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57章 你,什么都不是
作者:若诗安轩      更新:2023-06-24 14:56      字数:10386
  第57章

  谢云舟身子猛抖了下,声音颤抖道:“阿黎,你……”

  江黎睥睨着他,没错过他脸上的任何神情,昔日若是看到他如此难过,她也会跟着难过。

  眼下没有,她用淡漠的语气说道:“谢云舟我没让你救我,是你自己要救的,所以就别拿恩人的身份来要求我做什么。”

  “你若是想让我报答你,很抱歉,我除了这身血没什么报答的。”

  她侧身凝视着他,“我这身血,你要吗?”

  她的血?

  她的血。

  她在说什么鬼话,他怎么可能要她的血。

  她是他用命救回来的,他只愿她好好的,一辈子都好好的。

  “阿黎,别这样。”谢云舟手指颤抖着想去抓她的手,即将碰触上时,又停住,声音悲戚戚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怎么?你不要?”江黎挑眉问道,“真不要?”

  许是她一直追问的原因,谢云舟脑海中浮现出她倒在血泊中的情景,血染红了她身上的衣衫,她没有任何气息的躺在地上,脸色如纸般把白。

  她就那样静静躺着,一动不动。

  想到这里,谢云舟胸口一阵痉挛,他用力摇头,“不要不要,我不要。”

  他拿命救她,怎么可能转头又害她。

  “好,是你不要的,不是我不给。”江黎杏眸里没有一丝暖意,“那么,你也没有要求我做任何事的权利。”

  “我同衍哥哥自幼相识,我们曾经一起长大,我们待彼此如至亲,所以,我不可能不理会他。”

  “相反,以后我们还会有更多见面的机会,我们会闲话家长,会一起赏花,一起下棋,一起做好多事。”

  “你若是不开心,大可以不见我,我也可以不见你,但是——”

  江黎顿了下又道:“衍哥哥我是必须要见的。”

  江黎话解释下来就是,我可以不见你谢云舟,但是一定要见荀衍,你谢云舟同荀衍没有一丝可比之处。

  有什么比亲耳听到这些还让人心悸难过的,谢云舟的心痛死了,心脏像是被线捆绑着,呼吸一下都能让人窒息。

  隐隐的丝线好像嵌到最深处,丝连着肉,肉连着丝,痛到不能自已。

  比剜心取血还痛。

  “阿黎,我…我,”谢云舟除了不断唤江黎的名字,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让她消气。

  “没事的话,你先离开吧。”江黎说道,“我就不留你了。”

  好好的晚膳因为几句话破坏了,谢云舟懊悔的不行,他最懊悔的是,不知下次还有没有一起用膳的机会。

  “阿黎,我还没吃好,”他眼神里含着乞求,像只可怜的哈巴狗,完全没有一点大将军的气势,怯生生说道,“能让我吃饱了再走吗?”

  怕江黎拒绝,他又说道:“今日为了审案子,我一整日都没用膳食,这还是今日的第一餐,可以…让我先吃了吗?”

  “拜托你了。”

  也不知道他从哪学来的这套示弱的话,之前的他可是从来不会这样讲的,别说示弱了,单是道歉都不可能。

  即便是错了也不会。

  江黎看他眼睛里似乎浮着雾气,一时不好再说赶人的话,轻声道:“你先吃,吃了赶快离开。”

  “好。”谢云舟轻抚了下大腿,但衣衫上映出的褶皱依然存在,他方才用力掐着那处,直到掐出了泪痕才松手。

  他承认自己有些小人了,但没有办法,他真的很想同江黎多相处片刻,多一息是一息。

  他的心愿很简单,看看她便好。

  可,人的心愿会无限放大,呆了片刻还想呆片刻,谢云舟这顿晚膳生生吃了一个多时辰。

  他这次学乖了,没说什么触怒江黎的话,而是静静吃着,偶尔偷瞄她一眼,然后是第二眼,第三眼……

  看到最后,江黎发现了,侧眸看过来,“有事?”

  谢云舟轻笑道:“阿黎,我有没有说过?”

