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作者:镜非妖      更新:2023-06-17 22:25      字数:5245
  吉野伸手,拿出放在包的外带里的手机,他安静的看着,什么也没有做,直到手变得僵硬的冰凉,他才又将手机放了回去。算了,只要真广不知道舔了舔干涩的嘴角,吉野想要再次轻松的笑两声,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将手放在嘴边哈出暖气来暖了暖手,正好到了十字口,他走向右边的那条路。这条路是通往墓园的。天色看起来很晚了,但时间还很早。墓园就在海边,这个时候的海风很强烈,有着刺痛骨髓的痛感。阶梯很长,一边是用铁制的栏杆防护着的,下面,浪涛正呼啸着、愤恨地拍打着崖壁,一下又一下。吉野慢慢的向上走着,眼睛却是注视着下面的海――那天,爱花酱,还有真广父母葬礼的那天,真广他就站在墓的边上,俯视着这片大海――他现在也看着,但吉野不知道,真广他当时看着的,是这片海的什么?但是他这样看着,他想着,真广他,大概就是看着那疯狂而不顾一切的浪涛吧,看着它拼死的摔碎在岩壁之上。那天,葬礼的那天,真广一直这样看着,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说,他没有对着墓碑下跪,也没有磕头,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站着,将头扭向一边,只好俯视着悬崖之下,是呢,警察一直都没有查出线索了,犯人如同不存在一般的,现场找不出一丝的线索。那个时候,真广他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呢?他是想要如同这狂啸着的浪涛一样,将一切都淹没和撕碎么?真广他,会这样想么?吉野不知道,他只记得,他跪在墓前,也是一句话也没说,天气也和今天这样,冷,冷的吓人,地表更是如同结冰了的冰面,寒气直钻入他的膝盖,冻住了他的双腿,然后向全身蔓延着,整个人都是僵冷的。他就那样,单纯的跪在墓前,他无法亲密的抚摸着墓碑的表面,他必须在真广的面前伪装着,哪怕真广一个注视都没有投向他的方向,他也胆怯的不敢偷偷的抚摸着墓碑。人的温度,怎么可能这样冰冷!吉野记得,真广这样说过,吉野无法知道,爱花酱变得有多么的冰冷,他只是远远的隔着看了一眼,他根本无法碰触到爱花的肌肤,他无法感受到她的冰冷。但吉野想过,这大概就如同地面的温度吧,阴寒的,冻得让人只想呛咳出来。那个时候,他根本无法去猜想真广的想法,他做不到,他甚至是去嫉妒真广的!他无法碰触到爱花酱,但真广碰触到了,他无法碰触墓碑,但真广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吉野停下脚步,他紧抓着坚冷的栏杆,将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然后他伸出手,向下虚握着,他想要紧抓着什么,却只是让冷风从指缝间溜走。波涛的声音因为他的这个危险的举动,在耳膜上鼓动着,无限的放大着。呐,真广,你看着这疯狂翻涌着的潮水,究竟,想到了什么?你不知道吧,葬礼那天的我,是多么的狼狈――――只是单纯的跪在墓前,我就已经没有了力气,我再也起不了身。就在我勉强着自己站起来,和你一起离开的时候,我就这样颤抖着双腿,慢慢地挪动着步子,僵硬的手扶着这冷硬的扶手,几乎瘫软下去。迟钝的你啊,一定都没有发现我的异样。吉野移开视线,他后退两步,退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他继续向前走着,墓碑立在最上面的,那宽阔的地方,然而让吉野没有想到的是,有人比他还要早来了,看起来和爱花酱差不多大,有着红色长发的女孩子。吉野走到她的近旁,有些疑惑的问道。请问,你是爱花酱的朋友么?吉野从没有见过这个女生。女生抬头,惊讶的看着吉野,她显然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个地方遇上吉野,压抑不住的疾呼了一声,吉野她的声音,甚至还带着有些哭过的音调。你,认识我么?吉野让自己露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我的名字,是爱花酱告诉你的么?女生望着他,紧咬着下唇,她的眼圈有些微红,她张了张口,猛地向前一步,将吉野搂住,如果不想笑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啊!你这个笨蛋!吉野愣在原地,他没有想到这个女生会突然冲上来抱住他,他和她,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他也没有想到,她居然能够看出他是在勉强自己笑出来的,他以为自己已经伪装的很好了,没有人能够发现。只是,不表现出一幅若无其事的表情,不在别人的面前微笑着,怎么行呢?和爱花酱的事情没有谁知道的,事到如今才把和爱花酱交往的事情说出来,反而会显得奇怪。