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作者:二攸      更新:2023-06-18 16:58      字数:4882
  而乐臻领着高祺因,径直走进了长岛吧。现在还是大早上的,长岛吧刚放下休息的牌子没多久,店里乌漆麻黑一片,就吧台头顶亮着几盏灯。吧台那里原本有人在擦着酒杯,看到乐臻进来跟他打了声招呼:“哟,乐大老板,好久不见了。”乐臻上前锤他一下:“闭嘴,阴阳怪气的。”那人才不管,继续阴阳怪气道:“乐老板家大业大,听说你搞了家新的音乐公司?”乐臻笑了笑,“嗯”了一声,又拽过身后的高祺因给对方看:“偷偷给你透露,我们头牌歌手,趁现在你还能要个签名,再晚就没机会了。”高祺因面上抽了抽嘴角,心里在腹诽:“头牌你个大头鬼!”那人就着头顶几盏小灯看了看高祺因,夸赞道:“不错,长得挺帅。”乐臻抬抬下巴“哼”了一声,不要脸道:“跟我当年还是没法比。”那人又怼他:“你也知道是当年了老男人!再说了你那时的杀马特造型,我现在想想都一身鸡皮疙瘩,你看看你看看。”说完还朝乐臻伸出了手臂。乐臻在那手臂上一掐,停止嘴炮:“行了行了,给我在下属面前留个完美的形象。”叙完了旧,他终于给高祺因介绍道:“许常青,我高中同学,现在是长岛吧的老板了,我们那会儿都叫他情圣大大。”许常青闻言说道:“呸,别听他的话,不许叫。”“好奇宝宝”高祺因不懂就问:“为什么叫情圣?”乐臻提着嘴角哼笑了声,说:“别看他叫‘长情’,他当年可是……”许常青及时打断:“可闭嘴吧你,别谈我的风流史了!”接着又猛拍了下乐臻的头,看来这拍头还是他们的高中传统了。乐臻又笑,活像个打赢了嘴炮的三岁小孩。他问:“我们那间休息室还留着吧。”许常青说:“当然留着,你昨天打电话说要来还给你换了个灯泡。”乐臻拍了把他的肩:“兄弟够意思。那我们先下去了。”许常青手背朝外朝他挥挥手:“滚吧滚吧。”乐臻熟门熟路带着高祺因来到吧台后面,绕到酒吧后门再从楼梯下去。地下走廊这会儿也没开几盏灯,两旁都是休息室,乐臻走到尽头的一间开了门。他往旁边墙上一摸索就打开了灯。果然是刚换的,充实的亮度一下子几乎瞎了人的眼。乐臻抬手挡了挡,又跟身后高祺因说:“一下子太亮了,你眯会儿眼再慢慢睁开。”高祺因因为乐臻堵着门又有墙挡在旁边,没有一下子受到强光袭击,于是乖乖听乐臻的话,眯着眼进了休息室。休息室里的物件都盖着罩子,一看就是很久没动过了。乐臻走到休息室一边,把一张大罩子整个扯到旁边。经过了好几年又重见天日的,竟然是一套乐队的乐器。架子鼓、键盘、吉他、贝斯,一应俱全。乐臻又把另一边沙发上的罩子扯掉,下面的家具还好有罩子盖着,没落灰。乐臻拿起一把吉他,坐到了沙发上。他将这把吉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才上手轻轻抚摸,好像又只是虚举着手,指尖与吉他表面时碰时不碰的,仿佛手里拿着的不是吉他,而是刚从千年古墓里翻出来的古籍残页,稍有不甚就会化作一阵灰散去。过了许久,乐臻开口道:“这是我以前用的吉他。”高祺因坐到了沙发另一边,乐臻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说:“我和你以前很像。高中的时候和朋友们搞了个乐队,风生水起,当时走了许常青的后门,要来了在这里表演的机会,结果也是反馈不错。那时候长岛吧的老板,许常青的叔叔,就让我们多来了几次,这间休息室就成我们专属休息室了。”“我们几个高中毕业后都去了美国,一到国外没人管了,就更是没放弃。”乐臻又揉了一把高祺因的头,“不过我们都还算理智,没一时冲动就退了学。”高祺因知道他是在拐着弯教训自己,嘴唇动了动默默骂了句。“谁都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乐臻继续说:“回国了之后我们也都还是想做音乐,就跟家里说了。照理说我回家就是该直接接手家里的公司,那时候也没想多,哪怕能要到几年自由时光都觉得够了,就想好好写写自己想唱的音乐。”“可我现在还记得我妈当时是怎么说的。”