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56 你是我命中注定的
作者:慕吱      更新:2023-08-31 00:03      字数:9847
  瑞士北邻德国,西邻法国,南邻意大利,东邻奥地利和列支敦士登。

  方家二老虽说是移民去了瑞士,但常年周游列国,加上意大利离得近,他们时常自驾开车去意大利。

  在此之前,方清漪从没听他俩提到过容屹。

  “你仔细想想,我提到过他没有?”老太太慢条斯理地说,“就你休学那年过年,我和你爷爷回国过年,当时我还挺开心的,你没和容家那混球订婚,想着把你介绍给我在意大利认识的那臭小子。但你当时听到我给你介绍男的,就马上转移话题。”

  “……”

  好像真有这档子事儿。

  “但您当时也就提了一嘴。”方清漪模糊记起来。

  “嗯,我当时想着等我到意大利了,再和那臭小子说说,让他来追你,把你骗到国外来。”说到这里,老太太愤愤难平,“结果等我联系到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在意大利待着了。而且他好像是受了什么情伤才到意大利的,我捉摸着,我的孙女儿不能成为他疗伤工具吧?所以后来,这事儿也就作罢了。”

  方清漪莫名心虚。

  她好像就是让他受伤的那个。

  “但是您怎么会和他认识的?”她仍旧毫无头绪,“他从没和我说过这件事儿。”

  “你知道的,国外虽然医疗系统完善发达,但是治安不好。”老太太不太想提到这些让晚辈担忧的事儿,他们向来报喜不报忧,一笔带过地说,“当时遇到点儿事,正巧容屹那臭小子出面帮我们解决了。一来二去的,反正就那么认识了。”

  祖孙二人聊的起劲儿,前排的父子二人亦然。

  但他俩的话题,相较于后排的话题,更严肃些。

  方老爷子:“公司最近还好吗?”

  顿了顿,他没等方正邺回答,冷哼一声,“你接手之后,就没好过,我问你也是白问。”

  “爸,”方正邺无奈,语调一提,“最近有在变好,去年十一月的时候签了个合作项目,如果能够顺利实施,利润有不少。”

  “你回回都这么说。”

  “这次真不一样,这次合作的公司,挺靠谱的。”

  “有多靠谱?”方老爷子问,“和霍氏合作了?”

  “……那倒没有,不过,差不多。”

  这话令方老爷子刮目侧眸了:“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方正邺说:“和齐氏合作了。”

  众所周知,齐氏现今总裁齐聿礼,同时也是霍氏的齐三总经理。

  和齐氏合作,四舍五入,也算是和霍氏合作了。稳妥,周全,高效益。

  方老爷子:“不错啊,能和齐氏合作了。”

  方正邺到这个年纪了,在父亲面前,还是儿子,有些怂,面对父亲的夸奖,也有些不好意思,“运气好,招标中了。”

  一路聊天,直到家中。

  二老本就年事已高,又坐了长时间的飞机,到家后吃了点儿夜宵便回屋休息了。

  夜风寂静,雪落无声。

  客厅里,如当初一般,父女俩悄然对立。

  方正邺放下手里的水杯,使自己的面部情绪尽量地放松,问方清漪:“和爸爸说说,是什么样的男孩子,让你这么喜欢?”

  方清漪说:“你认得他的。”

  “嗯?”

  “容屹,”方清漪双眸直视方正邺,“爸爸,我男朋友是容屹。”

  如果说得知女儿有男朋友时,方正邺是慌乱,那现在,方正邺是震惊。

  良久,他平复好心情,再三确认:“是霍氏那位容四少?容家的那位吗?”

  方清漪点头:“嗯。”

  方正邺又伸手拿水杯,五指都在抖,实在拿不稳。

  方清漪看不下去,取过他手里的水杯,“爸爸,您不喜欢他吗?”

  “不是,我只是……没有想到会是他。”方正邺揉了揉眉心,他低着头,双手支在大脑两侧,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很久,他话锋一转,问,“你知道许家搬去哪儿了吗?”

  能不知道吗?

  圈子就这么丁点儿大,再加上向葵那个大嘴巴,得知许家破产,她开心得不行。

  “去江城了。”

  “嗯,我年前去了趟江城。”

  这下,震惊的是方清漪。

  方清漪鲜少动怒,哪怕是生气,也只是语气加重:“爸爸,你就这么非她不可吗?她都去江城了,你还要特意去找她?她是别人的妻子了!”