要是真说出来,真广他――那个,你这样做的话,会让我很困扰的。吉野拍了拍还紧抱着自己的女生,轻声的说着。对不起。良久,女生道歉着,但她却没有放开抱住吉野的双手,她浑身微微颤抖着,踉跄着模糊的声音,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吉野,都是我的错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吉野看着完全黑透了的天空,有些无奈的扶拍着这个陌生女生的,她大概是哭出来了,肩膀上都能感觉到湿润。女生一直在道歉,还叫喊着他的名字,吉野不知道怎么样安慰这个女生,他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因为什么样的事情,才对他道歉。吉野看向那灰色的墓碑,想着,爱花酱就被葬在这之下,现在他却被一个陌生的女性抱着,总觉得吉野放下扶拍着女生的手,轻声道,很抱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对我道歉,但是,能请你先放开我么说不定,爱花酱在看着呢。对不起女生这才惊觉,自己做出了这样冲动的举动,她放开了紧抱着吉野的手,微微后退了一步,她低着头,似乎是在为刚才有些丢人的举动害羞,她用还显得呜咽的声气,低沉的说着,是呢,我差点忘记了,你的女朋友,不破爱花,此刻就被葬在这之下呢诶?吉野抿紧嘴唇,有些喘不过气来,真奇怪,居然有这样多的人都知道我有女朋友了,居然还知道,爱花酱,是我的女朋友啊。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她抬头,看着吉野有些苍白的脸色和干裂的嘴唇,有些心疼,拉扯一下嘴角,转过身,背对着吉野,她不想让吉野看到她难看的样子,不破爱花,可真是个相当恶劣的人啊。啊,真的是,相当恶劣的一个人呢。吉野笑着说着,眼睛有些干涩,他让自己睁大了眼睛,这样才能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加的自然,然后用力的眨着眼睛,却无法让酸涩的眼睛变得正常一点。吉野用手使劲的揉了揉双眼,最终也只好放弃,他呼了口气,苦涩的问道,天色已经不早了,要不要,一起走呢。她回身,看着不再在她面前刻意掩饰了的吉野,低掩着眉,说:嗯,一起走吧。吉野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她也不知道吉野的家在哪里,他们只是保持着相对无言的状态,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直到离开墓地越来越远,能看得看越来越多的路灯,能听见越来越多的人声和车辆驶过的声音,吉野才率先打破沉寂。我和爱花酱的关系,是爱花酱告诉你的么?听到吉野这样一问,她摇了摇头,微微涩笑着,是某个总是用微笑掩饰着真实自我的家伙告诉我的。吉野思索着自己是否有认识这样的人,良久,他不禁说道,你说的这个人,好像就是我一样。他挠了挠脸颊,但他的确不记得他有认识这个女生,而且,他也没有将这样的事情胡乱说出去,他也不太记得爱花酱是否认识这样的人。到最后,他才猛然想到,他还不知道这个女生的名字,他问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对于吉野问着她的名字,她显得不自然,眼神游移着,不知道该怎么说。吉野叹了口气,他知道她显然不想讲她的姓名说出来,嘛,如果不想说的话,就算了。她别过头,眼光闪烁着,沉默不语。直到她真的感觉吉野没有介意她的隐瞒,她才重新打量着吉野,咬了咬下唇,问道,为什么,就你一个人来祭拜爱花?不破真广呢?真广?啊,他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忙。吉野有些敷衍的回答着。这幅模样,倒是并不似她预见他们俩时候的状态,简直就像两人吵架了一样。再联想起,她今天只看到吉野一人来祭拜爱花的场景,这让她在伤心的时候,又多了一丝笑意,原来,吉野也有这幅别扭的模样啊。她伸出了手,动作略显暧昧的在他的发际边抚摸而过,在吉野吃惊的时候,轻笑着说着。大概,他还没有坦率的接受,他的父母,还有爱花死去的事实吧。不过,这样一个人根本就不用去担心,他总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愿望,比起他,倒是吉野你更让人担心。她说完这句话,有些黯然的想着,比起真广那个家伙,吉野却一直还没有完全放下,哪怕他知道,复活一个人是违背常理的,即便是魔法也做不到,他也比任何人都想,让不破爱花活过来。――我所相信的理,到底、是什么啊!回想起不破爱花的死亡,那满地红得刺眼的血液,让她浑身发颤,再次忍不住怀疑着自己坚信的理。她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时候,那个地点,她究竟又为何要逗留到现在?――啊,啊!这是怎样一个被诅咒的因果啊!(注1)他只是,还没有坦率的接受吗?吉野喃喃自语着。说到底,为何我会觉得,爱花,就这么毋庸置疑的死了呢?