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作者:楚寒衣青      更新:2023-06-18 23:31      字数:4876
  闭合之间,眼睛里被药油辣出了的薄雾雾气聚拢,凝成水珠,沾湿眼尾。这是温别玉眼旁的痕迹,也是俞适野心上的痕迹。他向前,亲了这一处,把那些揪心的痕迹抹除掉。他霸道表示:“你不可以哭,你哭了我会心疼。”温别玉大概有些想笑,浅浅的笑意荡开来,像池塘里的涟漪,堤岸旁的微风:“好啊。”俞适野看着又忍不住有点想要欺负人,于是凑过去,在对方耳旁悄悄说:“在床上的时候除外,那是可以哭的。”温别玉的眼尾更红了,好像胭脂之上,又叠了一层青涩羞窘。从那以后,温别玉果然再也没有哭过了,就算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也没看见过温别玉的眼泪,在承诺自己这件事情上,对方总是做得很好,超出自己预期的好……当时的他还不明白,有时候不哭比哭更难受。如果能回到过去,他一定会叫过去的自己,在这些可笑的要求之后再加一句----“如果你哭了,也没有关系,我来做那个吻干你眼泪的人。”这些事情真像是上辈子的事。俞适野呼出一口气,这口气像是吹散迷雾的风,将过去的画面统统吹开。吹散了过去的画面,吹不散脑海中的些许遗憾。他把温别玉扶起来,自己也坐好,正打算继续为温别玉涂药酒,前边的人突然出了声。“我有点累了。”俞适野愣了下:“你要早点睡觉吗?”“嗯。”温别玉又说,“还有些别的要和你商量。”俞适野打起精神:“你说。”温别玉看着俞适野,他从那一声虚浮的呼气声里发现了俞适野难过的情绪,可俞适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情不好的?温别玉仔细回想了两人的相处,依然没有发现端倪,无从进行分析。重逢以后,俞适野总是不动声色,将所有的情绪藏在重重冰川之下,再在上面遍植花木以做掩饰,不愿意让人任何人看透。……这些都无所谓,温别玉可以接受,也早有预备。可当从那些无数的掩饰里发现俞适野的悲伤和难过,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他的心里有点空,好像一直悄悄收藏在里边的某些东西正汩汩往外泄,拦也拦不住。温别玉沉默一会,开了口,都没有注意自己语气软了一些,好像在哄人:“累了,接下去不想再处理工作方面的事情,只想四处玩玩,俞适野,要不然……”他仿佛不经意地建议。“我们接下去就别管其他,好好在日本旅游一趟,放松放松吧。”“……你这个提议让人有点措不及防。”“还准备工作?”“还是旅游好。”俞适野万分赞成温别玉的建议。***敲定了接下去的方向,两人也是真累了,没再说话,简单洗漱之后,各自寻着被褥,躺了下去。床头正对窗户,抬眼一看,看见漆黑的夜空里,亮起了个窄得像把钩的月亮,钩着这黯然失意的夜,长长久久沉默着。俞适野老老实实地在床上躺了许久,也没能睡着。他身体很累,精神却意外的亢奋,如同喝多了□□,连心脏都充血难受。他无声地翻了个身,看向身旁的人。温别玉似乎睡着了,被子拉到下巴,碎发盖住眼睛,剩下一点面庞,拢在稀薄的月色里,晃出些宁静和安然。寂静的夜里,他似乎听见了心跳声。不是温别玉的,也不是自己的,是属于过去的俞适野的。那个虚虚的影子,站在自己的身旁,目光却望向温别玉的位置,他能够听见对方的心跳声,快活的,愉悦的,有挥洒不完的热情和满溢而出的爱。这股心跳,跳着跳着,蓦地爆发出一阵极其尖锐的疼痛。俞适野似乎能够感觉到过去的自己的紧张和痛苦,还有那些焦急,依然清晰如初,甚至穿透时间的阻隔,一路来到他的身体里。只是这一瞬。一瞬之后,剧烈的疼痛消失了。可有什么另外的东西留下来,醇厚无声,牵动他的心,跟着过去的炙热的自己一起,对着温别玉,轻轻跳动了一下。