  方正邺知道她误会了,赶忙解释,“是出差,真的是出差……”

  “饭局上恰巧遇到而已,她在隔壁包厢。”

  方清漪冷吊着眼梢:“她和你打招呼了?你俩聊了什么?”

  方正邺:“聊了些近况而已,她现在的日子过得没以前好了,许胜怀有女儿、儿子,两个孩子为了钱的事儿吵得不可开交,家里一团乱。”

  方清漪冷眼旁观:“那是她的选择,和我无关,也和你无关。”

  方正邺:“我知道,所以我也只能,充当一个聆听者,给她一些安慰。”

  方清漪问:“你给她钱了吗?”

  方正邺踟蹰了下。

  方清漪读出了他犹豫里的答案,她扯了扯嘴角,“给她钱也很正常。爸爸,你那么喜欢她,因为她,你甚至愿意把我抚养成人,愿意终身不娶,所以不管你为了她做什么事儿,我都能理解的。”

  世界上,最不讲道理的,就是情爱了。

  方清漪能够理解方正邺的处境和心情,她无法打击他,也不能指责他。因为方清漪就是在这种盲目的爱里,成为方正邺的女儿的。

  归根结底,方清漪还得感谢方正邺的盲目与慷慨。

  “没有。”方正邺长长地吐了口浊气,“我没有给她钱,我和她说,以后不要联系了,就算是为了你……我想让你过些安静日子,清漪,爸爸说了,爸爸想过自己的人生,不想被过去牵绊了。”

  方清漪忡楞住,显然没有料想,懦弱的方正邺,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来。

  “你真的,放弃她了吗?”

  “其实我早就放弃她了,只是我觉得,她是你的母亲,在有关你的事上,我应该多听她的意见。毕竟,世界上怎么会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女儿呢?”

  “……”

  有啊。

  陈芝荷就是啊。

  “我用了将近三十年的时间,终于能够直面——她不爱你这件事,”方正邺浑浊的眼,眼皮遮盖住瞳仁,他气息很重,“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爸爸,”方清漪心疼得要命,靠近他,抱住他,“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方清漪哪里是在安慰他,她是在替他安慰自己。

  令方正邺苦痛难捱的,并非是陈芝荷不爱他,而是陈芝荷不爱方清漪。他最最最疼爱的女儿,宠爱到了极致,生平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一份人人都有的母爱。这才是方正邺忍不住落泪的原因。

  雪又下了一阵。

  路灯昏黄。

  时隔很久,方正邺终于平复好心情,“那次和她见面,她和我说了许多事。”

  方清漪心里咯噔一声,似有预感陈芝荷会说些什么了,她不想她好过,必定会把一切和盘托出。方清漪甚至没有理由反驳,因为容屹为了方清漪,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她说,许家沦落至今,是容屹干的。”

  “她说,当初容家被赶出去,是因为你要和容裕订婚。”

  “她说的……”方正邺问方清漪,“是真的吗?”

  富贵堂皇的宽敞客厅里,竟没有一处可供方清漪躲避。

  她被迫和方正邺对视,点头的弧度比室外飘落的雪花弧度还要细小。

  “但是爸爸,容屹都是为了让我开心,他——”

  “——嗯,我知道,容屹是为了你。”方正邺忽然笑了下,他和其余人不一样,会假笑,会阴阳怪气地暗讽。对他而言,笑是开心的意思,“以前只听过他性情阴晴不定,手段狠绝暴戾,原来每件提起来让人心发慌的事儿,都是为了我的宝贝女儿做的。”

  “爸爸,您不觉得他这么做不好吗?”

  “如果是出于别的原因,我会觉得他这个人真是糟糕透顶,但人嘛,都是双标的。他做一切都是因为你,那爸爸就觉得,他挺好的,爱情么,都是盲目的,为了对方,失去原则,失去理智。”

  就像他。

  方正邺领养方清漪时,收获了不少的议论。

  各种难听话都有,也有劝他趁早脱手这个定时炸弹。他还年轻,性格好家境好学历高,即便外貌不尽如人意又如何,世界上又有多少人是完美的呢?人人都有缺点。

  方正邺想找个不错的另一半,还是轻松的。

  其实哪怕他带着方清漪这个拖油瓶,也有不少人想嫁给他。

  方正邺爱过陈芝荷,为了陈芝荷做了非常荒唐的事情,所以在他眼里,容屹的所作所为,并没让他难以接受这个未来女婿。

  因为爱过,所以他能够感同身受。

  “容屹长得挺帅的,又年轻有为。我还记得上次他来家里吃饭,在你面前乖得很,没有外面说的那么傲,你俩该不会那个时候就在一起了?把爸爸蒙在鼓里。”

