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歌 分节阅读 106
作者:三戒大师      更新:2023-06-19 19:49      字数:4718
  d他一边向众人抬手示意,一边对身旁的几个亲信道:“这就是人心向背。”“是是。”几个亲信一边点头,一边小声对他道:“后头还有好戏呢,大长老瞧好就成。”“嗯。”大长老饶有兴致的点了点头,便在亲信的搀扶下,缓缓向人群走去。待走到人群面前,大长老和一众长老的脸上,已经满满都是悲痛,悲痛中还夹杂着丝丝的激愤,浑然看不出半分得意之情了。“大长老,大长老”大长老所到之处,族人们纷纷闪到一边,一面行礼一面让开一条去路。陆问面色严肃的向众人点点头,便在一众长老的簇拥下,来到了设在陆俭故居大门口的祭台前。但之后,陆问却一言不发,只是肃容立在那里而已。“大长老在等什么人”看陆问的样子像是在等人,族人们小声议论起来。“还能等谁族中还有什么人,够资格让大长老等候”有事先安排好的家伙,便启发一众族人道。“那就只有阀主了。”众人恍然大悟道:“说起来,阀主和八大执事一个都没来呢。”“太过分了,他们怎么能一个都不来呢”族人们不由义愤填膺起来,大长老和一众长老都来了,陆尚和众执事有什么借口不露面陆向满意的看着一众族人的反应,待人声越来越大,众人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时,他才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对担任司仪的一位长老点了点头。那长老便拉长声音,宣布仪式开始,场中登时哀乐齐鸣,族人们在大长老的带领下,垂首向陆俭表示哀悼。。敬信坊的哀乐声,隐约能传到码头上。但码头上的族人,已经顾不上去听那哀乐了,因为账务院的船终于出现了。“来了,来了”看到悬挂着本阀旗号的几条大船缓缓靠岸,众族人便不由自主的往前挤开了。待那几艘大船停快要被挤下水的码头人员,赶紧接过船上丢下的缆绳,将其牢牢拴在码头的石桩上。族人们眼巴巴的看着看些大船,便见几位账务院的管事,簇拥着新任度支执事陆信,出现在甲板之上。不少离得近的族人,已经能看到陆信那铁青的脸色,心中登时不由一紧。“诸位,”陆信向众人一抱拳,沉声道:“在下陆信,奉阀主之命署理账务院事务,至今已有半月了。”“知道”一众族人却不买账道:“不用自我介绍了,赶紧发粮吧”“就是,当初陆俭在的时候,可从没这样耽误过”一众族人等得心焦,早就失去了对上位者应有的敬畏。“怎么只看到粮船,运钱的车呢”“抱歉诸位,本月只能发粮,不能发钱。”陆信深吸口气,道出了这石破天惊的一句。“什么”码头的一种族人闻言一愣,很多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朝陆信大声嚷嚷道:“你再说一遍”“本月只能发粮,不能发钱。”陆信便清清嗓子,将声调提高了一截道。“胡说八道”族人们这下彻底没了侥幸,轰的一声,登时就炸了锅。他们一个目眦欲裂,朝着陆信便詈骂起来,转眼之间,已经问候了他的十八代女性亲属。浑然不顾往上几倍,大家都是一个祖宗的事实。他们实在是太气愤了,全家一个月的开销用度,那么多的人情世事,都指着这点钱呢“陆信,你才刚上任,就敢断大家的生路信不信大家这就送你去见阎王”族人们怒骂声中,纷纷撸起袖子上前,账务院的护卫拼了命的阻拦,才没让他们跳到船上。甲板上,几位管事都面露惧色,恨不得立即开船就跑。陆信却依旧不动如山,只见他运起天地正法,浩然正气喷薄而出,声如炸雷般在众人耳边炸响道:“诸位,请听我一言”第一百八十八章 两个陆俭敬信坊,祭台前,陆向语调悲凉的念起了,他精心炮制的一篇祭文:“初始十年、九月、十五日,汝丧之七日,仲父问衔哀致诚,具时羞之奠,告汝四郎之灵:呜呼汝父与吾立志恢复华夏衣冠,高祖起兵,吾兄弟共投军中,同生共死十余战。破齐州时,汝父为救吾身被数箭,英年早亡。终前,执吾手谓吾曰:平生无憾,唯恨不能见四郎成人。彼时,汝年八岁,尚总角,吾即立誓,以汝为吾子。汝父方瞑目九泉。”“汝少孤,孤苦伶仃,惟吾是依。而后二十余年,吾养之教之,尽心竭力,未尝一日相离也。汝常云:吾虽仲父,实亲父也。