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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柯小聂      更新:2022-03-31 10:51      字数:4528
  那是养母尚未过世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云真已然病体缠绵,却仍然支持着,让桑研送她去迷雾森林。

  拜火教上上代教主织罗是人中之杰,他不但顺利将拜火教洗底,还站队成功,在与魔人战斗中壮烈殒身。如此这般,方才使得拜火教洗去曾经污名。

  织罗在时,也对南疆木地脉甚是上心,甚至对这些南疆阵法师颇为扶持。

  然而织罗殒身之后,剩下两代教主,渐渐也没这份心了。

  岁月悠悠,便是培养出极优秀的阵法师,他们也活不了多久。从投资的角度而言,这也是一桩不大合算的买卖。同样的资源栽培出来的剑修,却能具有极明显的经济效益,能很直观的展现出一个门派的实力。

  于是拜火教教主不过换了两代,曾经优秀的南疆阵法师却已然一代代没落。

  到了任踪少年得意,成为新一任拜火教教主时,也只有一个纤弱少女扶着一名病弱老妇前去迷雾森林巡视。

  这二人,是南疆仅存的优秀阵法师。至于韦螺,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

  许多年轻,那些南疆优秀阵法师留下的法阵,已然有几分残旧。云真每年都会去加以修补,乃至于临死前将这般任务交给自己养女。

  南疆的阵法师多为女性,且以收养义女的方式,将技艺代代相传。

  “阿研,我知晓你受了许多委屈,你这个孩子,一向都是不爱与人结交。可怜的孩子,你空有才能,却不大会跟人打交道。”

  养母枯瘦的手掌,这样子按住了女儿的手腕,抚上了她手腕上猩红伤口。

  这双手臂,曾经被人挑断了手筋,纵然接好了,也不会那么敏锐了。阵法师能够结丹的不多,也无法施展骨肉再生的手段。

  “可咱们时时瞧着木地脉,不是为了拜火教那些伤害你的人,而是南疆土地上所有的百姓。阿研,我只盼望你忘却伤心,瞧瞧那些明亮的东西。你的身边,总是有人爱着你的。”

  这个世界纵然有许多黑暗,可终究也是有着温暖的爱。

  然后云真就在她清苦的居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那双枯瘦的手掌余温犹在,却再也不会握住女儿的手腕。

  亡母去世时候的画面浮起在桑研脑海里,她紧紧搂住了伤痕累累的桑蓝。

  阿娘,你的话我一直记在心上,可是要做到真的好难。

  就好像现在,为什么我的心里面那么样恨,恨得不得了。

  倘若韦螺死了,我一定会开心得不得了。

  我甚至恨不得,这些拜火教修士死得干干净净。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过想一想,想一想不可以吗?至少,她没真的对这些拜火教修士下手。

  事到如今,她也只想带走妹妹,远远离开南疆。

  和别的五行地脉一样,木地脉第一波发作之后,也回归了短暂平静。

  然而眼前画面,却让这些拜火教教徒无比震惊!

  拜火教在南疆颇具威望,乃至于被当地百姓视若神明。而拜火教未洗白时候,杀人的勾当也没少做,自然也没什么节操。在很长一段岁月里,拜火教走的是野路子,洗脑当地百姓进行献金也是常有之事。

  吸纳的南疆百姓的财富,拜火教就将这些银钱用于造神殿之上。

  漫长岁月里,伴随历代教主的扩建,使得这拜火教神宫巍峨肃穆,令人心生敬畏。

  然而拜火教教徒数代心血,此刻却在地脉之气发作之下,尽数化为乌有。

  伴随木地脉的地脉之气发作,这一片建筑物也被植物吞没粉碎。

  任踪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面颊辣一片,实没想到拜火教近两千年扩建的总坛会毁在自己面前。

  这对于他的教主生涯,自然也是重大污点,乃至于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更不能接受眼前的失败。

  韦螺也恍恍惚惚,她若不是靠着法器傍身,此刻也已然化为植物了。

  然而饶是如此,她也还是中了招。

  实则活下来的拜火教徒,皆被木地脉“种子”寄身。

  他们脖子、心口皆出现了一个圆圆的肉瘤。肉瘤中有一颗种子,细细的根须已然扎入了这些的血脉之中。

  故而纵然有人用刀斩去肌肤上的肉瘤,也是毫无用处。

  如今木地脉之气暂时平复,这些种子似也不再催化。

  然而下一次木地脉发作之时,这些种子会再一次的催化,以人为土吸取养分。

  蓦然,韦螺尖锐的嗓音顿响:“桑研,桑研!这一切皆是桑研弄鬼,你,你竟如此心狠手辣!”