  “没有,我们是十月底才在一起的。”

  “那在一起也没多久。”

  “嗯,是没多久。”

  “三个月……能带回家来吗?”方正邺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话,“他应该一个人过年,挺无聊的吧,要不然邀请他来家里过年?就是你俩在一起才三个月……会不会太快了些?爸爸没有任何催你带男朋友回家见家长的意思。”

  他就差在脸上写上一行“把男朋友带回家给爸爸看看吧”的字了。

  方清漪服了,还是搬出了容屹的那套说辞:“家里过年走动的亲戚太多了,他来的话,影响不太好。”

  “叫他来吃年夜饭呀。”方正邺一本正经。

  “啊?”

  方正邺正色道:“你问问他,愿不愿意过来吃年夜饭。咱们家也就四个人,他来的话,有五个人了,人多热闹些。明儿个我和你爷爷奶奶说一声,他俩肯定会开心的——你有男朋友了呢,我家的小公主,谈恋爱了呢,男朋友还是个特别优秀的孩子。挺好的,挺好的。”

  方清漪终于确定,方正邺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心血来潮,他是真的想让容屹来家里过年。

  一大捧雪沿着窗柩坠落,砸在地上。

  方清漪听到了自己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所谓命运的馈赠,清晰地摆在她的面前——她有着世界上最好的,最温柔的父亲。

  4

  方清漪回到房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容屹打电话。

  等待音只响了一下,视频通话就被接起。雾蒙蒙的画面,还被突如其来的白色遮盖住——方清漪定眼一看,发现挡住镜头的是条浴巾。那边的水声停了下来。

  “容屹,你答应过我什么,洗澡的时候也要接视频。”

  “我不是接了?”容屹的声音,有隐忍不发的委屈,也有被逼无奈。

  方清漪撇了撇嘴:“你洗完了吗就关水?”

  容屹看了看满是泡沫的身体,想说洗完了,到头来,还是说:“还没。”

  方清漪眼前一亮,尾音上扬,起伏的声线都在撩拨他:“给姐姐看看你洗澡的样子。”她特意强调,“镜头朝下面,我不看你的脸,怕你害羞。”

  欲盖弥彰。

  不打自招。

  容屹沉默几秒,把手机搁在浴室里的置物架上,镜头与他齐平。除了他的脸以外,什么都看不到,就连锁骨都不在镜头里。

  确定好角度,容屹心满意足,伸手按下淋浴开关。

  “我不害羞,你看吧。”

  方清漪意料到容屹的反应,她唇角弯出很淡的弧度,“快点洗完,我有事儿要和你说。”

  容屹:“什么事儿?”

  方清漪:“不知道会不会让你开心的事儿,但我觉得挺开心的。”

  容屹眼皮一压一抬:“我会开心的。”

  能让你开心的事,我一定也会开心。

  容屹洗澡的速度很快,约莫五分钟,他就冲完澡了。随手扯了条浴巾裹住下半身,又拿了条毛巾擦头发,他边擦头发边往外走。

  “什么事儿?”

  “你后天晚上去哪儿吃年夜饭?”方清漪不答反问,“商二家吗?还是霍家,齐家?”

  “我在家,吃完晚饭,再和他们仨一块儿出来聚。”

  年夜饭是合家团聚的日子,容屹和他们仨关系再好,但到底不是一个姓,身上也没有流着相似的血缘基因。他们四兄弟是不在乎这些徒有其表的血缘关系的,然而他们家里人很是看重这些。

  尤其是像他们那样的大家族,旁支嫡系都分得清楚。

  商从洲那儿对这些看得不重,但是人住部队大院,年夜饭吃得跟在人民大会堂开会似的,坐在上面发言的国家领导,和你坐在一桌……瘆得慌。

  容屹还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他挺怕商家人的,一个个和蔼可亲,见到他就拉过他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下一句话,就是要给他介绍某某司令长的孙女儿。