见汝成年、娶妻生子、文武皆成、位列朝班、执事阀中,吾心甚慰,常自谓:终不负汝父也。陆问追忆着自己和陆俭的过往,不由已是老泪纵横。族人们也被这份叔侄间真挚的感情所打动,忍不住潸然泪下“吾尝闻天道不仁,常使少者殁而长者存,强者夭而病者全呜呼其信然邪其梦邪上邪,为何留吾老病之身,夺吾康强盛年之四郎邪”陆问悲愤的指着苍天,撕心裂肺大吼道:“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矣汝之纯明宜业吾祖业者,不克蒙其泽矣所谓天者诚难测,而神者诚难明矣”族人们已经彻底被大长老所感染,以他的情绪为情绪,以他的悲愤为悲愤了。陆问质问完了老天,突然话锋一转,咬牙切齿道:“何以汝兰芳美誉,顷刻化为恶名,彼二十余年兢兢业业,一朝却成罪人煌煌高堂顷刻为蛇鼠窝,满庭芳华转眼为毒草蔓何也何哉,谓之何也其独天意乎其无人祸邪”“肯定有”族人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忍不住大喊大叫起来。族人们的大叫声中,陆问的语调也悲愤到了极点、自责到了极点、决绝到了极点道:“吾行负神明,得罪大人,累汝身败名裂、英年早夭;吾不孝不慈,终负吾兄之托,百年之后,如何与汝父子泉下相见吾实为之,其又何尤彼苍者天,曷其有极自今已往,吾其无意于人世矣唯以老残之身,为汝讨还公道、洗刷污名,然后便追汝父子去矣呜呼,言有穷而情不可终,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呜呼哀哉尚飨”支撑着念完祭文,陆问便扑倒在祭台前,放声大哭起来。族人们也被他感染,跟着一起抽泣起来,不知是谁先大喊了一句:“讨还公道、惩奸除恶”“讨还公道,惩奸除恶”一众族人也跟着大喊起来,一开始还稀稀拉拉,随即越来越整齐,声音也越来越高,简直要穿透云霄。。陆坊码头上,能清晰听到敬信坊的喊声,但这里聚集的族人,却无暇分心理会,他们双目喷火的望着陆信,准备听完这厮的搪塞之语,便将他生吞活剥了。“诸位。”陆信饱含真气的声音,清晰的传到每个人耳中,只听他一脸诚挚的说道:“我陆信也是旁系出身,跟你们一样清楚,这份钱粮对每户人家意味着什么。”“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克扣我们的月钱”族人们愤然质问道。“只要有一点办法,我绝对不会这样做的。”陆信长叹一声,满脸无奈道:“可是,我没办法啊账务院的库房里,已经没钱了”“怎么可能”众族人却不相信,大声道:“你别想糊弄我们,我们的月钱向来是专款专用,雷打不动的”“规矩是这样,可是我的前任不守规矩,徒之奈何”陆信恨声道:“我奉命暂掌账务院之后,第一时间便到库中盘查,发现非但一文钱没有,还有无数的外债啊诸位若是不信,咱们可以现在就去库中看一看,我若有半句虚言,叫我天打雷轰”“”族人们神情各异,有愤慨、有惊讶,也有惶然者,但不相信陆信之言的却几乎没有。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如果陆信敢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他一家都别想在阀中立足了。见族人们的气焰小了很多,陆信便提高声调道:“再一追查才知道,陆俭在买凶行刺之时,便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为此,他伪造了放款凭据,将库中的六十万贯钱财搬运一空不说,还向司储院挪借了四十万,又以账务院的名义,向夏侯阀、裴阀、崔阀、谢阀、卫阀许以高息,一家借了五十万贯”“啊”族人们震惊的倒吸冷气,略一盘算,不由纷纷失声道:“那就是三百五十万贯啊”“是的,所以账务院现在非但分文不剩,还欠了两百九十万贯外债,就算司储院的四十万贯可以缓一缓,还有两百五十万贯,必须要在本月偿还”陆信满脸苦涩道:“这些钱是不得不还的,否则我陆阀还有何信誉可言我阀中子弟还有何颜面在京中立足”“”众族人虽然位卑人贱,但对宗族都有一分荣誉感和责任感,甚至越是身份低微,这份荣誉感就越强烈,因为那是他们唯一可以自豪的东西了。所以听了陆信所言,他们简直要恨死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了。