  “说什么?”江黎问道。

  “你长得很美。”谢云舟道。

  江黎:“……”

  江黎也不知他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面色沉下,“金珠银珠。”

  金珠银珠进来,江黎道:“把膳食拿走,送谢将军出府。”

  谢云舟拿着筷子并未松手,把碗盏倾斜了些,露出碗底里的米饭,“我还没吃完呢。”

  他眼尾下耷的样子一点没有平日的正经,倒显得有些孩子气般,“我吃完这些就走。”

  知府府衙什么没有,偏偏在这找气受。

  在长廊抱剑倚着柱子的谢七,实在不懂这些情啊爱的,真那么重要吗,能让人卑躬屈膝到这个地步,简直是,不堪入目。

  他刚想到这,怀里被人塞进一个果子,他低头看了眼苹果又看了眼面前的人,是银珠。

  银珠努努嘴,“看什么看,赶快吃,吃了快走。”

  谢七拿起苹果盯着瞧了起来,银珠见状伸手来抢,“不吃给我,我去喂狗。”

  银珠这嘴一般人招架不住。

  谢七手抬高,“你给我了。”

  “你不是不吃吗。”银珠踮脚去抢,“不吃给我。”

  “谁说不吃了,”说着谢七咔哧咬了一口,慢慢咀嚼,随后说道,“好吃。”

  银珠拉过肩上的发丝,指尖绕着转身看向前方,脸上染了一片绯红色,“好吃快吃。”

  也不知谢七是不是故意的,吃东西的声音还很大,听得银珠脸色更红了,刚要转身说什么时,谢七凑了上来,两人的鼻尖险些撞上。

  银珠直勾勾睨着谢七,整个人像是给定格住,一动不动的。

  谢七也是,低头睨着她,不知是笼灯灯光太红还是其他,他看到银珠红了脸,起初是一侧的脸变红,后来是另一侧。

  她泛红的样子和他手里的苹果很像,他唇动了动,莫名的想咔哧一下。

  但没敢。

  回过神后,两人同时退开,谢七扭向另一处,银珠说了声:“我去看看小姐。”便离开了。

  今夜有风,风里裹挟着香气,悉数涌进了谢七的鼻息间,搅的他心颤了下,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苹果,张嘴又咬了一口。

  感觉上,好像在咬银珠的脸。

  他抬手打了自己的脸一巴掌,让自己清醒些,银珠隔着门回看了一眼,心道:傻帽。

  谢云舟吃完最后一点米饭,再也没有待下去的理由,站起身,恋恋不舍朝外走,抬脚迈出门槛时,他转过身,“阿黎,你若是喜欢骑马的话,我也可以教你。”

  “你公务不忙?”

  “忙,但陪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我有衍哥哥教我便足矣。”

  这次谢云舟学乖了,没急着生荀衍的气,而是折回来,力荐自己,“我的骑术不比荀衍差,你想啊,战场上杀敌骑术怎么可以差呢。”

  “你也可以先同荀衍学,等空闲了再同我学。”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三人行必有我师,或许能有不一样的收获呢。”

  他激昂陈词了一大堆,江黎只说了三个字:“再说吧。”

  谢云舟说不失落是假,但他没表现出来,“你好好想想我的话。”

  江黎不想同他说这些,淡声道:“不早了,你该走了。”

  确实不早了,再停留于理不合,可谢云舟是真的舍不得离开,一段不长的路,他走了许久,可见有多不舍。

  谢七也不舍,趁他回眸看时,谢七也回眸看了眼,可惜天太黑什么也没看到,随后两人异口同声轻叹道:“哎。”

  谢云舟睇向谢七,“你叹什么气?”

  谢七不能说他想看银珠,随便找了个理由,“被风呛到了,叹气会舒服些。”

  然后他连着叹息两次。

  叹着叹着,还真把人给叹出来了,银珠追过来,“将军等等。”

  谢云舟停下,黑眸里掩饰不住的欢喜,“你家小姐有话要对我讲?”

  银珠作揖道:“有。”

  谢云舟道:“何事?”

