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41 我是那么好睡的吗
作者:慕吱      更新:2023-08-23 18:46      字数:6643
  41

  商从洲平生有两乐:一乐,逗齐聿礼;二乐,逗容屹。

  他最喜欢看这俩人生气吃瘪的模样。

  只是逗齐聿礼像是在摸老虎尾巴,商从洲的下场尤为惨淡。然而容屹就不同了,他对于亲近之人,鲜少会有真正意义上的动怒。基本都是,商从洲逗他生气,他啐声脏话,仅此而已。

  一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生气,不需要看他说了什么,只需要看他的脸部情绪变化。

  容屹的五官并没因情绪波动而扭曲变形,靠得近,商从洲听到他气到磨牙的声音了。

  商从洲心里一骇,随即心惊胆战,生怕容屹这怒火迁移,丧失理智,待会儿把酒吧给砸了。

  “要不咱们换个地儿喝酒?”他试探问。

  换个,看不见方清漪和她那位男的朋友的地方。

  容屹视线冷的淬骨:“为什么要换?不换。”

  见状,商从洲和容屹商量着:“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能做到吗?”

  容屹没有犹豫:“做不到。”

  商从洲:“……”

  他揉了揉眉,安慰自己:“没事的,还有齐三在,我压不住你,齐三还压不住你吗?”如此,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和容屹进了酒吧。

  好巧不巧。

  齐聿礼难得没选包厢,而是选了二楼卡座位置。

  二楼卡座与一楼用透明隔音玻璃隔绝,一楼密集喧嚣的鼓点被挡在楼下。齐聿礼选的是最好的位置,能够将一楼的风景一览无遗。

  也能看到楼下卡座里,方清漪的对面,坐了个男人。

  容屹坐下后,视线死死地定在楼下,一动不动。

  齐聿礼:“他发什么疯?”

  商从洲示意他看过去:“那个女的,对,把外套脱了的那个女的,穿着大露背吊带裙……看见了吗?漂亮吧?就是因为她,咱家老四才发疯的。”

  齐聿礼顺势望过去,距离不算太远,他虚眯了下眼。

  “……方清漪?”

  “你认得她?”商从洲惊讶。

  “烟儿的国画老师和她的是同一个。”

  齐聿礼口中的“烟儿”,是他一手养大的未婚妻,南烟。

  “不过老四怎么和她扯上关系了?”

  一直以来,容屹都瞒着自己和方清漪的过去。不过他向来话少,他们四兄弟不像别的男人,聚在一起,话题总逃不过女人。他们不太爱聊女人,偶尔聊,也是一笔带过。男人对女人最大的尊重,莫过于与兄弟聊天时,是炫耀对方的好,而非炫耀对方的身材与床事。

  商从洲懒得解释前因后果,直接道:“反正就扯上关系了,但现在又没了关系。”

  齐聿礼:“为什么会没了关系?”

  商从洲言简意赅:“他把自己玩进去了。”

  到底是聪明人,齐聿礼意会到:“方清漪只想和他玩玩?”

  商从洲:“嗯,可怜咱们小四年纪轻轻着了女人的道啊。”连称呼都从“老四”变成“小四”了。

  “和年纪无关。”齐聿礼不像商从洲爱看好戏,也爱阴阳怪气,他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语气平静,又暗含深意,不像是和商从洲说,更像是说给容屹听的。

  “既然被拉下了水,凭什么拉你下水的人在岸边走,留你一个人在河里?”齐聿礼索性点了容屹的名字,“容四,感情最好,讲究你情我愿。讲究不了,那就强求。”

  商从洲听得太阳穴直跳。

  一个变态,一个疯批,两个人凑在一起,真没好事儿。

  他一个正常人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连劝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商从洲:“齐三,你少拿你那一套唬人。南烟和方清漪是一类人吗?容四能和你比吗?狗崽子没你这么沉得住气。”

  齐聿礼坦然:“沉不住气有沉不住气的做法,可能有人就吃不讲道理、横冲直撞这一套呢?”

  始终不吱声的容屹,突然转过身来,双眼如黑曜石般亮的慑人。

  容屹:“三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商从洲:“?”

  商从洲:“……”

  他知道什么了?

  随即,容屹起身,离开卡座,往楼梯口走去。

  商从洲似是预料到什么,难得冒火:“你在怂恿他什么?你又不是没见到他今天的状态,快吃人了,你这会儿怂恿他下去,真不怕他把那男的揍一顿?”

