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作者:镜非妖      更新:2023-06-17 22:25      字数:5312
  吉野放下了一直合十平举在额前的双手,双肩有些无力的拉耸着,他低着头,眼睛里一丝光彩都没有,他知道,忍到这个时候的真广,早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了,他也在诧异着,真广居然能够安稳着这样漫长的一段时间。这漫长的时间,在他一次又一次的确定着不会到来的明天时,缓慢的溜走。吉野无法否认的是,他在听到真广用那憎恨的语气说着的字眼,让他的心脏不规律的极速跳动起来――很不合理、毫无道理――他几乎就要起身,同着真广的话附和着――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爱花酱死掉的这件事,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因为这样忽然猛烈的加速跳动,让吉野的胸口有着闷痛的不适感,然而这种冲动也不过一瞬间,就那样一瞬间罢了。他最后还是归于平静,这样剧烈的转变,让他觉得有些冷了。在这个天气,居然有着这样的感觉,真是嘛,这正是――人世被称为吸引人的东西吧?他的手拉着放在地上的背包细带,起身,凝视着背对着他的真广的背影。缓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种不合理呢?靠自己的力量来找出犯人,惩治犯人吗?啊啊,是啊,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要纠正这个世道!真广转过身,他痛恨得,用最尖锐的语气说着。吉野低垂着眼帘,他不知道自己是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会问着真广这样的问题,他不是第一天知道真广这个人,他总是能做出一些惊人之举。他不知道自己是希望真广继续隐忍,耐心的等待下去,还是暗地里期待着真广能够有所动作。他并没有因为问出这样一个问题而后悔,甚至是真广做出了这样一个可怖的决心,就感觉,他的内心深处,他自己所不了解的深处,就是这样明显的期盼着的。因为,他自己无法为死去的爱花酱做些什么,但是真广却能够做到这样一个地步。这个天,绯红得如同当时那斑驳的血痕,当着光线映照在真广的身上,让吉野都看不太清真广眼睛的眸色了,那一定是因为,此时真广眼里流露出来的东西,和这绯红色的晚光,同样昭示着不祥。就连乌鸦群也嘎嘎的尖叫着,振翅腾空,它们竭尽全力的附和着真广,附和着这一切的不祥。吉野深呼吸着,我们回去了吧。他对真广的决心保持着沉默的态度,他觉得,他应该劝阻着真广的,就算杀死爱花酱的犯人被你杀死了,那又怎么样?爱花酱她,永远也无法复活了。他本来应该能够劝阻得了真广的,但他却什么无法说出来,有时候,吉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你觉得,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吗?怎么会,你从来不会随便乱说些什么的,不过,真广,连搜查本部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一个人又能做些什么?这种话,从吉野的口中说出来,已经算是很含蓄的表达了。真广很了解吉野,他总是这样的平静,但此时听到吉野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让真广觉得喉咙发痛。他紧盯着吉野脆弱的喉结,想让它撕裂开来,流出鲜红的血液,然后再吞下去,他想,大概只有这样,才能够缓解着干渴疼痛的喉咙。会有这种想法的他,果然变得很奇怪了。真广低沉的闷笑了两声,喃喃地道,你这不是也,挺能干的嘛。你刚刚,说了什么么?吉野转头,看向真广,他刚刚没有听清楚。不,什么也没有。真广笑着避开吉野的视线。只是他的这种笑,却让吉野觉得压抑,什么样的事情,会让真广成为这幅模样?吉野开始仔细的回想着他没有听清楚的那句话。不过,真广所的这话,真的没有丝毫的深意,他只是稍微感叹一下――原来,吉野也交上了女朋友,这不是,挺能干的嘛――那一天,啊,大概是一星期之前,即使打了一架也没能让自己心情放松的他,突然的,听到了他们班里的人在小声的议论着这个事情。没想到泷川也交上了女朋友真让人吓了一跳。以前我还以为他不会走这种桃花运呢。然后,他多问了一句。想起当时那些人的描述,真广都想要吹起挪揄的口哨声。到了放学的时候,那家伙一个人留在教室里,一直入迷的盯着手机,我们从后边偷看,那好像是和女友约定约会的短信,还带着照片,不过没能看清楚喂,泷川不是说要我们别对别人提起这件事的吗!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么――真广那不明显上扬的嘴角,向下拉了拉。吉野没什么朋友,他不得不将话这样来理解――不要对真广提起这件事。