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Chapter84
作者:山海十八      更新:2022-03-29 03:01      字数:5054
  距离圣诞夜,只剩一天了。

  黑森林已经被皑皑白雪覆盖,其侧的巴登巴登镇却没有太过冷清。

  冬日温泉与欧洲最奢华赌场,仅此两点就足以吸引不少权贵名流来此度假。不过,小镇也没有太热闹,毕竟在家过圣诞才是主流传统。

  玛丽提前一个多月预订了旅舍,而只要肯花钱也不怕无法享受单人温泉浴。

  撇除极为狗血的犯人逃窜时慌不择路踹门冲入浴室,只要挑选一家最合适的温泉浴场,确保服务生经过严格训练未经客人允许绝不入内打扰,那就几乎不会被发现女扮男装。

  虽然必须承认凡事都会有例外,谁也不能夸口没有001的例外。

  玛丽却仍十分惬意地享受着,做人不能为理论上的极低概率意外而放弃美妙时光。

  反过来想,泡温泉可能会被发现是女性,这种被冒着被揭穿异装癖的泡澡太刺激了,怎么能不来一场。

  于是,12月23日的下午,她舒舒服服地半躺在温泉浴中。

  依靠着大理石浴池,感受着泉水温热拂过身体,抬头就是土耳其式的半透明穹顶。

  一时间,浴室内水雾缭绕,雪花缓缓飘落在半透明天窗上。此刻,仿佛身处冰火交界的仙境,忘了尘世的纷纷扰扰。

  什么?玛丽也会有小烦恼吗?

  人在尘世,总有纷扰。比如此行巴登巴登镇,目前看来主要目标一个都没达成。

  这次来找与圣甲虫社相关人士的线索。

  先说教导过走马灯数凶手的教授。之所以给他去信一直没有回应,是因为今年初时,那位教授因高烧不治过世了。

  教授在巴登巴登镇的房屋大门紧闭,所有寄给他的信件都被转到遥远的美国,因为他的儿子在华盛顿定居了。

  要找的另一位是本·巴登,前探险社成员,在废弃教堂见过圣甲虫图案的探险者,他也是行踪成谜。

  玛丽在21日抵达了小镇。

  两天多走访了不少老店铺探听本的行踪。本·巴登从小在此长大,据闻他并不是一个孤僻的人,那就该留下点生活痕迹。

  好消息是,经由药铺、杂货铺、集市菜摊店主等人回忆本·巴登去年回到了小镇。

  年约三十八的本·巴登在闲聊中提过大学毕业后十五年间的工作,没说具体内容,只说经常出海去做贸易。海上奔波很辛苦,他觉得也到该歇下来的时候,就回了家乡巴登巴登镇。

  小镇上的人认为本·巴登攒了一笔余生不愁吃穿的钱。他没有再找新工作,而是享受起了生活。有时去休闲宫赌场玩两把,有时去森林打猎休闲。

  然而,本·巴登如今不在小镇,是今年年初就开启了一场欧洲旅行。

  作为单身男士,他上无父母,又无兄妹,一个人的自由就代表归期不定。

  对于玛丽而言,她来迟了整整十一个月。

  如果能在今年年初就抵达巴登巴登镇,可以见到活着的老教授,也就能够拜访仍在镇内的本·巴登。

  但没有如果。

  年初时,根本就没有得知圣甲虫社这条线索。

  人不是神,无法提前预知。而既然寻人不遇,那就尽情享受。

  玛丽泡了温泉,吃了晚饭,换上了一套正装。叫一辆马车,行驶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休闲宫赌场。

  十九世纪早期建成的休闲宫,整体依照巴洛克城堡风格修建。

  走廊墙壁、头顶天花板是各式浓墨重彩的油画,极尽奢华的蜡烛水晶吊灯,点燃烛火就是点燃一室的光影迷离。

  灯红酒绿之间,是挥金如土的赌客们。

  玛丽只兑了最低额度的筹码,她不是来赚钱的,仅仅当做旅游打卡项目走一趟。好比后世去拉斯维加斯旅行,走过路过,随便合适的赌场转一圈而已。

  休闲宫和后世的拉斯维加斯又不一样。与美国式赌场充斥的疯狂喧闹不同,德国的赌场是优雅安静的。

  赌客们一掷千金,或赢或输都保持着绅士般的从容。没有得意满志地欢呼,也不见形如枯槁地丧气。

  人,真能毫不在意成千上百甚至过万的英镑损失或收益吗?

