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68章 想我了吗?
作者:若诗安轩      更新:2023-07-13 17:58      字数:11571
  第68章

  谢云舟没敢亲上去,就那样停在了江黎唇前,垂眸睨着她,口中说着动情的话。

  “阿黎,你怕是从来不知道,当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你时有多开心,我才明了,那些刻意对你的冷淡,实则是我不敢认清自己的心思下意识做出的逃避举动。”

  “原来,我已经那么喜欢你了。”

  “我一直自诩不会为情所动,殊不知,我早已深陷其中。”

  “你可能会疑惑,为何我会压制对你的喜欢?”

  “因为你太过美好了,因为战场无情,因为我不知道我何时便会死去。”

  “我若真死了,你要怎么办?”

  “孤苦无依活在这个世上是不是很辛苦?”

  “无人心疼,无人陪伴是不是生不如死?”

  谢云舟脑海中浮现的是江黎用温柔的眼神睨着他的情景,碧波流转,涟漪丛生,那时的她满眼都是他。

  可他想起的都是父亲临终前说过的话,父亲懊悔这些年不曾对母亲好,不曾为母亲做过什么,反而让她日日夜夜为他的安危担忧。

  父亲忆起了第一次出征,母亲日日跪在祠堂里为他祈福的事,还忆起了,兄长出生那年,母亲难产差点死掉。

  父亲话语里都是遗憾,他从不愧对百姓,不愧对大燕朝,唯一愧对便是母亲,年少夫妻聚少离多,最后他又是这般死去。

  母亲这一辈子,也算是毁在他手里了。

  听着父亲喃喃自语的话,谢云舟感触颇深,甚至想到了以后,若是有一日他也这般死去,他的娘子要如何自处。

  后来,他同江黎成了亲,那种自责的意识越发强烈起来,甚至煎熬着他的心。

  一边是父亲的临终憾事,一边是父亲走后母亲的撕心裂肺,他想,若是江黎不喜欢他,那么日后,他真战死沙场,她也不会太过难过。

  日子便也能过下去。

  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最初,他只是想装冷漠,一日一日装下去,冷漠成了他割舍不掉到外衣,同他的血肉连在一起。

  就像那日,云国公主问他,他妻是否貌美,他浅笑着说道,不及公主万分之一。

  那并非他的真心话,他的妻子当真是极美的。

  无人能及。

  还有那日,谢七问他后悔这般对夫人吗?

  后悔吗?

  他想起了父亲尸身运回谢府时的凄凉情景,母亲几近昏厥,险些跟着父亲一起走了。

  倘若喜欢是这个结果,那他不要也罢,他只要江黎好好的,她好好活着,便是他最大的安慰。

  后来为何又装不下去了呢?

  是因为看着她眼眸里没光,他比她还痛心难过,是听着她低泣声,他夜夜不能安寝。

  是见不到她,他虽生犹死。

  渐渐的,他想明白了,人间门几十年光阴,他为何要在伤害她的那些事情上蹉跎,爱她不是更好吗。

  哪怕是只有一年的光阴,又有何惧,至少这一年里面,他们是欢喜的。

  谢云舟眸底溢出水雾,鼻尖抵上江黎的鼻尖,“阿黎我知道你怪我怨我恨我,求你别睡了,醒来继续怪我怨我可好?”

  言罢,他眼眸缓缓闭上,泪水顺着眼角流淌下来,慢慢下行,随后滴落在了江黎的脸上。

  江黎眼睫很轻地颤抖了一下,身侧的手指也慢慢动了下。她好像置身在氤氲的雾气中,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触摸不到,只能听到浅浅的话语声。

  “阿黎,醒过来吧,只要你醒了要我做什么都好。”

  “你可以气我,可以打我。”

  “你不想见我,我可以不出现在你面前。”

  “若是还不行,我继续给你跪着可好,跪到你原谅我为止。”

  “……”

  “你喜欢经商,我陪着你一起,你银两不够,我给你。”

  “阿黎,我看好了城西的一处宅子,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凉亭,唯独缺一个女主人,你醒来,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

  谢云舟执起江黎的手放到脸颊上,眼泪流淌下来,浸湿了她的手指,湿漉漉的感觉,惹得江黎微蹙了下眉。

  她眼睫颤了两次,指尖无意识缩了缩。

  谢云舟感触到他的轻颤,垂眸凝视着她,眼尾轻扬,露出笑意,“阿黎,阿黎。”

  江黎缓缓掀开眸,水漾的眸子里淌着雾气,半晌后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抽出了手,轻声问道:“怎么是你?”

