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无心看风景》TXT全集下载_22
作者:小合鸽鸟子      更新:2023-06-20 09:16      字数:10067
  “不过有一点我确实想不明白……”林淮话锋一转,问宴若愚,“你明明没签公司,为什么流量这么大。”宴若愚拽拽的:“我有实力。”“但蛋糕就这么大啊……”林淮比划手势,暗示那些小公司出身一旦想分一口,肯定有大资本率领营销号煽动舆论抹黑他们,宴若愚的花边新闻虽然有点多,但进入公共视线的两年来从未被大规模黑过,粉丝又不作妖,口碑意料之外的还可以。宴若愚还真从来没想到这种问题,被问住了。实力显然不是唯一的决定要素,不然积极营业的elves早火了,也不会在二十五的尴尬年纪跟那么多比他更年轻的选手同台竞技。“……你们忘了他姓什么了?”从始至终没参与进探讨的姜诺打破沉默,也看得最通透,那些资本要是敢黑宴若愚,宴老爷子就能让他们旗下艺人出席活动永远借不到高定。伊斯特和林淮恍然大悟,商业吹捧宴若愚:“您不需要背靠资本,您自己就是最大的资本。”宴若愚:“……”宴若愚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但如果说些不在乎出生家世的话,那就太何不食肉糜了。正觉得别扭尴尬,甚至还有点委屈,姜诺一句话就解开了他的心结:“总要有人投胎做宴若愚的,可能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宴若愚胸无大志,不若愚而是真的笨……”姜诺拍拍他的大腿,感慨道:“真幸运,我们所在的时空拥有最好的宴若愚。”宴若愚释然,互相看着对方,原本只需一眼,但谁都没有侧脸,长久的对视里,缓缓绽开的笑容被镜头精准捕捉,看得镜头后面的编导也少女怀春,想同时采访姜诺和宴若愚弄些cp粉爱看的素材出来,却得知姜诺很忙,第一天的现场录制一结束,就被lai征用到后台给明天上场的选手做伴奏上的微调。lai明明说过让姜诺先好好比赛的,却突然反悔,宴若愚颇有微词想去理论,拦下他的人却是林淮。宴若愚还是不乐意:“后期组是没人了吗,一定要占用他的时间。”林淮找理由:“没办法,选手临时换的beat是姜诺做的,姜诺再给他混曲,出来的效果肯定比别人好。”宴若愚笑了,原来不止林淮一个人骚操作临时换歌,问:“谁啊,名字告诉我,我倒要看看这人有多厉害。”“还能有谁,”林淮揉揉鼻子,眼睛看向别处,声音并不大:“……宋舟。”“我估计他被我上午的演出感化了,愿意把那首消极的歌换下来,用那个赛博朋克的beat重新创作一首积极向上的,这是好事啊志哥,”林淮给宋舟说情,“你给小老弟个面子,别打扰他们做新歌,成吗?”原本义愤填膺的宴若愚瞬间一言难尽,还能当着林淮的面吐槽咋滴,不情不愿地把姜诺借给宋舟。姜诺本人倒是跟宋舟当然合作的很尽兴,第二天上午,三位北美赛区前三甲一一上台,前两位都获得3pass把导师们的耳朵都听刁了,宋舟昨晚和姜诺“赶”出来的《从0755到2077》更上一层楼,加了autotune的嗓音不止让人耳目一新,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被电醒。autotune原本是款音色修正软件,被人津津乐道的电音效果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副产物。autotune用好了就是锦上添花,空灵可爱皮卡丘,用跑偏了就会变电鳗,给本来就差劲的唱功雪上加霜。宋舟显然是前者,虽然加了电音,但他的声音被刻意弱化融入伴奏中,成了旋律的一部分。宋舟本人在演唱时演唱时也没有其他rapper那么感情充沛和卖力,从人到歌全方面营造独一无二的性/冷淡风,slay全场,惹得音乐总监lai在后台直夸:“什么叫worldwide?