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作者:冬日解剖      更新:2023-06-19 23:46      字数:5013
  既然终归要踏上回程的车站,我不愿在相送时听你抱怨遗憾,我只希望在你忘记的时候,不厌其烦地告诉你:活着,快乐就好。做你自己吧。只要你愿意,目光所及之处,整片天空都将属于你。作者有话要说:短但是甜!阿盒在大冷天抖成帕金森缩着脖子噼里啪啦敲键盘并发出了求评论的声音第137章 点灯的人这一夜, 白恬久违地梦见了自己的过去。时间的力量是这世上最为强大且不可逆的,当初再如何撕心裂肺的苦痛,到如今都成了墙上的一片干涸血迹, 发黑发黄, 斑驳龟裂。小除夕的前一天, 是一个难得晴朗的天气。大雪停了,白恬坐在公车上看着沿街的雪白与树上的红灯笼,两相交织,平添几分干净的喜色。一路清冷, 等公车终于到站时,她才看见了些许人影。白恬起身走到后车门前, 准备下车。一道白色的身影在站台的广告牌后一闪而过, 她已经看清了,却还来不及确认,就被一通电话给拉走了心神。是医院打来的。白恬迈出的脚步收了回去, 那道身影已经走远,她却没能再看一眼。等到一天一夜过去,一切兵荒马乱都尘埃落定之后,白恬才分出点心思去想那个身影是叶晚吗?但这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因为她在这个新年没有收到任何礼物,却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然而不是被病痛夺走的生命, 甚至和手术无关。白恬用卖餐馆换的钱,治好的三舅这条命, 只因为她短暂的外出,给了别人机会。后来她几经周折, 终于在凶手移监之前, 得到了探视的机会。不为别的,她只是想知道理由。隔着接见室的那层防爆玻璃, 白恬面无表情地看着里面那个已经病入膏肓的老人。新年已经过了,整个冬天都在医院与三舅病床相邻的老人家,到今天也没有家人来看望过他。白恬是第一个,大概也是最后一个探视的人。她带了一个保温杯,里面装着经常炖给三舅的排骨汤,面前的人也很熟悉这个味道,但他始终沉默不语,连脸上的表情也和医院里一样,没将任何人放进眼里。白恬在短短的十五分钟里,问了三次为什么。无冤无仇,非亲非故,她和三舅从未得罪过他,连每天带去的补汤和饭都会分给他一份,结果换来的是被一刀毙命。但里面的人就像在法庭上那样,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病治不好,已经没几天可活,甚至不一定熬得到正式开始服刑的那一天。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的话,或许就像是医院里的护士所说的那样不甘心自己孤伶伶地死,要拉个人做陪。白恬觉得这太可笑了,可她是那个当事人,连笑都笑不出来。在她探视之后的第二天,警方传来消息,说对方在移监途中病发身亡,但亲属全都联系不上,无人来收尸。白恬半点儿也痛快不起来。因为对方带着真相永远离开了,她再也没有机会知道,她的三舅为什么会丢了命。世界上的许多真相都是人无法承受住的,可白恬更想做那个痛苦且清醒的人,对她来说无知最为可怕。第二个她无法知晓的真相,是消失的叶晚。那一年的冬天是白恬生命中最不愿意回想的,太寒冷,太刺骨,好似她只是眨了个眼,身边的所有人就全部不见了。天地第一次这么空旷荒凉,即使皑皑大雪覆盖,也不能填充一星半点。陈惠茹自杀,卫铮坐牢,叶晚不再来学校,紧接着,赵玥岚也出国了。好像所有人都在逃离这座城市,这里有太多血淋淋无法揭开的真相,知情者都没有好下场。白恬把自己藏在铺天盖地的试卷和练习题里,曾经让她待不下去的校园,成了她唯一的避风港。只有在这里,她才能忘记一切跟学习无关的事情。包括叶晚。赵玥岚出国之后,刘然也消沉了一段时间。他在赵玥岚离开前,无意间听见了她和白恬的最后一次谈话,知晓了那些欺骗和爱慕。和白恬不同,刘然应该是不愿意知道这个真相的。少年人这头一次萌芽的初恋,不仅被真相烫死了,还逼迫他在友人和初恋之间作出选择。白恬不在意,可她知道刘然在意,且一定会选择自己。因为她现在只有刘然了,善良又敏感的小胖子,不会让她真的孤单。白恬的孤寂全都锁在家里。她变得更加怕黑,每夜都点着灯入眠,却还是整宿整宿地噩梦缠身。这个空旷又安静的屋子,突然变得好大好大,让她开始害怕。