  “这个。”说着银珠递上一物,“我们小姐说了,这是将军的,将军若是不要可以扔了。”

  是那半截金簪,谢云舟悄悄放下的,他希望江黎看到金簪后能想起之前那些美好的事,若是能原谅他便更好了。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江黎想起的从来都不是美好的事,是那些让她伤心难过的事。

  且,是他所为。

  谢云舟伸手接过,脸上没了笑意,侧颜看着也比方才清冽了很多,沉声问道:“她不要吗?”

  “不要。”银珠回道。

  “嗯。”谢云舟把金簪放进了怀里,转身离开。

  他落寞的身影被烛光拖曳到远处,同廊前那排树影重合到一起,隐隐的,又给树影遮挡住,走出大门后,人便隐匿在了暗影中。

  银珠回来说道:“小姐,将军好像是哭了欸。”

  江黎握着书的手指一顿,随后道:“那是被风蜇了眼。”

  银珠道:“不是,真的哭了,看着还挺可怜的。”

  江黎眼睑慢慢垂下,没再说什么,许久后,她才发现,她一直盯着一页看,看了好半晌,也不知看了什么。

  金珠道:“小姐是在想将军吗?”

  江黎眼睫轻颤一下,说了声:“乱讲。”

  随后合上书,走到对面的软榻上,执起棋子,自己同自己下起棋来。

  银珠又冒出一句:“小姐每次心烦时都会自己同自己下棋,今夜是为何心烦呢。”

  江黎没搭腔,金珠勾了下唇,“你说呢?”

  银珠抿抿唇,又摇摇头,虽然知晓,也说不知。

  金珠说她鬼机灵,等两人走出房间后,金珠问道:“对了,你方才同谢护卫在说什么?”

  “啊?”银珠眼神闪躲,“没,没说什么啊。”

  她手指搅着辫子低头发呆。

  金珠最了解她,凑近笑笑,“真的没说什么?”

  “真没有。”银珠朝前走了一步。

  金珠说了句,“其实谢护卫那人看着挺好的。”

  银珠脱口而出,“嗯,是挺好的。”

  说完才意识到金珠在炸她,作势抬手要打金珠,金珠笑着走开。

  屋内,江黎手执黑子迟迟没放下,眼前是盘死局,无解的,无论她把棋子放哪,都不能破解眼下的局面,是以她才一直没有决断。

  忽地,有阵风吹进来,她缩了下脖子,手一抖,黑子落了下去,正巧落在了它该呆的位子。

  江黎眉梢蹙着,脸色一直很沉,不知在想什么。

  -

  谢云舟今夜有些不顺,手里拿着簪子端详时被人团团围住,嗤笑声隔着车帘传来,“谢云舟今夜便是你的死期。”

  甚至不给谢云舟反应的机会,话落,举剑朝马车刺来,力道很大,若是中剑必死无疑。

  好在谢云舟身手不弱,身子瞬间朝后倒去,躲过了那剑。

  谢七给了那人一脚,那人后退后,稳稳站住。

  宵禁时间已到,大街上已经没了人,簌簌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谢云舟从马车内出来,负手而立,衣袂被风吹得荡起。

  他问道:“你们是何人?”

  为首的黑衣服回道:“取你命的人。”

  言罢,几个黑衣人一起冲了过来。

  厮杀在所难免,谢云舟身子不适,几个回合后明显趋于下风,好在谢七一直护着他,倒是也没受什么伤。

  久战不是长久之计,谢云舟想快战快决,随后他们引进了前面的死胡同里。

  多日之后,目睹那场厮杀的人回想起那一幕还是胆颤心惊,一人斩杀了八个黑衣人,真真是厉害。

  那个斩杀人的自然是谢云舟,被斩杀的则是黑衣人。

  后来谢七从他们身上摸到了令牌,他们应该是某人派来的,令牌上有个高字,谢云舟眯眼睨着,深邃的眸子里流淌出犀利的眼神。

  他道:“去查。”

  谢七:“是。”