这就叫worldwide!这首歌精细化制作后肯定是worldwide水平,如果我们节目组出一首歌冲billboard,这一首最有希望把第一名拿下,worldwide!”第52章worldwide归worldwide,宋舟的节奏和旋律虽然很有国际范儿,但歌词内核依旧悲观。0755是宋舟家乡的区号,2077指的是游戏《赛博朋克2077》,年仅18的宋舟大概率会活到2077年,但宋舟并不认为那个未来一片光明,恰恰相反,他在歌词里写道:历史收紧开放循环而不是前进科技发展给了文明进步的假象……高科技并不会让生活变得更好只是不安于现状的人越来越少……宴若愚都听懵了,问林淮:“你不是说他换了首正能量的歌吗,歌词怎么还是这么丧?”“不换的话更丧,”林淮揉揉鼻梁,无奈道,“原来那首歌里,他都不认为人类能活到2077年。”伊斯特圆圆的眼睛里又有了大大的疑惑:“他怎么这么悲观,《三体》看多了?”“他什么书都看……”林淮想到宋舟行李箱里除了衣服就是一个kindle,扯扯嘴角,“他比那些伪精英更像个知识分子。”舞台上,四位导师也在谈论宋舟的歌词,王墨镜有感而发:“我发现今年和往年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往年最敢讲的都是圈内的老前辈,今年却是越年轻的越有格局,创作主题不再局限于个人体验,lifeisastruggle,而是聚焦更宏观更远大的东西上,thewholeworldisastruggle。”“越年轻越有社会理想,”louis有同感,笑了一下,“这一点和林淮有点像诶。”一直酷酷冷冷的宋舟突然开麦:“没有吧,我们区别蛮大的。”“区别当然有,林淮比较简单,更积极向上。”梁真连忙出来打圆场,又看了一遍宋舟的歌词,想说些什么吧,又明知说出来会被剪掉,叹了口气,努力将话题往积极的方向上引。梁真跟其他导师说:“这首歌是noa做的。”“真的吗?!”没有留意到这一点的王墨镜惊讶道,“这首歌开头有noa的水印吗?还是我听漏了?”“所有的歌他都没有加水印。”宋舟答,说了几个选手的名字,他们的伴奏都是姜诺做的。选手们的反应比导师们大,目光从四面八方望向姜诺,不再质疑梁真为什么把最后一根项链给他,将他海选时的平庸表现归类于老马失蹄,本质还是高手。宋舟的随口一提实属无心,但节目组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话题,将姜诺的出场顺序无限往后推,和宴若愚一块儿放在最后一天。宴若愚选了一首非常炸场子的trap,所有人跟着摇,摇出风采,摇出3pass,摇得宴若愚可得意了,开口第一句不是自夸,而是自豪地介绍:“我这首歌从伴奏到混曲也是noa做的。”姜诺今天戴帽子了,压了压帽沿,掩耳盗铃地把周围选手们的目光挡在帽子外边,假装没听见导师们提前抢人,想让他来自己的战队。从未将他当对手的宴若愚丝毫不介意,导师们越青睐姜诺,他就越高兴。但这毕竟是宴若愚的主场表演,梁真问他:“你有心仪的导师吗?”宴若愚本想实话实说,余光里,汤燕关紧紧握着麦,殷勤迫切地望着自己。同样是新加盟的导师,跟着节目组跑了小半年全国海选的梁真早就游刃有余,汤燕关录制到现在还是没能完全进入状态,各路选手们对他更多是奉承而不是认可,另外三位导师谈笑风生,他在一旁插不上话,很是势单力薄。“……我觉得导师们都很好,都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宴若愚谦虚,看向汤燕关,继续说道,“所以我想选和自己风格相近的。”louis问:“那就是中意小汤咯?”宴若愚微微一笑,没点头摇头,也没回答,看上去像默认,其实是谨慎地不提前立flag防止后剪辑出现刻意的引导。