这甚至让真广开始联想起爱花死前的时候,他就发觉吉野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这是否就是吉野隐瞒着他的事情?他隐瞒了他有多久了?从发现这件事情之后,真广也有刻意观察过,吉野他,总是时不时拿出手机来摆弄一阵。和女朋友的约会,为什么不去,却还是一副着迷的,有着强迫症似的,总是拿出手机来。推掉了和女朋友的约会,却总是同他一起来墓地祭拜惹得真广想要嘲弄他两句,不会是和女朋友掰了吧,之类的话。真广深呼吸了口气,既然吉野想瞒着所有人就应该有他自己的理由,他会当做当时什么也没有听到过。不过这样也好,吉野他,一副很在意自己女朋友的样子,作为吉野的幼驯染,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模样的吉野,那么,他这次所要做的事情,就不要再将吉野给牵扯进来了吧,反正,吉野他也总是苦笑着抱怨着,将他牵扯到一件件麻烦中的事情。这样一来,可真是如了他的心愿了,不是嘛。啊,为什么他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啊。真广烦躁的摇着头。真广,你真的没事吗?吉野拉住真广,担心的问着,他能察觉出来,此时的真广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在动摇着。他并非没有见过这种样子的真广,他记得很清楚,现在的真广,就像当时面对着爱花酱的时候一样,暴躁而不安,情绪很不稳定,就连气息都变得混乱。从爱花酱死去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这幅模样的真广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真广被动的停住脚步,他低啧了一声,说,我没事,只是想着,案件一点线索都没有,我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所以有点着急罢了。是吗啊。吉野放开拉着真广的手,冷冷的瞪视着真广,不发一言。他在说谎,这根本就不需要仔细的去思考就能得出结论,真广他,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变得焦躁。啧,你那是什么眼神啊!吉野摇了摇头,不论用什么样的手段,你都会抓住犯人,然后为爱花酱报仇吧。真广顿了一顿,他咬紧了牙根,我说过的吧,哪怕是不择手段,我也要纠正这不合理的一切!有情绪,从身体里慢慢的涌了上来,吉野不知道怎么来形容,只是口中泛着苦味,这让他想将这种情绪吐出来,但它却生了根,怎么也驱逐不开。吉野撇开头,低声喃喃了一句,还真是可怕,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着和魔鬼签订契约,然后达成自己的愿望的东西的话,真广也一定会不顾一起的去尝试吧。如果真的有这种东西的话。喉结动了动,真广慢声慢气地吐出这样一句话来。对于现在的真广来说,只能用这样的话来形容吧――真是,杀人者在任何地方都不应该得到庀护,复仇是应无界限的。(注1)吉野喘着气,他在懊恼着,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懊恼着什么。这些不过都是借口而来的谎言之词罢了,他为何要顺着真广的话,然后让真广逃避他之前所问的问题?他应该追根究底的不是么?他又有什么样的资格去追根究底,反正,他也不是一个会主动去探究着什么,主动去做些什么事情的人,不是么因我无疑是个胆小鬼,无勇气抗议恶行;否则我早会挖出那卑鄙奴才之肺腑,来喂饱天下之所有兀鹰!(注2)吉野缓和下自己的表情,拉扯着嘴角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不再说出一言。魔鬼什么的,这个世界上,本就是不存在的。但是,这个世界早就变得奇怪了,也说不定。两个星期后,虽然说着要亲手惩治犯人,却也是毫无线索的真广,在海边的沙滩上走过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被冲到沙滩的玻璃瓶,而里面,装着一个木偶和写着字的零碎板片。板片上写着――如果你相信魔法,并有着即使与恶魔交换灵魂也要实现的愿望、就在这个木偶上,打颗钉子。啊,魔法、恶魔什么的――真广冷声的笑着,真是,不合理啊。不过,这个世界,不是本来就不合理吗?!呵呵,不正是如同吉野说的那样么?哪怕是和恶魔交换灵魂!他握紧了手中的木偶。同时,再一个星期后,他向学校递交了退学申请,当这件事情被吉野知晓的时候,真广早已经消失了,没有一丝的音讯,就连和他也没有联系。第二十章雪?整个教室已经是空荡荡的,吉野坐在自己的课桌上,对着手机已经看了很长一段时间了,眼睛扫到了手机屏幕最上方的一角,这才发现自己究竟在学校留了有多长的时间,然后,他抬头,窗外那飘扬着的淡白色的细雪,点点落在玻璃窗上,染上薄薄的朦雾,这让他微微感叹,好早啊,明明还是十一月。吉野看着那封已经被他细细地阅读过无数遍的短信,他知道,自己的心已经变得麻木了。