  “他是我兄弟,他要杀人,我会帮他放火。”齐聿礼是助纣为虐的一把好手。

  “……”商从洲气的肝疼,“不行,我得过去拦着点儿他,万一真出什么大事儿了呢?”

  “商二。”齐聿礼淡声,叫住他,“他是成年人,有一套成熟理智的处事思维,你没必要干涉他。”

  “我不是干涉他,我是引导他往好的方向走。”

  “对他而言,他现在就是在往好的方向走。”齐聿礼朝楼下撇了撇眸,沾酒的声线平冷,“他好不容易看上个女人,不管他用什么方法,我都希望他能够得到她。”

  “那也得考虑对方的感受吧?对方不愿意呢?”

  他们兄弟间的处事方式截然不同。

  来酒吧之前,商从洲一直在劝容屹向方清漪低头。他希望他们能够好好谈谈。

  而齐聿礼则是,唆使容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哪怕用见不得光的手段,都得达到自己所求。

  “你又怎么知道她不愿意呢?”齐聿礼一句反问,让商从洲抓狂的心,安稳下来,“而且容四不像我,下得了狠手,他顶多欺负欺负无辜的人,哪儿敢欺负他的心上人?”

  “喏,你看,他俩现在不挺好的?”齐聿礼视线始终不移,落在楼下卡座上。

  商从洲循声而望——

  视线破开透明的隔音玻璃,由安静的二楼卡座区域,游移至一楼鼎沸音乐声里。

  何澍原本和方清漪坐在卡座里,临时大学室友给他打了通电话。

  何澍和方清漪说:“我室友找我有事儿,我出去接个电话。”

  方清漪专注地吃着面前的鱿鱼丝,拿起一根,裹满了芥末,塞进嘴里。何澍看着都觉得喉管和鼻腔火辣,偏她还一脸平静。听到他的话,她也没什么反应。好像他在不在,对她而言,都不重要。

  “清漪姐。”他忍受不了这种被忽视,拔高了声量叫她。

  舞池传来密集的鼓点,拍打着人的耳膜。

  猝不及防何澍一声吼叫,方清漪眉间几不可闻地蹙了蹙。

  方清漪这才转过头,回他:“知道了。”

  何澍恋恋不舍地离开。

  几乎是他走的下一秒。

  容屹来了。

  方清漪视线甚至没来得及收回,就看到容屹直勾勾地朝她走来,紧贴着她,坐在卡座里。

  方清漪垂下眼,短促又温热的呼吸,带着笑意:“这位弟弟,我有朋友一起。”

  她将漠视这一套贯彻得比方才还彻底,但也没挪动位置,大腿与他的大腿紧贴,在冷气充裕的酒吧里,单薄布料下,逐渐滋生出热汗。

  不主动,不拒绝,保持着若有似无的暧昧。

  ——是她最喜欢的。

  容屹说:“他是你朋友?我还以为是你侄子。”

  方清漪:“……”

  容屹:“难道是你儿子?”

  方清漪索性点头:“嗯,我儿子,所以麻烦你离我这个当妈的远一点。”

  金色台面上放满了密密麻麻的玻璃酒杯,方清漪喝过的酒杯,很好辨认,杯口有口红印的就是了。容屹拿起一杯她喝过几口还没喝完的玻璃酒杯,就着她留下的口红印,唇瓣贴合着,喝完杯中酒。

  一饮而尽。

  “我喜欢人妻。”他说。

  浓烈的芥末侵占鼻腔,又蔓延至四肢,方清漪不可遏制地颤了下。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不知道,你当我在发疯吧。”

  “……”

  方清漪沉默了一会儿,低头接着吃鱿鱼丝。

  周遭是酒吧暧昧的声色,嘈杂鼎沸的音乐声里似乎又掺杂着暧昧声响。隔壁卡座里,男女交叠而坐,忽明忽暗地灯光里,彼此神情沉醉又迷离。仅一眼,就能猜到他们在干什么。

  “没来过酒吧?很新奇吗,一直盯着看,挺不礼貌的。”方清漪不咸不淡地说。

  容屹收回视线,“你能别把我当小孩儿吗?我去过很多次酒吧。”

  方清漪:“那怎么还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容屹:“是没见过,也没体验过,要不你让我体验一下?”