下场后他没直接回观众席,而是和姜诺一起站在后台观摩,正在台上的选手表演完毕后,就轮到姜诺上场。好巧不巧,那位选手的伴奏也是姜诺做的。准确的说应该是改的,王招娣还是想要保留typebeat里的一些特色,姜诺就没大改,把前奏里的鼓点去掉,如果王招娣想freestyle,可以用这四个八拍唱点即兴的词。当然了,海选一战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打扮并不黑怕的女孩子很会freestyle。汤燕关还在当初被王招娣碾压的余韵里,保持沉默,梁真打量王招娣的穿着,hm牛仔裤优衣库衬衫,没画眼影没做发型,和海选时没什么两样,再看了看时间,问:“请问你是还在上班吗?”“嗯,我下班后坐地铁过来的。”王招娣补充,也告诉导师们,海选那几天她都在加班做财务报表。她不仅是稀缺的女rapper,还是选手里唯几有五险一金的。louis问:“那你的工作很忙诶,都这么忙了,为什么还想要来参加这个比赛?”“因为我喜欢啊。”王招娣回答,“只有在听音乐和freestyle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怎么好像有点不开心?”女人看女人是很准的,louis关心地问王招娣,王招娣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再开口明显有鼻音。“因为我妈妈知道我参加这个比赛了。”王招娣说,虽然节目还没开始播,但她的海选直排已经在网上流传开了,很多人骂她,说她没礼貌不该diss……起初她并没有太在意,但几天后她妈妈也知道了,也这么批评她,觉得她有这闲工夫去参加比赛,不如多去相亲,她今年都二十七岁了,再不嫁人就老了,成剩女了。“我妈觉得我给她丢脸了,”王招娣说,“然后她就会怪我,如果没有我,他们就能再生个儿子。”同作为女性,louis非常能理解王招娣的委屈,正想上台给她一个拥抱,王招娣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再睁开眼,她已然将内心柔软的部分掩藏,又变回那个海选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所以这首歌送给我那没招来的弟弟,我这里有一些问题,不知道咱们妈会不会也这么问你——”伴奏里响起非常有律动感的鼓点,王招娣眼里有股执拗的狠劲,嗓音却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非常平淡,就是一个个紧凑抛出的问题。然后她第一问题就把全场男性问懵了——“弟弟,你对象会介意你不是处吗?”“哦,姐姐说话太直把你吓到了,不好意思弟弟。”她抬了抬眉毛,并不觉得自己错了的表情非常生动。“什么?你没有对象,那你可要抓紧了弟弟,不然妈妈会把你的个人信息挂在公园相亲角,像牲畜一样供人挑选。”“不要跟我吵,弟弟,你这么强势谁敢嫁你,我逼婚都是为了你好,再不结婚你就贬值了,不结婚就是不幸福,不结婚你的人生就不完整。”“抓紧时间,弟弟。不然你就掉价了,弟弟。你还要生孩子,弟弟。第一胎女孩那就要二胎,弟弟。男孩才不是赔钱货,弟弟。这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孝顺,弟弟。以后不要放那么多心思在工作上,弟弟。要回归家庭,弟弟。晚上不要出门,弟弟。不然你被偷拍就是活该,弟弟怎么不说话了,弟弟。回答我啊,弟弟。”王招娣停顿两秒。60秒的伴奏已经结束,除了汤燕关在她说第一句时就按了fail,梁真和其他两位导师都给了pass。录制现场从未有过的安静,空气都像是凝固了,王招娣的嘴唇微微颤抖,从始至终都漫不经心的声音如芒如针,刺进一些人的耳朵里,又刺进另一些人的心里。