  言罢,她手撑着床榻作势要起来,谢云舟急忙扶上她的手臂,搀扶起她,“哪里不适快告诉我?”

  江黎手贴上额头,轻甩了下,淡声道:“头晕。”

  “其他地方呢?”他又关切问。

  “无碍。”江黎猜测许是这段日子太过辛苦的原因,大抵歇歇便能好。

  她那般想,可谢云舟不是,一定要看到大夫才行,常太医有事外出没在府里,金珠派出去的人回报,没寻到人。

  谢云舟命谢七去请了另一位御医,火急火燎赶来,最后给江黎诊了脉,暂时没有毒发的迹象,还算安好。

  谢云舟问道:“为何会头晕?”

  太医道:“操劳过度。”

  “……”谢云舟微怔,看着江黎惨白的脸,心中有了决定。

  -

  次日,粮行一下子多了很多人,都是谢云舟派来的,为首的男子手里还拿着信笺,是谢云舟亲笔书写的,他把信笺给了江黎。

  信笺大致意思,这些人都是来店里劳作的,都是可靠的人,江黎可以安心让他们留下,工钱他可以支付。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江黎不想同谢云舟有过多的牵连,她把信笺合上,淡声道:“我这里不能留你们。”

  本以为言尽到此这些人便会离开,谁知一个个脸皮厚的很,听到江黎的话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说哭就哭。

  为首的男子哭得最凶,边哭边说着凄惨遭遇,什么上有老下有下,若是不留他,他妻儿父母都要养不起了,不如死了算了。

  另一个说,他现在只有粮行这一个去处,若是江黎不收,那他便要露宿街头了。

  下面那个更过分,说他要是没有这份工,妻子会跟他和离,孩子也会没爹。

  江黎被他们说的蹙起眉,但想到他们这般凄惨,最后只得留下。

  算了,当做行善积德了。

  ……

  谢七一直很好奇,主子为何就能笃定他们可以留下,他挑眉问道:“将军若是二小姐执意不留人怎么办?”

  谢云舟眉梢淡挑,“会留的。”

  江黎为人他最知晓,见不的世间门疾苦,他们说的越凄惨她越会心软,他们一定可以留下。

  果不其然,还真留下了。

  谢七挑眉问道:“主子,那咱们何时出城?”

  谢云舟又领了旨意出城追查一宗陈年旧案,天子属意,越快动身越好。

  谢云舟端坐在马车里,透过飞扬的车帘看向几步外的店铺,隐约的看到了那道朝思暮想的身影。

  昨日太医叮咛她,今日要好生歇息,可她还是来了,当真是不听话的很。

  谢云舟满眼都是心疼与不舍,唇抿着,没回答谢七的话。

  谢云舟注意到谢云舟的视线,轻咳一声:“主子,要不要我请二小姐过来。”

  谢云舟这副眷恋的模样当真没眼看了,一脸的痴像,一看便知千万般舍不得。

  “算了。”谢云舟道,“不见了。”

  见了还会徒增她的不快,再说,他承诺了,不出现在她面前,总不能昨日才许的诺,今日便违背。

  谢七总算知晓何叫口是心非了,瞧瞧主子那双眼,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要是可以的话,他都怕主子会把二小姐给绑身边。