  后,谢云舟又遇到了几次行刺的事,都有惊无险避开。

  他忙着处理知府府衙里那些烂摊子,连着三日都未曾去见江黎。江黎挺忙的,荀衍一直在教她骑马,她已经能自己慢慢骑行了。

  荀衍为了嘉奖她,特意带她去吃了曲城的名吃,叫花鸡,也是凑巧,去明海楼用膳时偏偏就遇上了周翠云。

  周翠云看到荀衍的那刹,眼底冒出了光,待看到江黎时,光没了,翻起了巨浪,她说怎么一大早听到了乌鸦叫,原来是因为江黎,真晦气。

  晦气倒是小事,生气才是大事,尤其是看到荀衍那般护着江黎后,周翠云心里好像燃起火,烧的她自己都受不了。

  江黎她凭什么。

  一个孤女,凭什么能让荀衍对她呵护备至。

  周翠云甚至想,相比起来,她比江黎要好上更多,她趁荀衍有事离开时,把江黎堵在了雅间里,嗤笑道:“你来曲城到底是陪祖母的,还是同荀衍游玩的。”

  想到是后者,周翠云心底冒出两个字:□□。

  江黎不是没有陪周老夫人,而是周老夫人这几日有事去了城外的李家村,要三日后才能回来。

  荀衍怕江黎在周府闷,这才推了要紧的事出来陪她骑马,又带她用膳。

  “我的是事还不劳你过问。”江黎道,“表姐顾好自己就行。”

  “江黎,你是不是以为我怕了你。”周翠云道,“你别忘了这是曲城,是我的地盘,你一个外乡人,还是规矩些好。”

  江黎实在不明白周翠云为何总是这般奚落她,问道:“表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不喜欢?”

  “你出生便是错,同我们周府扯上关系更是大错特错。”周翠云冷哼道,“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江黎不是不会怼人,而是想给人留三分薄面,但眼下周翠云显然不需要,她道:“那正好,请你以后离我远点。”

  “江黎你怎么同我讲话呢。”

  “没听到?那好,我再说一次,以后离我远点。”

  “江黎,你找打。”周翠云火气上来,抬手要打人。

  江黎攥住她的手,反手给了她一巴掌,“这是你自找的。”

  周翠云怎么肯受这样的屈辱,捂着脸跑了出去,见到荀衍后,边抽泣边哭诉,“阿衍,江黎江黎她竟然打我。”

  “你看,她都把我脸打肿了。”

  说着,移开手,偏着脸给荀衍看,心里还在想着,荀衍是举世无双的贵公子,重视礼教,断然不会允许打人的事发生。

  他肯定会斥责江黎,然后哄她。

  周翠云抿唇做着春秋大梦,没太注意荀衍的神色,直到听到他说:“打的好,该打。”

  她倏然回过神,眨眨眼,“什,么?”

  “打的好啊。”荀衍冷声道,“不过若是我动手的话,你这脸便不能要了。”

  “……”周翠云吓得打了个寒颤,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不,荀衍不可能这么坏的。

  荀衍凑近,“周翠云你是不是忘了小时候掉进井里的事了?”

  井里?

  周翠云怎么会忘记,那与她来说可是恶梦,她被救上来后,很长时间里一直在做恶梦。

  反复梦到那个画面,有人悄悄走过来,从后面把她推进了井里,她没看到那人的脸,只看到了紫色衣袖。

  她记起,江黎穿的一袭紫色衣衫,是江黎把她推下去的。

  “你你什么意思?”周翠云心慌乱跳着。

  “你还想不想再进去一次?”荀衍道,“想的话,我可以再做一次。”

  再?

  他竟然说“再”。

  那是不是说明,那日把她推下井的不是江黎,是他,荀衍?!

  周翠云不信,边后退边摇头,脸色煞白道:“你骗我的,你一定是骗我的,你是为了江黎才这么说的,你气我方才同她吵了架。”

  “阿衍,你是骗我的是不是?”

  “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荀衍眼神森冷道,“周翠云,我看是那日的水你没喝够,还想喝是不是?”

  井?

  水?