“别当真啊,弟弟,有什么好生气的。”她结尾道:“我刚才说了这么多只是开玩笑而已,是你太敏感了,弟弟。”王招娣唱完了,站在后台离她比导师们都近的宴若愚双耳还在发嗡,目瞪口呆说不出话,脑海里的嗡鸣声散去后第一个念头是,这一段肯定不能播。汤燕关也是这么想的,给出自己按fail的理由:“这应该是个充满正能量的舞台,黑怕的本质是loveandpeace,而不是制造矛盾和对立。”王墨镜摸摸下巴,跟听了笑话似的,意味深长地说:“年轻人,你忘了2pac是怎么去世的吗?”“但这里不是美国,”汤燕关坚持,欲言又止地望向舞台上的王招娣,无奈道,“你不应该在舞台上唱这些。节目组的制作人给了你一个非常出彩的beat,你没好好利用增添它的音乐性,却用来宣泄自己的情绪,你不觉得很可惜吗?”王招娣就像个气球,唱这一段词之前气鼓鼓的,唱完也爽完了,没刚开始那么愤怒,还会有点呆,眨眨眼,说:“但这里面的每一句都是我爸妈教给我的,我还以为这算良心说唱。”她这话把一些观众席里的男同胞们逗乐了,稀稀拉拉为她鼓掌。汤燕关叹了口气,重复道:“你不应该在舞台上唱这些。”他的重音落在“舞台”上,像是在说王招娣不上台面。王招娣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抬起手就要扔麦离场,louis开口。“我不这么认为,”louis扬了扬手里的按键,肯定王招娣道,“你今天获得了两个pass,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成绩,但我想告诉你,王……召女,就算梁真按了fail,我也绝对会给你pass。不是因为你我都是女性,而是你提醒了所有人这个节目到底叫什么。”知性女神louis双拳紧握给王招娣加油打气:“你比很多人都real。”“路老师,”汤燕关看到越来越多选手拿起手机录视频了,依旧从节目定位和播出效果的角度考虑,焦灼道,“这样的歌太危险了……”再争执下去,汤燕关要和louis的关系也要危险了,坐在中间的梁真硬着头皮出面当和事佬,抓住他们俩的唯一共识转移话题。“这首歌的beat确实很不错,我看看,嗯……也是noa做的。”梁真大着嗓门,特浮夸地“诶哟”一声,“下一个上场的就是noa,真叫人期待啊。”宴若愚正站在姜诺身边,听梁真这么一介绍,旋即摘下姜诺的帽子帮他理理头发准备上场,手指穿过长发划过脸颊,柔软的发丝在他想要抓住前就全部溜走,掌心却并非空空如也——“姜诺……”他愣着,一眨不眨盯着手里的水痕,再抬头,姜诺脸上的茫然不比他少,比宴若愚更晚地意识到,自己掉眼泪了。第53章眼泪来得太快,姜诺摸到了,触发眼泪的情绪才姗姗来迟。他说不出那种感受是什么,海面有多平静,海底下就有多波涛汹涌,又酸又胀想要宣泄出来却被压抑,没在沉寂中爆发,就在沉寂中坠下去。“姜诺!”有人拉了他一把,慌慌张张捧着他的脸,不知道该怎么哄,就笨拙地帮他擦眼泪,脸越来越近,近得都能亲上了——“我没事。”姜诺挤出一个笑,反过来安慰着急的宴若愚。小三岁的大男孩比他还受伤,明明掉眼泪的是自己,他心疼地像是谁在心窝子里刮了一刀。“怎么会没事呢,你都哭了。”宴若愚紧张到手足无措,慌神到往自己身上找原因,“你是不是不开心,这个比赛让你不开心了对吗?那、那我们回家,我陪你回家,我也退赛,我——”姜诺双手穿过宴若愚的腰侧,脸颊无意识蹭了蹭对方的耳朵。本来就没在肚子里打过草稿,姜诺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宴若愚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不是你的原因,我就是突然想到了以前的事。”