  “那走么?”谢七催促道。

  谢云舟眉梢淡挑,给了他个嫌弃的眼神,似乎在说,就你话最多。

  谢七抿抿唇,侧身倚上马车,行,他不多话,他们就这般看着吧。

  何玉卿从店铺里出来透气,远远的便到了前方的马车,她折回店铺里,唤来江黎,努努嘴,“谢云舟。”

  江黎顺着何玉卿眸光看过去,前方树下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是谢七,车帘微扬,若隐若现间映出里面的颀长身影。

  今日的谢云舟穿了一件黄色锦袍,同江黎身上的黄色衣裙倒有几分相配,巧合的是他用玉簪束冠,她发髻上戴着的也是玉簪。

  便是连腰带上挂着的配饰也是一样的,都是香囊。

  江黎腰间挂的是她近日方做好的香囊,谢云舟腰间门那只略显陈旧些,针法是一样,出自同一人手。

  隔着远,江黎并不能看到谢云舟配饰,倒是何玉卿眼尖,啧啧道:“今日你俩穿的衣衫都是同一种颜色,还当真是有缘。”

  说着,她朝江黎眨了下眼。

  江黎轻轻推了她一下,“休要乱言。”

  何玉卿算是摸清门道了,但凡江黎羞涩时便会同她这般正儿八经的讲话,实则是掩饰心虚。

  若不是店铺里人太多,何玉卿定会追着江黎问她是否害羞了。也幸亏何玉卿没问,江黎才得以安静了些。

  她静默片刻后,转身折回去。

  谢云舟看着她走进去,眼神里透着依恋,若是能这样一直看着她便好了,他可以看到地老天荒。

  然,不能,他还有紧要的事需要做。

  “谢七,走。”谢云舟敛了那些情爱的思绪,淡声开口道,“先回府里。”

  谢七点头应下:“是。”

  -

  谢云舟这段日子一直同谢老夫人僵着,母子俩已经好久没谈心了,他去郡县这些日子,谢老夫人心里也是挂牵的很。

  本以为他回来后会陪陪她,谁知,又是不见人影。

  她心里本就不快,王素菊还一直说着挑拨离间的话,边喝茶边道:“依我看啊,云舟心里当真是没您这个娘亲了,不然为何见都不见您。”

  “我可听闻他昨日又去了江家别苑见了江黎。”

  “娘,您怕是真要失去这个儿子了。”

  王素菊最不满的便是,谢老夫人满眼都是谢云舟,提都不提谢云权,好歹谢云权还是谢家的长子呢,她当年的如此偏心属实让人不服气。

  是以,王素菊才会有事没事说些气人的话,反正她要是不高兴了,这谢府谁都别想高兴。

  “还有馨兰那也是,你说二弟多狠心吧。”王素菊继续叭叭,“馨兰一向敬重他,他倒好,为了哄江黎开心还给馨兰罚跪,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娘,若是让其他人知晓了,这脸面还要不要。”

  “我看啊,云舟就是被江黎那个狐狸精迷住了,除了她,他谁都不管不顾了,也太没良心了叭。”

  “娘,您这可得管管。”

  说话间门,有人轻掀帘子进来,谢老夫人寻着声音看过去,见是谢云舟,脸上立马扬起笑,想起王素菊方才那番话,笑意又倏然退下。

  沉声问道:“你还知晓有我这个娘亲啊。”

  谢云舟走近,坐在谢老夫人对面,没理会她那句尖锐的话,淡声问道:“娘亲身子可还好?”

  “再被你气几次便可以同你爹去团聚了。”谢老夫人骂人道。

  “儿要出去几日,今日是专门来向您辞行的。”谢云舟道。

  “又要出去?不是昨日才回来吗。”谢老夫人气归气,到底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不舍得和他计较,“为何不多歇两日。”

  “事情紧急,要立刻去办。”谢云舟喉结轻滚,叮咛道,“娘亲要照顾好自己。”

  王素菊轻笑:“二弟放心,我会照看好娘亲的。”

  都说长嫂如母,之前谢云舟对王素菊很是敬重,但知晓她对江黎做的那些事后,他便敬重不起来了。

  淡声道:“大嫂安分些便好。”

  听听这说的什么屁话,什么叫她安分些便好?

