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作者:庄九儿      更新:2022-03-29 19:44      字数:3865
  宗兰风风火火收拾完东西,把两百块纸币往箱子里一扔,还未来得及合上箱子,便又跑去了后院,对周末在家的弟弟妹妹道:“宗惠、宗盛,现在马上收拾东西,跟我走。”

  两人也听到姐姐、姐夫吵架了,有些害怕,又听姐姐要走,差点没哭出来,怔怔站在原地叫道:“姐姐……”

  宗兰这才反思,自己是否太冲动了些。

  只是回头往窗外看了一眼——明知自己要回娘家,这个狗男人还不追出来,估计此刻还在炕上躺着呢。

  东西都收拾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怒之下道:“没关系,收拾东西,跟姐姐走!”

  通知了弟弟妹妹,回前院的路上,才感到前路茫茫。

  回于家屯儿,怎么回?

  坐黄包车回?

  抱着一个娃,拎着俩箱子,带着弟弟妹妹,走着回?

  马上天也快黑了。

  但还是走入西厢房拿箱子。

  大不了到春江酒店住一晚,明天再想办法,反正今天晚上,她就是没法跟白子墨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见西厢房内,白子墨倒没躺着,坐起来了,道了一句:“你干嘛呀?”

  宗兰没理她,拿起衣架上的风衣挂在手臂上,戴上圆顶帽,便一手一个地拎起两个箱子,一脚踹开西厢房的门,走入了隔壁耳房内。把两个箱子扔地上,抱起了哇哇大哭的兜兜,又瞧了一眼乳娘怀里的袋袋——对不起,娘真的带不走你……

  又想到自己万一离了婚,便要同亲生儿子骨肉分离的处境,又有一腔热泪涌上眼眶。没钱没地位没背景的女人,在这个年代可不就是如此,想离婚,夫家为了名声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哪怕真离成了,夫家的孩子也是绝对带不走的。兜兜能不能带走都要另说。但还是抱上了兜兜,抹了一把眼泪,对王婆道了一句:“王婆,帮我拎着箱子。”

  王婆知道宗兰要回娘家,这时可不能扇风助火,定在原地为难道:“二少奶奶……”

  宗兰抱着娃走到门口一回头,见王婆还愣在原地不动:“拎着呀!”

  王婆这才拎起箱子,跟在了宗兰身后。

  而宗兰一扭头,便见白子墨跟到了耳房门口,大长胳膊往门上一横,拦住她的去路:“你想干嘛呀?”

  宗兰抬眼瞪他:“你给我滚开。”

  白子墨不动。

  宗兰下最后通牒:“你滚不滚?”

  白子墨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低头审视她:“宗兰,你脾气真够爆的。”

  “就是这么爆!”说着,宗兰一脚踹上了挡在门口的白子墨的小腿。子墨很瘦,宗兰一脚踹到了骨头上,自己脚尖也跟着一痛,可想而知白子墨会有多痛,两手条件反射抱起了小腿,金鸡独立在地上弹跳,总算从门口撤开,宗兰这才绕过他,走出了耳房。

  而一听动静,三太太已经追了出来,劝道:“宗兰,你这是干什么呀,吵架归吵架,一吵架就往娘家跑可怎么行?”

  宗兰心想——

  白子墨还不是一吵架就往朋友家跑。

  她在这儿举目无亲,想跑,可不就只能往于家屯儿跑。

  但这些她都没说,只是道了一句:“娘,我回婶娘家住几天,我跟他都冷静冷静,各自想想清楚。福昌我给爹娘留下了,怡贞我要带走。”说完,一抬眼,便见老爷也跟了出来。原本还在想,是否应该去跟爹道个别,见老爷已经跟出来,听到了自己说的,也就不必再辞别了。

  弟弟妹妹一直向姐姐看齐,如今姐姐要走,让他们收拾东西,他们便火速收拾好东西,一人拎一个箱子跑来了前院。

  三太太连忙跑过去,温柔抢过弟弟妹妹手中的箱子:“哎哟,小宝贝儿!你姐让你收拾东西,你们还真收拾啊!”

  而听到动静,大少奶奶和怡婷也跟了出来。

  大少奶奶提起裙摆,快步走来:“这是怎么了,妹妹?”

  怡婷跑过来,扒着宗兰的衣袖:“小婶婶,你不能走,你走了袋袋怎么办,兜兜也哭了,要走你让小叔叔走!”

  小叔叔指着她:“小兔崽子!”

  怡婷:“哼!”

  老爷一巴掌打在白子墨后脑勺上:“你叫谁小兔崽子!”

  而地上,小白一见这阵仗,也伏下身,一副预备攻击的姿势,冲白子墨“汪!”“汪!”地叫了两声,胸口还愤怒地呜咽起来。

  宗兰看在眼里——

  怡婷也好,小白也好,真是没白疼。

  爹娘、嫂子也都帮着她,只觉得在白家也没白待。

  而子墨呢,心想这是怎么了?宗兰才嫁进来多久,自己的亲爹亲娘,自己的亲嫂子亲侄女,竟都向着宗兰不向着自己?

  还有地上这只该死的狗!

  想来想去,也就小白最好欺负,抬脚把它往边上一踹,也没下重手,基本也就是“挪”了它一下,它便“嘤嘤嘤嘤”叫着往后退了两步,直往怡婷身后躲。

  怡婷见势,两手掐腰气鼓鼓道:“不许你欺负小白!给我道歉!”

  白子墨:“嘿?”

