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作者:青木源      更新:2023-06-19 10:50      字数:4681
  白事也是人情往来,这些日子也有人上门吊唁拜访,不过宗室上门的,还只有元澈这一个。

  明棠望着元澈满脸惊讶,他看着她披麻戴孝,点头示意,“节哀。”

  明棠连忙回礼,她边叫人去准备一下,一边就把元澈和元治往屋内请。

  “府君怎么来了?”

  明棠说起这话的时候,满心都是诧异。拜访她的人,有宫里得势的中官,还有其他一些官员。但宗室是没有的。毕竟她这后妃还没真正做上,位份不定,前途如何也不知道。这几代先帝的后宫,不到最后不知道谁是赢家。

  明棠和成太后关系密切,但还不足以让那些平日里高傲的宗室们屈尊降贵的的来她门前。

  元澈点头,“我听说美人的父亲已经离世,于情于理,我也应当来看看。”

  明棠把他往屋里引,她的这些亲族才在南朝经历过生死劫难,到了魏国能有栖身之地,已经大为庆幸,再加上被明棠一阵耳提面令。原先生出的那些逞威风的心思全都打了下去。

  能传承到如今的家族,都有点脑子。人离乡贱,更何况这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就算再风光,除非明棠有个做皇帝的儿子,否则一行人在洛阳里还真的没有什么依仗。小心谨慎都还来不及,更别提和那些皇亲国戚一样的嚣张跋扈了。

  故而亲族们在外,全都是安分守己的模样。

  元澈看了几眼那些年岁较大,很明显是明棠亲族的人。有些惊讶,“美人亲族倒是知礼。”

  洛阳里头从来不缺飞扬跋扈的人,只要得了天子的宠爱,不管身份之前如何,仗着天子宠爱,连宗室都敢欺辱。

  他来之前已经早有准备,见到董氏族人全都老老实实,很是意外。

  “府君说笑了,我们本来就是背井离乡到洛阳的。谨小慎微本来就是本分。”

  元澈先去灵堂,对着上首的灵位一拜上香。他回身看见元治站在那儿,没有太多动的意思。明棠也不在意,正要开口请面前这兄弟俩到隔壁的静室里休息。毕竟丧事吹吹打打,还有哭丧的闹腾成一团,听着两耳嗡嗡直响。

  孝子孝孙听着没事,宾客来了,是要另外安排地方,不能让宾客陪着一块受吵。、

  元治见明棠要请他和兄长到一旁的静室里去,正要迈腿,就见着兄长一眼看了过来。

  元治没打算给明棠父母行礼,他和明棠的父母素不相识,何况他们在南朝的官位,也不足以让他行礼。元澈看他,下巴往跟前的一转。元治没法,只能和元澈方才一样,好生给行礼上香。

  董氏族人们没听明棠说起两人的身份,但看两人衣着气势,以及明棠的态度也知道这兄弟俩身份不一般。和之前见着的那些中官还有官员都不一样。

  见他们行礼,董氏族人们也诚惶诚恐的回礼过去,不敢有半点的慢待。

  元治满是不情愿,起身见到元澈看着他的双目,不得不将脸上的不合时宜全都收拾干净。

  明棠将他们请到房内,屋子正中有个火塘,上面烧着一只水壶。她把水壶取来,倒了两碗茶汤送过去。

  茶汤是她亲手煮的,内里加了点去年收集的干花,倒出来,另外有一股花香。

  “听闻美人父母离世,还望节哀。”元澈放下她递过来的青瓷盏道。

  元澈话语说的诚恳,面前的人用那双乌黑的眼睛望着他。她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总显出全然的专注和无辜。只要稍稍抬眼,就能在她眼眸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乍一眼似乎她满眼全是自己。

  “其实……”明棠有些不好意思,“我和父母已经十年没有见面过了。”

  十年不见的人,就算站在她面前,不自报家门,她根本认不出来。那点所谓的亲子情更是没剩下多少。

  宾客都抱着一番客气,她顺口就顺着话往下说。元澈的话语和神情太过诚恳,弄得明棠都不好意思和之前一样装下去。

  “我原本以为,这次可以和他们见一见。”明棠迟疑了下,“只能说世事无常。”

  如今连年战事,哪怕那些皇亲国戚也说不好自己哪日就丧命。她生身父母丧命于刺史起兵,再平常不过了。

  她说完,去看元澈,实话实说“府君今日来了,我真的是吓了一跳。”