  王素菊很是不开心,轻嗤:“二弟这话有些伤人了,我几时不安分了?”

  “大嫂做过什么自己知晓。”谢云舟没功夫同她纠缠,“近日我不在燕京城你们谁都不要去找江黎的麻烦。”

  王素菊听到这更气了,合着他回来是专门警告她们的啊,都和离了还把人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二弟,你是不是忘了你同江黎已经和离了。”王素菊提醒道,“她与你再无瓜葛了。”

  谢云舟最不喜欢听到的便是这句,他这辈子至死都会同江黎在一起。

  “大嫂记住我说的话便可。”

  “我若是不听呢?”

  “那只好等兄长回来,让他亲自定夺了。”

  让谢云权定夺?

  谢云权眼里也只有他的娘亲和胞弟,哪里有她们娘仨,让谢云权定夺那说白了就是给谢云舟撑腰。

  王素菊这个气啊,脸都黑了。

  可又不敢真做什么,只得用力拉扯着帕巾,缓和心里的怒意。

  但越想越气,实在气不过,她轻哼道:“二弟心里除了江黎,怕是没有我们其他人了,俊儿昨日还念叨呢,二叔怎么还不回来。”

  搬出孩子,谢云舟的神色果然缓和了不少,他从怀里取出一物,“这是给我给俊儿买的,大嫂记得给他。”

  是个长命金锁,分量很足,大抵不便宜。

  王素菊一下子开心了,再也不说那些给人添堵的话,“二弟尽管去忙,家里有我,我会照看好的。”

  王素菊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谢七站在后面,眼珠子都要飞出去了,这个大夫人啊,就知道吸别人的血,在她眼里怕是钱财都比兄弟情义来的重要。

  谢七不置可否,继续听着。

  王素菊得了金锁也没再待下去的必要,说了声:“娘亲、二弟你们谈。”

  站起身便走了出去。

  谢老夫人虽气着谢云舟,但到底也是不自己生的孩子,知晓再起也没用,便不那么气了。

  “东西都带好了吗?”

  “是。”

  “这次要去多久?”

  “不定。”

  “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别累病了。”

  “好。”

  “江黎那……”谢老夫人抿了抿唇,“你放心我不会再去的。”

  谢老夫人也乏了,没精力闹腾了,他们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她不管了。

  “谢谢娘亲。”谢云舟脸上终于有了笑意,眼尾扬起,“您也要小心,千万不要生病。”

  谢老夫人听后轻叹一声,若是她不给他承诺,他怕是一句体己的话都不会同她讲了吧。

  真不知该说是难过还是其他。

  “行了,你别惦记我,照顾好自己便行。”谢老夫人叮咛,“怎么去的给我怎么回来,哪里都不许伤着。”

  谢云舟道:“是。”

  母子间门的嫌隙似乎小了很多,谢云舟特意多留了些功夫同谢老夫人说些家常,等他们从谢府出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

  谢云舟原本打算直接出城的,但还是耐不住心底的想念,命谢七去城门口等他,他去去便回。

  谢七慢吞吞朝城门口走去,以他对谢云舟的了解,这个“去去便回”最快也要半个时辰。

  还真被谢七猜准了,谢云舟去找江黎的路上,看到有卖胭脂水粉的,勒马停下,跟她买了胭脂水粉。

  又看到有卖花灯的,又买了花灯。

  后,又看到有卖糖人的,又买了糖人。

  那件披风也甚是好看,他把披风也买了下来,手上的物件一件件增多,等走走近粮行时,他手里已经满满的了。

  抬眸间门,谢云舟看到江黎从里面走出来,他唇角轻挑,刚要唤她,另一处又走出一人,那人身形修长,穿着一袭白色锦袍,阔步走出来,含笑唤了声:“阿黎。”

  江黎顺着声音看过去,步摇轻晃,她轻抬下颌道:“衍哥哥。”