吉野恍恍惚惚地,这才想起,在接到真广的电话,赶到现场的时候,真广说的这样一句话。他在质疑着这个事实啊。吉野停下脚步,忽然轻笑出声,带着苦意,说不定,真是这样啊。真广他――前方不远,街头小巷里传来了闷声的痛呼声,随即,一个低沉地,带着凶狠地声音传来,这个时候找我打架,你们还真是放不乖啊。吉野很熟悉这个声音,他讶异的呼了一声,真广?他想那个巷子跑去,他想起来今天放学的时候,班上的那个男生说,学长们准备找他的麻烦,看起来,他们是准备趁着两人分开的时候,逐个围堵吧。她停住脚步,没有跟上去,她看着吉野消失在巷子口的背影,坚定的说着,我明白我不得不回去,不得不去传达,不得不去打倒、我不可以逃避吉野,真的,很对不起她转身,走向和吉野相反的方向,回去吧,回到大家的身边。她这样对自己说着。真广!等到看到了真广的身影,发现地上倒着的,可不都是他们学校三年级的那些学长们,真广虽然还稳稳的站着,但看起来,也还是受了伤,看起来很是狼狈,吉野沉着脸,压低了嗓音。为什么真广你会一个人和他们打架。真广挑了挑眉,他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吉野,看着地上倒下的人,冷哼了一声,可是他们自己过来挑衅的。一个人打这么多人,为什么不知道逃啊,你是笨蛋么?!真广定定的看着恼怒着的吉野,忽然闷笑出声来,你怎么,说出和爱花一样的话来。我吉野望着自顾自的闷笑出声的真广,平静地说着,明天,明天,好好的去祭拜一下爱花酱他们吧。真广敛住笑,含糊不清的嘟嚷着。将墓地弃之不顾的话,看起来就像是对家人的死并不悲伤一样,警察说不定也会怀疑真广,然后终止调查什么的吉野细细的数出各种各样的理由,劝解着,真广却还是冷着脸,不发一言。吉野叹了口气,他微笑着说着,算了,总之,先回家吧,得帮你把身上的伤都处理一下才行。真广的眼睛一直随着吉野,他细查着他那副淡笑着的模样,最后,他低啧一声,什么话也没有说。但吉野知道,真广他好歹是接受了他这样胡乱编造的理由。――呐,真广,你此刻的愿望,你此时所追求的东西,是什么呢?!第十九章真广不知道,为什么吉野会有这样的多的时间和耐心,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总是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硬拽着他,不停歇的,来墓地祭拜。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每次赶来的时候,天都已经临近暮色,或是已经昏暗深沉。他望向此刻被这晚光熏成红色的墓碑,手紧紧的攥着。他根本不用刻意的去注意着吉野的表情,因为他知道,吉野此时,和往常一点改变也没有。吉野他,就安静的跪在墓前,紧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在额前,这幅样子,让人看起来他是在很虔诚的吊念着死去的让人,但那副宁静而平稳的模样,却更让真广觉得,这如同一个无神论者在教堂向着那可笑的上帝进行祷告!真广狠狠的咬紧牙关,他已经太过焦躁了,所能看到、听到的一切事物,都能让他厌烦甚至是发着无理由的脾气。他提醒着自己,要学会控制自己,但那被香烟萦绕着朦胧的墓碑,他却无法不让自己去想着那还一点线索都没有的事情,都已经过去这样长的时间了。是啊,时间已经过去这样长久了,他的父母,还有爱花,与去年十一月被杀,都已经快要一年的时间了,为什么,一切的进展都没有?!这样的质疑,开始让真广颇为怀疑,每次,吉野硬拉着他来祭拜的时候,总是会找着这样那样的借口,说什么――将墓地弃之不顾的话,看起来就像是对家人的死并不悲伤一样,警察说不定也会怀疑他,然后终止调查――什么的那么,现在警察究竟有对这件案件进行搜查吗?!真广的嘴角拉扯了一下,显得有些僵硬,因为他一点笑意也没有。他质疑着这一切。吉野,为什么爸爸和妈妈,和爱花会被杀?他说话的时候,拖着冗长的调子,低沉而喑哑,有点像自言自语。吉野半张开双眼,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改变,平淡如同死水一般的回答着,正如警察所说的,半夜,有谁为了钱而闯入了你家,你的父母和妹妹被他杀了,家里放着的现金不见了,正按着强盗杀人的案件进行搜查我不是在问这个!真广生硬的截断他说的话,莫名的气感涌上了口腔和鼻腔,这让他几乎就要冷哼出声,爸爸和妈妈都平常的生活着,爱花也是个好孩子,但是为什么要这样死去?!而且到现在还没抓住犯人谁也不知道――那件事发生十个月了――到现在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没有遗物、也没有目击者,犯人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都没有搞清楚,搜查本部也基本上没有动作了,以后案件也不可能有进展了很不合理吧,犯人却没有受到任何制裁,毫无道理吧!他揪过一旁的花卉,泄愤地弄得粉碎后,才将其狠狠的弃之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