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那晚上他们当然没有出去吃东西。周骥打电话叫了餐, 后来他又续房, 周末两人在酒店度过。要不是他们花了大半时间, 将那幅《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拼完整了，恐怕傅真都要检讨自己是否自讨苦吃了。怎么这么说呢？少年食髓知味, 简直难以招架。假的世界末日过后，没隔多久放寒假，又到一年春节。大学四年，日子好似分文不值，一个一个的新年接踵而至, 也就意味着, 距离他们隐秘恋情浮出水面不远了。这年春节云镇大手笔举办花灯会，小镇夜晚流光溢彩。初五夜里有表演, 傅晋守店，董亚华拉了两个女儿去看节目。广场舞龙舞狮好不热闹，民间灯戏妙趣横生，观众里外围三圈。傅真正看得津津有味，手被短暂地牵了一下, 她惊讶扭头, 看见周骥不知何时挤到身边，他眼睛笑着, 令她很难分清是偶遇还是他故意。周骥怀里抱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女孩。她像她哥哥一样瞧着她笑, 笑得丝毫不设防。傅真觉得周心悦比照片里更加软萌，不由朝她露出喜欢的笑容。周心悦一见傅真笑了，就好似知道傅真喜欢她, 又好似她自己喜欢傅真，软软糯糯要她抱。董亚华和傅惠听见声音望过来，傅真还没来得及犹豫抱不抱，周心悦便如小鸟展翅扑过来，她下意识地、措手不及地接住了。两岁大的小女孩，抱起来不轻，又穿得圆滚滚的，傅真差点搂不住，还好周骥顺手托了一下。他的掌心覆在她手背上，温热有力，帮助她抱稳了，自然收回去。一两秒间发生的事，董亚华没有注意到，她的关注点在周心悦那里，话是对傅真说的，却是说给周骥听的。“你怎么抱得动？把人家摔了可怎么得了？”周心悦居然听懂了，紧紧圈着傅真脖颈，生怕傅真把她还给哥哥的样子。她大眼睛弯成两条拱桥，朝着董亚华摇头，奶声奶气道：“抱得动！”小女孩又聪明，又讨喜，别说董亚华了，估计傅晋在场，也硬不起心肠。周骥适时笑说：“心心没多重，不会摔的。”傅惠瞪周骥一眼，责怪他不知分寸，周骥装作没看见。董亚华却什么都不清楚，她这时候没道理和晚辈计较，只得让步，嘱咐傅真：“你小心抱。”傅真点点头：“好。”那还是傅真生平第一次抱小孩子，她确实有点不知所措，董亚华那样一说，她就像抱了个易碎品一般，不敢掉以轻心。周骥趁董亚华又专心看戏了，凑到耳边小声道：“没事，放轻松，还有我。”傅真勾唇，她余光里，他笑意愈盛。不过周骥没让傅真抱太久，在她手酸之前，他对周心悦说：“过来哥哥抱。”周心悦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傅真，然后脸靠过来贴着傅真脸庞，仿佛与周骥玩游戏，又仿佛女孩子天生会拿乔。周骥被逗笑了：“就这么喜欢姐姐啊？”周心悦没有回答，她吧唧一口亲傅真，咯咯地笑。小女孩嘴唇比果冻还软，傅真怔了一下，然后愉悦笑出声来。周骥轻轻捏捏妹妹肉嘟嘟的脸，然后对傅真说：“抱得累吗？”董亚华又望过来。“还好。”傅真这么说着，将周心悦还给他。周心悦不愿意，捉着她衣领表示抗议。周骥哄她：“听话，姐姐累了。”傅真也假意捏胳膊好似真的累了，安抚道：“姐姐没力气了，下次再抱你好不好？”周心悦是真的聪明，立刻伸出小拇指，郑重道：“拉钩！”这下子连董亚华都笑了。傅真与小女孩完成了拉钩仪式，才投入哥哥怀抱。回家的时候顺路。傅真观察董亚华反应。董亚华与两个女儿一样，也是成为了傅家人后，被灌输了与周家的那段往事。实际上她并没有深刻仇恨，只是嫁夫随夫，跟着傅晋一起有了成见。这时她看出母亲没有不快，于是正经问周骥：“怎么是你带你妹妹出来玩呀？”“我爸和琴姨在打牌。”傅真出门的时候，周骥看见了，他料想她们应是到广场，便抱了妹妹跟出来。小镇地方就这么大，年节盛会，凑热闹碰上了不奇怪。他没想到周心悦出其不意“加戏”，心里想没白疼她，都懂得给哥哥助攻了。另一方面又有些好笑，小姑娘平时认生，一般不给家人以外的人亲近，倒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预料到她未来也是家人一般。想到这里，周骥忍不住笑了。当事人不怕露馅，傅惠暗自为他们急，这时候故意转话题问傅真：“我忘了问锐锐，她科目一合格了吗？”