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作者:影小匣      更新:2023-06-19 05:45      字数:4834
  萧富为人爽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绝对不会假借看望的名义报复安义,暗地里给鲫鱼喂了毒。这时郝医师来到了院子里,道:安夫人,我给安大人诊过了,安大人的风寒已经好了,但仍有浑身酸痛、头脑魂涨的症状,是因为中了毒。这毒发作的时日不短了,如果再任其拖延,安大人会有性命之忧。宋婵道:郝大夫你快开一份解毒的方子。郝医师为难道:鄙人只擅长治疗风寒这类常见的小病,解毒虽有涉猎,但停留在皮毛。鄙人只诊得出安大人是中了毒,但要解这毒安曹氏道:郝大夫你只说有没有办法?郝医师:以我的水平,只能延缓。安桐道:延缓的方子,你先开着。是,安公子。安桐:娘,何惇大人那治风寒的方子在哪里?安曹氏:在厨房煎药的仆从那里阿桐,你怀疑何大人的药方?安桐道:因为我不相信萧富叔叔会给父亲下毒。安桐去厨房取了那张药方,扫了一遍上面的提到的药材,但并没有发现有合在一起会产生毒性的药物。安曹氏、宋婵和郝医师也随他进了厨房,安曹氏道:阿桐,你不懂用药,能看出什么呢?快把这个给郝大夫看一看。郝大夫道:近来安府的仆从到我的药铺里抓药,我早就留意过这份药方了,都是好药,安大人中毒不会是因为这个。不是最好。如果问题出在药方,安家就有□□烦了。何惇是朝廷要员,三府之一监察府的主部,要是他要谋害安义,想安义死,不管因为什么,总之有成千上万种方法可以达到目的,而且不需要确切的理由,只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可以了。安桐道:我去看看父亲。安义卧病在床,宋琰站在旁边,两人的神色都很不好。今天宋琰主要是来告诉安义,查了二十多天,蜀州确实查不到何惇所说的私盐贩子,让他可以不用查了,直接写文书给何惇复命。不料他在这边说,那边给安义把脉的郝医师竟诊断出安义中了毒。宋琰当即问安义吃过什么安府里其他人没有吃过的东西,旁边守候的仆从说药汤和萧富送来的鲫鱼。宋大人,您让一让。安桐道。他走到安义的床前,看他眼睛的颜色和舌头的颜色,还抬起父亲的手腕把脉。在场的人都看得瞠目结舌,这安大公子分明是一副内行的样子。要是安然在这里,肯定又会说哥哥乃苏瞳转世哥哥什么都懂。前一世安桐在白隐寺炼丹,歪打正着研究出了很多毒药的门道。他不是医师,但制毒解毒他要比医师在行。安义咳了几声:安桐你来干什么?看父亲中的是什么毒?你懂?安桐简洁地答:懂。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安义中的这毒,和安桐关系很大:这毒是他亲手炼出来的。当然,可能其他人也误打误撞或悉心钻研炼制过这种毒,此毒或许并非他的独门秘方,不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懂,懂就意味着可以解毒。安桐道:我要纸和笔。安曹氏点头示意宋婵取来安桐要的纸笔,安桐当着众人刷刷写出一串药名,交给郝医师,请他抓药送到安府。郝医师拿着那方子左看右看,看不出个名堂。安桐道:郝医师,不用看了,就按照这上面写的种类和剂量抓药就行。安曹氏道:阿桐,这开不得玩笑。安桐道:娘觉得儿子敢拿父亲的身体开玩笑?郝医师欲走,宋琰想到什么似的拉住他,问安曹氏:安夫人,萧富送的鱼还有吗?有的,在竹林里面的池子里养着。郝大夫,你先去看看那些鲫鱼身上有没有异样。安桐往门往走:我去看。一直没说话的安义撑起了身子:安桐,郝大夫毕竟是医师,让郝大夫去。除了躺在床上的安义,众人都跟去了竹林。竹林里的池子中游着剩下的五条鲫鱼,张叔捞了一条起来,交给郝医师。郝医师用银针试探,刺到鲫鱼的鳞片里面、口腔里面,银针变成了黑色。郝医师把发黑的银针给众人看。宋琰压抑着怒火:萧富真不是个人!安桐这种和各类毒接触得多的人,知道银针试毒很不靠谱,但一时找不到证据反驳郝医师。