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作者:二攸      更新:2023-06-18 16:58      字数:5201
  高祺因摇了摇头,他自己不吸烟,哪怕是之前看不见希望压力最大的时候,也没有借烟消愁过,因为吸太多的烟会影响到嗓子,他不会做这般相当于自折翅膀的行为。乐臻收回手,兀自抽了根出来咬着,却也不点火。其实乐臻一开始决定去心语心声时也没想过太多,只是想要把一家味道不错,自己以前又常去的店介绍给高祺因而已,提到当年的事也只是顺着话头,他也没神伤太久。而他也不是不会察言观色的人,自己虽已安之若素,但眼前的人倒像是被戳了心窝意难平,又露出了那副难以观察到的蔫巴巴的样子。而究其原因是因为自己。乐臻突然就觉得,那天心里被撩动的感觉再次传来,却又连动带出了更多复杂的情绪,一起堵在心头,发散不去。有关于音乐的,也有关于人的。长岛吧下面的live house场地是真的很大。第一次乐臻带他来时,只是从后门绕去了休息室,并没有走到前面的演出场地来,而上次来看演出的时候,所有的空白都被人占领,只觉出了拥挤。而如今,人烟散去,高祺因才发现,演出过后的场地原来是那么的宽敞。让人觉得心里也有了分空旷。高祺因在这片寂静中倏然问道:“老板,看别人表演的时候,你会想上去唱吗?”乐臻扯出片笑,反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高祺因说:“因为我会很想。”凡是音乐人,又怎会不想是自己踏在舞台之上呢。过了好一会儿,乐臻拿下了那根烟,换成捏着把玩,然后轻轻应了声:“我也会。”可一场演出岂是嘴皮子一动就能说办就办的,而其背后所需要的投入正是乐臻所没有的,时间,精力,以及更重要的是那份放开的心境。他以为这便是这场交流的结束,谁料高祺因突然冲他喊道:“等我一下!”喊完了直接一溜烟跑出了门,不知道去哪儿了。高祺因三步并两步上了楼,看到许常青在吧台悠哉悠哉调着酒,冲上去就抓着人问:“情圣大大!有备用的吉他吗!”许常青深吸一口气,大约是告诫自己不要太过计较这个称呼,日后再找乐臻算总账,他冷言回道:“有,你要干吗?”高祺因冲他笑嘻嘻:“接把来用用。”笑嘻嘻不是好东西,不过许常青也没琢磨出借把吉他能做出什么坏东西来,于是带着人又从后门下到休息室。正巧碰到今天演出的乐队离开,高祺因低着头为自己今天看演出时的分心感到不好意思,对方倒是坦然地向他投以一个微笑。一间专放乐器的空休息室里好几把吉他,高祺因依旧挑了把木吉他,向许常青道了声谢谢,快步走回来路。许常青在他身后喊他,道:“要回舞台的话往另一边走!”于是高祺因又折回,经过许常青的时候拍了拍对方的肩再次说:“谢了情圣大大!”“情圣你妹!”高祺因从后台绕上舞台,又回到乐臻身边,对方已经将那支烟收回。乐臻本来已经站在门口准备等高祺因回来了就走,结果对方竟是从舞台上回来的,看来是在外面绕了一圈,手里还抱了把吉他。高祺因走到他旁边,没做停留,径直拉过他的手腕带着人往舞台走去。手腕上传来对方的温度,动脉被那带着茧的手指按着,那跳动变得愈发激烈,让他想到了那天在工作室时手上同样的触感和体温,连带着那人说的话也再次萦绕在了耳边。乐臻忍不住动了动手腕,高祺因手上更用力,一直到舞台边才放开。他翻身上了舞台,站在台上,唇角弯着,俯首看着乐臻说:“老板,上来吧。”乐臻不做停留,手臂一撑上了舞台,高祺因立马将吉他背带绕过他的头颈,然后自己又跳下舞台,面对他一拍手,道:“来吧老板,演出!”乐臻不可避免地还是愣了几秒,然后失笑出声,和人离得远了拍不到头,只能言语攻击:“你为什么老是想看我唱歌。”高祺因笑弯了眼,连带着那层恰到好处的双眼皮也变得更深,他说:“因为我是老板永远的听众呀。”他是老板的下属,是乐臻的听众。他感谢老板。他喜欢乐臻。乐臻随手拨了下弦,弹起前奏,高祺因出声打断:“来点气氛嗨的呀老板!”乐臻又是那句:“突然嗨嗨什么啊。”如果还是当年,在他们还没开唱的时候台下已是气氛热烈,音乐的带动更是信手捏来,可如今毕竟时过境迁。高祺因心想这几年份的包袱还挺难卸,又翻回舞台,这回是直接朝后台走去。这次去的时间不久,大概是已经知道了路,不一会儿又背着另一把吉他出来。乐臻先闻其声,听到对方的弹奏朝着自己一步步靠近,他一听便认得,是自己送高祺因的那一沓专辑中的一首歌。而高祺因走到离自己一步远的地方,先行开口。