“原本,本院连这点粮食都拿不出来,但最差最差,也不能让大家饿肚子,我便跟阀主和七执事商量着,至少先用通洛仓的储备,把粮食发给大家。至于月钱,”陆信沉声对众族人道:“我相信诸位深明大义,在了解真实情况后,会给我一点时间来筹款的。”“”族人们交头接耳一阵,有人大声道:“我们可以深明大义,晚发几天也死不了人,但你得给个期限,不能三拖两拖,就不了了之了”“月底之前,我一定把钱如数发给大家,”陆信便沉声许诺道:“月底若不能兑现,我便辞去这执事之位,今生不再族中担任任何职位”“能够吗”族人们却不大相信道:“你月底前不是还要还各阀的债务吗,能顾得上我们”“诸位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虽然族人们并不是要宽限些时日,陆信却只当他们就是这个意思。登时感动的热泪盈眶道:“但不能因为账务院的问题,让大家陪着一起遭罪。各阀的外债要还,各位的月钱也不能再拖欠。”说着他再次提高声调道:“我再说一遍,月底不能把钱给到大家,我就引咎辞职”“”族人们互相看看,人家陆信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何况也不是他的责任,大伙儿怎好意思再为难他便七嘴八舌道:“那咱们就给三执事个面子,等到月底也无妨”“多谢”陆信深深一揖,然后起身沉声道:“放粮”账务院几位主事,赶忙指挥着仆役,将早就分装好的粮食,一袋袋扛下船,分发给码头的一众族人。第一百八十九章 急转直下敬信坊,在少数人的煽动下,族人们的愤慨已经到了顶点。一场头七的祭祀,很快变成了给陆俭鸣冤平反的大会。“诸位,我们在这里喊破喉咙,那些人也无动于衷”有人大声提议道:“咱们去三畏堂,在祖宗灵位前为陆俭鸣冤,倒要看看他们还能不能继续装聋作哑下去”“是极是极”一众族人轰然应声道:“同去同去”说着他们便簇拥着一众长老,浩浩荡荡往三畏堂赶去。三畏堂中,陆尚岂会对长老会的行动不闻不问他一直让陆修关注着敬信坊的动静。是以那边族人一动身,陆修就已经火急火燎的禀告了陆尚。“父亲,那些不明真相的族人,果然被陆问一篇祭文煽动起来,要到三畏堂替陆俭伸冤呢”“哼简直是颠倒黑白”陆伟和陆侠闻言大怒,两人全程参与了对陆俭的抓捕和查办,长老会如此颠倒黑白,对他们也是莫大的污蔑。“我这就去拦住他们,倒要看看哪个敢无视族规、聚众闹事”陆侠冷声喝道。“三哥只管去,我带着部曲给你压阵,保准一个人也不放进陆坊来”既然知道长老会要搞事,他们这边自然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陆伟这个武卫执事,已经集合了部曲,就在三畏堂后随时待命。“都稍安勿躁。”陆尚却摇了摇头,沉声道:“你们还嫌闹得不够大吗”“是啊,”陆修也忧心忡忡道:“大长老的意图,就是挑动族人和阀主对立。这时候一味强硬的话,只会让长老会那帮人笑破肚皮的”“可要是不当机立断的话,阀主就要被架在火上烤了”陆伟额头青筋暴起,他终于彻底认识到长老会那帮家伙的无耻,实在是无耻之尤“再等等,”陆尚拢着胡须,临危不乱的淡淡道:“黑的就是黑的,怎么洗也洗不白,谎言一定会被拆穿的。”“只怕等真相大白,已经什么都晚了。”陆侠眉头紧锁道。“未必。”陆尚索性双目微闭,手指在膝头轻磕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说话间,一众族人出了敬信坊的坊门,便见街道上一辆辆装载着粮食的骡马大车,正从陆坊码头成群结队而来。最先一批领取的粮食族人,已经要打道回府了。两批人在同一条大街上碰到,还算宽阔的街道上登时拥挤不堪。“借光借光”赶车的下人赶忙一面死死拽住缰绳,一面大声吆喝起来,唯恐冲撞到这些士族中人,给自家主人惹来麻烦。那些骡马大车旁,去领粮食的族人,看到自家的兄弟亲朋,奇怪的招呼起来:“你们这是干嘛去”“来的正好,赶紧跟我们同去”兄弟亲朋们也招呼起他们来:“咱们去给三执事讨个公道”“三执事怎么了我们刚刚还见过他。”去领粮食的族人不解道。“我们说的不是陆信,是陆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