姜诺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王招娣正好下场路过后台,他退步松手,跟宴若愚拉开些许距离,王招娣并没有侧目,但步子越来越缓,最后还是回了头。王招娣用陈述的语气:“你是noa。”姜诺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不好意思啊,糟蹋了你的伴奏。”王招娣下巴上抬,那姿态和语气怎么说呢,确实挺欠教育的,十个人看到九个都不爽。而姜诺是剩下那一个,缓缓道:“没关系,怎么唱是你的自由。”王招娣原本梗着脖子,姜诺温和的声音一出来,她肩膀就绷不住了。她在舞台上被汤燕关连连否定眼睛没不带眨,姜诺好声好气跟她说了一句,她眼眶就红了,咬着牙关转身往出口走,留下背影和抬起手臂用衣袖擦眼的动作。“还等什么呢,就剩你了!”见姜诺迟迟不出来,林哲跑到后台催促,把麦克风递到他眼前。宴若愚很是担忧,想抓住他的手让他别上台了,又在即将抓住的前一瞬停住,悬在半空中,不干涉他将麦克风接过的选择。他先做自我介绍,简简单单说自己叫姜诺就示意工作人员可以放伴奏了。四位导师的神经都绷了一整天,又被王招娣这么一折腾更是疲惫,此刻双眼闪着久违的光,期待姜诺的表演给第二轮留下完美的ending。但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最先按下fail键的是汤燕关,看着手里的歌词显示器再看看姜诺,一脸匪夷所思。其他三位导师也不同程度皱起眉,关注点在歌词显示器和舞台上跳转,louis和王墨镜小声谈论,犹豫要不要按fail,最后还是还觉得瑕疵太大,在最后五秒按下。姜诺头顶上方两块显示屏都成了“x”,只有梁真的pass还留下。梁真身子往前倾,低头陷入沉思,斟酌到最后决意要按了,60秒也过去了,姜诺又一次名不符实地晋级了。没有人高兴,所有人都看得出,姜诺的表现比海选更失水准,汤燕关甚至有些愠怒,责问姜诺:“你怎么可以忘词呢?”在这个舞台上忘词的人不少,姜诺不是第一个,也肯定不是最后一个。但第一句就忘词用没什么逻辑的freestyle强行填到结尾,他前无古人,后未必有来者。姜诺的态度确实让人失望,王墨镜和louis也说,姜诺的状态不像是来参赛的。“状态要慢慢找,”梁真永远是唱红脸的那一个,“虽然忘词了,但也不是什么优点都没有,不是所有rapper都有这么强的临场freestyle的能力。”“那这对其他淘汰的选手公平吗?”汤燕关意味深长地看着梁真,言下之意是梁真放水。梁真可以为自己辩解,肯定有镜头拍到,他后半程一直低头没注意时间,决定按下fail键时正好是61秒。汤燕关替梁真坚持标准:“梁老师,您这样会被人说成双标的。”但梁真宁可把争议往自己身上揽:“他晋级了,就是晋级了。”“就这样吧,辛苦大家了,晚上1vs1选人见。”他起身鞠躬,宣布第二轮结束,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录制现场,汤燕关想跟他理论都也找不到人。同样离开的还有姜诺,他没在台上逗留,从舞台另一侧下场没和宴若愚碰面。宴若愚给他打电话,他接通后平淡地说,想一个人待会儿。宴若愚魂不守舍地回到选手席。已经晋级的选手差不多都离场,林淮和伊斯特还在原位上等候,见回来的只有他一人,不由问:“姜诺呢?”宴若愚干巴巴地复述姜诺的原话:“他想一个人静一静,让我们先去吃饭。”林淮消息灵通,担心地问:“我听别人说姜诺上台前哭了,什么情况?”“我也想知道是什么情况,”宴若愚真的不知道,“可能那个王招娣太猛太硬,把姜诺吓哭了。”林淮:“……”“算了,先吃饭吧,晚上还得回来选人。”林淮勾住宴若愚肩膀想把人带走,宴若愚一动不动,谁都带不动。