  周翠云再次陷入到恐惧中,全身颤抖不已,她哆嗦道:“不要,我不要去井里,我不要。”

  “阿衍,你就是诓骗我的对吗?不可能是你,不可能是你的,怎么可能是你。”

  周翠云说话语无伦次的,眼眸里溢出水雾,“你你不可能那么坏的,肯定不是你。”

  一时间她还接受不了。

  荀衍不在乎别人觉得他好还是坏,他只关心江黎,只要江黎觉得他好便足矣,“周翠云,你记住别欺负江黎。”

  周翠云倚着后方的墙,贝齿咬着唇,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贴身婢女出来寻她,见她像是吓傻了一样,担忧道:“小姐,你怎么了?怎么了?”

  周翠云断断续续说道:“井,井……”

  “什么井啊?”

  “井里有水,有水。”

  “没井啊。”

  自从周翠云出事后,周府的井填的填,埋得埋,没剩几口井里。

  江黎见荀衍一直没回来,出来应他,见他徐徐走来,轻唤了声:“衍哥哥。”

  荀衍走近,虚虚揽着她的腰肢,同她一起进了雅间,柔声道:“饭菜马上就上端来。”

  “不急。”江黎道,“你方才是去厨房了?”

  荀衍轻笑,“是。”

  江黎不用问也知晓他去做什么了,轻声说道:“衍哥哥,别对我这般好。”

  “我想对你好。”荀衍眼睛里缀着她的影子,除了她再也看不到其他。

  也是凑巧,他们饭吃到一半时又有熟悉的人来了明海楼。

  谢云舟是被人带来此处的,那人是赵项之前的师爷,叫刘真,谢云舟需要从他嘴里打探些情况,一直同他虚与委蛇的应着。

  刘真边走边道:“大人这里的叫花鸡最是好吃,大人一定要尝尝,还有这里的甘泉露,酒中的极品,甚是好喝,大人也要好好尝尝。”

  沿着楼梯上了二楼后,他们继续前行,谢云舟无意中朝一侧瞥去,门打开,荀衍走了出来。

  谢云舟越过荀衍看到了雅间里人,是江黎,她今日穿着一身红色的骑马装,配上黑色的马靴,整个人靓丽晃眼,甚是好看。

  他剑眉不由自主皱起,静默刹那后,朝前走去。

  荀衍还纳闷为何谢云舟什么都没做,一刻钟后,谢云舟敲开了他们的门,不请自入,唤了声:“阿黎。”

  彼时江黎正在同荀衍说着什么,脸上含着笑,只是见到谢云舟后,笑意生生僵住,唇角一点一点下滑,唇轻抿。

  谢云舟走近,说道:“真巧。”

  江黎淡声道:“是挺巧。”

  谢云舟问:“你这几日身子可还好?”

  他昨夜做了恶梦,梦到江黎身子突然不适昏倒了,他急的拿出刀子朝自己胸口插去。

  后来胸口真的传来了刺痛感,原来梦外的他,用手指插向了自己的胸口,指尖几乎嵌进了肉里。

  江黎回道:“我很好。”

  谢云舟长吁一声:“很好就行。”

  荀衍打断道:“谢将军要坐下一起吗?”

  谢云舟是想的,但他还有事不能。

  江黎接话,“谢将军一定有事在忙,衍哥哥咱们还是不要叨扰的好。”

  谢云舟胸口本来不那么痛了,听到江黎的话后,瞬间痛起来,就好像她在他心上插了一刀。

  看不见的地方突突冒着血。

  谢云舟负在身后的手蜷曲并拢攥紧,看着荀衍一脸得意浅笑的模样,想打人的念头再次冒出来。

  脑海中有声音传来,一道:别乱来,阿黎会生气的。

  另一道:打荀衍这个小人,总是趁人之危。

  一道:不能打,真若动了手,阿黎会不理你的,你能受得住她不理你吗。

  另一道:先打了再说。

  一道:打人不是最终目的,你的目的是求得阿黎的原谅,再重新同她在一起。

  另一道:人都快成别人的了,还求什么求,先打了再说。

  咔哧声传来,谢云舟脸色极暗。

  荀衍挑衅似的睨向他,问道:“怎么?谢将军还有话要讲?”