于是白恬也成了那个想要逃离的人。她拼了命地学习,每天除了吃饭和睡觉,其他的时间全用来不休不停地看书做题。她要去最好的学校,她要离开这里。走了就再也不回来。高考成绩公布的那一天,整个七中的老师都疯了。新校长扬眉吐气,大肆宣传着这几十年难遇的荣耀,恨不得把白恬当成自己的亲闺女。白恬也不再拒绝自己曾经最避之不及的人群,好像就是从这里开始,她学会了收起棱角,以笑示人。可喧嚣退场之后,她终究还是一个人。谢师宴上,白恬第一次喝了白酒,只有一小杯。她敬了李学民,这唯一一个从头到尾都不肯放弃自己的老师。宴席散场,白恬和人群背道而驰,独自沿着街道走回家。可走着走着,她恍惚回神,才发现这不是回家的那条路。酒精挥发了大半,白恬还有些微熏,于是连闹哄哄的夜市也染上了一层温柔似水的柔光。她逛着夜市,买了一碗酒酿圆子准备带回家,却在几步路之后看见了一个小摊车,是卖蛋烘糕的。白恬停下脚步,看着那传出香味的摊车,一时之间出了神。某个冬夜,她也吃过这样香甜的味道。现在不会再有比那更好的滋味了。白恬收回视线,在摊主开口之前,迈开脚步离开。坐上前往首都的飞机那天,天空万里无云,一碧如洗。白恬只带了一个很小的行李箱,那里面装着她愿意带走的全部。飞机慢慢升空,她坐在窗前,望向下面一点点缩小的城市。它正在远离她。就像是从身体上剥离掉了某一个器官,在彻底脱离的那一瞬间,白恬觉得轻盈得不可思议。却又空空如也。那之后的一年又一年,白恬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多。自身的价值,社会的认可,人际关系的堆砌,稳定体面的职业,与人人羡慕的另一半。可白恬每晚入睡,都像是又一次整个人失去地心引力,离开了地球。她的灵魂没有重量,既不纯粹,也无颜色。维持得再完美的躯壳,里面装的也是空洞无光的单薄灵魂。白日里游走在人们面前的光鲜亮丽,到了夜里就显露原形。于是白恬终于明白,自己逃得开那间屋子,那座城市,逃不开伴随她的孤寂长夜。直到有一个人再次出现,于这漫长的黑夜里,为她点亮了一盏灯。如果世界没有白天,她还有这盏灯,与点灯的人。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卷结束啦~下一卷完结,没多少剧情辽,说说想看谁的番外吧~第138章 一份名单某一个沉重的枷锁落下之后, 时间也似乎走得快了一些。白恬的长假结束了,她回到学校继续工作,学期末整个学校都忙碌起来, 学生们也收了心开始冲刺期末考, 白恬把所有精力都投入进去, 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办公桌上的日历走到了12月。这一个月以来,她几乎没有再见到叶晚。连彼此间的信息也寥寥无几,像是又一次人间蒸发。可每一句发来的消息, 都抚平了白恬的担忧,她知道叶晚是平安的, 就已经足够了。只要等下去, 她总会回来。而这长达一个月的时间,也给了白恬更充足的思考余地。她开始为自己思考,这一次不再将任何外因、任何人放进必要条件, 她思考的是自己未来的人生,究竟该做什么。最喜欢的事情,她已经没了那个能力,但不意味着她的人生就到此结束了。一定还有什么,是她愿意为之付出努力和人生长度的。天色刚暗下来, 一辆车驶入僻静的园区,一路平稳地开进了这座私人园区。路上飘来清新的香味, 是园子里种的蜡梅正在盛开,点点柔软的明黄色缀在枝桠, 若是雪天纷飞雪花, 便是一场盛景。车停了。司机下车绕到后面拉开车门,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老头下了车, 他长着一张笑脸,在寸头白发的映衬下,看起来格外和蔼可亲。副驾驶上的青年也早早下了车,跟在他身边,一同走上台阶,进了面前这栋洋楼。偌大的楼里,却没几个佣人,两人并非头一次来,轻车熟路地进了右边的会客大厅,里面已经到了好几个人,不算太吵,却也不冷清。二当家的来了。见两人进来,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只是目光触及老人身后笑着的青年,大多神情不怎么好看。青年好似没看出来气氛,跟在二当家的身后,挨个打了声招呼,姿态恭敬,却叫人心里更加膈应。在场的人,也没几个是手里边干净的,可让他们跟这变态同席,实在是太倒胃口了。脾气最暴躁的王兴今天也来了,却罕见地没有过来找茬儿,引得心思活络的人看了他好几眼,越看越觉得他脸色十分不好看。