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眼里安静却浓郁的眷恋是真的。叶以凡默了片刻，认真回答：“可以。”“对你会有什么影响？”叶以凡：“只有十分钟，这个身体会脱离系统控制，你就可以回来。但十分钟后空间开始升级，脱离身体的魂魄将被空间场撕得粉碎。”少年挑眉：“哦？这倒是个好死法。”叶以凡被他带得也沉重不起来了。他叹了口气，心想：没有两全的办法了吗？原身伸出手，淡淡的魂光萦绕在掌心。叶以凡也伸出了手，仿佛照镜子般，无任何不同。【气运get100%，升级进度已达100%，积分+3000。现共计积分10000，达到升级所需，是否确认升级？】叶以凡闭上眼：“是。”【正在准备……倒计时：十分钟。】大地突然震颤了一下，好像地底沉睡多年的生物轻轻翻了个身。与此同时，病房门口的叶以蓉冲了进来，正好看到自家哥哥背对着她伸着手，身形一动不动。女孩正要说什么，一股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拉扯感让她骤然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啃泥。靳长夜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脸色苍白，指节攥得发青，却仍然眼眨不眨地盯着叶以凡的背影。走廊外一片鬼哭狼嚎，离黑发青年越近，所受的痛苦也就越深。包括黑发青年本人。但他似乎毫无所觉，本来僵立许久的身形突然动了。他转过身，迎着两人的目光，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夜，小溪，好久不见。”叶以蓉腿一软，灵魂的撕扯感更加强烈，精神与身体的双重压迫下，她眼前一黑，倒地昏了过去。“凡，他在哪儿？”靳长夜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叶以凡”看他这副情态，讶异地抬了抬眉梢：“你们……”随即又笑了笑：“在这儿，我只是暂借一下，和故人道个别。”靳长夜强忍着脑海里一阵又一阵的眩晕感，看着“叶以凡”走向病床。他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若只是这样，为何会有这样大的动静？叶真的还在这里吗？他在做什么？会不会也经受着这样的不适？已是魂体状态的叶以凡刚刚缓过神来，就看到倒在地上的叶以蓉，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白光。那光……是魂光。气运集中后空间紊乱，常人会受到程度不一的影响，对于外界之人，影响会更大。但怎么会这么快？叶以凡想的是这种状况应该是发生在他回到身体后，这样他就能立刻连上系统采取操作。他着实没有想到这种排异反应会这样强烈。现在……该怎么办？叶以蓉在身边，自己是肯定不可能按约定地回到原身的身体累了。灵魂好像要被撕扯成两半，叶以凡强行逼自己稳住，飘过去小心地将叶以蓉的魂魄抱了出来。女孩的魂光已经有点黯淡了。叶以凡抱着女孩，闭上眼竭力忽略掉撕扯感，全神贯注地呼唤着那坨白光。即使他现在可能已经被挤压成了呐喊的小人儿状。大地停止震颤，但整个空间就像突然失了平衡，灯光灭了，耳边尽是呲呲的电流摩擦声，让人心生烦躁，恨不得跳起来大吼大叫。靳长夜已经有些耳鸣，但他并未表现出一点异样，只是眯着眼，尽力想看清眼前的一切。“叶以凡”抱着神情有些痛苦的肖希，皱着眉捂住病人的耳朵，轻轻安抚他。时间差不多了。他想。手刚刚松开一点力道，一只冰凉绵软的手突然绕上来死命地抓住他。“别走……”肖希闭着眼，几乎是咬着牙吐出两个字。“……”“叶以凡”垂眸看他，俯身在少年苍白的嘴唇上印了一吻。“再见。”他低声喃道。抓住他的手倏地一紧，然后缓缓无力地滑下。“叶以凡”慢慢闭上眼。【一分钟倒计时开始。】这一声，全空间的人都能听到。【57】靳长夜挣扎着往前踉跄两步，深如寒潭的眸子仿佛要燃烧起来。叶他做了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他再一次，让叶在自己面前消失了。而他们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32】“叶以凡先生您好，地府对您此次任务的评价报告和相关安排已出，接下来我将……”白光刷地一下闪现在叶以凡面前。