  荀衍走过来,看她身上衣衫单薄,拿起搭在臂弯间的白色披风,披她身上,动作极尽轻柔,“变天了,穿上暖和。”

  江黎确实有些许冷,含笑道:“谢谢衍哥哥。”

  荀衍黑眸里光泽熠熠,柔声叮咛:“以后不许言谢。”

  江黎回视着他,声音轻软动听,“哦,好。”

  话落,她轻柔地笑了笑,那一笑,似春风拂过。

  荀衍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指尖微颤着收回,还找了个生硬的理由,“你发丝上有杂草。”

  江黎发丝上怎么可能有杂草,但他都费心找理由了,江黎也不好戳破,点了下头,“谢谢。”

  荀衍轻咳一声,“不用。”

  说笑间一侧有孩童跑了过来,不管不顾的横冲直撞,一不小心撞上了江黎,谢云舟正欲做什么时,荀衍已经有了行动,他伸手扶住江黎,把她护在怀里。

  虽说没紧紧贴着,但到底还是太过亲密了些,江黎平复心绪后从他怀里退出,说了句:“我去看看阿卿忙了没。”

  随后进了店里。

  荀衍含笑站在原地,眸光游走间同谢云舟的视线撞上,他先是看了眼谢云州怀里的物件,随后轻扯了下唇角,大步走过来。

  “谢将军这是要作何?给阿黎的?”

  “明知故问。”谢云舟道。

  “若真是给价阿黎的,我劝将军还是免了吧。”荀衍挑挑眉,“阿黎每次见到你心情都会不好,你还是不要进去惹她烦了。”

  这话说的不假,江黎每次见到他心情还真会不好。

  谢云舟脚尖微动,欲越过他径直进去,荀衍再次拦住,“阿黎身子刚好,难不成你想让她再次发病?”

  江黎的身子也是谢云舟最在意的事,他当然不可能想她发病,但若是他出现的话,也确实会引起她不适。

  他脚尖微顿,停了下来,荀衍见状说道:“将军还是请回吧。”

  谢云舟睥睨着他,静默片刻后,转身离去,“哗啦”一声,手里的东西散落了一地,那枚糖人也一分为二。

  糖人是比照他来做的,五官穿着几乎同他一模一样,断裂的地方正好是胸口那。

  冷不丁看过去,好像他碎了般。

  谢云舟的心碎了,摔得稀碎,糖渣四处散开,寻都寻不到,他抬脚迈步时,正好踩上,随即成了粉状。

  糖人有多稀碎,他的心便有多稀碎,那种难以言说的痛楚充斥在心间门,似乎喘息一下都是痛的。

  可他又无法制止,只能任痛意加重,最难捱的还是方才那一幕,不断在脑海中闪现。

  江黎看荀衍的眼神从来都是温柔似水的,跟看他的不同,她当真是很恨她。

  其实这个结果他是知晓的,但每每想起来还是会难过,像是心被人踩踏碾压,最终成末,风一吹,末都看不到了。

  好似从未存在过一般。

  谢云舟大步离开,荀衍站在原地,唇角轻扬,笑得有些开怀,江黎不明所以,挑眉问道:“衍哥哥怎么了?”

  荀衍用身子挡着江黎的视线不让她往外看,笑得越发灿烂,“想起了一件趣事。”

  “什么趣事?”

  “进屋,我说给你听。”

  “好。”

  江黎走进里间门,荀衍紧随其后,布帘垂落,挡住了外面的春光,也挡住了那道远行的身影。

  须臾,有笑声传来。

  谢云舟一跃跳到马背上,勒马转身回走时朝后看了眼,心道:阿黎,你会想我吗?

  像是有莫名的感应般,里间门里的江黎鼻尖一痒,打了声喷嚏。荀衍担忧道:“是不是不舒服?”