“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还在一天到晚整天捧着把吉他,还说什么要职业做音乐。以前你高中时候当兴趣玩我不管你,你去了美国上学太远了我管不了你,现在回国了,在你爸公司好好做事,不要整天都做些不切实际的梦。别说什么做音乐了,要不是有家里的钱,你买的起吉他吗?你去做音乐,能吃得饱饭吗?人一辈子终归还是要踏踏实实地工作的,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现实一点吧。”高祺因沉默着不说话,他甚至没有经济条件这个支撑,可话却相差无几。也许在父母心里,踏踏实实地工作结婚生子才是人生常态,可对他们来说,这样心就也会踏实了吗。他带着些嘲讽的味道笑了声,也不知是在笑这如出一辙的话语,还是笑这令人无可奈何的世界。乐臻听到他的声音又瞥了他一眼,脸上也是苦涩,又接着说:“所以当时没办法,吵了好久,争了好久,我还是屈服了。去家里公司,每天坐办公室老老实实工作,连吉他也好久没摸了,手指上的茧都变淡了不少。最后乐队也还是散了,还好许常青还给我们留着这些东西。”他说着环视了整间休息室,想来肯定是留下了不少宝贵回忆的。乐臻的语气一直很平静,可高祺因懂,被扼住翅膀是怎样令人难受痛苦又无法挣脱的一件事。他轻声问道:“所以创立了乐音也是因为这个吗?”乐臻回道:“算是吧。这几年拿我自己的钱投资,也算是积攒了些积蓄,就想着开家音乐公司吧,也不算和曾经的梦想毫无瓜葛了。”“可这也不是你的初心了。”高祺因轻声说。乐臻沉默着,接着伸手拨了下弦。弦震颤着,因为长年没有调过音,发出的声音都变了调,回荡在不算空旷的房间里。人总是说着初心初心,可又有谁能够拍着胸脯保证说初心不变,这个社会能改变人的因素太多太多了,可人却只有一颗心。高祺因不禁想,自己现在的初心又是什么模样。于是他问:“老板,你当初为什么会看中我呢?”乐臻思考了会儿,回答说:“每个人听音乐都是在做一道阅读理解。而我在你的歌里听出来了三件事:一是能力,二是梦想,三是胆怯。”“当时我想,如果是有什么原因让你产生了这份胆怯的话,那我就想帮你消除它。”他拍了拍高祺因的肩膀,说:“祺因,我也算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和你说了。当时的我懦弱,对音乐的爱也许也没达到可以为它拼死拼活的高度,所以我败在了母亲的限制下。我相信你的才能,给你创造了机会,但真正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你自己的音乐,你自己的选择,你自己的人生。”“也许父母永远都是你前进路上的一道难以跨越的坎,也许它会长时间伴你左右,但是趁着还没有像我一样不得不改变初心的时候,问问自己,在你眼前的是什么,你的最终目标是什么。”“祺因,这是你自己的人生,由你自己决定,不要让自己后悔。”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沉默着,空气中只飘荡着两人细微的呼吸声。乐臻讲完,过了好久没听高祺因发出什么声音,转头一看看到对方嘴角擒着笑正盯着自己出神。于是他也提起了嘴角,问他:“盯着我做什么?”高祺因仿佛如梦初醒,又仿佛刚找回自己的声音,眼里笑意更深,语气轻松地对乐臻说:“谢谢人生导师乐老师。”乐臻听他语气中又找回了些俏皮,知道对方大概是听进了自己的话,于是抬手在他脸上不带什么力道地捏了一把,说:“整天笑嘻嘻的,该工作了吧!”高祺因没躲过,任他在自己脸上揩了一把油,起身伸了个懒腰,同意道:“该工作了。”话不长,这么一点时间就说完了,也该回去了。乐臻捧着吉他,最终也只是刚才动了那一下,现在又把它放回了原位,拉上罩子盖上,把一切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好像从来没有被揭开过,也好像从没有人在这揭露过伤疤。可两人心里都是明了。准备关灯的时候,高祺因站乐臻身后,看见他白色连帽衫上一团黑的,估计是刚才沾上了灰,想也没想就直接伸手,也不控制力道,狠狠地拍了两下,而沾的灰正好在衣服正中靠下的位置,于是连着打了两下后腰窝的位置。