都到齐了吧。二当家笑着看了一圈,自然而然地坐上了主位,在场无人敢有意见。大当家的早已神隐多年,如今全是二当家主持大局。看着人都陆陆续续坐下来之后,二当家挥了挥手,让人开席。这半年一次的例会,席面自然是很下功夫的,可今天在场的人却吃得味同嚼蜡,连上好的酒水喝进嘴里也跟白开水似的,索然无味。所有人都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在等主位上的人进入正题。换了往常,和二当家最不对付的王兴早就开始造作了,他也是当年大当家身边的左膀右臂,就算是大当家不管事了,老二也不能真拿他怎么样。只是如今王兴收心养老,对权啊钱的没了那份执念,不跟老二争罢了。一向跟王兴交好的胖老头坐在他旁边,见他心情不佳,多拉着他喝了几杯,王兴仍然沉默得反常,倒叫那些想看好戏的人失望了。酒过三巡,主位上的老头才清了清嗓子,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知道他要开始了。又是一年过去了,诸位尽心尽力,实在辛苦,年底分红我擅自做主,抬了几分薄利,还望大家笑纳。一番话下来,自然是人人喜笑颜开,好话不要钱地往外说。熟悉他的人却知道,此人向来是先给甜枣儿再打巴掌,果不其然,接下来就是年终算帐的时间。这一年里过得很是不顺,许多人手里的生意都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虽说都没有伤及根本,但零零散散加起来也是一笔烂账,没人愿意负这个责任。主位上的老头笑得一派和气,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他也没说几句重话,被点名揭老底的人自然也得做做面子功夫,把脏话都吞进肚子里。别看他们现在穿金戴银,吃好喝好,连例会都能开在这种私人园区,但实际上在座的人全都出身市井,素质摆在那儿,贴再多金也掩盖不住。二当家也没指望他们是群知恩图报的好东西,就算看出了那些暗藏的心思,也不甚在意。利益捆绑的关系,可比情分牢固。来迅啊。他又点了个名,被叫到名字的人见没能躲过去,索性站出来先认错:是我的疏忽,今年的分红我拿出来补上这个损失,不够的话我自掏腰包。二当家放下酒杯,难得皱了皱眉,看向身旁坐着的青年。邹星便开口道:迅叔,自家人不谈什么损失不损失的,但出了这么个事儿,总得整顿干净了,您觉得呢?来迅擦了擦额头的汗,知道这次没那么容易过关了。他心里恨极了手里边儿那几个蠢货,把他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产业给毁了不说,还泄漏了名单。这是最致命的失误,与这相比,亏钱算得了什么!往日里眼红他手里产业链的人,这会儿看了场笑话,顿时觉得一年的晦气都消失了,神清气爽。人心都是偏的,来迅是二当家的远房亲戚,资源一向都比其他人好不少。别人还在做最脏最累的生意时,来迅就已经开了好几个娱乐公司,专门做那些小明星的生意了。但自己打拼上来的人,就是更谨慎更老练一些,这样的致命错误没人敢犯。拿捏着那么重要的产业,却泄漏了客户名单,这事儿整不好,来迅就可以滚回老家隐姓埋名去了。二当家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自己这个远方侄子训了半个钟头,才结束了这一次的例会。他从头到尾没有点名王兴,宴席散了,王兴的脸色却还是十分难看。自己的地盘进了老鼠,反而是别人提醒他才知道的,现在这老鼠还没弄死,躲着不出来,可叫他好长时间没胃口吃饭了。邹星跟在二当家身后上了车,司机踩下油门驶出园区,四下无人之时,老人脸上的笑意才褪了个一干二净。他沉着脸,突然开口问:拿了名单的那小子,还没找到?邹星侧着身,低下头道:是我的失误,已经在扩大范围了。就在这时,他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邹星接通电话听了不到十秒,脸色也变了。二当家心知不妙,问:什么事?邹星挂断电话,低声回答:名单在网络上被公布了。刚刚进入12月,正是寒风凛冽,事务繁忙的时节。一个月前的女明星被害案已经热度消退,网络上正是风平浪静的时候,却有一份名单连带着详细的信息被公布在了网络上,遍布各个社交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