  偏偏容屹还没法给人摆臭脸。

  他那幅憋屈样儿——商从洲看了非常开心。

  所以每年年夜饭,商从洲都会热情地邀请容屹来商家,为表真心,他还会让他们家商司令的警务员过来接他。

  缺德到了极致。

  容屹才不搭理他,二十九岁的老男人,却这么幼稚。

  每年年三十,他们四人的后续安排皆是,彼此和家里人吃完索然无味的年夜饭,然后出门,哥几个找一处地方聚着。今年的后续安排是,霍南笙突发奇想要看烟花,霍以南花了五百万购置了烟花,由千里开外的地方,运送过来。

  “去哪儿聚?”方清漪好奇。

  “去霍家看烟花秀。”

  “霍家离我家还挺近的,开车十五分钟就能到。”

  霍家别墅位于北山的半山腰,顶级豪门的骄奢淫逸体现在方方面面。霍家占地面积堪比一个重点大学的占地面积,家里什么都有,电影院,娱乐室,游乐园,甚至还有赛车赛道。

  容屹隐约嗅出了些意味,但他不太确定,所以只敢问:“你要来看烟花吗?我来接你。”

  “不要。”

  “……哦。”

  “来接我太麻烦了,不如你先到我家吃晚饭,吃完晚饭,我们一道儿去霍家看烟花,好不好?”

  屏幕里,容屹擦头发的动作停住。

  他优越的五官都凝滞,过了好一会儿,薄唇翕动:“什么?”

  方清漪:“不是天才少年吗,我说的话很费解?不能懂?”

  容屹盯着她:“你没开玩笑?”

  方清漪叹了口气:“我爸爸让我问的,要不要来,看你意愿。”

  容屹喉结滚动:“你爸爸的意思,还是你强迫你爸爸的意思?”

  方清漪冷笑:“我也没有很想把你带回家,好吗?”

  容屹沉下一口气:“我来。”

  -

  大年三十这天。

  中午。

  容屹的手机嗡嗡震动,他拿起手机一看,是商从洲的消息。

  商从洲:【真不来我家吃年夜饭?】

  商从洲:【商司令一大清早就和我念叨你。】

  商从洲:【你一个人吃年夜饭像什么话,来我这儿呗。】

  容屹:【谁说我一个人吃年夜饭的?】

  容屹:【我和女朋友她们一家人吃年夜饭。】

  容屹:【别烦我,懂?】

  商从洲:【?】

  商从洲:【这就,见家长了?】

  容屹:【嗯!】

  商从洲:【挺能啊,容四。】

  容屹:【二哥,我现在,有点儿紧张。】

  商从洲:【有什么好紧张的?她爸你又不是没见过。】

  容屹:【好像还有她爷爷奶奶。】

  商从洲开始出馊主意:【这样,你要真紧张,上去就给二老磕个头,行这么大礼,老人家肯定不会刁难你。】

  容屹:【……】

  容屹:【真是谢谢你。】

  商从洲:【不客气。】

  容屹当然不可能按照商从洲说的那样,磕两个头。

  他有自己的打算。

  毕竟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见家长,容屹置办了不少礼物,后备箱不够放,车后座都塞的严严实实的。他满载着一车礼物去往方家,远远地,就看到方家大门外,方清漪站在那里等他的身影。

  铁栏门缓缓打开,方清漪歪头,朝他笑了下。

  容屹停下车,解锁车门,让方清漪坐进来。

  外面风大,她脸被风吹的毫无血色。

  但脸上的笑很明媚,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容屹:“宝宝,你好像又变帅了一点儿。”

  容屹咳了咳嗓子,装得平静:“脸够看就行了。”

  又开了两三分钟,才到别墅大门。

  容屹和方清漪一同下车,方清漪看他打开后备箱,从里面一个又一个礼盒地掏出来。一个后备箱还不够放,他又打开后座车门。

  礼盒堆得似山高。

  方清漪愣了愣:“你这是干什么?”

  容屹一本正经:“见家长。”

  方清漪:“见家长需要带这么多东西吗?”

  容屹难得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要带什么东西,我哥他们恋爱的顺序太颠覆了,没法儿当做参考。他们也没有见家长这种流程,所以我就上网搜了搜。”说到这里,他神色不太自在,有些别扭和不好意思,“就……网上说,要送这些。”

  “网上有没有说,在这些东西里面挑,而不是都送?”

  “……”容屹说,“说了吧,但我觉得,我又不差钱,我多的是钱,我买得起,为什么不都买了?”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壕无人性。

  方清漪劝不动他,也没法劝他,人都来了,礼物也都来了。她总不能在这关头,把容屹连人带礼物地赶出家门吧?

