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没着急，而是先大致翻了翻试卷。学霸齐久说了，这叫通览全卷，看完了就能知道自己大致能拿多少分。原谅林染看了一遍，并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他翻回到第一面，开始做题。齐久的划重点还真挺神，一题题过去全都是齐久说过会考的点儿。学业水平测试全是选择题，林染按着齐久说的把能确定正确的题号给圈了起来，做完整张卷子还剩一个小时。按以往的习惯他到这儿就该直接交卷了，然而今天林染留了下来，倒回去看没画圈儿的题目。“一般一个细考点只出现一次，不会的题目就排除掉选项里已经出过的考点，剩下那个八成就是正确答案。”“但凡1234中四选三的题目，排除完了看看四个选项里哪个数字出镜率高，带出镜率高数字的八成也是正确答案。”林染自认记性不算好，但齐久说过的这些话此刻他都能一句句想起来。就这么多补了上十道题目，剩下还有四十分钟时间，林染起身交卷。从小到大除了做语文和生物卷子，他都没感受过像现在这样的爽快。下一场考试在十点四十，离现在还有一个多小时。由于有规定不能在考场周围逗留，林染索性往齐久说的五楼自习室走。五楼是无用的旧教室，被十四中开辟成了临时自习室。能上这儿来的都是爱学习的好学生，然而这种学生中的绝大部分都秉持着“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交卷”的原则，所以这个点还没见着几个人。隔着两个教室的距离，林染就看见个同样一身泥黄的人。齐久人倚在栏杆边儿上，外头毛毛雨已经停了，他这会儿目光朝着外边儿看，但没法确定看的是哪儿。可能什么都没看。林染没走过去，这场景突然让他想起第一次在公交上看见齐久的样子。眉眼间透着点儿戾气，身上却带着种给压在外壳下的骄傲。气质很好，像天生就适合一切特敞亮开阔的地儿似的，即便被扔进角落旮旯也不狼狈不逊色。林染在楼梯口站了有一会儿，在其他学生上来之前下了楼。♂一天的考试在傍晚四点半的时候结束了。十四中高二级的学生被留下来清理校园，这场考试以后他们正式将课室搬进高三楼。实际也就是造个势，力图给高二学生营造一种“高三将至”的虚假压迫感。在这点上没人持反对意见，高三楼不断水不断电，教室里还装了空调，相较阴暗憋仄的高二旧楼简直就是天堂。齐久答应要给林染过生日，学校事情搞完了以后和林染兵分两路：齐久取蛋糕林染回家喂猫狗。等齐久到家的时候，林染已经喂过八黄六花，将从林绮家带过来的锅给搬到小餐桌上。“你的芒果千层。”齐久将蛋糕搁茶几上。“只有一磅？”林染想揭开盒子。“只有一磅，你是不是还想拿它当饭吃？”齐久伸手把蛋糕给推远了。“我想啊。”林染很诚实地说。“反正你明天还要吃的，今天就这么多。”齐久说着朝厨房走，八黄高兴地跟了一路。外头突然传来六花的叫声，齐久赶紧倒回去，果然看见林染正又一次试图把蛋糕盒揭开。茶几的另一端，六花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她对一切的纸盒子都特别痴迷。“林哥！”齐久喊了声。一人一猫几乎同时缩了手。“我就看一眼，没准备吃。”林染赶紧说。“那你拆纸盘和叉子做什么？”齐久冷着脸盯着他看。林染嘿嘿笑了笑，“我就想数数，一共多少个。”齐久脸色依然不好看，林染将一沓纸盘拿在手里唱起了歌：“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敢问，喜欢上了弱智该怎么办？“林哥，今晚我给你点三根蜡烛。”