混杂着些心疼,混杂着些更深的微不可见的……他不觉朝近在咫尺的人伸出手,伸到一半,被白晃晃的月光一烫,烫回了俞适野的理智。……这可有意思了。睡在一起的时候想分开睡,不睡在一起了,又想重新睡过去。俞适野好笑之余,也有些怅然若失。同样的店铺,同样的房间,同样的人。混沌里,影子重叠在一处,虚饰出妥当的模样,可今夜的月不是昨夜的月,过去的人不是现在的人。俞适野悄然收回了朝温别玉方向伸出的手臂。他开始觉得,自己找初恋假结婚可能真的不是一个特别好的主意,这里头,泛起了太多的身不由己和情不自禁。也不知最后到了什么时间,俞适野终于睡着了。天边那轮勾月,钩起了夜色,也钩起了俞适野的梦。他梦到亲吻眼泪之后的事情,那张床变成巨大的旖旎的帐,他和温别玉藏身其中,紧贴的肌肤腾出烧灼灵魂的火焰,他抚摸着温别玉,眼、唇、身躯,尽情的驰骋与掠夺,掠夺到后来,那些熊熊的火焰,全在紧紧包裹着他的人身上,变作无边无尽的春潮春水。他将人抱住,绵长的亲吻着,再也再也不想分开。第二十五章明亮的房间, 摆在面前的早餐, 不知什么时候起来的人坐在桌子前写写画画,托着腮,侧脸对他, 阳光照亮对方脸上一层极细的绒毛,软软摇摆着。须臾, 写画的温别玉感觉到俞适野的目光,转过头来:“醒了?早餐在你面前, 吃吧。我快把旅行攻略做完了,等你吃完正好可以看看。”俞适野抱着被子,明白自醒来以后就感觉到的不对劲从哪儿。今天早餐的氛围……真的好温柔啊。俞适野起来漱洗了, 等漱洗完穿好衣服出来后, 才喝一口粥,就听温别玉继续说:“之前都是你开车,日本这里开车要国际驾照idp, 我没有, 也不能和你换,所以我直接包了个车,让司机来开车,你觉得呢?”“再好没有了。”“那就这样,我们第一程去伊香保, 可以泡温泉和去牧场玩, 想休闲或者娱乐都可以。”俞适野非常赞同,但在出行之前, 他还想和温别玉确定一点。“为了能够和谐愉快地度过这个假期,我们能来一下约法三章吗?”“你说。”“说是三章,其实我只有一个要求。”俞适野还是承认了,“我对你的前夫有点过敏,所以我们别提前夫。”温别玉……有点想笑。但在俞适野严肃的表情下,他忍住了笑,同样认真的回答一声。“好。”俞适野松了一口气:“我的要求已经说了,你呢,要求我做什么?”温别玉:“没有。”俞适野发出一声疑问:“没有?”温别玉解释:“没想到什么需要要求的,好好旅游几天就成了。”俞适野:“哦……”接下去好像没什么能再说的了。俞适野继续低头吃饭,吃到一半,突然听见温别玉说话。“对了,接下去的旅游时间,我们不用再尬演了。我之前打电话和奶奶说了,说想和你好好享受假期,为了不被打扰,可能会有一段时间不开手机,奶奶同意了,让我们不用顾虑,好好游玩就行。”***从工作状态切换到度假状态,俞适野一开始还有点没找到状态,但等站在伊香保牧场之前,看洁白的羊群在牧羊犬的带领下怡然舒适的前行着,还有不远处几匹矫健的骏马奔驰在草原上时,他又感觉到从身到心舒适了起来。牧场有骑马的地方,俞适野骑术还不错,决定跑个马,邀请温别玉的时候,温别玉直言不会。“我可以教你。”俞适野顺口说,说完了才想到两人不用尬演了,“也可以找个专业教练来。”“还是你来吧。”温别玉用这一回答结束两人的对话。他们进了马场,里头马匹不少,大多都健壮温驯,但温别玉看了一圈下来,唯独看中一匹眼睛上有两圈黑毛的。“就它了。”俞适野审视片刻,尤其望着这匹马的眼睛位置。“你不觉得……它长得有点丑吗?眼睛跟熊猫眼似的。”“与其说是熊猫眼,不如说是戴了一副墨镜。”“倒也没错……”“够酷。”温别玉一锤定音。俞适野有点被温别玉说服了,他点了这匹马,进入马场,马场分专业和业余,俞适野有相关证书,直接进了专业场地。顺带一提,在咨询工作人员的时候,他还得知了这匹黑眼圈的马的名字,居然真叫“墨镜”。当两人牵着马来到马场上的时候,喂了墨镜两把豆子的俞适野已经获得了墨镜的全部好感,大大的马头凑到他身上,又亲又舔,额外活泼。“看着有点酷,实际倒是很热情……”俞适野拍拍马颈,顺顺马鬓,评价道。“也许是因为它认识自己的同类。”