“我知道你担心姜诺,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林淮叹了口气,嘴皮子也劝不动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凑近,偷偷告诉宴若愚:“制作人的休息室全在二楼,给姜诺留的那个房间靠近一个大阳台,要不……你去哪儿看看?”宴若愚眼眸都亮了不少,感激地握了握林淮的手,转身快步往楼梯走去。休息室并不难找,但现在正值饭点,回音颇为明显的整个楼层都没动静,他小心翼翼往尽头的大阳台走去,越靠近,被夕阳拉长的影子也越来越近。宴若愚原本苦闷的脸上终于有了欣喜,都想好要怎么突然跳出来吓唬姜诺,又上前一步,才发现影子不止一个。宴若愚连忙退回来,贴着墙壁隐藏自己,偷听姜诺和梁真的谈话,梁真没有责备姜诺的意思,就是特别无奈,无奈到无力。梁真说:“你知道你现在脸上写着什么吗?”姜诺慢吞吞的:“……什么?”“就在这儿,快淘汰我!”梁真戳了一下姜诺的额头,这个动作宴若愚能从两人的影子分辨出来。“宋舟那孩子虽然也丧吧……但他愿意来参加比赛,肯定是想斗争一番,所以在歌里丧出风格丧出风采,但是你、你是整个人垮掉。”梁真长叹一口气,感概道,“你们俩简直是大小丧神。”姜诺内疚,轻轻地说:“对不起。”梁真不是来听道歉的,复杂又纠结:“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啊,你以前多狠啊,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算看不到表情,宴若愚也能从梁真的语气里听出无限的怀念。按梁真的说法,不真诚祷告者这个马甲他在更早之前披过,后来传承给别人,就像别人传承给他一样,兜兜转转到了姜善和姜诺手里。三年前他们因为这层关系有了短暂的私交,他专程来岭安找姜诺买伴奏,姜诺无偿送给他,唯一的要求是别把noa的水印加进去。那时候的姜诺对音乐是有敬畏心的,宁要曲高和寡也不愿意和商业化搭上边,对金钱往来非常排斥,所以只给姜善做歌,别人抛来的橄榄枝一概当没看见。在这一点上他和宋舟很像,两人都很理想化,但他没有宋舟那样良好的家境,没受过精英式的教育,同样聪慧善良,但矜持内敛和他搭不上边,那个会写出《makeitshit》的姜诺更像今天的王招娣,充满愤怒,再用说唱做载体宣泄愤怒。“你的愤怒呢?”梁真百思不得其解,觉得眼前这个没什么情绪的姜诺很陌生,像个落了一层又一层灰的木偶躺在角落,再落一层也没事,反正它是空心的,毫不生动的。“……愤怒没有用,”姜诺不像是说给梁真,更像是说给自己听,“没有意义,也什么都改变不了。”宴若愚有些站不住地贴着墙壁滑落,手脚冰凉,一颗心在胸膛里扑腾扑腾的跳,后知后觉自己跟姜诺相处这么久,作为离他最近的人,却没发现姜诺的消极和逃避,还美滋滋以为姐姐本性温柔,远不如只同他见过几面的梁真一针见血。但这又怎么能怪他呢,他缺席了姜诺大半个人生,他们一相遇,姜诺就已经留了大半年长发了。“那你为什么会哭呢?”梁真问,“lai说你从一开始就对王招娣很上心,也很关注她。”“因为她真的好凶啊,什么都敢说,才不管能不能播出别人又怎么看她,她想说,她就说了……”姜诺笑了一下,又笑了几声,宴若愚听他笑得那么轻松,捂住嘴替他高兴,眼泪却憋不住差点涌出来。可惜那些发自内心的笑转瞬即逝,不一会儿,姜诺就又安静了,跟梁真记忆中那个在出租屋里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判若两人。杜拉斯在《情人》里写精神上的衰老,说十八岁的自己还没到酗酒的年龄,就有了一副多年酗酒的容颜,姜诺也是如此,他才二十四岁,还没到将人生参透的年纪,就有了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消极,看透其本质的虚无和无意义。