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作者:影小匣      更新:2023-06-19 05:46      字数:4542
  乜秋抱起手臂笑道:我对干承家做了什么?小哥,我捅了他几刀,你当时在场,不是看见了吗。云离:少废话。你料定干承家会死不是吗。乜秋道:当今皇上眼中容不得沙子,继斩杀三府主部和各州布政台主部之后,又抓出了几条蠹虫以处死示儆。一国之风由上而下,狱风也是如此。最上面的那位见不得作奸犯科之人,加重了律令刑罚;律法及下,无论何处的监察台,对干承家这种取命复仇的人,都会进行最严厉的处治。最严厉的处治是什么,可想而知;笞、杖、徒、流、死,五刑中最极者,不外乎一个死字。云离默然。小哥,乜秋道,你放我走呢,我就想办法把干承家从斩头台或者绞刑架上弄回来,把他和干桑葬在一起,好歹让我听起来做了件好事哎,要是各位不放我走呢,我自信能顺顺利利逃走,还是可以帮干家人建一座父女二人的墓。只是那时候大概各位都因为跟我打架耗费了精力,做了些搅扰心情的无用功。这样一想,小哥,你不如放了我,再劝劝苏公子,让他别和小人斤斤计较。云离:司命小仙不太清楚云离到底探到了什么,心有不甘,又凝聚了一股仙力捏在手里,想再试一试。云离抬手在他身前一挡,示意他退步,顿了顿对乜秋道:你回京城了吗?难得地,破巫师万年不变的涎笑凝固了下来,碎作阴沉的碎片,而这些碎片又经重新拼合,定格成了十分难看的表情。乜秋脸上多余的碎片似乎顺着面部轮廓滑进了嘴里,下移,狠辣地切割他的喉咙,让他向来带有几分高扬音调的声音瞬时低沉嘶哑:回过。云离追问:你师弟你找到你师弟了吗?找到了。云离莫名被乜秋丧气满满的样子刺得心疼,一时无话。乜秋却忽然道:小哥,前几年我的通缉令满天飞,我以为你也看到了,早就知道我被亲爱的师弟追得全世界跑呢。自嘲和讽刺被他塞进嘴里咀嚼,再和着一个一个的字从压缝里面挤出来。通缉令?乜秋的师弟通缉他?唔,其实观清镜早已展现了他师弟乜沧不为人知的一面,其害人的心思暴露无遗;云离虽不知道乜沧陷害乜秋的原因,但对乜沧实则想置师兄于死地这点不怀疑分毫。只是,乜沧何许人也,竟有能力在夏国上下贴满乜秋的通缉令?云离只是到九重天山走了一遭,居然错过了不少事情。这时,司命小仙打量乜秋道:那些通缉令上的画像是你?随即他再退了几步远观,眯眼道:不像,一点都不像。乜秋:不像是吧,不像就对了,我哪有那么丑。乜沧纵是嫌恶我到极点,在画像这方面总得尊重尊重事实,不至于把我丑化到谁也认不出的地步。哎,看吧,别说是从来没有见过我的人,就是在场的几位公子,面对着我,拿我跟画像一比,也万万不会说真人和画像是同一个人。云离听得乜秋又有了胡扯的心情,恨不得直问他为什么没被人抓到乱棍打死。他憋下一口气,道:我们走。司命小仙不解:我们?走?方才的一试,让云离有种不妙的感觉。大骂无用,说理无用,动武无用,不如走。乜秋:不送。云离转身想剐他一眼,却见他背对着门,坐下后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就着残羹冷炙喝酒的样子甚是落寞。众人走出了酒馆,司命小仙失望道:云离君,筠瑶君不知道当着我们的面骂了鬼人多少遍,骂那东西的时候也顺带说我们是蠢物。呃,筠瑶君做梦都想把那家伙杀掉再鞭尸,如今他给我们遇上了,我们却饶了他?云离道:你把自己制成一颗炸弹,抱着他和他同归于尽,我绝对赞成,事后把他的尸块捡出来交给筠瑶。司命小仙悚然:云离君?云离:打不过他,怎么绑,怎么鞭尸?他杀你、鞭你还差不多。听云离在口头上总把自己当作道具,司命小仙起了鸡皮疙瘩,一边揉着发寒的胳膊一边道:云离君,你的意思是连你都打不过他?