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作者:讨酒的叫花子      更新:2023-06-20 01:17      字数:5165
  谁都没说话,没提方才是怎么回事。楚云过往的三十二年里活得太平常,没遇到过这些,更不了解,故而不会乱想,更不会纠结太多有的没的,只当这是小女生表达普通亲密的一种方式。青春期的孩子就像五六月的天,变来变去的,没个准头。在床上安静躺到七点半,她去厕所洗漱。快收拾完的时候,贺西宁进来了,这人脸上坦荡正经,全然没有半分不自在或者尴尬。楚云在镜子里瞥了好几眼,待拾掇得差不多了,再瞅了下镜子,然后如同万千长辈对晚辈那样,怜爱地抬手摸了摸贺西宁的后脑勺。快些收拾,时间不早了。她说,理理衣领。贺西宁接水漱口,回道:马上。楚云出去等着。.吃了午饭就要去车站,两人离开宾馆时把行李一起拿走,再去找陈君华。陈君华工作的地方就是一栋两层楼高的楼房,二楼住宿,一楼干活。她们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雇佣陈君华的那个老乡,老乡是个中年男人,贺西宁没见过,但楚云跟对方还算熟悉。中年男人前些年在北京打拼,老爷子曾经帮衬他许多。仅一见面,楚云就知道所谓的赶工缺人是怎么回事,应该是老爷子打过招呼,特意安排的。这又是老乡又是人情的,中年男人哪会不帮,陈君华定然不清楚这些,还以为真是看在老乡情谊的份儿上。楚云不多嘴,中年男人亦淡定,大家站一块儿聊了几分钟,之后陈君华带着她俩去车站那边。三人随便找了家馆子吃饭。临上车前,陈君华高兴地说:我二十九回市里,到时候一起过年。楚云应下,道:二十九我们去车站接你。陈君华笑笑,点点头。售票员在车上催,让快些上去,马上要走了。贺西宁一个人提了所有东西,说道:妈,那我们走了,你先回去吧。陈君华让两人快上车。像她俩一样从市里过来又回去的人有许多,车里的味道一如既往的难闻,待她俩一坐下,司机立马发动车子。陈君华目送大巴车驶出站,等什么都瞧不见了,捏着袖子抹抹眼泪。她想回去,突然踢到什么,低头,是贺西宁她俩提着的袋子,她心里一急,还以为是忘了带走了,正想俯身提起追上去,发现里面留了一张纸条。是贺西宁专门给她买的吃的,怕她会念叨浪费钱,直到走才悄悄留下。回市区的车速比来时要快,还有十几里路天才黑,车窗外又飘起了雪,纷纷扬扬的,像柳絮。楚云有些累,抵着座椅晕晕乎乎就睡着了,脑袋随着车轻轻摇晃,忽而身子一歪,不知不觉倒向另一边。贺西宁偏头,只看了一眼,任由她枕在肩头。风雪交加的夜晚,寂静的公路上连灯都不见一盏,大巴车在黑色里前行,离灯火通明的市区越来越近。第15章 少年心事抵达市区后,两人直接打了个车到廊桥院子,在外面吃了晚饭再回家,坐了快大半天的车,她俩都早早洗漱睡觉。第二天风雪依旧,天都阴沉沉的,连朵白云都没有。楚云起得早,收拾完以后煮早饭,煮好了敲隔壁房间的门,说道:西宁,出来吃早饭了。贺西宁本在房间里看书,一听到喊就起身出来,刚开门,发现她正在穿鞋子,看样子是赶着出门。你不吃么?贺西宁问。楚云把包提上,抬手勾落下的耳发,回道:我不吃,专门给你煮的,我要去公司那边,多半晚上才回来,吃饭不用等我。这趟过去,主要是去实地看一看,办理入职,严宗旭昨晚发来消息,说今天有部门聚会,她去了可以和大家认识一下,说白了就是再次关照,这要换成别的员工入职,哪有这么好的事。老爷子也特地叮嘱过,让一定要去,楚云这才打扮得周周正正出门。看看时间,待会儿公交就该来了,她无暇顾及贺西宁,说了声我走了,就真的踩着高跟鞋出去了。贺西宁还站在房间门口,往厨房那儿瞥了眼,里面的灶台上还开着火,锅里的粥煮开了,噗呲噗呲地滚动。外边的雪下得比昨晚还大,一路走到公交站,头上沾了不少雪花,楚云到的时间凑巧,没站两分钟车就来了,她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才上车。公司名为华太设计,在新区明峰路,位于寸土寸金的中心位置,是一栋独立的气派大楼,一楼大厅有专门的人接待,楚云被带到八楼办公室。早在见严宗旭之前,她就查过这间公司,民营企业,是c市近几年的新起之秀,背后的大股东实力雄厚,不差钱,腰杆子硬资源又广,发展确实不错。上了八楼,一切按照章程来,严宗旭并未给她过多的关照,该怎样就怎样,职场上弯弯绕绕多,这样做能避免人家在背后口舌。