温别玉在旁补了一句。俞适野向人投了个疑惑的眼神。温别玉回以微翘的嘴角,什么也没有说。俞适野也没认真探究,他觉得差不多了,足尖轻点沙地,点了两下,突然跃起,如同苍鹰一样飞身上马。他的身体压得很低,几乎就在马颈上方,夹着马腹的双脚一嗑,方才还悠闲打着响鼻的墨镜已经挟着疾风奔驰起来,如同一道劈向前方的灰色闪电,在马场障碍区接连跳跃,潇洒自如。风刮得温别玉向后仰了下,他听见犹如鼓点的马蹄声由近至远,抬眼看去,正见悬挂在山峦之上的太阳迎向骑马的俞适野,阳光在他身后卷起一道袍角飞扬的金色披风。他因刺眼的阳光而眯上眼睛,才抬手挡了挡太阳,发现鼓点又近了,征伐战斗的进行曲变成了凯旋而归的胜利脚步,温别玉放下手臂,循声一望,望见一只伸向自己的手。俞适野单手握住缰绳,另一只手伸向温别玉,他眉梢扬起,笑得有点放肆:“来,带你跑一圈。”温别玉就着这只手,上了马,伸下来的手臂非常稳,顺势一带,就将他整个人拉起来放到马上。两人前后坐好,后边的俞适野一抖缰绳,墨镜伸着马蹄,嘚儿嘚儿,欢快小跑起来。马跑得欢快,坐在马上的两个人也抖得欢快。俞适野一开始还是很礼节地保持着一些距离的,直到他发现前方的温别玉颠得有点厉害,才赶紧拿腿敲敲温别玉的小腿。“坐稳,用双腿夹着马腹,固定住身体,不要抖,不然待会下马,你骨头就要散架了……”俞适野一开始想用语言将这一姿势描述清楚,但不知道是他说得不够准确还是温别玉在这项运动上没有足够的天赋,两人折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正确的教导方式。俞适野想了片刻,决定亲身示范,伸出手,禁锢温别玉的腰,把人拉到自己怀抱中。“贴着我身体,跟着我的动作做。”后靠时带有惯性,温别玉仰了下头,后脑正好抵住俞适野的肩膀,俞适野从上向下,看见了温别玉的脸。天空的阳光有点剧烈,温别玉在抬起头的时候被光线刺到眼睛,闭了下眼,将藏在双眼皮中的一颗痣露出来。那痣接近眼尾,很淡很淡,像是芝麻粒儿碾成了粉,其中的一片粉末不小心掉到了他眼皮上,于是落下了这秘密的一点儿,藏出些暧昧故事来。俞适野愣了愣,就这几秒钟的时间,温别玉已经适应了光线,重新睁开双眼,遮去了眼皮上的痣,这回人的脸上又透出无辜正直的神气。俞适野心里毛茸茸的。肯定是温别玉头发蹭在他肩膀上带来的感觉,不是别的……他故意开口说话,用再度的强调击散这点微妙的氛围。“我要开始了,你注意贴近我。”缰绳抖动,马儿再度小跑,这一回,两人贴得近了许多,衣服摩擦着,传出些细碎的声音。俞适野感觉有点热。正当他准备问问温别玉是否掌握了技巧,自己也好下马的时候,温别玉开口说话了。“像散步一样,太慢了。”“对初学者而言,这个速度是比较合适的。”“还是快一点儿吧,我想试试你刚才那样的速度,看着就很放松。”这一声请求语调拿捏得恰到好处,俞适野磕了马腹,于是慢跑变成了小跑,四周的风,开始同马上的两人打起招呼,聚集起来欢腾嬉闹,凑出一双双小翅膀,长上骏马的四蹄。慢慢的,轻微的颠簸感变成了漂浮海浪的感觉,温别玉微感不适。但身后的人又像是这种不适里的一个锚点,一块礁石,天然带着一种安全感。马跑半程,前方出现跳跃栏杆,按照这一速度,栏杆本该一跃而过,但在这时,俞适野感觉怀中的温别玉突地向后一靠,完全窝进了他的怀里。他一下明白了,勒住缰绳。“别怕,不跳。”“不怕……”这回答太虚了,俞适野抬手抚了下人的脖颈,点一点,告诉他:“这里都僵了。”“是有点紧张。”事实俱在,温别玉转了口,“不过靠着你就能接受。反正你不会让我出事的吧?”这一点俞适野当然有自信,他一口截断:“那是当然。不过既然你害怕,我们还是----”“俞适野。”温别玉打断。“嗯?”“你以前可从来不会拒绝挑战。”温别玉用激将法,他无所谓跳不跳栏杆,但他知道俞适野想要跳。想要就去做,没有必要忍耐压抑委曲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