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第085章:百家之耻 主君可对后位有……
作者:燕露白      更新:2023-08-21 16:54      字数:6593
  扶苏见习之前就头疼这群不干正事的弟妹,曾多次教导也没见多少成效,对他们说的话也有所怀疑,朝褚英荷、陈英贤拱手请教,“两位老师,可曾看到他们谁先出手打人的?”

  褚英荷笑呵呵道,“没看见,我来时已经打上了。”

  扶苏又看向陈英贤。

  陈英贤是桓齮将军的母亲,也是褚英荷的表姐,被她捞过来一起当了老师,在学堂和学宫讲解兵法谋略的。听表妹如此说,就知要考校扶苏公子,也摇了摇头,“我来的还晚一些。”

  成渝几个士子面色难看的不行,认为她们两人偏心,明明就是赢肥、赢鹄先动的手,她们说竟然没看见。

  赢肥、赢鹄也是不满,立马跟扶苏告状,“扶苏兄长,我们与他们打架是我们不对,但他们先言语攻击辱骂我们。”

  “我等只是实话实说,何曾辱骂你们?”成渝几人也不承认。

  嬴芝曼上前一步,对扶苏拱手,“兄长,1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各家学说本就各有长短,互相对立,又殊途同归。我们学徐子,学秦律、算数、农学、医学,皆是实用之道。与他们所辩亦是何种学说于国于民更有利。他们辩不赢,就以我等不通诗书典籍,只有身份没有学识攻击我等。双方都有激怒之言,才推搡打了起来。”

  她款款有礼的样子,让成渝几人变了脸,“分明是你等歪理邪说,什么偷换概念,什么逻辑,你们辩不赢就要用砖头。徐福以砖头代德,是无德之行,你们更甚。然其还有真材实料,你们以狡辩论定,本就是输了。”

  嬴舒曼一揉眼,眼眶一红低声泣泪,“我们自小跟随徐子学习,概念、逻辑之词都是徐学所教,他们不知,我们解释于他们听。他们以古非今,答非所问,还骂我等狡辩,骂学堂同窗,甚至骂徐子。身份尊贵是我的错吗?是父王母亲生的我。学识浅薄是我的错吗?我才十五。”

  成渝已经十九岁,快要及冠,他身边几个士子也都年岁不小,都比她们大。

  看她直接哭起来,简直气炸了。

  扶苏一时也有些无措,“舒曼,你”

  “我们没有以身份为尊,他们却以学识为重,学识有高低吗?学说有高低吗?徐学于国于民都有利,真的是百家底层,百家之耻吗?”嬴舒曼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扶苏摇头,“自然不是!学识没有高低,不分贵贱!不论是利国者,利民者,利君王者,都是治世药方。药方要对患疾者的症状用药,而天下时局不同,时期不同,所患疾症亦有所不同。所以诸子百家诞生,乃是针对不同时期不同症状之治世药方。”

  看他竟然也支持徐学思想,成渝拱手问他,“敢问扶苏公子,你以为如今的天下,哪一家学说才是良方良药?”

  问到了扶苏这个问题,褚英荷、陈英贤都看着扶苏如何回答,赢肥几人也盯着扶苏。

  扶苏朝他拱手还礼,“徐子曾说,大国之疾非一日之弊,单一剂方无法根治,不论儒学、墨家之学、法家之学或是兵家之学,徐学亦然。复方良药,君臣配伍,方能对症下药。”

  他没有说支持哪一家,却引用徐希的话,说的是有道理,却心中偏颇,成渝几个士子心下有些憋屈不服。陛下已经如此宠信徐福,公子扶苏亦是偏颇徐福,难不成以后百年都是徐学的天下了?

  几人被打击到,已经没有多少心思与赢肥他们驳斥辩解,都不说话。

  扶苏又拱手道歉,“扶苏身为她们的兄长,有教导之责,与几位打架实乃失礼之事,我代为道歉,还望几位勿怪。”

  成渝几人即便再不愿,也要给他体面,拱手还礼,“公子多礼,我等亦有冲动失礼之责。”

  嬴芝曼使眼色,嬴舒曼、赢肥、赢鹄几个也朝几人拱手见礼,“我等失礼,还望勿怪。”

  成渝几人也抿嘴拱手,还了礼很快散去。

  赢肥正要扶苏再说说,被赢鹄使眼色,见嬴芝曼、嬴舒曼都要走,也反应过来,“扶苏兄长,我们还要做课业,就先行告辞了。”

  跟褚英荷、陈英贤行礼,很快也散了去。

  望着几人跑那么快,扶苏眉头微蹙,开始怀疑。

  陈英贤也没多留,“我也还有课,先行一步。”

  扶苏忙拱手送她。

  褚英荷接下来没课,就招待扶苏,“扶苏公子来学宫是所为何事?”