因着这个,楚云对这人的印象顿时好了不少,来的时候她还担心会不会太明晃晃了,靠关系私下里没什么,但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就跟空降是一个道理,哪怕所有人都清楚,可还是得做做样子。其实凭她的实力,想进这种公司还是容易,只不过靠着严宗旭省了面试等诸多麻烦的流程。她被分到设计部二组,整个部门有五个组,她们这组女强人多,十几个人里只有两个男的。见有新人来,大家都比较热情,毕竟太久没见到新面孔了,何况楚云长得就很有亲和力,漂亮,但美得不具攻击性,一看就是温柔性子好脾气,招人喜欢。其他四个组听说二组来了新人,一个个的寻借口来这边瞅。楚云没想到初次见面会这么和谐,她以前进的那些公司,同事大多都冷漠,职场上各干各的,平时没有工作交接连闲聊都少。她有点不适应,不好意思地温柔笑笑,干站着,时不时和组里的人聊天。二组的组长是个同样三十来岁的高挑女人,叫秦林,她带楚云去办理的相关手续,之后给安排位置这些。秦林是高冷美人,与贺西宁的清冷不同,属于只可远观那种类型,二组的同事们对她又敬又怕。楚云感觉还行,职场上这种人很容易相处,公私分明,不会暗搓搓给你使绊子。秦林提了句晚上聚会的事,让她留下一起。好,谢谢组长。楚云应道。秦林嗯了声,交代几句,做自己的事去了。晚上的时候,大家一块儿聚会。楚云俨然十分瞩目,整个部门都拿她消遣打趣,不少人过来敬酒,初次见面不好拒绝,她都一一喝了。职场上不论男女,酒局饭局都免不了,只是华太设计的风气好得多,反正暂时没看到那些虚以委蛇、献媚以及见不得光的龌龊事,大家都和和气气,喝酒吃菜,氛围十分融洽。楚云在快吃完时见到了严宗旭,方才跟别人闲聊,她才知晓严宗旭是董事会的,她原本还以为跟自己一样呢。三十二岁能做到这个位置,确实能算得上事业有成,妥妥的优质男人。不过她毫无兴趣,担心落人口实,即便看见了对方,也没主动招呼一声,反而是一组的同事们高高兴兴喊严总。严宗旭没过来,隔着一桌向她们做了个敬酒的动作。聚会到十一二点结束,之后各自寒暄,顺路的就约着坐一车离开。楚云正想打车回成河街,却被组里一名同事拉住,同事笑道:你住老城区成河街那边是吧,我也在那附近,可以一起。这倒是有点意外,不过楚云没拒绝,哂道:行啊,反正顺路。她想继续打车,不成想同事拦下,说:严总也要去老城区办事,他可以顺带捎我们,刚刚已经说了,先别打车。楚云霎时一愣,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严宗旭,不知该如何拒绝。最终,还是上了严宗旭的车。毕竟是老同学,别人又帮了自己,一路上楚云还是客套地说了几句,同事非常健谈,说说笑笑的,三句话不离公司的事,严宗旭这人下班后还算随和,不时会和她们搭两句话。同事在前一个街区,先下车。车里只剩下两人,楚云很是不自在,话少得可怜。偶尔严宗旭说话,她都接不下去,好在到家的路不远,几分钟就到了廊桥院子门口。与上次一样,严宗旭表现平常,一点都不熟络,只有在她下车后温和说道:明天见。楚云颔首,疏离道:明天见。严宗旭没有久做停留,开车驶离。她舒一口气地提提包,转身往院子走去。孰知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贺西宁站在黄桷树下,这人身上穿得单薄,只系了条她给的围巾。不等她念叨穿得太少,贺西宁先开口:你上司?声音冷冷的,带着几分低抑和阴郁。第16章 碟片雪落在了她身上,红与白的对比热烈直接,衬得这人是愈加清冷淡漠,不知她在这里站了多久,看了多久,院子中间的昏黄灯光在她肩上投落光晕,但巨大的树影又将她大半身子笼罩其中,看不清神情。南方的夜晚向来湿冷,穿再多都不暖和,何况是这样,都不知道她出来杵着做什么。楚云怔了怔,边走边说:今晚公司聚会,正好顺路,就坐了他的车。这回不是严宗旭主动说要载她的,而是被同事拉上。因为看不清贺西宁的脸,楚云并未过多在意,直到走到对方身旁,这才看清。贺西宁面上没有表情,捉摸不透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一把抓住了楚云的手腕,冰冷的指尖贴着皮肤,刺激得楚云一个激灵,忍不住往后缩,想挣脱,可力气不敌对方,没用。这小孩儿薄唇抿着,嘴皮子被冻得有点乌青,一句话都没说,微微俯身,将她的包提走了,然后走在前面往一单元去。一声不吭的。楚云还没反应过来,怔愣地看着她的背影,没明白到底怎么了。