无论如何他不相信萧富对父亲藏着杀心,思忖片刻道:宋大人,我觉得把这五条鲫鱼熬成汤,给人喝一阵子,观察观察再做定论。宋琰不可思议地道:安桐,证据凿凿,为何不下结论?再说萧富和安大人怀有怨恨,借着鱼汤置人于死地,完全说得通你说把鱼熬成汤喝一阵子,这又像什么话,谁会喝?仆从也是一条命啊。安桐道:我喝。安曹氏脸色发白:阿桐,你在说什么?张叔,你去把这五条鱼处理了。张叔正要动,安桐道:娘,我这样做,一来是希望大家相信萧富叔叔的为人,二来是希望大家相信我刚才写给郝大夫的解毒药方。宋婵急道:要验毒,用牲畜和家禽都可以,为什么你要用自己冒险?有些毒,用在人身上是一个样,用在动物身上是一个样。安桐道,娘,你也知道儿子不是鲁莽之人,做事有分寸。我不喝这汤,萧富叔叔就会被当做杀人犯处以极刑,我喝了,如果安然无恙,就能救萧富叔叔一条命。一阵响亮的叫冤声打破了沉默:我没有下毒!安夫人,我没有下毒!萧富喊得理直气壮,大跨步从安府前院一路嚷到了竹林。后面跟着他哼哧喘气的仆从原本是去押他的,但当萧富听说安府指责他下毒,二话不说便自己走了过来,来安府的欲望比去请他的那仆从还要迫切。萧信也一脸沉重地跟在后面。萧富环视了一番在场的人,道:安夫人,宋大人,安大公子,宋婵,我萧某行的端站得直,做不来下毒杀人的事情!对天发誓,问心无愧!萧信也道:安夫人,宋大人,一定有误会。尽管萧富只是一个市井中的普通人,但由于安桐和萧信小时候在同一个学堂念书,且交情很好,安曹氏邀请萧信在安府吃饭的时候,也会顺带邀请他唯一的亲人萧富。萧富性格爽朗,安义也因着孩子们的情谊和萧富成了朋友,两人的友谊无关地位也无关利益。安曹氏心中有秤,多年下来也确信萧富是一个口直心快有话说话有气出气的好人。今天发生了这种事,她着实为难,不知站在什么立场说话。宋琰不一样,他对萧富的唯一印象,就只有砸在安义头上的一筐鱼和公然骂安大人的一番话。见着萧富,他一把夺过郝医师拈着的银针道: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医师在你的鲫鱼里面查出有毒。萧富道:谁知道是他的针有毒还是他的手有毒!我的鱼?绝对没问题!郝医师不高兴了:萧富,你干嘛污蔑别人?说着说着两方就争吵开了。宋琰和郝医师给萧富讲证据,萧富却梗着脖子和他们比声音,吵了半天什么都吵不出来。听萧富天不怕地不怕地嚷嚷,宋琰一个头变两个大,转而想到,自己跟这种人讲什么道理?先关起来再说。宋琰道:安夫人,你找几个人,把萧富先带到监察台。安曹氏道:张叔,你带路,送萧富去监察台。张叔过来拉萧富,萧富力气大挣脱开,还说了几句对宋琰这位蜀州监察台主部不甚尊敬的话,虽算不上骂人,但带着令人浑身不舒服的刺。宋琰不和他计较,只道:带走吧。张叔一个人拉不动,喊了两个仆从过来,三人合力欲把萧富当作物件抬走。安曹氏道:张叔,让萧富自己走。张叔显然不相信萧富能自己走,愣了愣,张嘴想说什么。安曹氏打断他道:监察台不会滥用私刑,萧富去了,就是换个地方坐几天。少卖几天鱼的损失,安府还可以为他补上,萧富怎么不能自己走呢。她这些话是说给张叔、萧富和宋琰三个人听的。安桐明白,母亲是同意他喝那鱼汤了。安曹氏:郝医师,你把安桐写的药抓来,我会让人熬给安老爷喝。阿桐,等你父亲好了,就像你说的那么办吧。第八章鱼汤太烫,还不能喝,安桐便让安然捧着碗,先捂捂手。这已经是第五碗鱼汤了,安桐目前为止并没有感觉任何异样;他给母亲安曹氏说明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但安曹氏不放心,一定要请郝医师亲自来看看。自己炼丹鼓捣出的毒,安桐有信心那一定是一击必中,就算剂量小效果不明显,也不至于连服四次都没有表征。何况安义喝鱼汤的频率并不密集,仆从每隔三天才熬一碗鱼汤,前前后后也只煮了七条鱼。根据郝医师的诊断,被发现时安义已经中毒不浅,就算安桐对症下药写出了一张万无一失的方子,安义也足足调理了十天才见好转。无疑,萧富不是下毒的人。这是一件好事更是一件坏事;好的方面是萧富可以洗脱嫌疑保住性命,坏的方面是,排除了何惇和萧富,下毒的人,恐怕就在安府内部了。安桐正想着煎药、熬药、喂药的环节是哪几个仆从在负责,安曹氏带着郝医师来了。