“那宴若愚呢?”梁真又问,帮姜诺找羁绊,“我看你和他关系挺不错,还以为你多多少少能被他感化,一起开开心心。”“你说他啊,”姜诺若有所思地说,“他很好……”宴若愚踉跄站起来,耳朵高高竖起,正襟肃然如虔诚的信徒等候神谕。无数与姜诺有关的画面浮现在他的眼前,记忆的画卷铺开,他们回到阿姆斯特丹的教堂里。明明都没有宗教信仰,他们在木质长椅上坐了很久,没靠椅背,而是枕着对方的肩膀。时间的流逝看不见摸不着,亘古不变如彩四壁的圣像图,他们沐浴在透过彩窗照**来的金光里,像是在那一瞬间镌刻进永恒。“不真诚祷告者这个马甲是怎么来的?”他当时这么问姜诺,姜诺告诉他,这个马甲不是他和姜善创造的,他们也不知道第一个披马甲的人是谁,可能和给他们马甲的那个退圈rapper一样,很多年没活跃了。他于是又问:“为什么取名字叫不真诚祷告者?”姜诺答:“因为说唱诞生于贫民窟,发明hiphop的黑人兄弟都好穷啊,穷得生活没有希望,只能向上帝祷告。”而如果上帝真的存在,怎么忍心让他们过这种苦日子呢。巨大的十字架就在他们正前方,钉在上面的尸体雕塑圣洁没有任何腐烂痕迹,他们双双想到的却是瑞士美术馆里的那副《墓中的基督尸体》,基督是凡体肉身,基督是人本身。“个人奋斗比寄托祷告有用。”姜诺说,“好好为自己活着,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上帝。”宴若愚还记得自己当时油然而生出的崇拜之意,他觉得姜诺很通透,懂比他更多更透彻的道理。而现在,当他站在1vs1的选人现场,被总导演林哲叫到号次要求选人,他拿着麦克风站在人群中间,第一句话却是想问安安静静站在最后面的姜诺,为什么你懂那么多道理,还是选择没有斗志的活。麦克风近得捕捉到他的呼吸,他直直看向姜诺的方向。站在姜诺前面的几位选手原本以为宴若愚要选自己,两眼一抹黑怕自己的赛季就要结束了,宴若愚却迟迟没说话,让他们渐渐滋生侥幸心理,慢慢往两侧挪,还站在原地的只剩下原本被挡住的姜诺。宴若愚嘴唇动了动,说出自己的选择:“姜诺。”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在他们眼里,宴若愚的选择是十足十的碾压,实力派顶流vs消极比赛的制作人,胜负显而易见。而姜诺没有懊恼,很轻地一笑,没觉得特别惊喜,反而有那么一丝庆幸,自己终于能被淘汰,跟这个操蛋的由资本而不是“real”运转的世界说再见。“宴若愚啊……他会有很光明的未来,有属于他自己的路要走。”他在一个小时前这么对梁真说,很是为宴若愚自豪。但是他自己走不动了。宴若愚做了八个月说唱,他也做了八个月的歌。八个月来,他没有在任何一首里加入noa的水印,从海选到现在,他也从未自称过noa。因为noa早就不在了。从姜善离世的那一刻起,姜诺作为noa的那一部分也死掉了。“姜诺,我选姜诺。”宴若愚正式说出自己的选择。他们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一个星期后,他们需要交出一首两人合作演唱的歌曲,表现更出众的那一个晋级全国20强,另一个人淘汰。主持选人进程的林哲问姜诺:“有什么想对宴若愚说的吗?”姜诺摇了摇头,没有异议,主动往其他配对好的选手们所站的地方退。林哲也把手再一次伸进放着选手号次的小黑箱里选出下一位来做挑选,宴若愚没舞台从正中间挪动,拿着麦,宣战般当着所有人的面:“我有话想跟noa说。”这个环节只是选人不是对决,气氛一直轻巧松懈没火药味,宴若愚却仅用一句话就把大家的神经都提了起来,气场压得其他人大气不敢出一声。“noa,是男人就硬碰硬跟我来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