  江黎摇头:“没有。”

  荀衍这才放下心,继续方才的话。

  江黎听着听着,慢转头,透过敞开的窗棂朝外看去,光影绰绰中,似乎有几个孩童蹲在地上捡什么。

  边捡边吵吵:

  “这是我的。”

  “这是我的。”

  “我要胭脂。”

  “我要葡萄。”

  “地瓜?我要地瓜。”

  “别抢,别抢,我也花灯。”

  不多时,地上的东西被他们分刮完,有人抱着东西朝前跑去,地上似乎还有什么。

  是个帕巾,风一吹,它顺势朝前飞去,随后掉进了附近的水沟里,从白到黑,眨眼间门便脏兮兮的了。

  ……

  谢云舟是出了城后才知晓自己的帕巾丢了,他本欲回去找,奈何根本不知遗落在了哪里,遂,只得放弃。

  谢七见他脸色很不好,问道:“将军你没见到二小姐吗?”

  不提江黎还好,提起江黎谢云舟更不好了,双腿用力夹紧马腹,一声“驾——”马儿疾驰朝前奔去,马蹄带起一片尘埃,险些眯了谢七的眼。

  “将军,等我。”谢七驾马急急追过去。

  边追边道:这肯定是又被拒绝了,将军也太可怜了,总是被拒绝。

  -

  另一处,何玉卿揉着脖颈进来,见江黎面前放了好多吃食,问道:“谁买的?”

  忙了一天,她还真饿了,没等江黎回话,伸手作势要去拿。

  “是我。”对面椅子上传来声音,何玉卿这才发现屋内还有人,她转身,淡声道,“阿昭哥。”

  江昭站起走上前,轻抬下哈,“这是给你和阿黎买的,看看喜欢吃哪个自己去拿。”

  他怕自己表现的太过热切惹得何玉卿不适,又怕语气太过生硬让她误会,就这一句话,他也是在心里腹诽许久后才开的口。

  见何玉卿脸色沉了沉,不知哪里说错了话,江昭轻咳一声,端起葡萄递给何玉卿,“你不是喜欢吃葡萄吗,这给你。”

  满满一大盘都给了何玉卿。

  何玉卿不解睨着他,不知道他今日抽的哪门子疯,之前那般避着她,见到她便躲得远远的,更是一句话也不敢同她讲。

  今日着算什么,顿悟了?想清楚了?还是又想试探什么?

  何玉卿没接盘子,淡声道:“谢了,我不喜欢吃葡萄了,吃苹果就好。”

  说着,何玉卿拿起苹果,走到一旁,弯腰坐在椅子上,慢慢吃起来。

  江黎本欲把自己当成不存在的,但看眼下这情景不行了,兄长真是不会讨女子欢心,明明是专程给人家买的,偏偏说成顺路,便是哪个女子听了都不会开心的。

  “阿卿,这是兄长特意给你买的。”

  “我不是。”江昭脱口而出,随后一脸尴尬。

  何玉卿淡声道:“知道你不是,不用那么急着否认。”

  其实何玉卿挺不理解的,她到底是哪里不好了,就这般不得他的喜欢,她到底要如何做,他才可以看看她。

  江昭的心里是另一番说辞,何玉卿太过美好,他不敢亵渎,恐污了她的心思,那便是他的错了。

  然而,似乎无论他怎样做,都不能让她欣喜,是他欠考虑了。

  江昭欲走,何玉卿先开了口,“阿黎我想起来绸缎庄还有事要忙,我先过去了。”

  “水果不吃了?”

  “嗯,不吃了。”

  何玉卿睨了江昭一眼,放下手里的苹果,转身离去。

  江昭盯着她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江黎放下笔轻叹出声,“兄长,你到底如何想的?”

  江昭双眉蹙起,也没了说话的心思,淡声道:“既你无事,那我也先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又走向相反的方向,何玉卿坐在马车里转身回看时,看到了江昭的马车也慢慢行走着。

  她凝视片刻收回了视线。

  随后,江昭也朝后看去,只见何玉卿的马车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街尾。

  他再次轻叹出声,都怪他无能,不能哄得她开心。

  -

  另一处,江府

  江藴近日总是能收到赵云嫣派人送来的信笺,为此她很不安,这事若是给江昭知晓的话,怕是她无法再待下去。

  遂,只得找上赵云嫣同她交代一二,赵云嫣也已经不是之前那个知书达理的赵云嫣了,说话做事很是犀利。

  见到江藴后,嗤笑,“怎么?怕了?”