  江黎见他没动,也扬眉看过来,轻声道:“还有事吗?”

  谢云舟眸光从荀衍脸上游走到江黎脸上,压下翻涌的怒火,淡淡道:“无事。”

  “既然无事了,那便走吧。”荀衍给江黎夹了鸡腿,随后对谢云舟说道,“我们要用膳了。”

  谢云舟不得不离开,走出门后,倚着墙呆了半晌,雅间里传来谈话声:“阿黎,你还气吗?”

  “什么?”

  “还生谢云舟的气吗?”

  “不在意的人,生气做何。”

  “真不在意了?”荀衍说话时眼角余光瞟到了门的下方,那里映出一道影。

  “嗯,不在意了。”江黎回道。

  “那你在意谁?”荀衍问,“在意我吗?”

  “当然,”江黎一直把荀衍当做家人,肯定会在意他的。

  “阿黎,你真好。”荀衍声音轻柔似水,“来多吃些,吃完了带你去郊外游玩。”

  “会不会耽误你做事?”

  “无妨,事情都做完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听的谢云舟一下比一下难过,他有多久不曾与江黎这般闲话家长了?

  似乎,很久了。

  江黎见他永远是冷着一张脸,怎么会愿意同他讲些什么。

  谢云舟不能细想,细想起来,心一阵一阵的痛,他大抵也就只有给江黎取心头血这一点用途了吧。

  若是连这个都没了,谢云舟都不知自己还有何用处。

  蓦地,一个可怕的想法冒出头,他想让江黎一辈子都不好,这样他便可以为她取一辈子心头血了。

  随后,他又很唾弃这个想法,他太坏了,竟然敢如此想。江黎若是不好的话,他又岂能好。

  谢云舟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不够,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对自己也从来不会手下留情,回到雅间后,刘真一口酒喷了出来,“大人你你这脸……”

  谢云舟两侧脸颊上都有一天红印记,看着就像是打的,“您…被打了吗?”

  能打脸的,多一半是女子,刘真脑补出一出谢云舟始乱终弃被女子追着打的戏码,憋笑憋得有些快要出内伤了。

  不过啊,他也挺意外的,谢云舟看着挺正儿八经一人,其实同其他男人也没什么区别。

  骨子里也是色令智昏。

  刘真轻咳一声:“大人要不要去看大夫?”

  谢云舟弯腰坐下,淡声道:“不小心撞的,没事,不用看大夫。”

  撞的?

  骗谁呢?

  刘真没拆穿他,“那大人以后走路可要小心些了。”

  谢云舟没在这件事情上多纠缠,随口问道:“你说看到赵项同何人见了面,那你可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

  “天太黑,屋里也没点灯,我没看清那人的长相。”刘真想了想,“好像眉间有颗黑痣。”

  谢云舟问道:“还有呢?”

  “个字不算高,身形偏瘦。”刘真道。

  谢云舟静静听着,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人大致的长相身形,轻笑道:“辛苦了,来,干。”

  刘真端着酒盏迎上来,随后两人边喝便说着什么。

  他们在包间里浅谈的时候,江黎同荀衍已经吃好离开,路上两人说起回燕京城的事。

  荀衍问道:“你几时回?”

  江黎说道:“等外祖母回来,见过她老人家后便回。”

  江黎心里惦念着江昭,不知他过的如何,她想快点回去,还有就是何玉卿已经来信问她了,问她几时回,说有事同她讲。

  她在信里问她何事,收到她的回信后,她只说等她回来后再说。

  何玉卿从来没有这般遮遮掩掩过,江黎也有些许担忧,再者她身上的毒未清除,一直呆在这里也不可。

  虽舅母舅父未曾说过什么,但江黎知晓那是因为谢云舟的原因,不然单是她舅母已经发话了。

  江黎最惦念的是外祖母,看到外祖母康健,她提着的心也可以放下了。

  “不再多呆几日了?”

  “不了。”

  江黎问道:“衍哥哥呢?你何时回?”

