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二更)
作者:柯小聂      更新:2022-03-31 10:51      字数:4016
  楚婉滢的言语,当然也是有夸大其词的部分。

  这些寄生种子感应到木地脉之气,自然也是能再次孵化。一些修为弱些的修士,就算远离木地脉,可能也会控制不了寄生种子。然而只要是结丹修士,离木地脉较远距离,应该也还是能控制一下自己的。

  只不过南疆乃是拜火教的根基所在,一旦如此轻易舍弃,便是舍了多年权柄风光。

  任踪虽然是个极自私凉薄的人,却也不至于从南疆逃走的。

  他的尊严,也不会允许自己失去南疆一切。

  那么这些高阶修士,若然留在南疆,就极容易催化寄生种子。也就是,大家的性命只怕也就得不到多大的保障。

  然而世间修士,骨子里都是有着冒险的精神的,终归也不愿意束手就擒。

  遣散方圆百里百姓,使得拜火教低阶弟子离开,也只有如今的拜火教教主任踪做得到。

  故而楚婉滢虽然强势捞人,终究没有跟任踪撕破脸。

  按照从前卷宗记载,以及百里聂这个阵法大师推断,下一次木地脉发作,会在三个时辰以后。

  那么不必说偏东的魁都,便是玄府修士也是来不及在下一波前赶到。

  楚婉滢已然飞剑传讯,却要助拜火教抗住第一波。

  短短三个时辰,并不能使得方圆百里百姓散去。那些高阶修士可能会来得及逃命,可南疆低阶修士以及普通百姓,怕是难逃木地脉之祸了。

  任踪没有选择跑路,可见野心也人类动力之一,乃至于能让人忘却死的恐惧。

  然而楚婉滢去临时搭建的帐篷劝慰桑研时,却并没有说什么天下苍生百姓无辜。

  这些话,对于这个多灾多难的女子而言,终究也是太过于不接地气。

  此刻桑研眼底失去了神采,然而似乎也不至于太糟糕。

  她虽然有些木然,却一点点为桑蓝敷药,处理桑蓝的伤口。

  一个人有事情要做,有人需要照顾,那么也总不至于太绝望。

  楚婉滢没有打破这份宁静,而是缓缓坐在一边。

  此刻那些空泛的大道理,似乎对桑研是没有用处的。

  也许是因为楚婉滢对她有维护之恩,故而桑研对楚婉滢也并不是十分排斥。

  楚婉滢目光从桑研身上转移到桑蓝身上。

  “阿蓝,这是咱们第二次见面了,你是个让我好奇的孩子。你虽然没有偷丹药,可也做过一些偷窃之事。如今你的姐姐在这儿,你何不说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子做。”

  对着楚婉滢,桑蓝就老实多了,不敢像对百里那般轻佻。

  面对楚灵主目光,桑蓝嘴唇动动,好半天说不出话。

  桑研手掌轻轻颤抖,涩声:“偷东西,是不好的。”

  桑蓝涨红一张脸,沙哑说道:“我,我不过是想要照顾你,谁让你这个当姐姐的,这样子不懂事。我,我可怜你罢了。”

  这般说着,她眼眶忽而一涩,泪水一滴滴落下。

  “三年前你捡了我时候,说要好好照顾我的。你一定嫌弃我脏,不懂事,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会这个。”

  桑研眸子也渐渐湿润,照顾她?是呀,捡了这个孩子时候,她是说过这样子的话。可是在痛苦的折磨下,她做到了了吗?然而就算这样子,桑蓝也是没有跑。是李从鱼和桑蓝照顾自己,这个世界上,总归有人对她好的。

  不,是一直一直,都有人对她好。

  她不也是被云真收养,被养母照顾。这个世界上,总归有许多不堪,可总是会有许多温暖的东西。

  那么整个南疆,其实也有许多和桑蓝一样的小孩子吧。

  她蓦然侧头:“楚灵主,我知道,今天,也谢谢你。”