  “离咸阳数年,在外颇有感悟,只心下还有许多迷惘,老师指点我多来学宫看看。”扶苏实话实说道。

  褚英荷笑着道,“自从徐希著书立学,又把几位公子王女转到学宫来,激的各家学说彼此互辩,确实比之前老一套有意思多了,往往还有不少道理。”

  扶苏有些汗颜,他的那些弟弟妹妹仿佛是搅屎棍一样啊?他刚才,偏颇的有些明显了吧?

  褚英荷认为徐希智慧,那群不好教化的王室子女下放为官可能为祸黔首,还丢了陛下和宗室脸面。

  但放到一群仁、义、礼、智、信的士子之中,她们学识不高,但身份尊贵,还接触了几年徐学思想,就算在学堂跟徐希和其他老师们杠,潜移默化已成徐学弟子,肯定会双方互辩互打。

  如此一来,不论王室子女,还是那些迂腐的士子都会在互打之中学到东西,用以成长。

  扶苏看她不像有歧义的样子,担忧道,“王妹她们自小娇惯,阿肥、阿鹄他们也是不羁的性子,久留学宫不知是否对徐子名声有碍?”

  “或许会有些吧,我看她们亦长进了不少。”褚英荷笑道。

  扶苏点头,随她在学宫转一圈,又到学堂看看,进了图书阁。

  图书阁中又添了不少新著作,注解的兵法谋略比他几年前来时多了不少,图册也多了不少,还有字帖可以借了临摹。

  学堂现在多加了诗书典籍和兵法谋略的课业,也更注重书画笔法了。

  那些被贵族士子们嘲笑没有学识只能行粗鄙之事的学子们还不少回来升阶进修,新的学子教材也加多,学习时限也更长了。

  年时间,凡聪慧者,必定能学得秦律、算数基础、农学或者医学,再通些诗书典籍和兵法谋略,见习后,自己顶立一面,仕而优则学,会更多能多才。

  学堂更像一个学堂了,扶苏了解一圈,在图书阁借了两本书和图册回去。

  徐希下衙刚到家,扶苏就后脚进来。

  “胡亥之事,本该是我受罚,反倒连累左相,这些金是补给左相的俸禄。”扶苏直接从袖袋中掏出一个丝帕包着个金饼递给她。

  徐希想到她回家守孝时,公孙萚就是如此塞给她一块金饼。

  见她神色恍惚了下,陈平出声,“主君,要不政务先给我等拿会书房?”

  “先拿过去吧。”徐希应声。

  “您今日可要去讲学?”陈平又插话。

  徐希深深瞥他一眼,“讲。”

  陈平垂眼应声,把政务都先搬去书房处理。

  徐希推拒了扶苏的赠礼,“月俸禄而已,我有万户封邑,家中也有产业,还不至于差这点。且陛下赏赐也多,扶苏公子不必了。”

  扶苏听出她话中的疏离,心下有些失落,“是扶苏表现不好,让左相失望了。”

  “能吃这个亏,于你来说并非坏事。从小亏上吸取经验,总比以后吃大亏强。”徐希笑道。

  扶苏看着她想问问她如今可对自己有倾慕之情,但刚贬黜回来,实在没脸开口,又压了下来。

  徐希叫来人,“稻禾,你去冰窖取一篮乳酪和雪糕,再选几个甜瓜给扶苏公子带回去。”

  稻禾应声,“诺。”

  徐希转头看向扶苏,问起他在学宫学堂之事。

  扶苏也转移了话题,跟她说了改观之处,又提起赢肥他们,“几人行事不羁,怕会带累左相名声。”

  “名声是他们自己的,若因他们带累我名声不好,那一众优异学子就能带的我名声更好。”徐希还是没完全放手不管的,赢肥、赢鹄和嬴芝曼、嬴舒曼她们只是难教化,与胡亥还是不一样的。

  扶苏一想也是,“如今我回来,会多教导他们,不与左相添麻烦。”

  “这几个野马,能管着些也好。”徐希笑着应声。

  稻禾拎了满满一食篮乳酪、雪糕,还有个甜瓜,“这绿甜瓜只有个熟的,田庄上要明日送菜来会一块送来。”

  “那就明日摘回来再送些。”徐希把食篮递给扶苏,告罪一声,回去换下官服,去学堂讲学。

  扶苏也没多留,金饼没送掉,还拎回一大篮子吃食。他觉得徐希对他还是关心的,送金饼确实有些冒然了。

  周勃却是不解,扯了扯陈平,“主君与扶苏公子天造地设,我看主君怕也有意,你为何出声阻挠?”