  他们一起出来的,理应一起回,荀衍道:“我同你一起回燕京。”

  “可是你的事——”

  “你是我最大的事,其他都不算。”

  江黎含笑说了声:“谢谢。”

  荀衍眼睫上缀着光,淡笑道:“傻瓜,你我之间根本不用言谢。”

  ……

  谢云舟又抽空来了次周府,没见到江黎,见到了周海,言谈间说起江黎几日后离开的事,谢云舟眉梢扬起,“她们要走了?”

  “是啊。”周海说道,“阿黎惦念她兄长,想回去了。”

  “几日后回?”

  “五日后。”

  五日?

  这两日案子进展很顺利,如不出意外的话今夜便可寻到丢失的官银。

  谢云舟轻抿一口茶水,淡声道:“也好。”

  等回到马车上后,他便命谢七去准备折返事宜,谢七道:“走水路还是陆路?”

  谢云舟沉思片刻,道:“还是水路。”

  水路快,能更早的回到燕京城。

  谢七道:“好,我马上去安排。”

  夜里,收网行动开始,不出所料,谢云舟这才大获全胜,不但寻回了失窃的官银,还活捉了几名要犯。

  他命谢七提前把人押送回燕京城,他则同江黎一起折返。

  回去前还发生了件小插曲。

  谢云舟一大早去了周府,想带江黎出去买些东西带回燕京,他人刚到周府,荀衍也到了。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荀衍淡笑道:“谢将军好巧。”

  谢云舟道:“不巧了,我是来找阿黎的,你也是,不对吗?”

  荀衍抿唇点头,“是,我就是来找阿黎的。”

  此时江黎不在,只有他们两个人,荀衍指着棋盘问道:“要对弈吗?”

  “好啊。”谢云舟很早之前便想同他对弈了。

  “那请。”荀衍道。

  荀衍执白子,谢云舟执黑子,明面上是对弈,暗里是在抢人。

  “不知谢将军是否听过一句这样话,一子差,满盘皆输。”荀衍说道。

  “那荀公子可否听过这样一句,一子定乾坤。”谢云舟道,“不是你的,切莫起了贪念。”

  “哦?将军的意思是将军的了?”

  “一直都是。”

  “此言非也,是将军想放的手。”

  “那我现在又想牵了不行吗?”

  “当然不行,晚了。”

  “我同她从来不会晚。”

  荀衍轻笑,“那只是将军的一厢情愿。”

  “荀衍,你切莫太过分。”谢云舟道,“人我是非要不可的。”

  荀衍挑眉:“那试试看。”

  “啪”一声,棋盘断裂,棋子洒了一地,黑子白子交汇到一起。

  荀衍眼里再也没了笑意,他端正坐着,“谢云舟,我是不会让的。”

  谢云舟睨着他,冷声道:“正好,我也不会让。”

  江黎来时,地上的棋子已然收拾干净,谢云舟同荀衍分坐两旁端着茶盏寒暄。

  江黎狐疑打量一眼,随后问道:“你们…还好吧?”

  谢云舟轻笑出声:“当然,好。”

  荀衍道:“很好。”

  无人看得见的地方,两人的膝盖互相抵着,大有不分个不输赢不罢手的意思。

  输赢还未曾分出,江黎先看出了端倪,她自然是站在荀衍这边的,淡声道:“将军,你莫要欺负人。”

  谢云舟不明所以,挑眉问道:“阿黎如何这般说?”

  江黎垂眸睨向他的腿,称呼都忘了,定定道:“衍哥哥是我的人,你莫要欺他。”

  她的人?!

  谢云舟收敛脸上的笑意,眼底像是拢了一层黑压压的云,带着莫名的伤感,说道:“阿黎,他是你的人,那我又算什么?”

  他期翼她说出,他是我的兄长,你是我的夫君。

  然,最终谢云舟也未曾等到想听的答案。

  江黎理了理衣袖,淡声道:“你是大燕朝的镇国将军,是朝堂的重臣。”

  “那与你来说呢?”谢云舟急切问道,他不要其他的,就想知道在江黎眼里,他可有一丝位置。

  江黎眉眼弯弯,杏眸里簇拥着光泽,那一笑似百媚生,可说出口的话让人如坠深渊。

  “你,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