  这话听得元澈有些想笑,明明是在宫里出来的人,但在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说什么了。

  “你我的交情,应当来看看的。”

  明棠的脸色顿时有些古怪,元澈见状,“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明棠见着元澈身边的元治,脸色和她也差不了太多,正巧元治也随着元澈的话看过来,两个眼神一对上,彼此眼里都是浓厚的迷茫。

  她倒是知道自己救过他,不过来来往往的,她自忖应当还没有到让他放下身段的地步。

  不过她很快又高兴,反正又不是她逼的,既然是他自己乐意来,她好好全收了不就好了。

  又不是元徵,元徵那儿有个皇后,死死盯着她。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把所有的账都算在她的头上。偏偏元徵还动皇后不得。

  “府君说的很对。”

  明棠此话一出,见着元治的眼神更加奇怪了。她冲元治笑笑,转头去看元澈,她给他上了茶汤,又将茶点也一块摆上。

  元澈用了块茶点,茶点是庖厨的人做的,和她亲自调制的茶汤比起来就逊色了许多。明棠见他神色不太对,接着就看他把茶点放下来,“这茶点做的不好,比起茶汤逊色了许多,甜腻的太过,反而遮掉了之前茶汤的味。”

  “这是庖厨下的人做的,茶汤是我之前就煮好备在那儿待客。”

  元澈有些惊异,“之前在宫里没听过你善煮茶。”

  明棠摆摆手,“这都是无事学的,何况陛下也不喜饮茶,只是自己煮来喝的。”

  她又有些不好意思,“这茶汤煮在这里,府君和郎君倒是头一个喝的。”

  那些上门的宾客,除了在宫里勉强算得上同僚的黄门之外,其余的人多少要和她避嫌。礼物送到,告知来人何人之后,便离开了。备下的东西自然没有派的上用场的地方。

  元澈闻言,低头又喝了一口。

  “府君,你在外可听到什么有关我的消息?”

  明棠见元澈眼里的迷惑更浓厚,“我在宫里听说,皇后在上柱国面前说我的事。”

  “你担心上柱国会对你不利?”

  明棠觉得楼玟一个权臣,要斗也是和元徵还有那些朝臣斗,应该不会把力气用在她的身上,不过她总有些提心吊胆,毕竟小命是自己的,就算元徵再喜欢她,万一她要是真被算计死了,元徵伤心的哭天喊地,她也活不过来。

  明棠将元澈当做出谋划策的先生,反正自己送上来的人,不用白不用。用了绝对不吃亏。

  她恭敬的给他把茶汤续上,像是对待夫子一样。

  “府君觉得会怎么样?”

  元澈有点好笑,不过话却随着她推过来的茶盏说下去了,“上柱国不会,除了皇后之外,这几日陛下要册封皇后娘家的几个女子为嫔御。我想来这应该是上柱国的意思。”

  一个女儿入宫到底是不保险,楼玟其他女儿年岁还小,还没到能生孩子的时候。干脆就让其他女子也入宫。好保证不论如何,后宫都有楼姓女子诞下皇嗣。

  明棠脸上笑容僵硬了下,她在宫外,正好错开那些女子入宫。让她出宫办丧事,想来也是元徵故意为之。

  “看来我这次出宫,还真是对了。”明棠大松一口气,轻轻的在胸口拍了拍。

  元澈去看她脸上,竟然是没从她面上找到半点失落,满脸上全都是庆幸。

  “皇后一个,我已经难以招架了。更别提来那么多人。”明棠想起皇后对着她的哪一箭,还心有余悸。

  这家子家风彪悍,不敢找男人的麻烦,就来把她干掉。皇后一个勉强能应付,可是她一下多了那么多的帮手,一人来一招,她也得头大。

  至于元徵,要是元徵能招架得住,也不至于暂时让她出宫了。

  明棠见着元治手边的茶盏空了,很自然的就去给他再添。

  元澈挡住,“不用了,他不爱水厄。”

  北人称茶水为水厄,北人习惯饮酪食肉,蔑称茶水为水厄。

  元治面色一言难尽望着他,元澈像是没见到元治面上什么样子,“你如今在宫外倒也好。不过这也只是暂时,不过将来如何,你自己要小心想好。且不要想的太好。后路如何要想清楚,毕竟你如今也不仅仅只有你一人,身后多出了这么多的亲族。”