齐久说，“希望有幼儿园肯收留你。”♂晚餐完全照着林染的喜好来，齐久逼着自己在大夏天吃了顿部队火锅。八黄叼了几片火腿肠，齐久最开始讲究地拿水滤过了再喂给它，到后面直接让它原汁原味地吃。“男孩子，粗养惯了的，没事。”林染说。今天他们本就晚开饭，一顿磨磨蹭蹭下来居然已经快九点半了。因为是林染生日，齐久主动刷的碗，出来看见林染正端着块切好的芒果千层。看那大小，起码两刀下去铲起了四分之一块。六花喜得纸盒子，整只猫钻进盒盖里玩得不亦乐乎。“不点蜡烛唱生日歌了？”齐久看着他。林染一口就是一大块，“我们成年人不搞那些形式主义的东西…”“距离你成年还有两个半小时。”齐久说。“九爷你看好…”林染把最后一口吃进嘴里，“等我吃完蛋糕就吃了你。”“你试试。”齐久说。说这话的间隙，外头又开始哗啦啦地下起雨来。林染扔下纸盘去关窗户，顺带伸手把窗帘也给带上了。“干嘛？”齐久问。“我们看电影吧。”林染叼着叉子回来，“把灯都关了，这儿就是私人影院。”“你想看什么？”齐久一手将灯给拍没了，一时间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见。林染趁着这机会过来，抱着他亲了一口。一股子奶油的甜味儿，混着点儿芒果的酸。齐久回抱住他，费尽全身力气不管不顾地吻了下去。甜得他身体都快僵了。“操。”齐久赶紧给自己倒了杯水，“爱情真他妈伟大。”林染笑起来，人回沙发上打开电视，开始给自己切下一块蛋糕。八黄的作息是每晚十点必回狗窝睡觉，这会儿只有六花还蹲在茶几上，注视着电视屏幕。“看什么好…”林染在分类选项里切换，“九爷，你想看什么？”“看恐怖片儿吧。”齐久坐下来，“你不是特别喜欢这个吗？”林染手下动作有短暂的停顿，随后切换到惊悚分类里，“那就随便看一个。”“成。”林染挑的片子是《疯羊》。在齐久看来，这应该算是低水准的恐怖片儿，音效背景都做得挺一般。最关键的是，主角们看起来还有点儿智商不在线式的沙雕。“你要想象，你是一棵树。”女主角一脸严肃地说。“我是一棵树，我是一棵树，一棵树，一棵树……”男主角一脸严肃地跟着念。林染直接就笑出声儿来，“哎操九爷，这儿有人跟你作文水平挺贴近的。”“闭嘴，吃你蛋糕去。”齐久靠在沙发上，看着沙雕男主尖叫着抱头狂奔，“…这是假的恐怖片儿吧。”“要不换一个？”林染问。“没事儿，接着看吧。”齐久说，“说不定后边儿就恐怖了。”“嗯。”电影接着往后演，其实这片子相当于个丧尸片儿，就是把丧尸换成了绵羊。羊群发起疯来，残忍地撕咬无辜人类，一时间场面变得无比血腥。男路人拖着肠子内脏奔跑的瞬间，六花悄无声息地从茶几上下来，朝林染大腿伸了个爪子……齐久反应过来的时候，林染已经一个激灵窜上了沙发，死死抱住了他的脖子。差点儿没把他给勒死。“我操。”齐久被他给吓着了。“我操。”林染松开他，重新坐好。六花特无辜地看了他一眼，隔了一会儿心安理得地爬上他大腿。“林哥，你怕鬼吗？”齐久有些儿想笑。当初在山上，这人也是被吓得死死抱住了他。“还好，就是突然冒出来的东西吓人。”林染把六花从腿上抱下去。齐久笑了笑，“那抱着我会觉得吓人吗？”没等林染回应，齐久就伸手把林染给拉进了怀里。外边儿雨下得淅淅沥沥的，齐久让林染坐他两腿间，从背后搂住他。“我操。”林染后背紧贴着齐久胸口。“文明点儿成吗。”齐久下巴搁林染肩膀那儿，朝他颈窝里蹭了蹭。“舒服。”林染说，“你这姿势从哪儿学的？”“安静看电影。”齐久没理他。其实他还学了挺多乱七八糟的，就是一直没找着机会用。这么搂着，林染怕是不怕了，只是后头电影都没心思看下去。齐久侧过头来，含住他的耳垂，手探进他衣服里一点点摸索……六花一爪子拍翻蛋糕盒的瞬间，林染难耐地将头向后往齐久肩上靠。