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容屹和方清漪是在当年暮春领的证。

  方清漪并不想太早结婚,说实话，她对结婚没有太多的想法。但是她的容屹看上去，非常渴望婚姻,也迫切地想和她有一个自己的家。方清漪思忖良久，决定既然要结婚,那就早点儿结婚吧，她也想早点儿给他一个家。

  她的容屹,一直以来都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所以。

  那年春天,方正邺拿着二人的八字,找算命先生算了算，最后选了个合适的日子领证。

  方正邺的作风依旧老派，但方清漪和容屹也没说什么,毕竟方正邺老派的活了这么多年，他们作为晚辈,不好也不应该做过多的干涉。

  领完证之后,要做的事许多。

  但最主要的还是两件事——

  婚房。

  婚礼。

  容屹的房产许多,有公寓有住宅，有平层也有别墅。

  二人商量了一番,决定还是将之前住的平层当做婚房。

  他们不想住别墅,太空阔。就两个人住着，他们性子又是偏孤僻的那种,连住家保姆都不需要有，偶尔让齐聿礼家的保姆过来稍微打扫一下就行。再加上他们太随心所欲，家里到处都留有他们二人缠绵的痕迹，如果有住家保姆在，他们做完就得收拾，不让保姆撞见他俩放浪形骸的一面。

  省的彼此都尴尬。

  至于婚礼。

  容屹挺想办婚礼的。

  是方清漪不想办。

  容屹的身份太特殊了,一旦办婚礼，方清漪不可能不邀请同组的同事。做新闻的，讲究一个高效率。方清漪完全能相信，请柬发出去的五分钟里，整个广播电视总台都会知道她和台里最大的赞助商结婚的事儿了。

  她并非觉得容屹的爱拿不出手，容屹给她的爱太拿的出手了。

  她也不是想要隐瞒她和容屹的恋情，同组的王家俊早就察觉到他俩的异样，私底下偷偷问过方清漪。方清漪点头：“他是我男朋友。”

  王家俊一脸骄傲：“我就猜到了，看吧，你王哥的嗅觉是不是很敏锐？我真有当狗仔的潜质。”

  方清漪无声一哂。

  王家俊又说：“不过你放心，你王哥嘴巴严得很，不会把你俩的事儿往外说的，影响不好。”

  方清漪默了默，道谢：“谢谢，王哥。”

  王家俊和方清漪一同工作多年，早已知晓方清漪和台里其他的同事不一样。

  她一看就是优渥家境滋养下长大的大小姐，有教养也有涵养，行事作风低调的不行。穿着打扮很得体，平日的穿着看起来和办公室里其余同事没什么两样，但是王家俊和方清漪还在平城时，他的女朋友过来找他，无意间撞见方清漪。

  “她手上那个包是限量款哎。”

  “淘宝限量款？”王家俊说，“你不也老买一些限量款吗？”

  “不一样，她那个是品牌全球限量款，大概值……”她拿起手机，轻松一搜，搜到那个包。因为是限量款，所以普通人还真不认识。

  王家俊漫不经心地瞅了一眼，看清上面的数字后，倒吸一口冷气。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

  ……够他在南城买一套二环的平层了。

  “会不会是假的？”他猜测。

  “这种不太能有假吧？不过你同事家里条件怎么样？”

  “不清楚，她一女的，我也不怎么和她聊天。”

  “真乖，知道和异性保持距离。”她嬉皮笑脸，“不过我的宝宝长这样，我很放心的啦。”

  王家俊表示很生气。

  于是探讨方清漪手里的包的后续，演变成了，他女朋友哄骗他长得好帅。

  只是后来，王家俊复盘和方清漪认识后的点点滴滴。他惊讶地发现，方清漪确实和他们不一样。出差都是头等舱商务座，住的酒店永远是总统套房，但他大老粗，不关心同事，所以没有意识到这点儿。