  说到底,桑研也是个很好哄的人。好搞定的人,一直都会很好搞定。

  楚婉滢明明知晓这一点,却也为了桑研好哄而微微一酸。

  她轻轻的许诺:“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的。”

  当楚婉滢从帐篷中走出来时,便瞧间百里聂和拜火教左明王并肩而来。

  拜火教以左为尊,左明王权势更胜右明王,只在教主一人之下。

  楚婉滢跟左明王并不是很熟悉,却知晓韦螺便是左明王的外孙女。眼前之人,便是作妖的韦螺最大的靠山。

  原本因为楚婉滢保了桑研,大家应该有些小尴尬的。

  然而百里聂是个伟大的外交家,他的谈判是具有艺术性的。

  此刻左明王也对楚婉滢露出很微妙的和善的笑容。

  大概就是那种我懂,大家都是自己人的心照不宣感。

  左明王虽然是有孙女的人了,外貌却是潇洒倜傥中年男子,修士界驻颜有术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反正只看颜,左明王还是很容易给予人好感的。

  尤其是此刻对方脸上还挂着和善笑容,是如此的具有亲善力。

  不过楚婉滢却有点儿看法。

  说到底,若无此人纵容,韦螺也作妖无能。

  当然如今,楚婉滢也将反感压在心底,露出一副大家可以好好相处的神色。

  她一向心思深,有喜怒不形于色的领导基本修养。

  如非必要,楚婉滢也不愿意得罪人的。只不过,有时候一个人处事再圆滑,也不能没有原则。至少纵容得罪任踪,她也不能放任桑研去死。

  这一次凑巧撞见木地脉发作,桑研一死,她自然可以转头就走,以能力不足去寻求支援。

  弱是最好的保护色,以楚婉滢未曾结丹的虚弱实力,天下人不会怪罪楚婉滢。

  然而有些事情,楚婉滢却是想要苟一苟。

  左明王告辞之后,楚婉滢品品也是觉得不对味儿。

  她开了心识,善于观察,总觉得左明王那和善神色里带着些说不出的诡异味儿。

  楚婉滢叹了口气:“百里聂,你跟左明王说了什么?”

  楚婉滢和善眼神里面带着审视。

  百里聂微微一笑,朝着楚婉滢伸出手,惹得楚婉滢一皱眉头。

  然而百里聂不过将楚婉滢鬓间鲜花给摘下来。

  “现在木地脉将要发作,总觉得你脸边有朵花不安全。”

  百里聂认真脸。

  然后他脚尖儿将那朵花儿碾压粉碎。

  楚婉滢轻轻想,这个世界上,怕没有第二个人能像百里聂一样将我照顾得这般周到熨帖了。

  纵然是装的,也是很不容易了。寻常男人,纵容是真情真爱,三年五年,渐渐也会淡薄。百里聂假也假得有耐心,十分了不起。

  然后那股子熟悉得焦躁又涌上了楚婉滢的心头。

  那股焦躁,就是因为百里聂而生。有时是因为百里聂不在身边,有时候是因为百里聂一些小小的举动。

  有一次,她还做了个梦,梦见百里聂含笑对自己说。

  “我随便说说,你便信了。”

  梦里面的自己,还是很冷静,并不觉得如何的意外。

  可待她醒来后,却有着一股子淡淡的凉意,攀上了她的脊椎。

  然后百里聂双手轻轻的横抱在胸前:“唉这么些年,你管我管得可严了。我跟别人多说一句话儿,你都不肯。楚灵主,知道呢,觉得你看犯人十分尽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占有欲强,可霸道了。便是我跟别人说说话,你都不允。你真变态,看我看得这么紧。你呀,也不知晓多喜欢我。”

  他巧舌如簧,颠倒黑白,惹得楚婉滢眉头轻轻一挑。

  不过和百里聂争辩本是最蠢笨的,他那些个风骚话,楚婉滢也恍若未闻。

  她随口说道:“是么?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楚婉滢小摊手。

  百里聂凑过去:“没关系啦,其实我喜欢你管着我。楚灵主,咱们这位桑姑娘又怎么样了。”