天上飘动的雪花纷扬打转,有不少落到她颈后,阴冷冷的,她瑟缩了下,赶紧跟上去。十八.九岁的小女生,心情像阴晴不定的天,有时候一件小事就能触到她们的逆鳞,她能理解这种情绪突变,回了家,一面换鞋一面问:吃饭了没?贺西宁径直把包放桌上,回道:吃了。不冷不热,看样子是不想多谈。楚云没经历过这种事,她自己活了三十多年还从没迁就过家里哪个小孩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再想一想,又感觉没必要,都没做什么,能怎么谈?犹豫半晌,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兀自进厕所洗漱,再出来时贺西宁已经回房间了。房子里只有两个人,到处都显得空荡荡的,贺西宁房间的门半掩着,灯光从里面泄出。楚云朝那边瞧了瞧,从门缝里看见贺西宁一晃而过的身影,她有些无奈,可没做多余的事。翌日是个大晴天,大清早刚起床。老爷子就打电话过来问工作的事如何了,楚云如实回答,老爷子不啰嗦,说了几句挂掉。与昨儿一样,她给贺西宁煮了早饭再出门,因为赶时间自己仍旧不吃,只在路上匆匆忙忙买了一个面包垫肚子。正式上班的第一天,特别而又寻常,除了工作环境和同事,其余跟她以前工作没什么两样。楚云适应能力强,一天下来就能将自己在公司的岗位任务摸得个七七八八,还跟小组以及其它部门的同事们基本眼熟,总之还算顺利。虽然才来,但秦林清楚她工作经验足够,不等完全熟悉就直接下派工作,并交代不懂可以随时问同事,也可以去问她,作风雷厉风行,丝毫不拖泥带水。楚云觉得还行,尽量试着能上手。中午是在公司食堂吃饭,没有回家,为此她还发了短信给贺西宁,提醒不要等,晚上才会回去。贺西宁没回,应该出去了或者在学习吃饭什么的,多半没时间。楚云没有午睡的习惯,公司人性化规定午休时间有一个半小时,她去茶水间调了杯咖啡,拿份报纸看。报纸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雪灾冰灾的报道,北京上海部分航线受天气影响而延误甚至停飞,湖南郴州因冰灾严重而输电塔倒塌,市区内大面积停电停水,京广铁路被阻断,广州滞留旅客十多万,最高级应急预案启动让南方人稀奇高兴的雪,摇身一变成为无情的灾害,而京广铁路的阻断成为了这场特大冰雪灾害的导.火索,在此后的半个多月里,灾情波及了半个中国。短短几天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其它城市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楚云愕然,趁着还没开始上班,到厕所里打电话给在广州的朋友。朋友本来打算今年要回c市过年的,但最终决定不回来了。走高速走铁路都不安全,天气又影响飞机,还是明年开了春再回来吧,到时候出来聚聚。朋友说,心态良好,语气轻松乐呵。楚云这才放了心,说道:这样也行,安全出行第一。朋友在电话里讲了许多,说有好多人为了回家过年,直接大包小包地背着行李,要么走路,要么自己开车,高速大拥堵,路上没少出事。灾情面前,人是那么渺小而无力。楚云抬头看了看玻璃窗外的雪,很是感慨,08年的信息不像后来那么发达,十年后,一旦哪里发生灾害,不出几分钟网上就能看到,可现在不行,大家所知道都只是一角,灾情其实比报纸上电视上的更严重。挂断电话,她又给楚母还有老爷子,以及一众亲人熟人发短信,嘱咐大家注意天气。下午上班期间,有些同事都在偷偷讨论这个,她旁边的男同事说着就惋惜地摇摇头。这天真的是,唉,难说幸亏c市还好,虽然也受大雪的影响,但远远不及郴州和广州那样。晚些时候准时下班,楚云收拾收拾,一个人下楼出去等车,等车时又遇到昨天那个女同事,女同事热情,就一起坐公交回去。上车后,楚云打开手机查看消息,全是其他人的回复,贺西宁没回。难道生气了?不至于啊,楚云纠结,皱眉看着手机屏幕。女同事瞥见,见她眉头紧锁,好奇问:发生什么事了?楚云连忙摁灭手机屏幕,敷衍道:没有。女同事识趣不多问,看向窗外,感叹:这两天雪越下越大了,以前都不这样。楚云放眼望着车窗外,街道两旁的景物飞速略过,目光所及之处大半都是洁白的,碧空如洗的天空也白,上头什么都没有,连一朵云都看不见。下班高峰期路堵,加上天气原因,车开到廊桥院子时天都快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