  他语气没有明显的变化,再看脸上的神情。很显然,是在赌气。

  “体验什么?在这里当着这么多人做这档子事?是挺刺激的,你敢吗?”方清漪不想哄他,还变本加厉地刺激他。

  果然。

  容屹胸腔很明显地起伏了下。

  他忽然侧下头,靠近她,把她压在卡座和他之间,似乎密不透风。

  “你别逼我,方清漪。”

  “我没逼你。”方清漪不退反进,垂在身侧的双手搂住他的腰,气若游丝地说,“我来的路上看到,这附近还有一家温泉酒店,容屹,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

  话还没说完,容屹陡然起身,一只手掐着方清漪的腰,把她整个人从卡座里带起来。

  往外走。

  容屹走得又快又急,方清漪趔趔趄趄地跟着他。

  穿过舞池时,与拥挤的人群相撞。被撞的人见他俩紧贴在一块儿,各个送来露骨的、暧昧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甚至还有个人认识容屹,揶揄了一句:“容四少,注意安全。”

  换来容屹一句:“滚。”

  出了酒吧。

  司机始终在外等候,容屹把方清漪扔进车里,之后,才上车。

  他浑身都紧绷,声线亦然:“去’清云里’。”

  清云里就是方清漪提到的,周边的温泉酒店。度假村隶属于霍氏,霍以南建这度假村的初衷,是因为霍南笙喜欢泡温泉,所以他斥巨资买下南城后山这块地皮。度假村其余场所都对外开放,唯独清云里,只供他们私用。

  之前的酒店,也配备了温泉,所以清云里并不特殊,只剩在清净。

  如今这份难得的清净被容屹和方清漪打破。

  清云里的经理出来迎接:“容总……”

  注意到二人的姿势后——容屹紧抓着方清漪的手,方清漪头发凌乱,被容屹压在胸前。

  “……您要入住哪个房间?”

  “随便。”容屹说。

  “好,”经理眼观鼻鼻观心,干这行的,最主要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需要我带您过去,还是您自己过去?”

  “我自己过去。”容屹不需要人跟,影响他发挥。

  经理从兜里取出酒店任一一间房间通用的房卡,递给容屹,而后,赶忙退下。

  经理离开时,示意其余工作人员都离开。霎时,清云里被清空,只剩下容屹和方清漪两人。

  方清漪玩味似的说:“容四少好大的排场。”

  容屹懒得和她开玩笑,拽着她就往房间走,随便刷卡,进了一间。门刚合上,方清漪就被他压在门板处,蝴蝶骨直直地撞上坚硬冰冷的木板,发疼。

  她没叫出来。

  室内没亮灯,借着落入落地窗里的昏昧月光,方清漪与容屹对视。

  他低垂着眸,往日疏离寡冷的脸上,有着隐忍难耐,急不可躁。眼里滋生出的欲望,如荒原烈火,火势燎原,侵袭着方清漪。

  他喉结滚动,呼吸里充斥着熟悉的渴望。

  “玩真的,你怕吗?”

  “我有什么好怕的。”方清漪用温热柔软的舌尖舔了下他的耳垂,轻声呢喃,“但是容屹,你玩不起不是吗?”

  “谁说我玩不起,你想玩,我陪你玩就是了。”容屹嘶哑着,按着她的手松开,像是在拿什么东西,空气里,有塑料制品拆开的声音。

  方清漪眼睫轻颤,大概,也许,她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猝不及防地,房间灯亮起。

  突然的亮光使得她双眼紧闭,再睁眼,捕捉到的,是一盒巴掌大小的东西,在空中滑出漂亮的弧线,最后的落点,是宽敞的大床房。

  偏白的蓝色调,方清漪隐约看清上面的英文字母——air。

  随即,她被容屹懒腰抱起,而后,毫无温情可言地,被扔在床上。柔软的床垫,让她弹了弹,正正好,一偏头,就与那天蓝色的盒子撞了个正着。

  这一次,她看见包装盒最下方的三组词。

  隐薄。

  润薄。

  螺纹装。

  包装盒上贴心地表明了,里面一共装有6只。

  “没见过这玩意儿?很新奇吗,一直盯着看。”

  “……”

  方清漪猛地反应过来,他用她之前说的话堵她。

  她扯了下嘴角,“还真是第一次见,你什么时候买的?”

  容屹:“早买了。”

  方清漪:“多早?”