  陈平扫视一圈,也并未刻意隐蔽,“主君志高,意在天下盛世,若真与扶苏公子结合,并非好事,与大事不利。”

  “你认为如何不利?”周勃追问。

  陈平看他神色不赞同,笑问,“你是想着若扶苏公子继承帝位,主君可登上后位,权柄在握,于治国更有大利吧?”

  周勃捋了捋下巴的新须,高深莫测道,“扶苏公子对主君既有爱慕,又有崇敬,以后主君为后,必能当政,地位尊贵,权势在手,政令畅通,四海归心。”

  “别想美了,陛下身体康健,主君亦关注陛下养生。真成了王室之妇,宗室之人赢期他们更有话来针对主君,冯劫、公输琦也更有借口攻讦主君。天下黔首对主君身份变化也会有不同看法。主君干干净净为相,她就是官,就是朝中擎柱。没必要冒险去变化身份立场。且她已与公孙萚定了婚契,失信改于扶苏公子,于名声也不好。”陈平是完全不支持,所以见徐希目光有些恍惚,才出声阻挠。

  “改扶苏公子是有些不好,然利大于弊。至少我是如此认为,主君手中权势更高,于政令更好。如今大秦上下已接受女子为官,至少认同主君功绩和政务能力,即便身份变化,影响未必不好。”周勃还真有心想撮合撮合。

  “要不你去试试?”陈平在此事上与他意见不同,若徐希真有意,他也会出面劝诫她。

  周勃还真行动了。

  徐希在学堂讲了课回来,见家中还未用飧食,就先行去书房。

  其他人都在凉亭等飧食,周勃跟到了书房。

  看他一脸有事,徐希拱手,“先生可是有事教我?”

  周勃呵呵呵笑,甩去讪然,直接问,“知主君是个爽利性子,我就直说了。不知主君对扶苏公子情意如何?”

  “望其成龙。”徐希直接道。

  周勃又问,“主君可对后位有想法?”

  “并无。你怎么有此想法?”徐希蹙眉摇头。

  周勃看她否决的那么彻底,嘴角抽了下,“今日见主君对扶苏公子”

  徐希笑起来,朝他一拱手,“让先生多虑了,我与阿萚定有婚契,就没想过失信之事。对扶苏公子,确实望其成龙,希望陛下的继承人们都多能多才,文治武功,并无别的意思。”

  她以为他们恐她失信,要提前为她谋划,周勃有些汗颜,直说了,“今日见主君望着扶苏公子有些恍惚,是鄙人误会了。”

  徐希想起陈平的提醒,解释,“今日的金饼,让我想起年幼时,从谷中回家守孝,彼时家中并不富裕,临行时阿萚塞给我一个布包,里面是他傍身的金饼,足有一斤重,被我带回去全祸祸光了。”

  周勃心下实在尴尬,忙夸了句,“公孙公子纯善大义,对主君情意非凡。”

  徐希笑了笑,“我此生不会入王室,更不会入后宫,我的地盘在朝在野,定与你们一起辅佐大秦,共创盛世。”

  “必不负主君所望。”周勃郑重的拱手。

  徐希伸手请他,“先生快去用飧食吧。”

  周勃应声走出书房。

  陈平在不远处等候,见他出来,目光询问。

  周勃朝他竖起大拇指。她比他想的要清醒,女官之路已走到如今,除非之后登位的帝王十分憎恶她。只要陛下英明,她们稳步向前,定能实现宏愿。

  卢菲菲看两人眉眼官司,挤过来询问,“你们在说什么?教教我。”

  见识过他们俩的政务能力后,卢菲菲的学习对象又多了俩,且他们俩自小学的与她们不同,想法也往往不一样,她就爱追着问。

  周勃自觉闹了误会,还让徐希误会,不愿意多说。

  陈平跟她提了,“扶苏公子如今还倾慕主君,主君已与公孙公子定了婚契,不可失信,让对手抓到把柄。”

  卢菲菲恍然,“姒染、昭韵她们正在想办法告知扶苏公子,既不伤感情,又彼此保留体面。没想到你们两个大男人也如此心细。不错不错!”

  陈平冲她笑笑,“如此便好。”

  “此事宜早不宜迟,你们都能想到,只怕要有人挑拨。”卢菲菲快速过去找姒染、昭韵去了。

  周勃、陈平对视一眼,“女官确实心细。”

  姒染几人已经商量了对策,今日时机不好,没有提及。听卢菲菲说周勃、陈平两个大男人都注意了,知道不能再拖延,“明日我在家中当值,甜瓜若摘的多,就由我去各家送甜瓜吧。”

  “让菲菲去吧。你我过去显得刻意,菲菲性子跳脱些,不受拘束。”昭韵道。

  秦俪也认同。

  姒染点点头,拉着卢菲菲教了一番,让她换成自己的话。

  卢菲菲第二日在家当值,田庄上伯夫送了甜瓜和葡萄来,她连忙分好,给李斯、冯去疾、淳于越、宋百禄他们送去,最好的挑出来送去王宫,还有扶苏住处。

  扶苏已经从随侍那里得知了徐希与公孙萚定下婚契之事,愣了半天,“你从何处听来?可属实?”