  她才没有那么狠心。

  “行了,我让家里保姆过来搬你这些礼盒。”方清漪拉着他进了室内。

  家里热烘烘的。

  客厅沙发里,方爷爷和方奶奶坐在那儿看电视。

  表面上是看电视,实际上——在方清漪接到容屹的电话后,二老都恨不得跟方清漪一道儿跑出去,去大门外迎接容屹。

  但还是装的很专注,一门心思都在电视上。

  直到方清漪叫他们。

  “爷爷。”

  “奶奶。”

  “我男朋友来了。”

  他俩才慢悠悠地转过来,喜形于色:“男朋友来了啊?”

  “容屹,你这臭小子,”方奶奶憋了好一会儿,实在憋不住,起身走过来,“怎么就把我的乖孙女儿给骗走了?”

  容屹见到旧人,没有半分惊讶:“方奶奶。”

  方奶奶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他几眼:“挺好的,挺好的,比当初在意大利见到的时候,有精神多了。”

  当时容屹的状态挺糟糕的,浑身散发着阴鸷的戾气,混在一众暴戾的黑手党间,毫无违和感。

  容屹垂眸:“奶奶,您还记得啊?那都是五六年前的事儿了。”

  方奶奶:“记得啊,怎么不记得?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方清漪只知道二老遇上点儿事,恰巧遇到容屹,他帮忙解决了。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严峻到,上升到救命恩人的地步。

  “当时发生什么事儿了?”

  方奶奶随性地摆摆手,只说:“都过去了。”

  她不愿再提,当初没有提,现在也没有提的必要。

  “古时候,救命恩人是要以身相许的。”方奶奶慢悠悠地调侃着,“老太婆和老头子肯定没有办法以身相许了,你说巧不巧,正好老太婆有个孙女儿,还正好,这孙女儿是你的女朋友。”

  方爷爷此刻插了一句:“他俩啊,是命中注定。”

  容屹看向方清漪,双眼很亮。

  方清漪笑,无奈又无语:“他俩逗你玩呢。”

  容屹不管:“就是命中注定。”

  -

  离年夜饭还有一会儿。

  方清漪带容屹在家里逛逛。

  一到没人的地方,容屹就把方清漪搂在怀里,“亲一会儿,宝宝。”

  方清漪拒绝,手挡在二人的唇边。

  “说说,当初在国外发生了什么事儿?”方清漪觉得这未免太马后炮了,二老身体状况挺好的,没必要追问之前发生了什么,于是她换了个问题,“是容四少好心善举,还是因为他俩是我爷爷奶奶,所以才帮他俩的?”

  容屹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这个重要吗?”

  方清漪就猜到:“你知道他俩和我的关系,所以才帮忙的,是吧?”

  容屹转移话题的方式很生涩,“我想亲亲你,好几天没见,好想你。”

  方清漪问他:“是正好遇见,还是故意……”

  容屹立马澄清:“——正好遇见的,我没那么多闲工夫制造那种乱七八糟的偶遇,也不可能把两位老人的生死当做讨好你的筹码。”

  容屹承认,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偏执,任性,蛮横。

  但他不会利用旁人的生死。而且当时二人都结束了……

  “是我多想了,对不起哦容屹。”看见他眼里的受伤情绪,方清漪连忙道歉。

  “没事,是我心狠手辣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容屹扯了扯嘴角,自嘲。

  方清漪没辙,只好哄他。

  “亲一亲,宝宝。”

  于是二人在廊道处,吻得热烈又忘我。

  其实也才两天没见,跟有两三年没见了似的,容屹贪婪又蛮横地掠夺方清漪口腔里的气息,抱着她的双手收紧,想把她狠狠地圈在自己的怀里。

  方清漪吻得也投入,她双手搂着容屹的脖子。

  身高差距,每次站立时接吻,或者做那档子事儿时,她总要踮脚,他总要弯腰。

  到最后,她仰头仰的累了,亲也亲累了,靠在容屹的胸口喘气:“很累。”

  容屹说:“找个能坐着的地方,再亲一会儿。”

  方清漪笑的胸口起伏:“亲不够是吧?”