无论何时,他都在确认着不会到来的明天。他收好手机,环视着整个教室,很安静,一点声音都听不到,窗外的雪下的,也是悄无声息。吉野这样尝试着,屏住呼吸,他就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已经开始下雪了,哪怕不会如同真正的冰封三尺那样的冷得骇人,却也是让人的手僵的有些活动不开。这样的静谧,这样的冰凉,是否就如同身已经死去,躺在硬木的棺材里,被埋在了地底之下?!他没能屏住呼吸多长的时间,手在撑住了课桌的桌面上,被桌面的凉气一个激灵,便开始贪婪的呼吸着――不再呼吸着,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爱花酱,永远也不会再呼吸着的你,会害怕这样的事情么?!――吉野这样想着,有些再次发起了呆来。他的眼睛扫过被他放在邻桌的桌上,帮老师复印好了的一打资料,又马上的回过神来。手撑着桌面,轻巧的跳落在地面,将那堆资料抱在了怀里,也紧了紧自己肩上的背包。与其想着这个空白不实的想法,更应该担心真广,真广他,已经消失一个月了啊。那家伙,现在在干什么呢?只是,这样的想法,也早就变得空洞了,单纯的想想而已,就像是总是强迫自己去翻阅着今天的短信,确定的不会到来的明天一样,麻木地死死咬紧了嘴唇也感觉不到痛。吉野走出空无一人的教室,这条走廊上,却还能看见几个学生,或许他们都是留下了帮老师的忙,再隔个两间教室,便是教师的办公室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刚刚一人呆在无人的教室里时,却完全听不到丝毫走廊传来的声音。他很想敲敲自己的脑袋,大概是因为想得太沉迷了。办公室的门被拉开,带着一副金属边框眼镜的英文老师,正好看到了吉野。哦,辛苦了。老师,复印件整理好了。吉野将手中的资料交给了英文老师,整理这些资料文件,倒是并没有花费他太多的时间。不好意思,突然拜托你泷川,那之后不破没有联系你吗?老师接过了资料,装作不经意的问了这样一句,这才是他刻意让吉野留下来帮忙的目的吧。是的。放在肩包带上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吉野低着头,头发遮住了大半的脸颊,如同叹气一般的回答着。但是真广的事还真让人担心。没人会关心真广的事情吧。教室里,那一个月没人用过的桌椅,每天放学,总会有人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点灰尘都不沾,如同真广这个人并没有失踪一样,吉野倒是宁愿那桌椅肮脏一点。不过,不管是干净还是肮脏,也没人会在意吧,每个人每天都平常的过着自己的生活,真广的消失,谁也没有受到影响。嘛,只要没死就行了。吉野稍微撇开头,说的话不带丝毫的感情。怎么这样随便不过,青梅竹马的你都这样说了应该没事吧。交了退学申请,突然就失踪了,毕竟是真广,说不定会闹出什么见报的骚乱吧。老师还在喋喋不休着。嘛,大概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吧,只要是遇到不破真广的问题,就必然会找泷川吉野咨询。毕竟,他和他可是青梅竹马啊。只是他没有发现,听着他这样说的吉野,默默的绕过他向楼梯口走去,他的脸色显得僵硬,步调还算平常,却也充满着恍惚。就在前一个月,不破家墓碑前,真广他用锐利的几乎割破人喉咙的语气,说是要亲手制裁杀了他家人的犯人,说是要亲手纠正这个世道。而现在,他的失踪,很有可能是因为找到了有关一年前的案件的线索。而他,泷川吉野,所谓的青梅竹马,也许已经被真广给排除在外了也说不定。吉野抬头,没有了人造的天花顶的阻挡,微小的雪就这样直直地落在他的脸颊上,被他呼出的白色雾气笼罩着,顷刻间就消散了,他伸出手,接着这些脆弱的雪花,他的手早已经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冷得快没有知觉了,即便是这样,这些脆弱的雪也经受不了这些温度,瞬间化开,不留一点存在的痕迹。他抖了抖手里借来的伞,撑开来。真广他,如果还活着,也许现在正在杀人吧。但是,真广,你所追求的东西,即难以得到,同时又很无趣,就算到手了也,不是你真正想要的。嘛,这样做的我也,相当不行呢看着眼前的墓碑,吉野闭着眼睛,呢喃着,我到底,在胡乱想些什么啊学校距离墓园的这条路,说不上近,但这整条路上,却被他这样胡思乱想的走过了。他还真是,无时无刻不被那恶劣的两兄妹给作弄着。墓碑的附近也很干净,总有工作人员会来经常打理,上次他带来的花,早就被换成了嫩黄色的小雏菊,痕迹什么都没有,毫无生气,也是,现在真广失踪了,他家里又再没有任何人来了。吉野扯动着嘴角笑着,真广他,才不会情愿的来这种地方。你就是不破真广吗?真广?吉野吃惊的回头,却发现说话的人,是穿着黑色裙装,背着一个很大的包,带着一副黑色的墨镜,他不认识的女人。对不起,认错人了,作为不破真广你太俗气了。对于一个才刚刚见面的人,就被这样不客气的评价着,吉野的心里变得有点不高兴,立刻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