底怎么想的,高中就出国,你爸妈能舍得?”宋舟没怎么思忖,说:“我知道我想要什么。”“哦。”林淮有那么点阴阳怪气了,“那、那你怎么读了个建筑,你画得这么好,为什么不读艺术。”宋舟这次没回得明显没之前快,说:“做父母的花那么多钱把孩子送出国,还是想要看到回报的。”林淮咋舌:“这话是你父母亲口对你说的?”宋舟不再回答,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说:“宴若愚要喝随便,加珍珠。”林淮:“……”林淮不情不愿地去排队,买了杯水果茶加珍珠和两个蛋糕,怕宋舟晚上还想吃。回去的路上他臭美地在宋舟身边叽叽喳喳:“你要不要画点活的,别整天花花草草的。”他三两步窜到宋舟面前,指着自己期待道,“你看我多帅啊,你画张我的肖像送给我呗。”宋舟有被林淮的自信笑到:“你知不知你这种人在粤语里叫什么?”“叫什么?”林淮无知者无畏,“靓仔?”“麻甩佬啊。”宋舟一言难尽。林淮问他麻甩佬什么意思,他懒得回答,林淮就只能去找宴若愚,水果茶送上门后问:“麻甩佬什么意思吗?”宴若愚哪里知道,拿了饮料就想关门,林淮不依,堵在门口。宴若愚只得多问点信息:“谁说你是麻甩佬?”“还能有谁,宋舟啊。”“小舟啊……”宴若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笃定道,“那他就是在夸你帅,像梁朝伟。”林淮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宴若愚乘机关门,吸管**纸杯后没立马喝,而是递给已经躺上床看手机的姜诺。姜诺从手机屏幕上抬头,看向宴若愚,说自己刷牙了,不喝了。“那我喝了?”宴若愚这段时间洁癖已经好很多了,但不可能和任何人共用一根吸管,“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姜诺摇摇头,继续盯着屏幕上的聊天框,脸上明显有笑意。他钻进被窝坐床上后就没怎么理宴若愚,而是和王招娣聊天,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反正就是聊到现在,这一个晚上打出去的字估计和现实生活中跟人聊一个月的天一个量。宴若愚见姜诺这么聚精会神,手里的珍珠水果茶瞬间就不香了,没上床,而是坐在桌子前玩吃鸡。昨天姜诺做完全部咨询后他也这样,以为姜诺心里没疙瘩了,他跟着激动,熬夜吃了半宿的鸡。他原本以为姜诺早睡了,直到他手机烫得握不住,偷偷摸摸想拿姜诺的手机续命,姜诺在手机灯光里睁开眼,一眨不眨盯着宴若愚。宴若愚扯扯嘴角,挽救道:“姐姐,你听我解释。”姜诺叹了口气,把灯打开,也从被窝里坐起身,体贴道:“不开灯玩手机,对眼睛不好。”宴若愚:“……”宴若愚接过手机,感动到中文都不会说了:“youspoiledme。”姜诺抿出一个笑,等宴若愚彻彻底底玩爽了,才关灯和他一起入睡。这对比反差太强烈了,一天前宴若愚还是他的spoiledboy,一天后宴若愚心烦意乱到场场都是别人的firstblood,玩得时候频繁把目光往姜诺身上瞥,姜诺却丝毫没注意到,和王招娣有聊不完的天。宴若愚就很难受,打开手机里的绘图软件要把姜诺现在的冷漠样好好画下来。可姜诺对王招娣不冷漠啊,也不知道对方发来什么消息,姜诺看了,会笑出气声,牙齿也露出来,比跟宴若愚在一起的时候真实多了。宴若愚放弃了,关闭只画出脸型轮廓的绘图软件,用最后的心平气和打开p图软件,找了张左边气球右边一根针的图,在气球上写“一整天的好心情”,在针头上写“姐姐不理我”。