连你什么的,着实抬举了文官云离,不过云离听得舒服,道:我打不过,师父他老人家也不一定打得过。说到师父,云离不由想到慕遮很久没跟他联系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在哪方仙境挥霍逍遥。哎,慕遮储银充足,散游个千八百年说不定都不成问题;不像他这位所谓的准司命君,守着个生不了财的簿子,眼见着囊中仙银就要见底。想及此,云离哀怨而□□裸地望着苏瞳,重重地叹了一声。云离叹气,司命小仙以为他还在记挂乜秋一事,贴心地安慰道:咱们司云珏书院的仙门弟子重修为不重武技,平常的鬼怪案子破得了,但像那巫师这种,破不了就算了,咱们云珏又不是专治天下太平的。唔,不过,云离君、苏公子,我们可得说好了,这个叫乜什么秋的,绝口不在筠瑶君面前提哦。筠瑶君发起火来,好吓人的。云离唬他:提了,他要骂的是你,与我和苏公子有何干系?司命小仙急了,道:别、真别!苏瞳道:你们筠瑶君,比你们云离君还吓人?云离:呵,苏公子你这话什么意思?!司命小仙道:苏公子,你又不没见识过筠瑶君她发火哦哦,你确实没见识过,你是云珏的门面,而且主业和我们不一样,筠瑶君才不会冲你发火呢。他顿了下,缩着肩膀别了云离一眼道:至于云离君,呃,云离君脾气是大在碰上云离的森森目光之前,他忙剪断了拍马屁法之欲扬先抑中抑的部分,捡好话道:但云离君从来不责罚我们的,对我们可好了。嗯,就是这样!这司命小仙又不是不晓得几位同僚因为得罪了云离而被慕遮罚写长文检讨的事情,他这样说,明显有愧良心。另外,几十年后,当慕遮把位置让给云离,等云离上任做了一阵子司命君,他一定连昧着良心的话也不想说了。话说云离把话题转回破巫师,乜秋那通缉他的师弟是什么人?司命小仙:是位大官来着应该叫应该叫苏瞳:国师。云离怔了下。国师?乜秋的师父不就是国师吗?难道乜沧是为了和师兄争夺师父的衣钵传承,才加害乜秋,以至于坐上高位、为绝后患还要杀死乜秋?没道理啊,乜秋自己也说过,他是师父两个徒弟中资质不佳的一个,他们的师父要传衣钵,本来就会选中乜沧才对。白隐寺一日,所谓年轻的新国师,竟然是乜沧思考无果,云离道:通缉令呢,撤完了?司命小仙道:就跟筠瑶君放弃捉鬼人一样,国师太久没找到人,估计也放弃了,没准以为他死掉了呢云离君你和他以前就认识?云离:算是。但那个乜秋和这个乜秋,很不一样。司命小仙:哦。云离:司命小仙:云离君,你说他干嘛主动提出要接干承家出来,把他和干桑一块葬了?云离道:你以为他那么好心?他不接干承家,剥什么人的皮给徐校?剥你的么。司命小仙:三人在这几天睡得都不好,也无心再去去湖州非去不可的地儿、赏赏非赏不可的景,便很快雇了马车,一路颠簸小憩,以最快的速度回了蜀州修竹。到了云珏书院,书院门口站着的不是许真而是筠瑶;筠瑶一个人望了望,确认渐渐走近的是云离、苏瞳和司命小仙,才快步上前道:你们回来的真不是时候。程老夫妇刚走,我才送了他们回来来着。苏瞳:程伯伯他们来过了?筠瑶:嗯。他们想来看看你,碰巧你不在。他们让我转告你,想不出你缺什么东西,就做了点龙须酥带过来。喏,先进去吧。她在苏瞳肩上轻轻推了推,正要再对云离和司命小仙说一句都快进去,却忽地眉头一拧道:你这是怎么了?云离的双臂肿胀不堪,伤口溢出的各种液体把袖子和包扎在上面的布料都浸透了。筠瑶这才发现,苏瞳的衣摆看似齐整,实则缺了一圈,变短了几分;少掉的那圈布料都被他撕下来充当绷带了。云离:被鬼挠的。筠瑶:鬼?云离:让师弟跟你讲。说着,他侧身把司命小仙让到筠瑶跟前。司命小仙不是怕云离和苏瞳提乜秋吗?他自己把湖州一行的经过裁剪裁剪,省去破巫师那部分,也免得再担心云离和苏瞳漏了话。筠瑶:你去我那屋等着,我找东西给你敷敷。