乐臻一下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过身,喊道:“谋杀老板啊?!”高祺因觉得自己是好心没好报:“你衣服上沾了灰我给你拍掉而已!再说明知道会有这么多灰你干吗穿白衣服!”乐臻眯起眼睛一脸怀疑地看着他,强词夺理道:“我回去就换了洗了,而且你不也穿了白的!”“我怎么知道你要带我来什么地方!”两人关了灯合上房门,又一路吵着沿着走廊走回楼上。“哎。”高祺因跟在后面,喊了一声。乐臻回头看他,问:“又干吗?一声正经的称呼都没有。”走廊里灯光不好,高祺因垂着眸低着头,看不太真切表情。他一时没回话,乐臻想转身走,被人抓住了衣角。抓着他衣角的现行犯依旧低着头,嘴巴张了张,与之前那句带了点打趣的感谢不同,他又轻声说了句:“谢谢。”等两人回到吧台,许常青还在擦杯子,仿佛是有擦不完的杯子。他问:“完事儿了?”乐臻说:“怎么听着这么奇怪。”许常青“哼”了一声,嫌弃道:“完事儿就走吧,别妨碍我准备开门。”“你准备工作擦杯子擦一天啊。”“要你管!”高祺因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俩真特么是学龄前儿童,看他们俩再怼下去要没完没了了,赶紧插|口跟许常青说道:“麻烦你了,那我们就先走了。”于是许常青又找着机会怼乐臻:“看看人家,你客气点儿。”乐臻不以为然:“跟你客气个什么劲,走了!”许常青巴不得他们早点走:“快走吧走吧!”乐臻走到门口,还不忘再回头挥个手,道个别:“走了啊,情圣大大。”许常青捏着杯子简直想砸门:“滚吧!”乐臻出了门没忍住笑出声,和高祺因回到车里。高祺因因此解决一桩烦心事,心里又飘了起来,对乐臻说:“老板,我怎么觉得你微服出巡一趟,整个人都放飞自我了,跟在公司完全不是一个样。”乐臻闻言又换回正经样子,虽然经过这一闹,在高祺因面前也没啥威严了,不过还是义正言辞道:“在公司当然得要有老板的样子,不然怎么正社风。”高祺因“切”了一声,又想起另一茬:“对了老板,许常青到底为什么被叫情圣啊?”乐臻回道:“说来话长。”好奇宝宝好奇心发作:“你可以长话短说。”乐臻摇了摇头:“短不了,以后有机会再说。”见这个问题得不到答案,他又问别的:“那老板,你以前有什么外号吗?”乐臻瞥他一眼,说:“没有。”高祺因不信:“真的没有?”乐臻心想这小屁孩儿还说我,之前怎么没发觉他这么烦人,只得妥协说道:“真没有。那要不你起一个,别哎哎的了。”高祺因扁了扁嘴,思考了一会,灵光一闪,说:“我想到了!”“哦?”乐臻挑了挑眉,看着对方,看他能给他想到什么“好”昵称。“噗。”高祺因看了他一眼就自己没忍住先笑出了一声,又赶忙咬着下嘴唇憋住,胸口因为憋着笑不住颤抖,等过了会儿缓过来不再笑了,小心翼翼地对他称呼道:“小乐乐?”乐臻:“……………………”现在裁员还来得及吗?作者有话要说:孤独地粗长☆、第 12 章从泽西街出来正好饭点,两人一起在附近又吃了个午饭后,乐臻先行上了车,看高祺因绕到驾驶室外面,敲了敲他的车窗。他按下车窗,问他:“不上车杵这干吗呢。”高祺因回他说:“老板,下午请个假。”“怎么?”“我想回家一趟。”乐臻知道大约是因为刚才自己所说的一番话,于是点头,提醒他说:“那你和傅宁他们报备一下,自己路上小心。”“嗯,”高祺因点点头,“知道了老板。”仔细算来,高祺因已经一年多没回过家了。前一年过年的时候他回家拜了个年,结果又是不欢而散,今年也就识相地没去讨不愉快,只给父母发了消息,就陪着房东奶奶两个人过了年。家里的钥匙倒是一直挂在常用的钥匙圈上,回家一试发现竟然还能开,看来父母还不至于把门锁都换了防止他回家。不过钥匙插|进去后转了一圈就开了,说明并没有锁。他还以为是父母出门上班时忘了锁,进了房就是旁边就是餐厅,他刚踏入一只脚就看到他爸高嘉勋在餐厅泡咖啡,对方一抬头,父子俩直接照了个面。高祺因喊了声“爸”,高嘉勋“哼”一声,没有理他,低头倒着咖啡粉。高祺因站在玄关处没脱鞋,把门关了,开口问道:“爸,您和妈身体都还好吧。”高嘉勋也还算没无视他,说:“这会儿想起来你还有爸妈了啊,好得很。有屁快放没事就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