“i was bo in a cross-fire hurricaneand i howled at my ma in the driving rainbut it‘s all right now in fact it’s a gas!”乐臻垂下头,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忍不住将手再次搭上吉他。耳熟能详的歌,乐臻自然也会弹,于是直接与他合唱。“but it‘s all right i’m jumpin‘ jack flashit’s a gas! gas! gas!”直接开了嗓,乐臻手上弹奏的速度也愈来愈快,甚至超越了歌曲原先该有的节奏,像是发泄,像是疯狂。虽然弹着吉他的双肢用着力道,但能感受到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而高祺因也终于释怀一笑,手上没停,却将演唱的舞台彻底留给对方。“i was raised by a toothless bearded hagi was schooled with a strap right across my backbut it‘s all right now in fact it’s a gas!but it‘s all right i’m jumpin‘ jack flashit’s a gas! gas! gas!”此刻,他们不再是老板和艺人的关系,没有阻拦,没有压力,公司和专辑被他们一同抛开。他们只是站在这个舞台上,面对着对方,再次合唱。他们使出浑身解数,尽情地表演给对方,聆听着对方。弹奏着,歌唱着,享受着。弹奏得酣畅淋漓,演唱到痛快至极。内心只余一个“爽”字,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也无法撼动他们的一丝一毫,他们将在舞台上唱到最后。而此时此刻,他们便是彼此最喜爱的歌手,是彼此最忠实的听众。“but it‘s all right now in fact it’s a gas!but it‘s all right i’m jumpin’ jack flashit’s a gas! gas! gas!爽!爽!爽!”作者有话要说:歌词选自 jumpin’ jack flash----the rolling stones☆、第 18 章夏天总是喜欢下些突如其来的暴雨,整个城市都变得比艳阳高照时更加闷热,惹得人心烦意乱。专辑的正式录音也进入到了尾声,倾盆的大雨说倒就倒的这天,高祺因录了最后一首歌,巧了也和雨有关,听着雨唱着雨,饶是高祺因都觉得异常烦闷。这首歌的曲调比较快,副歌部分音有些高,其实不算是他习惯的调子,不过也算作一个尝试。高祺因对录音的要求还是比较严格的,这首歌他已经录了五六遍,声音都近乎沙哑,录音师听后觉得已经不错,可是高祺因觉得还是有些微妙的不满意。不过他也不好意思拉着录音师在周末加班,况且自己的嗓音只会越录越糟,于是最后决定周一再录。等收拾完了录音室,望着窗外依旧能挡人视线的雨幕,梁峰提议:“等雨小了再走吧,车不好开。”高祺因点点头,从包里拿了颗喉糖润嗓子。他刚拿起手机调开声音,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尖锐的铃声在原本安静的工作室响得突兀,连带着眉角不禁跳动了几下。屏幕上映着马鹏飞的名字。高祺因依稀记得对方好像现在在出差来着,也不知道打给自己有什么指示。等接起来后,电话那头马鹏飞急促的声音传来:“老板出车祸了。”路上偶尔有车开过,但都不敢开快,于是一辆出租车在稀疏的车流中近乎横冲直撞便尤其显眼。而车上的人还在不断催促。出租车司机已经尽可能开到最快,还要分心安抚乘客。高祺因头发还滴着水,这雨打在人身上没一会儿就能把人浸湿,更何况他在雨里拦了好久才拦到一辆车,但他只胡乱一抹。一接到马鹏飞电话,还没听完就冲了出去,梁峰在身后叫他也没听见,只想着尽快,尽快到那人身边去。一到医院,他才发现不知道病房是哪间,一边回拨着电话一边尝试询问护士,最后还是马鹏飞告诉了他房间号。他顺着指示方向快步走去,才发现自己无论步伐迈得多快,都不会比心跳再快上半分。站在病房门口,他甚至有些不敢打开门。即使最上层的高级病房楼层安静如斯,一派祥和,房间里也没有传出什么令人心颤的声音,他还是觉得手沉重到难以抬起。结果进了病房,乐臻几乎是好整以暇地半躺在床上,单手敲着笔记本电脑键盘。他站在门口平复着呼吸,反倒是乐臻看到他还有些惊讶,问他怎么来了,还朝他勾了勾手,说了句“过来”。