  楚婉滢沉吟:“她自然还好,我也应了她,一定会护着她。她整日沉溺于阵法研究,并不是个很聪明的人。”

  轮不上百里聂上鸡汤,他便开始吹楚婉滢:“是呀,楚灵主出手,自然不在话下。桑姑娘那样子的人,当好人成习惯了。一个人如若认定了一件事情,就算是失望之极,其实也并那么愿意改变的。她一副心如死水的样子,心里也告诉自己不必如此烂好人。然而她心里面其实有一个声音,盼望有个人告诉她从前的卑微是对的。楚灵主,你自然知道怎么劝她。”

  一副我跟你都是聪明人,大家逼格比较高,都很懂得样子。

  楚婉滢轻轻的摇摇头:“可我跟她说的话,都是真心话。桑姑娘虽然不是很聪明,我还是喜欢她的,还有点儿敬重她。”

  百里聂:是吗?

  楚婉滢目光落在百里聂身上:“一个人要是总说老实话,不但容易吃亏,还会让人觉得好欺负。可一个人,总会说说真心话的。”

  百里聂脸上微笑着:抱歉,仿佛被内涵到。

  楚婉滢给他灌鸡汤:“呐,如果有一个人,一辈子一句真心话都没有,只能说明他对这个世界太没有安全感了。”

  百里聂假惺惺:“我是爱着楚灵主的,这句话也是真心实意,一点水分也没有。”

  他努力做出平时高深莫测漫不经心的样子,却忽而觉得自己演技有点尬,竟微微有些狼狈。

  楚婉滢的功力,确实是了得的。

  他忍不住咳了一声:“还是楚灵主对我有什么期待,指望我做个好善良的人。”

  楚婉滢不要脸的承认了:“是呀,仙师若有一日当真没关住,我也希望你记得我对你的教导。又或者我寿岁尽了,换人看你,你还是会好好做人。”

  百里聂原本应该露出好感动的神色,此刻面颊却微微发僵。

  楚婉滢说得好听,可这些好听话儿也不过是哄人罢了。她如此多疑,心里面岂会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信任?纵容她享受自己带来的乐趣,可又怎么会将自己这个低贱的囚徒当真放在心上。

  如果非要找一个反派,希光总是比他这个过气大魔头好,至少有逼格得多。

  一时间,一股子酸醋之意也是涌上了百里聂的心头。

  他下意识揉揉脸蛋,不让自己这个戏精露出真正的表情。

  脸颊肌肉微微发酸,百里聂终于还是露出了迷人的笑容:“唉,你方才不是问我,我和左明王说什么。我只是说,楚灵主是个十分宽容大度的人,一向容易原谅别人。只要,给一个交代就足够了。”

  楚婉滢眯起了眼珠子,嗯了一声:“一个交代。”

  百里聂笑容越发自然了:“是呀,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交代。”

  左明王送孙女儿入玄府,可见他这位南疆大佬对玄府还是十分跪舔的。修士本便薄情,左明王之所以宠爱韦螺这个外孙女,也因为韦螺之才可攀上玄府。听说如今仙首希光,似对楚灵主颇为愧疚,十分在意。如今楚婉滢杀出来,任踪还有点小任性,左明王却已然决意跪了。

  据闻百里聂是楚婉滢十分宠爱之人,不过碍于身份不好公开。如今百里聂稍稍一点拨,左明王顿时就明白了。最初微弱的伤感过去之后,这位左明王甚至松了口气。

  有时候行贿就怕对方什么都不要。

  来去不过一刻钟,左明王的交代就送了过来。只见那枚盒子之中,盛放着韦螺新鲜割下来的人头。女郎眼珠子大大的,脸上犹自凝结惊恐。她恶毒的生命,也不过是一件求和讨饶的礼物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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