“先别将了。”叶以凡立刻打断它：“你先带我们离开这儿，我妹妹快坚持不住了。还有那个，那个原身，能不能一起带走？”“当然，这是您的权限。”叶以凡大喜过望，差点跪下叫爹。他暂时没心情去追究自己的权限什么时候那么高了，只表示希望白光能快点。【10】白光不再废话，慢慢开始膨胀变大。【9】叶以凡心有所觉地看了一眼靳长夜的方向。【8】我会回来的，温斯顿。【6】等我。【5】肖希突然在此时醒了，他眼前好像什么也没有；又好像白茫茫一片。一个身影正慢慢离他远去，没入了更刺眼的白光中。那光离他很近，肖希下意识地向那光追去，随即全身像被粉碎一般痛得他什么意识都没有了。【3】靳长夜顶着重压往前，却只接到了软软往一侧倒的黑发青年。肖希……不见了。【1】【升级开始。】与此同时，所有让人难受的撕扯感和眩晕感尽数消失。金发青年却反而支撑不住了，他半跪下来，紧紧搂着怀中的青年昏厥过去。……空间裂缝中，四周一片黑暗，唯有白光所在照亮了一小片视野。“空间升级时会本能进行排异，所以叶以蓉小姐如此虚弱。您的魂魄虽然有系统加的防护罩，但也维持不了多久。”白光闪了闪，“再多呆一会儿，便会被空间场撕得粉碎。”“那等升级完了，我还能回去吗？……等等，他怎么在这儿？”叶以凡余光瞟到多出个魂，惊得眼珠都要掉了。虽然他现在没有眼珠。“空间跳跃时疏忽，让他跟着进来了。”“可他不是个……人吗？”“他的肉身已经分解成粒子，灵魂恰好进入我的保护罩。”居然是这样？叶以凡心情复杂。“那他们……怎么办？”白光：“这正是我要跟您说的。您因为任务完成出色，手法熟练，正式被选为下一任master，百年后即可上任。所以此事您可全权处理，之后再向地府报备就行。”“master？也就是说等我这一世完了就到地府上班？那，会变成一坨白光吗？”白光似乎滞了一下：“这并非我的本体，只是一种远程存在形式。”叶以凡：“明白了。”这神一般的转折让叶以凡愣了好一会儿。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我和我妹妹回去。找到的配体给原身，然后我妹妹的身体给肖希……没问题吧？”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白光很快答复：“没问题。我稍后将带他们去那个空间，然后报备给地府。”叶以凡呼出一口不存在的气。级别高了就是不一样。“那么再见，叶以凡先生。9090235空间升级后将自我封闭，地府再难干预，下次再见许是百年之后。”“再见。”叶以凡突然觉得，其实这坨白光挺好。光芒闪了闪，倏地消失了。黑漆漆的空间内只散发着淡淡的微光。叶以凡打算等到空间升级完再回去。虽然他也不知道要多久。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们错过的不是时间，是感觉。第39章 part 39叶以凡觉得自己还活在梦中，本以为原身掉链子了，自己继灰飞烟灭后又要魂飞魄散，结果不仅不用凉，还因为表现优秀要成为地府公务员。空间升级了人可以轮回，到时候再想个办法，把温斯顿也带进去，那家伙那么聪明，有他在前途肯定是一片光明。感觉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还在人生巅峰的叶以凡突然意识到一件坏菜的事情。他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男主会怎么想？他是不是以为自己又丢下他了？他该不会做出什么事来吧？叶以凡完全相信有这个可能。于是他表面淡定内心着火地试着召唤系统，没有得到回应。这还没回去呢就断开蓝牙了？他不死心地在脑海搜索，终于在一块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图标，上面写着很小的四个字----自动导航。叶以凡：……真贴心啊。他点开，看到大大的页面上只有两个选项：自动返航和在线导航。叶以凡不知道自动返航会返到哪里去，还是试着点了一下，然后脑海中响起似曾相识的系统音。【请确认是否自动返回9090235空间？注意，此空间已成为高级空间，只接受单程穿越。】看来已经升级完了。这么完美的结果简直是求之不得，叶以凡飞速想了一遍确认。下一秒，他和身旁的女孩就从这个空荡荡的裂缝消失了。……9090235空间。这一天，人们做了一个共同的梦。