  江藴皱眉:“别说其他,你只需要记得我交代给你的便行。”

  “江藴,你当我是谁?”昔日,赵云嫣是江藴嫂子时,她可从来不敢用这般语气同她讲话。

  怎么,没了那层姑嫂关系,她也学会无理了,想的美!

  “别命令我,”赵云嫣道,“我可是相府千金。”

  就她此时的模样说是相府千金都污了相府的门楣。

  江藴道:“既然知晓自己是相府千金,就学聪明点,不要随意留下把柄,日后信笺不要送了,我若需要找你,会派人去告知的。”

  “江藴你不会是有什么别的心思了吧?想同我划清界限?”赵云嫣道,“做梦。”

  江藴也是后悔,为何会同她扯上关系,“没人要与你划清界限,我只是告知你别乱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须臾后,江藴离开这里回了江府,她刚进门,江昭也回来了,神情恹恹的,“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她以为江黎又不舒服了,正暗暗高兴着,听江昭说道:“无事,我就是有些累了。”

  不是江黎,江藴顿时没了兴趣,但还是耐着性子同江昭宽慰了江昭几句。

  江昭淡淡听着,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揉揉发疼的太阳穴,抬脚朝前走去。

  江藴看着江昭的背影,眼睫很慢地眨了下,随后转身朝另一处走去。

  她边走边盘算着如何找江黎的麻烦,忽地,突生一计,派人给别苑送了口信,说江昭身子不适。

  也是凑巧,荀衍也在别苑,听闻,站起身,对江黎说道:“你别急,我同你一起去。”

  江黎点点头:“有劳衍哥哥了。”

  荀衍在别苑用的晚膳,原本打算晚膳后离开,幸亏还没走,江黎很感激他的陪同,一路上都在祈祷江昭无事。

  到了江府好久才敲开了大门,江黎急急跑了进去,沿着长廊去了江昭的住处,江昭被敲门声下了一跳,穿上外衫走了出来,打开门,“谁——”

  “阿黎?!”

  江黎进来,扶住他的手臂,端详着他,“兄长,你哪里不适?”

  “什么?”

  “你哪里不舒服?”

  心不舒服算不算?

  江昭道:“我哪里都没事,一切安好。”

  “真的?”江黎还是不大放心,又仔细看了看,还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实无事。

  长吁一口气,“谢天谢地。”

  江昭问道:“是谁告知你我有事的?”

  “是——”江黎顿住,摇摇头,“不知。”

  是个陌生人来报的,金珠把人领进去,江黎没太仔细看,说是江府新来的下人。

  “你府里的下人?”

  “我府里的?”

  江昭道:“叫什么?”

  江黎摇头:“事出突然,未曾来得及细问。”

  荀衍淡声道:“应该是有人故意这样讲的。”

  “那人意欲何为?”江昭反问,“难不成是咒我死?”

  “应该是冲着阿黎来的。”荀衍道。

  江黎:“我?”

  荀衍淡挑眉:“是。”

  思付了许久也未曾理顺头绪,天色太晚了,江黎同荀衍只得先离开,离去前似有影子一闪而逝。

  江黎顿住,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为何没见到江藴呢?