然后他把图发给姜诺,终于把姜诺从热聊中拽出来。姜诺有些茫然,宴若愚见他一脸不知所措,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更来气,更委屈,差点没忍住扑倒到他床上耍脾气将人拱了。但他是高贵的大少爷,偏要端着,理由蹩脚道:“已经很迟了,可以睡觉了。”姜诺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上面显示不到十点,再看向宴若愚,那表情像是在问:你确定?宴若愚:“……”“反正就是不早了。”宴若愚强词夺理,就差直接夺姜诺的手机。姜诺看出他不高兴了,默默把手机放床头。刚放下,手机屏幕就又亮了好几下,宴若愚看着那亮光,既抓狂又不解:“到底有什么好聊的?”姜诺慢吞吞的:“她刚告诉我,彩排的时候vee说了什么导致她摔麦走人。”“这有什么好说的,反正我不关心。”宴若愚口是心非,强忍着好奇心,趴到自己的床上和姜诺大眼瞪小眼,没什么话好说,也没什么事好做,只有手机屏幕还在亮。但姜诺碍着宴若愚护食般的眼神一直没回复,怕手一伸过去,宴若愚就呲牙,那手机又震动了两下后,屏幕就再没亮起了。“那要不……睡吧。”姜诺给不讲道理的宴若愚找台阶下,宴若愚今天偏要情商低,偏要证明自己比王招娣有意思,重新打开手机里的绘图软件,自信满满道:“我给你画张肖像吧,很快的。”姜诺没表现出惊喜,任由宴若愚摆布,问:“要我摆什么姿势?”宴若愚开玩笑:“泰坦尼克号里rose给jack摆的那个。”姜诺:“……”姜诺还真侧躺下来,但没脱睡衣,整个人裹进被窝只露出脸,跟宴若愚说:“你画吧。”宴若愚:“……”宴若愚觉得姜诺已经不是活菩萨了,而是如来佛,自己是孙悟空,怎么翻跟头都逃不出姜诺的五指山。他快被这种一物降一物的笼罩感逼疯了,任性地命令道:“那你穿lo裙吧,我上次给伊斯特买了特别多件,都塞在衣柜里。”宴若愚说完,非常期待姜诺生气,哪怕是脸上有丝丝异样也好,但姜诺没有,顶多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从被窝里钻出来,打开衣柜,从地下的纸袋里随手拿了件天蓝色的,都没进浴室,直接背对着宴若愚换。第69章宴若愚的目光跟着姜诺走,原本以为姜诺拿了裙子会进卫生间换,没想到他双手交叉捏住那件蓝色居家服的下摆,娴熟地往上一提,整个后背都在宴若愚眼前露了出来——宴若愚瞳孔细细一缩,慌忙扭过头,绝不是不好意思看,而是莫名地赧然,不敢看。等他平复好心绪,壮起胆子回头,姜诺已经三下五除二地把那条蓝裙子穿上身,把头发从衣领里撩出来,没再仔细整理就弯下腰撩起长至小腿的裙摆,把里面的睡裤脱下来。然后他捡起地上的衣服挂在椅背上,赤脚走到自己床前,坐下,双手放在腿上,问:“这样可以吗?”宴若愚看着他现在的样子,看入迷了,需要姜诺抬手在他眼前晃晃,才眨着眼睛回过神。“可、可以啊。”他故作镇定地指挥,让姜诺坐到床头,后背贴着床头板,宽大的裙子把腿全部遮住。随后他把椅子搬到两张床之间的空隙里,椅背对着姜诺。他岔开腿坐下,拿手机的手正要搁上椅背,他盯着挂在椅背上的姜诺每天晚上都会穿的衣服,突然紧张到大气不敢出一声。他最终还是把小臂轻轻搁在姜诺的衣服上,目光在手机里的绘图软件和姜诺本人身上逡巡,频频抬眼低眸。姜诺明明就在眼前任凭他凝视和观察,他的手指停在白纸上,怎么都想不起下一笔线条要加在哪里。久而久之,静坐了快十分钟的姜诺看出宴若愚其实没在画画,忍不住问:“你行不行?”