  “那府君有什么办法没有?”明棠毫不客气的发问,“还请府君给个办法。”

  “我这茶水府君不能白喝。”

  元治被这话噎的翻白眼。他现在就能抠喉咙眼吐出来给人看。

  他听到身边的兄长道,“陛下既然有意提携,你就好好收下便是。不管如何,也都是你们家在洛阳立身的根本。若是内里有几个有才的,能托付在亲近的朝臣底下也是不错。”

  明棠听得皱眉头,她在洛阳哪里来的亲近的朝臣。

  她去看元澈,只见着元澈低头饮茶。刚才那话等于白说了。

  不过她也不气馁,反正时间还有,她还能慢慢来。

  总归她还有不少的积蓄,大不了买几块地,再修套宅邸,也是不错。

  元澈在明棠这儿喝了两盏茶才离开,兄弟俩重新上马。元澈一回头就见着元治直直望着他。

  “你看着我做什么?”元澈问。

  “阿兄现如今到底想要做什么,她已经早早的被宫里定下来了,尤其眼下陛下对她恩眷甚隆,除非出什么事,受封是板上钉钉。”

  他也看宫里的小皇帝不顺眼,杀父仇人的儿子,再如何施恩,也是有仇。但他不愿意看到兄长因为触及小皇帝的嫉妒而赔上自己。

  这样的话,也太不值当了。

  “你也说了,没有意外的话,她受封是既定的事,既然如此,你还担心什么?”

  元澈回头反问。

  元治被问了个哑口无言,他眼角余光看到一行人正在往他们的方向行来。

  那群人衣着打扮是宫里的黄门,到了面前恭谨的行礼,说是天子召中书侍郎入宫。

  元徵正在华林园里和几个亲近的少年角抵,他精力好的有些惊人,才带人在林子里骑猎,才稍稍休息一会,就又领着人角抵。

  元澈到的时候,正见着元徵将一个壮实高大的少年摔倒在地上。

  “你来了。”元徵从一旁内侍的手上抽过巾帕,把头上的汗珠擦干。

  元徵见元澈行礼,抬抬手示意他起来,然后就到一旁设好的帷帐里取过冰镇好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怎么样,度支尚书那儿还没有消息么?”

  最近山东大雨,淹没良田无数,朝廷要赈灾,另外放流民自行觅食,但是度支尚书那儿连连说国库空虚,紧接着辽东高句丽闹事,南犯边境。驻守的人是楼玟的人,借口辽东有灾,士兵困顿难以成行,迟迟不动。

  元徵知道这些都和楼玟有关,公开和皇帝还有朝廷唱反调,后面若是没人,脖子多长几个脑袋也没有这样的胆量。

  成太后做主先让原先定好的几个楼家女入宫,然后紧接着就是各个勋贵和世家的女子。

  “度支尚书那儿暂时还没有消息,辽东消息过来,路上也要花费一定的时日。”元澈道。

  “朕已经退了一步,若是楼玟还不知进退,那就过分了。”元徵擦拭下额角的汗。

  楼玟还没到完全夺取天下的地步,再加上元徵是先帝独子继位,是当之无愧的正统。楼玟也无法从根本上将元徵如何。

  若是说篡位,他又没有那样的能耐。

  “应当快了。”

  “楼玟此人能有如今的地位,最是识时务。”

  元徵点点头,又听元澈道,“现如今陛下要做的便是等待时机。”

  “朕知道,朕也一直在做。”元徵眉头皱起来,“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扬眉吐气。”

  “待时机来便可,天时地利人和。代到后面俩差不多,天时一到,便可以。”

  “不会像汉宣帝那样,等到霍光都好死了才能真正亲政吧?”

  若是这样,倒是对朝堂影响最小。毕竟天子和权臣相争,势必要牵扯进一大批人。两者相互制衡一直到权臣寿终,天子顺利掌权。这倒是最好的局面。

  不过如此考验为君者的忍耐和手段。

  “陛下,小不忍则乱大谋。”

  元澈提醒。

  “万事开头难,陛下一定要沉下气。寻找机会。”

  元徵点点头,“朕明白,”

  他看向元澈,状若无意,“皇后和朕说,你和臻臻关系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