安桐拿自己做实验期间,安府并未派人向郝医师汇报消息,郝医师也不知道安大公子究竟怎么样,怕安桐果真中了毒,他此行还带来了一包解毒的药。给安桐把完了脉,郝医师向安曹氏笑道:这药,安大公子是用不上了。一听此话,小安然只觉抱在怀里的东西从危险的毒药变成了鲜香的美味,忍不住偷偷尝了几口。安曹氏松了口气,然后叫张叔去监察台,请宋琰放人。但她心里的石头只在地上待了一瞬间,又吊起来高高悬起了,让她脸色重又凝重起来。安桐知道母亲是和自己想到了一处,或许安府有内鬼。郝医师没发现安夫人神色有异,转向安桐,趁着和他当面接触的机会,问出了堵在心里多时的问题:请教一句,安大公子是如何知道解毒的方子的?安然正要替哥哥往读书的方面作答,安桐向他摇了摇头,对郝医师道:安某秘密不多,不巧这是其中一个,希望郝大夫可以理解。白隐寺之事,安桐就是以杂书作为理由搪塞过去的,安曹氏也没有过多追究。如果这次再用相同的理由,安曹氏难免会起疑心,提出翻阅相关书籍的要求。而安老爷这书房固然有志怪的闲书,和制毒沾边的书却没有;若母亲问起来,安桐固然可以勉强把司命小仙那一页翻过去,解毒方子这一茬就难办了。秘密一说,虽然更怪,但安曹氏一向尊重别人,即便是儿子,对方不说,她就不会再问。只要安桐不要再在母亲面前有什么令人费解的表现,安曹氏便不会过多纠结此事。郝医师笑了笑,失礼了。安曹氏只看了儿子一眼,没有说话。门口有一角衣襟一晃而过,安桐抬头喝了一声谁在那里?,安曹氏、郝医师和安然齐齐望向门外。门外站着一名仆从,此时小心翼翼地挪到明处,面对众人的视线也不慌张,只是不断用手指缠绕着头发。她明显没打算遮掩自己,只是在犹豫能不能进去,蜻蜓点水似的目光在书房里每个人脸上沾了沾。见到这名仆从,安桐有一丝说不上来的预感。安老爷感染风寒期间,她是负责熬药的。安曹氏点点头:你进来吧。仆从不太会掩饰自己的内心,向安曹氏投去欲言又止的眼神后,直接用外人在这里我不好说话的眼睛看了郝医师一下。郝医师愣了愣,挂上礼数范围内的微笑,自觉地拱手告退。郝医师走后,安曹氏用安抚的声音问:你想说什么吗?仆从捏着衣角道:我可能知道是谁给安老爷下的毒。可能一词加上拖延多天的告知,她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没在宋琰带走萧富的第一时间说出自己的猜测。安曹氏微微颔首:说说看。仆从道:监察府主部何大人来的那一天,他的医师和另外一个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来过厨房。当时我在煎药,医师在旁边看着;煎好药后,和他一起的那个人在安老爷的药汤里洒了一包粉末现在想想,那是不是是不是她说到后面不敢说了,脸涨得通红。安桐突然想到,那天他经过何惇的马车时,听到里面有谈话声,所以马车里确实不只袁悯一人。但此事蹊跷,若那袁医师要下毒,怎会当着安府仆从的面明目张胆地动手脚?就算两人有这个胆子,他们的动机又是什么?和监察府主部何惇有没有关系?诸多存疑的地方加在一起,也难怪仆从憋了很久不说。实在是太匪夷所思。安曹氏凝眉:三儿,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不能胡乱怀疑皇帝直派的监察府主部。关键是,不能怀疑皇帝或何惇那种级别的人,竟然要对安府下手。被叫做三儿的那名仆从绞了绞手指,摇拨浪鼓似的晃脑袋,不知道是我没乱说还是我也不清楚的意思。安曹氏看她惶惶不安,忍住了没有叹气,让她先去做自己的事了。缺乏证据的事,安桐也不好发表意见,母亲问起时,他只是道:父亲的病已经好了,下毒的人是谁,也许没有知道的必要了。娘你觉得呢。末了,见安曹氏不说话,又道:父亲素来克己奉公,监察台又怎么会安曹氏摆了摆手:我也不愿向这方面想。安然听了半天也大概听懂了□□分意思,拉了拉安曹氏的袖子,又觉得自己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索性埋头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