  此时江藴躲在暗处,她筹谋的很好,若是江黎来了,她便把她带走,倒是也不怕她不听话,因为她手里有迷药。

  这迷药还是赵云嫣给她的,要她见机行事。

  今夜又给错失了,江藴窝了一肚子火,荀衍为何会同江黎一起来,他若不来,今夜她便成功了。

  她躲在暗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愤愤想,下次,下次她一定要把人拿下。

  -

  谢云舟这次办案较之前面顺利很多,虽是陈年旧案,但卷宗清晰,并不难判,唯一难得地方是,涉及到了皇室中人。

  但,谢云舟向来秉公执法,便是皇室中的人犯了错也应受罚,他毫不客气的把涉案人员一一捉拿归案,随后又连夜审问。

  次日,便有了满意的结果。

  别人一年未曾破获的案子,他两日便找出了凶手,当真是厉害至极。

  然,他再厉害,也抵不过心中所想,那道纤细的身影每每梦中都会出现,装扮也各有不同。

  或清纯,或艳丽,或妖娆,面貌多变,让他应接不暇,每日清晨他都得用冷水沐浴才能熄灭心中欲、火。

  看来是时候回燕京城复命了。

  还未走,又有了新收获,探子来报,江黎身世有了新进展,谢云马不停蹄去了下一个州县。

  是距离燕京城三百公里的平县,一番查找下来还真有收获,谢云舟收好信笺朝燕京城而去。

  他迫不及待的想见江黎。

  路上谢七劝他歇歇,谢云舟未允,一直驾马骑行,谢七的屁股都快被马颠烂了。

  好不容易寻到一处落脚的地方,谢云舟偏偏还不停,执意连夜赶路,谢七没办法只得随行。

  心中腹诽:回去后定要好好同银珠说道说道。

  说起银珠,他心一暖,从未心动过的人,体会到了什么叫心颤。

  他手抚在胸口处,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心悸,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单是想起银珠便心跳加速。

  简直,太不像他了。

  谢七想,难不成他生病了??!!

  谢云舟见谢七呆愣着不讲话,问道:“想什么呢?”

  谢七掬起一把水泼脸上,抿抿唇,问道:“主子,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

  “问这个做何?难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就是随便问问。”

  “喜欢上一个人,你满脑子都是她,除了她以外再也不会喜欢其他人。”谢云舟道,“你会因为她开心,因为她难过,见不到她会想她,见到了会想亲近。你好像不是你了。”

  谢云舟说的很好,但谢七听得云里雾里的,原来喜欢上一个人就是疯魔了啊。

  怪不得,怪不得主子看着就不大正常了。

  谢七突然挺害怕喜欢上一个人了,他不想疯魔,太吓人了。

  谢云舟不知谢七想法,若是知晓的话,定会嗤鼻,疯魔又怎么了?为了喜欢的人便是疯了也甘愿。

  ……

  谢云舟回到燕京城这天,天空中下着雨,他回宫里复命后,便乘坐马车从宫里出来,直奔江黎的粮行而去,到了那里没寻到人,她又去了药材航,也未寻到人。

  他有些急了,到底去哪了,拦住伙计问了问,伙计说道:“东家去听戏了。”

  “她同何人一起去的?”

  “荀公子。”

  伙计笑眯眯道:“荀公子对我们东家那可很是一百一的好,戏班还是荀公子给请的呢,我跟你说——”

  他一回头发现刚才问他东家在哪里的男子不见了。

  谢七撑着伞迎上来,谢云舟一把挥开,说道:“去看看今日哪里有戏班?”

  谢七道:“是。”

  燕京城今日有三处唱戏的,谢云舟一处一处寻,最后在城东寻到了江黎,彼时江黎倚着栏杆而坐,杏眸轻垂,看向下方,许是戏太过好看,她思绪都在上面,故而没注意到有人缓缓朝她走近。

  直到,有湿漉漉的潮气袭来,她才缓缓抬起眸,入目的是谢云舟那张清隽的脸。

  五官极致版的好看,黑眸绽亮,眸底簇拥着淡淡的光,下颌微抬,挺立的喉结有几分炫人眼目。

  江黎呆愣住。

  谢云舟手撑在桌子上,身子前倾,腰间门缀着的流苏垂落下来,轻轻晃动。

  他眸光辗转,声音缱绻动听,“阿黎,想我了吗?”

  本以为江黎不会回,谁知江黎竟然回了,唇角含笑,淡声道:

  “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