电影里的画面都像糊成了一团儿，唯一清晰的是男二号一脸严肃地脱下了他的鞋----露出一只白嫩肥美的羊蹄。林染一下子没忍住，直接就笑了出来。“操，差点给笑软了。”林染靠在齐久怀里笑得直抽抽。“这他妈就是个喜剧。”齐久说。“是，好几年都没看过这么快乐的了。”林染说。“那你软没软？”齐久从后边儿撞了撞他。“stand up please.”林染故意粗着嗓子低头喊了声儿。“操，”这回换齐久笑了起来，“我他妈…想把你扔出去的。”这到底什么人啊？是有多不容易，才让他给遇着了啊。“林哥，我给你送生日礼物吧。”见两人都没了意思，齐久索性松开他。“这么直白吗现在？”林染笑起来，“我一点惊喜都没有啊。”“你想要什么惊喜？”齐久皱眉。“没，我就随口说说。”林染翻起来，熄了电视机，“惊不惊喜无所谓，你送的我都喜欢。”“那一会儿不喜欢你也得收下。”齐久说着打开了客厅的灯。六花这会儿已经趴在茶几上睡着了，蜷缩成了一坨猫球。“还没到十二点，要不再等会儿…”齐久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别等，现在就送。”林染说，“一会十二点我们准时上床睡觉。”“行吧，”齐久到房里把东西取出来，“哎你今儿怎么这么安分…”“因为你看上去有点困。”林染将他拉回到沙发上，伸手摸了摸他眼角。“还好。”齐久被摸得有点儿痒，“送你的礼物有两件…”齐久首先给林染递过去小半沓便利贴，“这是第一件。”“这什么？”林染将便利贴翻过来，正好是大黄狗头图案的。“你是不是总觉得在家受我欺负？”齐久问他。“我…还好啊。”林染一脸淡定地回答。“那就是有了。”齐久挺明白地看着他，“现在给你个机会，只要你往纸上写的事儿，我都照做。”“哎，”林染小心翼翼捧着那沓便利贴，“这好东西啊。”“限十个字儿以内，太过分的不行啊。”齐久皱皱眉。“行，等明天我就试试。”林染说。“然后这是第二件。”齐久把手里的礼物盒递给他。“现在拆成吗？”林染问的时候已经上手了。齐久突然就觉得有些儿不好意思，眼看着林染拆出个拿泡沫纸小心包着的木框本儿来。林染翻开的瞬间，齐久觉着这辈子的羞耻感都集中汇集到一块儿了。“相册？”林染问。“啊，我从小到大的照片基本都在里边儿了。”齐久说，“我不会挑礼物，你要不喜欢就还我…”“没有不喜欢，我特喜欢。”林染笑起来，开始翻照片儿，“…你从小就长这么好看吗。”姜悦和齐卫都不喜欢拍照，所以这里头的照片大都是齐久学校给拍的。秋游的、运动会的、艺术节的，齐久小时候跟现在一样喜欢冷着脸，但情绪明显更丰富些儿。有举着水枪放肆大笑的，甚至还有眼泪打转儿的。“你这是哭什么啊哈哈哈哈。”林染看这张看了好半天，“原来你还是会哭的啊哈哈哈哈。”“这是幼儿园的时候，午休闹肚子，老师逼着我吃了霍香正气丸。”齐久觉着脸都烫了。现在挺后悔把它送给林染的。“哎，还有弹吉他的。”林染接着往后翻，“你多大开始玩吉他啊？”“好像是五年级。”齐久说，“你看眼相册后边儿，我给你留了字儿。”林染翻到最后，果然看见木制的封底内侧刻了两个字儿。就是齐久的字儿，大笔一挥留得挺潇洒的。森哥。“我操？”林染抬起头。“我想挺久了，这是只有我能叫的。”齐久挺满意地笑了笑。“行吧，”林染小心地盒上木框本儿，“我会珍藏一辈子的，谢谢九爷。”“我是想…”“对了，”林染突然挺兴奋地从沙发上翻起来，“要不你教我弹吉他吧，我想学个《生日快乐》。”林染想一出是一出的习惯总让齐久觉得跟不上节奏，“那我去拿吉他。”齐久起身往书房走，将林染送他的吉他从琴盒里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