梦里他们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来自灵魂的痛苦，或轻或重，却并没有持续很久。在天昏地暗之后，似乎又迎来了光明。大地在震动，却没有倒塌任何一栋建筑或树木；天上漂浮着七彩的烟雾，时不时落一点色彩在每个人头上。众人已经分不清楚，他们是累得睡过去，还是恍惚地昏过去了。醒来时，一切似乎都没变，但又好像和原来不一样了。英樱第三人民医院。一病房内。靳长夜坐在床上，吊瓶里的盐水一滴一滴往下落。他呆呆地看着前方，目光没有一点焦距。隔壁的紧急病房内，有两名病人正分别在被抢救。心电图刺耳的声音疯狂刺激着他的耳膜，靳长夜抬手捂住耳朵，却丝毫不起作用。一下，一下，又一下。他脑海中铺天盖地全是这个声音。那两个人纵然还有呼吸，可他知道，里面的灵魂已经不在了。大家都觉得那些是梦，只有他知道不是。空间升级……叶，你的任务完成了，那我呢？他不知为何晕了过去，而醒来之后，只剩他一个人了。他从来不怕孤独，但前提是不曾拥有。有过太阳的人，再次缩回角落，都会觉得这黑暗潮湿让人再也无法忍受一秒钟。“啪嗒。”靳长夜的手像是被烫了一般颤了颤，他看着手上温热的液体划出的水痕，竟勾唇笑了。也许叶只是回到了他自己的世界，不是什么魂飞魄散。可心中的洞却越来越大，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吞噬。良久，靳长夜仰起脸抬手捂住眼睛，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断了线似的落下来。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房中人的悲欢离合，房外的人完全感知不到。但此时急救病房外也笼罩着阴云，路过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任浚泽坐在离病房最近的座位上，他把头深深埋入膝盖，一句话也没说。旁边的顾、胥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两人想起还待在另一间病房的靳长夜，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要是里面的两人真有什么问题，他们五个人也许要活生生少三个。他们静静等待着。【目的地已到达。】叶以凡注意到那自动返航已变成了灰色。果然只能使用一次。叶以凡一睁开眼，就看到对面坐在病床上的金发青年正捂着眼，大片水泽滑过脸颊，无声落到衣领深处。他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穿错时间，睁开眼看到的也是一个小声啜泣的孩子。叶以凡有些恍然，有些东西即使跨越时间，翻山越岭，也从来未曾改变。就像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回到他身边。但这次男主却看不到他了。叶以凡抑制住混乱的情绪和想把怀中女孩丢一边去哄靳长夜的冲动，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应该先找到两人的身体。该不会已经被埋了吧？叶以凡从房门穿出去，一眼就发现了不远处颓着的三个人，他们守着的是两个紧急病房。他眼睛一亮，立刻抱着叶以蓉飞了过去。刚进门，就看到一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拿着电击设备，而连着安雨溪的心电图正在飞快变成一条直线。叶以凡卧了个大槽，要是安雨溪凉了那他岂不白忙活了？他直接羽毛似的飘到女孩床前，小心把叶以蓉放了进去。心电图长长嘀了一会儿，又开始小幅度跳跃起来。医生拿着电击设备的手顿了顿，轻“咦”一声，打算再检查一下病人的各项指标。叶以凡从墙那儿穿到隔壁。他本来担心自己搞不清方向穿反了位置，没想到这次运气爆棚，一穿就穿对了地方。叶以凡的身体明显要好些，心电图还没来得及一帆风顺，医生不在，也还没打算给他来个电击疗法，他回的很顺利。靳长夜突然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嘀”。那是连接这个机器的人心脏再无任何搏动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