  下午六点,夕阳染红了天边一大片云彩,深秋风起,卷起庭院内泛黄掉落的树叶,树叶漂浮,又落下。

  一家子人,老爷太太、嫂子怡婷、弟弟妹妹,子墨宗兰,及几个婆子丫鬟全在西厢房前的游廊上僵持着。

  大家不语。

  只有耳房内的袋袋,与宗兰怀里的兜兜,正扯着嗓门拼命哭。

  老爷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对白子墨道:“跟宗兰道个歉,两人都消消气,什么恩恩怨怨的,日后再慢慢掰扯。”

  宗兰经大家这么一劝,心中感到些许安慰,也恢复了理智,不再感到自己是孤立无援的,也不想一怒之下负气出走。毕竟这婚姻、这孩子,她能保,她都还想尽量保。

  白子墨稍微给她一个台阶,她也就下来了。

  只是子墨那头呢,一见所有人都向着宗兰,指责自己,让他给宗兰道歉,面子上挂不住,便更不愿松口。

  只见白子墨僵持了一会儿,倔强道:“不道歉!”

  宗兰冷哼一声,抱着娃:“算了,我还是回去吧。”说着,对身后弟弟妹妹使了个眼色,他们便跟了上来。

  三太太一个眼疾手快,夺走宗兰怀里的孩子:“不许走!两个人都冷静冷静,而且这都六点了,一会儿天快黑了,你能走哪儿去。冷静冷静,聊一聊,明天就没事儿了!”

  大少奶奶则把宗兰拉到一边,搭着游廊边坐下。

  老爷叹了一口气,回头给三太太使了个眼色,叫三太太把宗兰稳住,便对白子墨道:“跟我进来。”说着,走进了西厢房内。

  白子墨两手插兜,踹了一脚地上的烟头,便吊儿郎当跟进去。

  进了屋,老爷道:“不道歉是吧?”

  白子墨懒懒倚着墙:“本来就是她有错在先,她道歉还差不多。”

  老爷便叹了一口气,顿了顿,娓娓道来:“按理说,你们小两口的事儿,我也不应该插手,这种事儿,也掰扯不清谁对谁错,但如今都闹到这份儿上了,宗兰都要回娘家了,我就不得不管了。儿子啊,你那两个孩子不能没有娘,这个你能理解吧?”

  白子墨道:“对啊!您快劝劝她,怎么了就要往娘家跑!”

  老爷不理他,自顾自说下去:“但没爹,兴许没什么大碍,你觉得呢?”

  白子墨:“……”

  老爷掏了掏兜,兜里也没零钱,就两张一百块的票子,便拿了其中一张银票,给塞进了子墨的风衣口袋。

  子墨直往外掏:“区区一百块就想收买我,让我低头,爹,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两百块我都不一定同意呢。”

  老爷不顾子墨阻拦,一副十分笃定的语气:“你拿着。”说着,深沉点了一下头,“听我的,你先拿着。”

  白子墨一头雾水:“爹,您这是……”说着,低头看了一眼钞票的功夫,老爷却走到了橱柜边。橱柜上放了个瓶子,瓶子里插了根鸡毛掸子,老爷便慢慢拿出鸡毛掸子。

  白子墨没反应过来。

  爹这是……要给他打扫屋子?

  只见老爷眼睛深深一闭,再一睁,便侧过头对他怒目而视,那脸色变的,跟川剧变脸似的,子墨瞬间怀疑,爹这是让人附身了?

  直到老爷“啪—”的一下打下来,白子墨还没反应过来:“爹,你这是干嘛?”

  “爹,你打我干嘛呀!”

  “爹!你看清楚,我是你儿子!我是白子墨!”

  老爷:“打的就是你!”

  白子墨左躲右闪,父子俩围着八仙桌来了一场追逐战,白子墨一边拿胳膊去挡,一边还没想明白,连连回头去看老爷,试图表示自己是他亲儿子,让老爷恢复理智。鸡毛掸子它却质地柔韧,一下一下毫不留情地抽下来,是真抽!彻底给他整懵了,推开门跑出去:“爹!你这是干嘛呀!”

  老爷一边抽,一边还加起了台词:“好啊,不道歉是吧?”

  “我让你嘴硬!”

  “我让你欺负宗兰!”

  “我让你离家出走,夜不归宿!小兔崽子,就他妈是个窝里横!”

  子墨沿着游廊,直往大门外跑。

  宗兰坐在游廊边上,正接受婆婆和嫂子的安慰调解,宗惠、宗盛哭着扒着她的衣服,安慰道:“姐姐不要伤心了……”

  便见马上要六十高寿的老爷,一米七不到的身段相当灵活,拿着根鸡毛掸子,追着一米八几、人高马大的白子墨——白子墨一会儿捂头、一会儿护腰,拼了命地往外跑。

  留下一游廊飞舞的鸡毛。

  白子墨跑到大门口,两步一个台阶地跑了下来,恼羞成怒,回头嚷了一句:“爹!你干嘛!我可是你亲儿子!”

  老爷拎着鸡毛掸子,两手掐腰上:“亲儿子,我今天就当没你这个儿子!给我滚!给我有多远滚多远!”说着,一个鸡毛掸子飞了过去,正中白子墨后背。

  白子墨吃痛,两手想捂背,却够不到:“爹!”

  老爷高高在上:“滚犊子!”

  白子墨一脚踹开地上的鸡毛掸子:“切!”

  老爷立刻追下楼梯:“你还不服管教了是吧?”说着,连追了几个台阶,见白子墨顺手拿起地上的凶器便往前跑,跑得可真快,眼看追不上了,这才不追了。

  白子墨一边回头一边跑,直跑了两条街,见老爷没追上来,这才倚着根电线杆大喘气,喘了好一会儿,才见自己手上还拿着根鸡毛掸子,便往地上一扔:“这叫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