  容屹摇头:“亲多久都不够。”他低头,漆黑的双眼盯着她,“我们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宝宝。”

  方清漪哄他:“嗯,命中注定。”

  二人抱在一起,黏黏糊糊地聊了好一会儿才松手。

  一转身,方清漪愣住,容屹也愣住。

  走廊的另一端,方正邺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像是受到了重大的冲击,他左右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磕磕绊绊地,“呃,那个,啥,我路过,路过,你们继续。”

  离开的时候,同手同脚。

  方清漪:“……”

  极具喜感的画面。

  方清漪笑不出来。

  容屹更笑不出来:“完蛋了,你爸爸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放荡子?”

  方清漪笑了:“你本来就是。”

  容屹脸塌了下来。

  方清漪笑:“傻不傻,都什么年代了,再说了,我爸爸很开明的。他早就知道我去年不回家那阵子是在谈恋爱,肯定也猜到我俩……睡过了。”最后三个字,她几乎是用气音在说。

  “但如果是我女儿,”容屹臭着脸,“我会把那个臭小子给揍一顿的。”

  方清漪无语至极。

  容屹:“我说真的,我们以后,别生女儿了,我怕她跟别的男人跑了。”

  方清漪乜他:“谁要和你生小孩儿?”

  容屹:“我老婆要和我生。”

  方清漪:“走开,离我远一点儿。”

  容屹跟狗皮膏药似的贴了上去:“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

  “……”

  -

  如方清漪所说,方正邺是个很开明的家长。

  即便撞见女儿和她男朋友抱在一起吻得难舍难分,发出嘬嘬的口水声,他也批评容屹,也没反对容屹,也没说容屹一句不好的。

  年轻嘛。

  年轻时的爱,是热烈缠绵的。

  但他就是……

  震惊?

  不是。

  是,很难过。

  女儿有男朋友了,很快就要嫁人了,方正邺一想到方清漪未来嫁人的画面,就很难过。

  所以他匆忙离开后,回到了房内,情绪略微低沉。

  但他在年夜饭开席前,就安慰好自己。

  迟早都会有这一天的。

  容屹是个不错的年轻人,挺好的,把女儿交给他,方正邺挺放心的。

  ……

  那年的年夜饭,是容屹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吃年夜饭。

  以往在容家,容屹是没法坐上主桌的,他会备受奚落,遭受无数冷嘲热讽。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很讨厌这种阖家欢乐的时刻,对他而言,是苦难,是折磨。

  但今年不是。

  他被方正邺叫到身边位置坐下,方正邺一杯接一杯地给容屹倒酒。

  容屹还没醉,方正邺醉了,他抓着容屹的手,一句接一句地说。

  “照顾好清漪。”

  “清漪是我从小宠到大的掌上明珠,别人有的她都有,还比别人好很多,从小到大,都是别人羡慕她的份。”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容屹,你可得好好对她。”

  “你要是欺负她,你别看我年纪大了也没什么本事儿,但是我会为了我的女儿和你拼命的。”

  “……”

  “……”

  方家二老叹气,“耍酒疯呢,容屹,你别理他。”

  方清漪也说:“我爸喝醉了,你别管他。”

  唯独容屹,和醉鬼,一字一句,认真地交流,回应他。

  “我会对清漪好的。”

  “我也会像您宠她一样宠着她的,我会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我不会欺负她的,我会永远喜欢她,永远把她放在我生命里的第一位。”

  “……”

  “……”

  二老挤眉弄眼地笑着。

  方清漪红了眼,在桌子底下,找到容屹的手,和他十指紧扣。

  ……

  后来,方正邺真的醉了,容屹把他背回卧室。

  那个晚上,对容屹而言,是难忘的。

  他吃了一顿很开心的年夜饭,桌上所有人都热情地招呼他,还给了他红包。钱的多少对他而言并不重要,收到红包的时候,长辈们都会给他一句新年贺词。

  容屹从来没有收到过新年贺词。

  “容屹,新的一年,万事顺遂,平平安安。”

  就连方清漪,也给了他一个红包:“女朋友给男朋友的红包,女朋友希望我的男朋友,永远幸福,永远得偿所愿。”

  彼时他们已经离开方家,到霍家看烟花了。

  应接不暇的烟花盛放在天边,容屹在一簇簇灿烂耀眼的炫彩光芒下,眼尾泛红。

  他喉结滚动,缓慢又有力地说。

  “——你是我命中注定的,来填补我生命的空缺。”

  有了你,我的人生再无空白。

  你是我的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