云离:我要去吃龙须酥。筠瑶推了他一把:嘁行行行,去吃你的!你在苏瞳那儿等也一样。云离得以有正当理由赖在苏瞳的房间里,就着书香吃了几块程老夫妇带的点心,道:好吃,苏公子,你也吃嗯嗯,好吃吧,好吃的话,这些东西就咱俩吃,偷偷吃,不跟别人分了他的掩饰实在没水平,苏瞳只拿了块点心咬了一口,便停下来等他说他真正想说的话。好吧好吧,我直说,云离道,苏公子,我跟你商量个事。苏瞳:什么事。云离:你好好修炼灵力,武林大会啊,仙侠大会啊,隔三差五去参加几场,可好?苏瞳:为何?云离道:你再怎么说也是半个仙门人,和仙门沾边的人,没点江湖地位怎么行?苏瞳:为何要有?云离想呐喊:不为何,仙君天神喜欢看比武不喜欢看读书!他捏了捏拳头,但没锤下去,只轻轻放在了腿上,找不到话说。此时苏瞳道:灵力可用于修身养性,无须参与打杀,难道不是吗。云离:谁说的?苏瞳:筠瑶君。云离托腮闷声不语,又吃了几口簌簌掉渣的龙须酥。按苏瞳的性子,筠瑶想让他接触仙门的灵力,当初大概只有这样说才能让他接受。可如今苏瞳接是接受了,但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将灵力视作养生的东西,云离该如何是好。云离想了想道:那你多随仙门弟子出去走走,查办查办云珏书院接的案子。他心知苏瞳又要问为何,道:让你多一条路为民除害,不好吗?苏瞳垂眸半晌,道:此法不通,标本皆不可治。云离恼道:苏公子觉得,何路才可通?苏瞳侧面回答道:尧为匹夫,不能其邻家。云离用沉默终止了这个话题。他转念一想,干承家一案办得失败至极,苏瞳在其中能体会到为民除害的成就感才怪。加之苏瞳愿念执着,自会把几日以来感知到的仙门生活抛诸脑后,更加专心地备考入仕。云离兀自郁闷着,筠瑶端着草药、汤药和干净的白布进来了,利落地给云离敷药、包扎了一通,又从木托中取出药汤,道:你把这个喝了。上个月云珏书院的收支我还没算完,我先去算算帐。筠瑶走后,云离迟迟不动,苏瞳拈起碗中的瓷匙搅了搅药水,道:喝药。云离笑道:我手痛,你喂我喝。苏瞳改跪坐为盘坐,低下头,一双眼睫把云离的视线和他的表情隔绝开,像两匹让屋中物什增添神秘感的窗帘。云离凑过去,道:喂我喝药有什么问题吗?举手之劳嘛,苏公子你这回喂我吃药,下回你如果不想起床的话,我喂你吃饭啊。好吧,尽管这假设永远不可能在勤奋刻苦的苏珏归身上成立。苏瞳抬头道:你坐好。云离依言坐好,张嘴道:啊苏瞳撇开药渣,舀了一勺纯净的药水送进他嘴里。云离:有点烫,下一勺你吹一下我再喝。苏瞳信了他的话,以手试了试药碗的温度,虽没有觉得烫,但还是吹了吹勺中的药汤,才喂云离喝了下一口药汤。云离近距离看着苏瞳,见他在自己吞咽的时候,喉结也跟着滚动了一下,好像很紧张这勺的温度合不合适似的。嗯还是烫。你吹一吹,喝一点,再喂我。云离心知这要求有点过,捉弄人的痕迹太明显。但他丝毫不因苏瞳拆穿了他谎言后流露的眼神而不安,毕竟他现在就是心血来潮,想要勾引苏瞳;只要默默承认了这点,便觉自己的脸皮可以比所有人都厚。嗒地一声,苏瞳轻轻放下碗道:晾一晾。说完他从竹席上起身,坐到书桌旁去了。哎,苏公子,你一读书,入迷了的话,把药放凉了怎么办?苏瞳也不看他,似笑非笑:你不就是想喝凉的吗?云离:我想喝你给我吹凉的。苏瞳:药怎么还没喝?闻声看去,筠瑶手里抄着一柄小扫帚,正抬脚进屋:我刚刚突然想起这屋子里的地上有很多龙须酥的渣,我觉得这应该不是苏瞳掉的,让他打扫没道理,又想到云离君你双手不便,就拿了扫把过来了。筠瑶风风火火地清理完了地面,将扫把一搁,端起云离面前的药碗道:喏,张嘴,你喝完了我好把空碗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