他深吸一口气,想喷他一句“叫魂啊”,结果声音在喉咙口哽了几下,最终化成了一句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低喃。进去走到病床边,他强行平静地回答道:“马鹏飞联系我了。”乐臻抽了抽嘴角,骂了句“多管闲事”。可转眼却看到高祺因眼角似乎有些泛红,那双好看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就好像窗外落下的暴雨在他的眼底也荡出了一圈涟漪。公司室内空调开的冷气足,高祺因一直都会套件外套,此时那件外套被他脱下拎在手上,还不时有一两滴水珠滴落,而本人也近乎湿透,只有原本藏在外套下的t恤袖管还保持着原有的干燥。他似乎毫不介意,眼神在乐臻身上转了好几圈,才开口问他怎么样。乐臻没回答,反倒是下了床,高祺因想拦都拦不住。他去柜子里拿了条毛巾,不偏不倚地扔在高祺因头上,又拿了套干净的衣服,说:“看你这幅鬼样子,去冲一把换个衣服。”高级病房自然是自带淋浴房,可高祺因钉在原地,目光移到了乐臻绑着绷带的左手,还是那个问题:“你怎么样?”乐臻坐回床边,这回答他的问题:“没什么事,就是左手被划了道口子,再留院拍个片看看有没有脑震荡而已。”高祺因又要说什么,却被乐臻挎着脸冷声打断:“冲澡去。”哪怕是最开始不熟的时候,他都没见过乐臻真正带着怒气的样子,于是抿了抿嘴,不再说话,拿着衣物进了浴室。车祸不严重,乐臻本来就没想通知任何人,只是让马鹏飞处理一下工作事务,可没想到他竟然通知了高祺因。不通知公司其他人,是因为没必要,而不想通知高祺因,就是因为想到对方可能有的着急和慌乱,想到他可能又会露出一副担忧的神色,正如之前提及乐队,视线碰撞时在对方眼中读出的一些说不出口的话语。他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等高祺因冲完了澡出来,乐臻又已经在继续拿着笔记本处理事情,仿佛这场车祸只是让他换了个办公室办公而已。被冲洗了的头发还是湿的,高祺因拿着毛巾胡乱擦了一把就搁在了床尾,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乐臻的手不说话。手上缠绕着好几圈纱布,没有露出一丝伤口的痕迹,高祺因的神色仿佛是要把那纱布烧穿,窥探那伤口究竟是什么程度。乐臻注意到他的目光,停下手上的事,看了他一眼,发现对方的发尾还在滴水,有几滴顺着脸颊滑落,眼睛被浴室蒸气熏过后也和方才没什么两样,自己稍大一号的休闲t恤松松垮垮的挂在对方身上,露出了一边的锁骨,而另一边遮掩的白色的衣物晕了水也变得更加贴合,隐隐描绘出那边对称的骨骼形状。乐臻突然觉得心跳有些过速,有些心虚地想莫不是有什么医生没查出来的内伤,正要说些什么,恰好护士进来查房。她记了几笔,例行询问了几句后,又多瞄了一旁的高祺因几眼,可被看的人只是低下了头,静静得不说话,当个透明人。乐臻注意到护士的目光,“咳”了一声,皱起眉沉着声赶人:“没什么事了,哪儿哪儿都不疼。”护士像被喊回了魂,又像是被乐臻隐约带着愠怒的声音吓了一跳,胡乱询问完最后几句,这才拿着记录板出去。又只剩两人,和窸窸窣窣敲打在窗户上的细雨声。乐臻看高祺因依旧不动,便用空着的右手拿过了床尾的毛巾,盖在对方头上用力擦拭,嘴上问道:“你就这样跑出来的?”高祺因顿了一秒,应了声“嗯”。“口罩带了吗?”对方木楞回道:“没……”新专辑已经正式开始宣传,前几天官网已经发了第一波半分钟的宣传影像,带脸的,所以那时傅宁就提醒过高祺因,虽然宿舍公司两点一线都有梁峰接送,不过出去还是习惯性地戴个口罩遮一下。可他急着来医院,能记得带钱和手机已经实属不易了,哪还会记得要拿上口罩。乐臻依旧是教训,可语气相较方才已是柔了几分,他说:“都是要出道的人了,你以后也这么大摇大摆地往街上走吗。”高祺因像是刚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再只回单字,语气也稍微放松了一些,却是吐槽:“看老板说话这么灵活,脑子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于是乐臻放对方头上的手顺势一打,骂道:“怎么和老板说话的呢。”又是一片寂静,晌久,高祺因才低声念道:“没事就好。”乐臻仿佛没听见他的这句话,问他:“声音怎么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