  桑研本来挣扎着带亲妹妹就此离开了,却未曾料想韦螺这样子说。韦螺这样子一嚷,顿时使得桑研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更使得桑研面颊微微一白!

  她已经有韦螺pstd,这个女人似乎是她人生永远的噩梦,而且一直一直,都不会消散。

  只不过饶是如此,在场修士也微微一怔。

  桑研沽名钓誉,满口谎言,依仗几分姿色攀高枝。如此种种,这个女人当真有这般能耐?

  此刻韦螺面色苍白,也宛如恶鬼,硬生生的透出了几分狰狞。

  “不然为何我们个个被种子寄身,唯独她安然无恙?”

  韦螺不提,一时也无人留意。如今众人的心中,顿时一凛。

  在场修士,脖子或者脸蛋上,皆有被寄生的肉瘤。

  唯独桑研,却是并无此等痕迹。

  众人的目光,已然使桑研感觉到一股刻骨的寒意。周围森森恶意,似要将她吞噬,让她打了个寒颤。

  而自己和怀中妹妹,就要被这巨大恶意硬生生撕碎。

  桑研唇瓣也是白生生的:“我待人从无恶意,木地脉之事,我几次三番求肯教主。让他修复迷雾森林阵法,或者请来玄府相助。教主,我若心存歹意,为什么屡屡提醒?”

  她慌乱的目光落在了任踪身上,好似落水之人捉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满眼皆是企盼之色。

  现在教主应当知晓自己没有说谎对不对,她清清白白对不对?

  可任踪心中一颤,旋即浮起了极复杂的感受。

  不错,桑研是提醒过他,可是谁让桑研名声不好,所以他心生误会,并不肯相信。

  他以为桑研是为了打脸韦螺,故而也是刻意献媚讨好。说到底,也终究是桑研自己名声不好,影响了他的判断。

  这原本是一桩极能让人理解的事情。换做别人,本也不会信桑研。

  然而此刻他若承认此事,岂不是让教中上下心寒。

  他本是铁石心肠,触及桑研那双含泪眸子,竟似微微一颤。

  然而任踪终究没有片刻的犹豫,口气蕴含几分厌憎:“事已至此,你竟仍然满口谎言。”

  南疆骤遇大事,正需要他这位教主主持大局。此刻他若威望受损,对南疆并非好事。

  那么,自然是为了顾全大局。

  他只是十分残忍,狠狠将桑研手中木板夺走,再将这个女人一把推下水去。

  桑研怔怔的听着,好似没反应过来一般。她一双眸子之中,却也好似有什么东西,终究碎了。

  这个世界上,谁也不会为她说一句实话。

  韦螺眼底流转了一抹阴狠的精光,她脸上沾染了粉末,如今也生了一个肉瘤。韦螺性子爱俏,也不觉伸手按住了脸颊。韦螺盯着桑研俏容,更不觉恶狠狠的生恨。

  “杀了她,将大的小的都杀了。”

  她嗓音因为尖锐而破音,却好似说出了在场的人心里话儿。

  桑研这个妖女,颇多诡异,自也应当尽早除之——

  一道冷冰冰的剑光掠来,那冷冰冰剑锋眼见要靠近桑研的身躯。

  却骤然见一道身影匆匆掠入,李从鱼一剑挥去,恶狠狠将剑光逼退,站至桑研面前!

  “你们做什么,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李从鱼面颊染上了一片赤红!

  韦螺早知晓他心系桑研,心里狠意浓了几分。区区尊者,竟敢与拜火教明王一脉为敌,当真不知死活。

  外公就是太过于宽容,竟还留下李从鱼。

  她手指头按住了面颊,没关系,三言两语,便能顺势借助这一把怒火收拾了李从鱼。

  只不过话语凝结于韦螺唇边,还未曾来得及说出口,却已然听到身侧有人惊呼:“楚灵主,是楚灵主!”