“是男人必须得行啊,”这话把宴若愚刺激醒了,“我自己也给杀克重画设计稿的好吗,怎么可能不行。”“哦。”姜诺安静了,不再说话。房间里重归寂静,越平静,宴若愚心里头反而越没来由的躁动。他急急忙忙想打破什么,便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拖着椅子坐到离姜诺更近的地方,说:“我们再换个造型。”“……嗯?”宴若愚说:“你把头发扎上去。”姜诺眨了一下眼,照做。抬手将落在肩上的头发拢到一块儿,在脑后偏低的地方用腕上的头绳绕了几圈成个小球。抓完后他一低头,额前一缕没扎进去的短发就掉了出来。他便想要把头绳解开再整理一次,宴若愚抓住他的手腕,说,就这样。姜诺眼前没镜子,不知道自己现在啥样,问:“……会不会很乱?”“不会。”宴若愚说,“刚刚好。”宴若愚没把椅子挪回原位,就坐在离姜诺只有一米距离的地方,重新开始画。画着画着他会随意调整姿势,把手机放床头柜上继续画,姜诺垂眼望见屏幕里的轮廓和添加上的五官,和蓝线描绘的裙子轮廓,笑了一声说:“我在你眼里原来是这样。”宴若愚停笔,问:“哪样。”姜诺说:“你美化了很多。”宴若愚这才抬眼对视上去,并不觉得自己画出来的姜诺和真人没什么两样,瞎找理由:“那可能是你是没选对裙子颜色,蓝色是冷色调,本来就容易显得人……”他一时拿捏不出对应的中文形容,只能让姜诺意会,“blue。”姜诺被他搜索词汇的较真样子逗笑了,点点头,说:“但这些衣服都是你买的啊。”这话让宴若愚一愣。旋即他恍然意识到,姜诺说得是大实话,不止是裙子,姜诺平时穿的衣服也全都是他塞给人家的,选得颜色都是冷色调的蓝,各种蓝,天蓝,湖蓝,藏蓝……是他觉得姜诺适合蓝色,蓝色的姜诺从始至终由他装扮。“那——”他心慌意乱,下不了笔地问姜诺,“那我在你眼里又是什么样?”“你啊……”姜诺的目光正式前方,是在努力回想记忆里的宴若愚,表达上的特有习惯第一个从脑海里冒出来。“你会在中文里夹杂英文,或者法语单词。”这在脑中有多套语言系统的人中很常见,不是他们装逼,而是偶尔有那么些时候,确实会突然卡壳找不到合适或者对应的形容。比如有一次他们去吃饭,服务生已经站在宴若愚身侧了,宴若愚看着他,手指往另一只手掌心疯狂地点,嘴上说着“那个、那个”。服务生头脑风暴猜不出他到底想点什么菜,宴若愚只好放弃道:“你还没有给我们menu。”“所以你要是和别人聊激动了,语序经常会乱,要是说一段很长的话,总会不自知地倒装。”姜诺这个总结很到位,也是第一个发现这一点的人,毕竟宴若愚在遇到他之前,根本就不爱说话。宴若愚问:“还有呢?“还有啊……”姜诺微微仰头,脑袋碰上床贴着的墙壁,目光重新落在宴若愚身上,说:“你其实挺爱笑的。”宴若愚听他这么一说,不由真的笑了一下,姜诺接着说:“对,就是这样。每次笑起来,你的眸眼就会非常快地往右边瞥一下。”“不是吧。”宴若愚诧异道。他自己都没留意过这些细节习惯,却全被姜诺发现。“惊讶的时候也会有固定的脸部表情,”姜诺说,“你眉毛会稍稍往上抬,然后眉头又稍稍蹙起来。”宴若愚听了,刻意让眉眼舒展开,姜诺又说:“认真较劲的时候,眼珠子会往上抬,看起来很像……”宴若愚动动嘴角,把往上抬的目光收回来,问,“像什么。”姜诺笑,让宴若愚自己猜:“还能像谁?”宴若愚反应过来了,故作生气道:“好你个姜诺,拿我跟狗比!”“嗯。”姜诺点点头,见怪不怪道,“你耍脾气的时候,眼睛会用力,双眼皮会变得窄窄的。”“……”宴若愚干脆闭上眼,肩膀差点习惯性地垮下去,可就算他下意识地注意到这些了,姜诺还是知道他接下来会干什么调皮事。