  但王家俊嘴是真的严，除了和女朋友透露过这点儿，没和其他任何人说过。

  所以得知方清漪和台里最大的赞助商谈恋爱后，王家俊只是魂不守舍了一天，而已。

  很震撼。

  感觉自己和老板娘一起工作。

  老板娘都在认真工作。

  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工作。

  王家俊的嘴是严，但其他人……方清漪很是头疼。

  她不太想成为别人嘴里的消遣，也不想因为容屹女朋友这个身份，而让大家对她特殊对待。而且这个身份会招来不少的流言蜚语，一旦方清漪升职，背地里肯定会招来许多闲言碎语，说她是靠容屹而非自身实力。

  容屹体谅她，能明白她担忧的。

  “那就不办婚礼。”容屹说，“但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能不能戴上结婚戒指？”

  领结婚证前，容屹定制的结婚戒指紧赶慢赶，终于抵达国内。

  他如愿把戒指戴在方清漪的无名指上。

  “什么？”方清漪朝他晃了晃自己的左手，钻戒闪耀其间，“我这不是戴着呢嘛？”

  “你上班的时候，能不能也戴着？”

  方清漪喜欢首饰，但是不会在工作的时候戴首饰。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容屹想成为她的例外，想让结婚戒指，成为她的例外。而更多的，还是想让她身边的同事，她遇到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已婚。

  不需要知道她老公是谁，反正只要知道她已婚，结婚钻戒钻石大的出奇，她的老公非常有钱。这就够了。

  容屹有的时候，不像个高高在上的矜贵公子哥，更像是暴发户。

  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方清漪的老公是他，而他很有钱。

  不是他很优秀，而是，他很有钱。

  其实容屹没这么肤浅，他还想让别人知道，方清漪的老公长得很帅，很有钱，智商也高，但是方清漪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老公是谁，所以能透露的，除了有钱以外，也没别的讯息了。

  方清漪疑惑：“你为什么觉得，我上班的时候不会戴戒指？”

  容屹瞬间默声。

  方清漪满意他的反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平时不戴首饰，是因为首饰无足轻重，可戴可不戴的情况下，当然就不戴了。但是这可是结婚戒指——”方清漪朝他晃了晃手，“意义非凡，好吗？我可得天天戴在手上。还有你，必须也得戴着，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容屹，英年早婚。”

  “哪有英年早婚这么夸张。”容屹嘴角上扬的弧度有些压不住，“二十五岁结婚，晚婚了。”

  “那我这种二十八岁的结婚，也是晚婚？”

  “不是，你和我不一样，对你而言，二十八岁结婚都已经是早婚了。”容屹知道她的，压根没有结婚的想法，因为他，她才改变的。

  “我遇到你的时候，就想和你结婚了。”容屹闷声道，“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是方清漪，我一直以来，都是把你当做未来的。”

  不是把你当做妻子。

  而是，我的未来——是你。

  他的承诺始终如命运般沉重，无法撼动。

  -

  方清漪戴着结婚戒指上班的第一天，钻戒亮得闪瞎了办公室的同事们。

  “方清漪你……”

  方清漪淡笑着，漫不经意道：“我结婚了，这是结婚戒指。”

  众人惊啧，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沉默过后，便是破天响的八卦追问，问她怎么这么突然就结婚了，问她老公是谁，做什么的，问她这个戒指是哪个牌子的……问题多如牛毛。

  方清漪很有耐心，一个个地回。

  “没有很突然，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了，以前在一起过，去年遇到，又和好了。”

  “他就是上班族，经常加班，经常出差，工作很忙。”

  “戒指是df品牌的首席设计师定制的，钻石有两克拉吧。”

  “不会办婚礼，但是过阵子会发喜糖给大家的。”

  “谢谢大家的祝福。”

  简短的几句话，大家也能猜到了，方清漪的老公，家境优越。

  而大家又有锲而不舍的精神，闲来无事聊天，会冷不丁提到方清漪的丈夫。一而再再而三的套话下，又得知方清漪的老公，比她小三岁，长得能去娱乐圈混口饭吃。

  ——最后那句话，是王家俊说的。

  方清漪做不来自夸那一套，也不好意思说容屹长得很帅。

  王家俊插话道：“那些个小鲜肉，我觉得还没她老公长得帅。”

  “王哥，你见过方清漪老公啊？”