傅惠说的科目一，是教师资格证的科目一。陈灵锐学的不是师范专业，她当初为了和李自俞一起去南省，选了一个就业形势不怎么样的公共管理专业，傅惠建议她考英语六级和教师资格证，以后她可以牵线给她谋好工作。那姑娘被英语六级折磨得够呛，没什么时间准备教资科目一，考前一周临时抱佛脚在网上找了资料背，考完就对傅真吐槽：“对不起，我不配当人民教师。”傅真听完考题笑喷了，她印象最深的是——外国人能在中国当校长吗？87版红楼梦主题曲的作曲者是谁？勾股定理的别称？要换作她，她也答不出来。“锐锐运气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好合格。”傅真笑着回答。“过关性考试，多一分浪费。”傅惠也笑。提起这事，董亚华有些顾虑：“你以后真能把锐锐弄进你们单位？别把话说满了，以后弄不进去，你姑姑要不高兴的。”“只要她有证书，问题不大。”傅惠宽她心。傅真顺口说：“我姐大小也是个领导了，引荐一个人还不是小菜一碟……”傅真母女三人说家里事，周骥领会傅惠意图，识趣装聋作哑。经过惠真超市，她们去店里，周心悦主动跟她们挥手拜拜。董亚华一进店，就对傅晋说：“你猜我们刚才碰见了谁？”傅晋问：“谁？”“你猜猜。”董亚华卖关子。傅晋说了一个董亚华节前提过的人名，董亚华摇头：“不是。”她告诉他答案，“周骥，还有他后妈生的那个女儿，你别说，小姑娘长得漂漂亮亮的，平心而论，他们家基因是真的好。”傅晋已经皱了眉显示不耐烦了，董亚华自顾自说下去：“没想到小姑娘喜欢真真，非要让她抱……”“真真抱了？”傅晋插话问。“她自己扑过来的，不接住还能怎么办？”傅晋冷哼了一声，他总不至于撒气到小孩子身上，说摔了活该吧。“结果抱了差点就脱不了手了。”董亚华笑，“小姑娘是挺讨人喜欢的，她要不是周志平的孙女，我都想抱一抱了。”“我看你是年纪大了，自己想当外婆了。”傅晋评价，又把矛头对准傅惠，“你和小胡谈了两三年，差不多也该定下来了，你看你妈妈多着急？”傅真幸灾乐祸笑，还未笑开，就听傅晋提醒她：“你也是，以后再碰见了，不要随随便便抱人家。要是周志平知道了，说不定安一个拐卖他孙女的罪名让你背。”傅晋说得夸张，傅真没有与他辩。左耳进右耳出，她很在行。大不了不让他知道就行了。只是她没有想到，第二天周骥主动带了哭得撕心裂肺的周心悦找上门来，用傅晋听得见的声音请她帮忙抱一会儿。那时傅真正将院子里长得过于旺盛的仙人掌分盆，周心悦从对面阳台看见了，立即兴奋起来，她还记得昨晚的承诺，扑腾着双手，示意要她抱。周骥立刻转移她的视线，她瞧不见傅真，嘴巴一瘪，鼻子一塌，说哭就哭了，眼泪不要钱似的掉出来。小姑娘是唱高音的料子，也是耍无赖的料子，哭得惊天动地，怎么哄都无济于事。他也试图跟她讲道理，可这件事占理的是周心悦。周骥瞧着妹妹一张小脸湿透了，怕她继续哭下去把嗓子哭坏，索性抱了她过去找她。傅家院门没锁，专为可能上门拜访的人留了道宽缝，示意不用敲门。傅真早就听见周心悦的哭声，她洗了手，正想着溜出去看看情况，所以当她见到推开门走进来的周骥，顿时进退两难，下意识扭头往傅晋工作室看了一眼。而周心悦瞧傅真没有第一时间抱自己的意思，哭得更厉害了。周骥满脸写着头疼，无计可施的样子。傅真不由自主走向兄妹两人。他先响亮开口，一本正经到明显是故意，听起来又有七分真诚三分窘迫：“傅真，我妹妹好像太喜欢你了，她哭着一定要你抱，你帮我抱着哄一会儿行不行？”她不可能说“不”。且抛开他冒风险过来，她怎么也要配合他不说。小姑娘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看起来惨兮兮的，任谁都不忍心的。傅真刚从周骥手里接过周心悦，傅晋就出来了，声音沉沉：“这是做什么？”周心悦本来要破涕为笑的，大概是被吓到了，小小身子颤了一下，“哇”的一声又哭了。傅真一边轻拍她后背安抚，一边对面寒不悦的傅晋说：“爸，你吓着她了。”周骥笑着，礼貌问候：“傅叔叔，冒昧过来打扰了。”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曼bu峰宁 30瓶；阿费 10瓶；12330034 6瓶；水波荡漾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