  随侍肯定的点头,“是墨夙墨制造身边的人,奴去看新王宫修筑情况听到的,新王宫还有王城都是渚道子师徒设计,其中还有左相。那公孙萚自小和左相一起长大,渚道子临终为两人定了婚契。千真万确。”

  他们如今也希望公子能得偿所愿,虽然徐福霸权了点,但以后和公子成亲,那公子不仅稳稳继承帝位,还能诞下能力更强的子女。最重要的,公子必会喜欢。

  公子在外几年,明明时常通信,却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可恨!

  扶苏直接道,“他们意欲挑拨我与徐希的关系,你们谨记,不可多言上套。”

  两随侍应声,“奴谨记。”

  扶苏说完,却心中低落难过,怪不得昨日对他疏离了。

  殿外内侍通传,“左相府的长史来送瓜果。”

  “请进来。”扶苏忙道。

  卢菲菲带人把瓜果抬进来,看他神色郁郁,很是低落,心里咯噔一声,“扶苏公子不会已经听了谗言吧?”

  扶苏忙拱手,“长史放心,挑拨之言,扶苏不会信,更不会对左相有怨怪之意。”

  卢菲菲直来直惯了,拱手劝解,“公子不必失落,主君喜欢小白脸,贤内助。但对公子是望其成龙,寄予厚望。希望他日能与公子续一份君臣之谊。”

  扶苏听这话,愣了下,“可是左相差长史过来?”

  卢菲菲实话道,“家中这些事多是卫程安排,今日是我自告奋勇。主君坦荡,我和几位姐姐却恐公子为人挑拨,才来劝解。”

  “让长史费心了。”扶苏看她说的真切,点点头。

  卢菲菲叹了口气,“主君一路走到丞相之位,太过艰难了。谷中苦学十数载,从齐国到楚国,又到秦国,我们自楚国后宫出来跟随她,见证她一路多艰辛。不想她受更多攻讦,更不想她前功尽弃。”

  扶苏张了张嘴,“她之前是否都是公孙萚相伴,才会选他。”

  卢菲菲心下气的不行,这哪跟哪,耐着性子道,“主君不喜恋爱脑,起先也并未选他。”

  “那”扶苏有些说不上话来了,恋爱脑?不像什么好词,且很像说他。

  “公子身份,与将来成就,注定不凡。公子之情,也必然不能系于一处一人。非不愿,乃不能也。”卢菲菲跟他解释。

  扶苏没想到,他的身份竟成了他求爱的阻碍。

  “公子应该像我家主君一样,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修炼自身,问鼎天下!你还有十八个兄弟,十几个姐妹呢。他们都可能成为你的对手。”卢菲菲开始忽悠。

  扶苏之前并不觉得有什么威胁,但胡亥之事,让他吃了一暂。现在又听她说的那么多兄弟,还有姐妹,愣了眼。

  卢菲菲以为他不信,“公子不要小瞧任何人,昔日文王蛰伏一生,却培养武王反了商纣。天下还都念文王好。你也跟我家主君来往甚久,多少也学得些心机了吧?”

  扶苏不好说文王之过,他自小学的诗书典籍,至今未认同批判文王之过的。不过心机,他的确是学了不少,“所获甚多。”

  卢菲菲满意的点点头,“我昨日听闻公子在学宫之中断官司,因王女哭诉一通,你就偏颇处理,是也不是?”

  扶苏有些羞愧,朝她拱了拱手。

  卢菲菲啧了声,“那哭是主君所教,说是乃白莲花之技巧。就是为了让主持公道之人看到自己弱势,被强横欺负,用到极致可颠倒黑白,此乃攻心之计,气死对手,杀人于无形。”

  扶苏:“!!!”

  舒曼王妹竟是假的?

  卢菲菲看他才反应过来,摊手,“看,公子如今被王女几颗眼泪就蒙骗过去了,女子也不弱吧?所以不光公子们是你的对手,王女们也多才多能,计谋在身,也有继承帝位的可能。”

  扶苏呆滞了,“当真如此”

  卢菲菲理所当然道,“那当然了。女子能顶半边天,下至县吏、县官、甚至郡守都有女子,上至大夫、监察御史、左丞相。既然女子都能为官了,王女为何不可作为帝位继承人呢?陛下又不是狭隘之人,但凡有才多能,他从不吝啬啊。”

  扶苏听着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