  “去年的金融峰会上见过，怎么说呢，连我一个大老爷们儿都忍不住夸一句帅的程度。”

  “不是吧王哥，你竟然替她瞒了这么久。”

  “人小姑娘低调啊，哪像你们，谈个恋爱恨不得全台的人都知道，不到一礼拜，就分手。你们这些年轻人哟，谈恋爱跟小时候玩过家家似的，一点儿都不走心。”

  “哪有。”

  “……”

  话题很快被带走。

  方清漪对王家俊投以感激的眼神。

  6

  结婚之后，方清漪和容屹的生活并没有怎么改变。

  依然是，该上班上班，该休息休息。

  偶尔方清漪加班，容屹会把车停在总台外画白线的停车道等她，不使用特权，不让任何人知道他。偶尔容屹加班，方清漪休息，她会到容屹的办公室，陪他加班。

  只不过一般这种情况，陪他加班的性质莫名其妙地改变。容屹喜欢动手动脚，也喜欢对她动手动脚，更享受她对自己动嘴动手动脚。

  喜欢动来动去的后果就是——办公室里的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少。

  某天。

  直接没有。

  方清漪浑不在意：“没有就别戴了。”

  容屹：“万一怀了呢？”

  他作势把她从怀里抱下来。

  “怀了就生呗。”方清漪直接坐了进去，彼此喉腔里发出悠长的呼声。

  没想到。

  一发即中。

  一个月后，方清漪该来的例假没来，她做了个检查，医生恭喜她当妈妈了。

  方清漪坐在医院的椅子上，鼻尖嗅着消毒药水的刺鼻味道，等待容屹过来的路上，她开始回想——

  二十二岁。

  她遇到容屹，又与容屹作别。

  二十七岁。

  她与容屹重逢，再度纠缠。

  二十八岁。

  她和容屹结婚，人生开启新篇章。

  同年。

  她怀孕。

  一切都快的不可思议。

  好像，从遇到容屹的第一天起，所有的事情，都像是按了倍速按钮，进展的非常快速。

  “——老婆。”

  耳边响起熟悉的嗓音，容屹喘着粗气。

  凛冬将至，他却浑身冒汗。

  方清漪拿出纸巾，擦了擦他的脸，软声道：“怎么跑过来了？我不是说了吗，我没什么大事儿，只是有点儿不舒服。”

  容屹抓紧她的手，神色紧张：“医生有说是什么问题吗？”

  方清漪反抓过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嗯，很大的问题，肚子里，多了个东西。”

  容屹吓得不知所措：“瘤……吗？”

  方清漪既好气又好笑：“说什么呢？”

  容屹：“啊？”

  他是真的慌了。

  方清漪说：“是孩子，容屹，我们有孩子了。”

  容屹忽地半跪下来，他埋在她的怀里，深深地呼吸。

  方清漪双手插入他的发缝，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容屹。”

  “嗯。”

  “我怀孕了。”

  “嗯。”

  “你开心吗？”

  话音落下。

  容屹抬起头，抓过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心。

  他哑声道：“我开心的要命，宝宝。”

  “我不是你的宝宝了，”方清漪指指自己的肚子，“这才是，这是我们的宝宝。”

  “不是的，你永远都是我的宝宝。”容屹认真道，“它是我们的孩子。”

  方清漪笑，“怎么这个时候还这么幼稚？计较这个？”

  容屹沉沉呼吸着，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因为我爱你。”

  因为我爱你，所以不论和谁比较，你都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方清漪读懂了他的弦外之音，拍拍他的肩：“好啦，新手爸爸，麻烦站起来，别跪着了，地上多脏啊。”

  容屹笨手笨脚地站了起来。

  他是真的开心，看一眼方清漪，又看一眼她的肚子，一天笑的，比去年一年笑的都要多。

  方清漪也跟着笑。

  ……

  婚后第二年的秋天。

  方清漪生下孩子。

  如容屹所愿，是个男孩儿，他无法想象自己的女儿出嫁的画面。

  容屹给他取名。

  容赐。

  ——他是上天，对容屹的恩赐，他的母亲，也是上天对容屹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