  当年九州吃瓜路跑去魁都瞧热闹,其中也有南疆修士。此刻楚婉滢去了藩篱,露出了脸蛋,使得在场修士无不流露震惊之色。

  韦螺顿时也为之一窒,她震惊之余,也有无比的好奇。那就是这位传说中的楚灵主,也不知是怎么样一副风采,使得那魁都仙首一直念念不忘。

  乃至于九州修士,都对这个女人十分推崇。

  眼前女郎一身素衣,容貌美丽,鬓角别了一朵淡紫色的花朵,更增三分明艳。

  百里聂送的花儿,楚婉滢还是戴上了。

  确实如画像一样,是个美人儿。只是,韦螺却也是十分不甘心。

  李从鱼已然飞快说道:“韦螺,当年你夺了桑研阵图,坏她名声,夺她前程。如今,你还要做什么?楚灵主前来南疆,也是因为瞧出桑研善制阵图,如明珠蒙尘。”

  他手心已然全是汗水,内心已然是十分绝望。此刻,若楚灵主不肯出头,便再不会有人护着桑研了。

  任踪一瞬间,眼神复杂,揣摩楚婉滢亲来南疆的用意。

  说到底,他既渴盼得到魁都玄府帮衬,又有几分忌惮。

  韦螺心里一阵子泛酸,楚婉滢居然瞧中了桑研?

  “楚灵主,你绝不可信任此女,她心肠歹毒,竟暗算拜火教总坛,害死许多弟子。此女若让魁都包庇,只恐怕冷了我南疆修士的心肠。”

  这般说着,韦螺泪水如断线珠子般滴落,显得十分委屈,想要趁机煽动南疆修士对楚婉滢的敌意。

  可其实,韦螺十分紧张,一颗心却也是提到了嗓子眼儿。楚婉滢是魁都灵主,仙首又很喜欢她,要是真要保住桑研,自己这点儿身份就远远不够用了。

  李从鱼一脸不屑:“可笑之极!你们当初,既然说她能力浅薄,满口谎话,妄图污蔑韦螺。她既然是南疆笑柄,这个时候,你又说她有这样大的本事。谁不知晓,你韦螺不过是一个最恶毒的小人——”

  话语未落,一股气劲涌来,等级压制之下,李从鱼哇的呕出了一口鲜血。

  任踪一身黑衣漠然,缓缓收回来了手掌。有人不知分寸呱噪,他自然也是要收拾!任踪对楚婉滢倒是和气了一些:“楚灵主关心南疆之事,特意来此,只不过终究是道听途说,大约并不了解南疆之事。桑研此女,满口谎言,也不足为信。”

  他身为拜火教教主,既然这样子说,楚婉滢显然也应当明白自己的意思。

  那么一个桑研,有没有说谎,有什么打紧?楚婉滢怎么样,也要顾全大局。

  这一次楚婉滢一行,并没有什么半仙修士。任踪作为在场最强者,已然给予楚婉滢足够颜面。那么这位楚灵主,也应当知趣。

  李从鱼的一颗心也渐渐往下沉,骤然遇到这般场景,只怕楚灵主也无能为力。

  就连韦螺,也一颗心定了定。

  楚婉滢却轻轻的一抬头:“任教主,我等无意冒犯,更愿意为南疆之事,尽绵薄之力。”

  任踪面色稍缓,楚婉滢这位魁都灵主,终究也是知趣的。

  那么方才桑研说的那些话,就如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里面。他终究要将这根刺给□□,否则自己必定会成为九州笑柄。

  然而楚婉滢旋即话锋一转:“只不过诸位已然被种子寄身,一旦木地脉真正发作,就算逃去千里之外,只怕也压制不住种子感应生出。事已至此,为什么要抹杀唯一的生存希望呢。”

  任踪被当众打脸,顿时也是面色一僵。

  乃至于他死死的捏紧了手掌。

  这位拜火教教主手背之上也有一枚肉瘤,是种子寄生的痕迹。只不过他十分的自负,下意识对楚婉滢的话十分排斥。

  然而阳光之下,楚婉滢却也是一步步走到了桑研面前,将桑研的手握住在手中。

  如此一来,楚婉滢对桑研支持的态度,也是十分明显。

  任踪一瞬间只觉得尊严被冒犯,面色也透出了几分阴郁。念及楚婉滢身后种种力量,他终于按捺下自己内心的怒火了。

  这一次拜火教受此重创,必定也是会损失严重。那么再招惹魁都玄府的仇恨,似乎也是并不如何的明智了。

  楚婉滢的眸子,却也是不觉沉了沉。

  桑研的手掌冷冰冰的,一双眸子也沉若死水,竟似没什么反应。难道,自己终究是来得迟了。

  百里聂瞅瞅,觉得桑研很需要输入一波鸡汤。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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