“我猜你等一下会先睁开右眼,”姜诺说,“你不会用左眼做wink。”完败的宴若愚睁开双眼,抱住椅背嗷呜了两下,不甘心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他拿起手机赌气地继续画图,努着嘴望向姜诺,姜诺却还是原来的表情,让宴若愚又被那种熟悉的陌生感侵袭。他和姜诺离得那么近,却又显得那么远。这让他不由想到那天和林淮聊起宋舟的长相,林淮说姜诺也跟读书人那般安静。他先是附和说确实挺安静的,可细想又觉得不对,回想那些加工过的记忆里的姜诺,反驳道:“他是一个静静观察的人……”他的母语在这样的情景里又不够用了,夹杂英语说:“姜诺更像asilentobserver。”记忆永远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受大脑指挥地通过这几个关键字给他塞了段《蝙蝠侠前传:thedarkknight》里的结尾,蝙蝠侠开着蝙蝠车驶入黑暗,高登警官旁白道:“he'sasilentguardian…awatchfulprotector……adark——”宴若愚凝视着就在眼前的姜诺,他不是“knight”,而是“night”,静静的,淡淡的,未被月光洒满的,那些厚重的云雾好不容易被拨开些许不是因为他的陪伴,而是突然闯进来一个王招娣。他觉得不公平,也知道这个先到先得的念头本身特别可笑,姜诺总不能一辈子都不跟女孩子交朋友,他也不可能单身一辈子,遇到合适的,总要谈婚论嫁的。可他就是……就是难受。一想到姜诺有一天会离开,或者自己有一天家庭,他就浑身难受,甚至惶恐,继而任性地想把人永远留下。可留下之后呢?然后呢?故事可以在这一刻戛然而止,生活却还要继续。他被这个问题困扰到难以前行,问姜诺:“你有想过剪头发吗?”姜诺知道他究竟想问什么,说:“那个咨询师最后跟我说,等我哪一天愿意把姜善从怀揣的行囊里拿出来,我自然会把头发剪掉。”宴若愚看着姜诺,一眨不眨,他要是认真起来,就会是这样的眼神。“她还说,那个行囊里不止有姜善,我背得很重,所以走不动。人想前行就是得一件一件地往后扔东西,不然,就跟不上了。”“可是我不舍得扔。那么长一段时间,那么多年,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只有他……”姜诺越说越慢,最后无奈道:“我怕有一天,当我、突然泄气、撑不住了,我一回头,看不见他,也想象不出他的脸……”“那就……真的没有人记得他了。”宴若愚坐到了姜诺床边,手捧上他的脸,把眼角那些许泪花擦掉,心疼又笨拙地说:“你别把我扔了就行,我永远陪你。”“你怎么陪我?”姜诺吸了吸鼻子,笑了,那眼神跟看不靠谱的小孩子一样,“你是宴家的小少爷啊。”“总有一天你也要把我从自己的行囊里拿出来,”他把宴若愚推回椅子上坐好,“你有自己的路要走。”“你继续画呀。”他又是那个不动声色的姜诺了,宴若愚却还爱不释手地摸那缕没扎进去的头发,喃喃道:“你小时候也是长头发。”姜诺说:“我小时候没拍过照片。”“我梦到了。”宴若愚笃定,没提瓦房和病床,而是说,“你一回眸,就变成了菩萨。”“……我小时候还真扮过菩萨。”宴若愚机警地一抬眼:“什么?!”姜诺回忆:“我小的时候没人给我剪头发,年年六月半办庙会,村里老人就会把我放在一个露天的轿子里,结束后给我一个油炸肉饼当报酬,我一直记得那个饼的味道,也就记得庙会。”宴若愚没有这样的童年,听入迷了,现实却骤转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