  容屹陡然欺身压了过来,“你话很多。”

  然后,她的嘴被他堵住,他吻的又急又快,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留有余地,猛烈得近乎粗鲁,亲的她喘不过气来。

  房间里还亮着灯,方清漪犹如砧板上的鱼,任他摆布。

  十月初,室外仍有夏日燥热余韵,室内开着充足的冷气。衣料剔除,冷气密密麻麻地侵占她的皮肤,寒意卷席着她。下一秒,又有滚烫的呼吸代替衣物覆盖住她。

  方清漪莫名想起自己小时候同方正邺栽种过的一种花,名叫藤本月季。它会因为太阳光照是否充足,颜色加以改变。或红的惹眼,亦或者是用力触碰过后的泛黄。

  光线太刺眼,像是一种警告。

  这种警告令方清漪羞赧。

  “绅士都会在这一步关灯。”方清漪指责他,随后,自己按下床头的开关。

  窗帘也自动合上。

  房间坠入无尽的漆黑里。

  黑夜里绽放出两朵玫瑰,娇艳欲滴,掺杂水珠,饱满,挺立,活色生香。

  ……

  ……

  容屹是温柔的,织造了一个独属于方清漪的温柔梦境。

  他会小声问她:“方清漪,看看我好不好?”

  额前的汗低落,他低不可闻地说了句:“喜欢我好不好?”

  “……”

  声音太轻,一闪而过,方清漪以为是幻听。

  卑微到骨子里的渴求,她难以相信是容屹说出口的。

  一定,是幻听。

  容屹不可能低头求她。

  他是高高在上的,是孤冷清傲的。

  ……

  昨晚到底是如何结束,什么时候结束,方清漪已经记不清了。

  窗帘紧闭,无法窥见窗外天色,室内是一盏又一盏的春色,敲打着方清漪的理智。

  她醒来时,容屹还没醒。

  方清漪没打算和他事后温存,昨晚跟他走之前,方清漪就已经在心里写好了和他的结局。

  她私以为,容屹喜欢的不是她。他年少成名,人生已经不能用顺风顺水来形容了,只要他想要的,都唾手可得。

  方清漪是例外。

  五年前,就成了例外。

  所以容屹耿耿于怀五年,方清漪不认为他对她是爱而不得的执着。

  他这人身上,什么都可以有,唯独不会有爱。

  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

  而五年后,方清漪再次成了例外。

  她想,只要上了床,真正地得到过她,容屹就不会再对她有任何的想法了。

  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在推迟上床的时间。

  人都是贪心的,贪心地想要对方的好,哪怕对方不属于自己。一旦得到了,他就会离开。方清漪……不想容屹太早地离开她。

  她的生活真得很无趣,遇见容屹时,她才有心潮起伏的沸腾感。

  多可笑。

  第一次上床,也是最后一次。

  不过昨晚那一盒都被你用完了,小容屹,你还真的不辜负年轻人的美名啊。方清漪在心里轻声说。

  体力,一流。

  身上又有块块分明的肌肉,手感,一流。

  具有完美的服务意识。

  总而言之,体验感,完美。

  其实,如果容屹在平城的酒店里没有说过那些话的话,方清漪或许会和他提出,做长期的。但是很遗憾,说过的话,覆水难收。

  “小容屹,”她轻声说,“再见啦。”

  言毕。

  她动作轻缓地下床,捡起被他扔在地上的吊带裙。

  裙子设计大胆火辣,正面,能够看到迤逦胸线;侧面,是凹凸有致的身材线条;背后,大露背的设计隐约能看见挺翘的弧度。

  裙长堪堪过膝,开叉款式,走动间,露出漂亮的腿部线条。随着她往外走,房间里电流声响起,继而,是漆黑的室内,被日光一点一点地填充。

  方清漪背对着容屹,手抚上门把,阳光拉扯出她的身影,笼罩住她自己。

  身后响起丝绸被子被掀开的窸窣声,之后,是容屹低哑的嗓,不咸不淡地说:“睡了我,就打算一走了之吗?”

  她握着门把的手发颤,掌心有着层层汗液。

  她双唇翕动,想说话,又听到他说——

  “我知道你不是认真的,只想玩玩,然后和我睡一觉。”

  “可是方清漪,那又怎么样呢?你要睡,那就睡……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一直以来不都是如此吗?我在你面前,听话的像只狗,你再也找不到比我还听你话的男人了吧?”

  “所以,你为什么走,你要去找别的男人睡吗?”

  最后一句,容屹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声量极响,惊动了室外鸟群,扑簌簌的振翅声响起。

  方清漪立直的双腿,印着暧昧的红,此刻,双腿不住地打颤。

  因为她,打不开门。

  无论怎么扭动门把手,都扭不开。

  容屹下床了,不急不缓的步伐,靠近她。手心覆盖住她的手背,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他语气也是难得的温柔,低低缓缓地带着笑:“你真以为,我是那么好睡的?”

  他顿了顿,更愉悦了,方清漪却听得全身毛骨悚然。

  容屹说:“没我的允许,你哪儿也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