  肯定不能。只是来到这里的人都习惯了戴上社交型面具,将一切情绪隐藏起来。

  所谓的上流人士,有时也挺可怜的。

  在休闲宫,如果有人失了风度,那才是真正的输了。要沦为社交圈里茶余饭后的笑柄。

  玛丽却没去同情谁,她又没吃饱撑的,何必去同情身家不菲的贵族与富豪们。

  来此还有另一个目的,是找人搭话。本·巴登之前不时在赌场出没,也许有结交一二赌友,他们对本的行踪或有更多线索。

  一间间房寻找,一层层楼观察。

  一个不小心,托盘里的筹码就堆积成了小山丘。

  额!是赢得有点多了。

  玛丽承认这是因为数学的妙用,让她把休闲宫的管事k都给招来了。

  “原来是明顿先生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

  管事k一脸和善微笑地迎了上来,“看来您今夜的运气很好,有没有兴趣去顶楼珍宝厅试试?那里的赌注不是现金,而是奇珍异宝,或许有您喜欢的。”

  管事k彬彬有礼地问着,心底却觉得休闲宫门口应该竖一块牌子——数学家不得入内。那绝不是歧视数学家,而是赌场会被数学家中某些人薅羊毛,就怕哪天给薅秃了。

  有那么严重吗?

  休闲宫号称欧洲最古老最奢华的赌场,敢做庄家,怎么连这点损失都承担不起?

  管事k以前也不觉得赌场会亏损,今夜接连的内伤让他开始反思职业生涯。

  在明顿先生到来之前,是有另一个人一路向赢地赌到了顶楼,那种十赌九赢的概率真是叫人怕了。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管事k咬着牙默念着这个姓名。

  进入休闲宫的所有赌客都要亮明身份,他也知道了迈克罗夫特为赎回那块极品古董多彩宝石怀表而来。

  半小时前,迈克罗夫特已经杀到了顶楼珍宝赌厅,瞧那个架势是非把怀表赢回去不可。

  管事k想到古董怀表就暗暗发愁,让他这样整天见大场面的人发愁,可见事情不太简单。

  今夜先来了一个迈克罗夫特,再来一个明顿先生。

  管事k顿觉不妙,赌场是不是走霉运了?再肥的羊,也禁受不住持续性被薅羊毛。

  会不会接二又连三,持续性来一波很能赢钱的人群?不应该啊,以前来的都是有钱的文学家与作家。那些人一眨眼就输个彻底了,他们才是赌场欢迎的大客户。

  管事k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休闲宫一贯的从容优雅氛围是会被打破的。

  今天,他就因为两个人的出现而烦恼了。真心希望世界上如同这样的怪才少一些,起码别让那些人来赌场。

  玛丽看着管事k,即便这人表情非常温和,但总感到她透出了一丝非常无奈想要抄起扫把赶客的暴躁。

  这不仅让她也稍稍诧异,自己有赢得很过分吗?不至于吧?或者说今夜有别的连胜赢家?

  如此想着,玛丽却是拒绝了前往顶楼。

  “谢谢您的推荐,但我对珍宝厅没有多少兴趣,小赌怡情就好。听说休闲宫有其他娱乐节目,我打算去转转。”

  众所周知,休闲宫是一座堪比宫殿的宏伟建筑。

  它不只是赌场,也是巴登巴登镇的社交中心。承办各式宴会,日常营业舞厅,不时还会举办音乐会。

  管事k闻言,既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小失望。

  能送走一个薅庄家羊毛的客人当然好,但他的小计划也落空了,原本还想让明顿先生去珍宝厅与迈克罗夫特对赌。

  虽然报纸上说≈ap;h一起侦破了连环杀人案,可不试一试谁也不知道能否让曾经的合作者变为同台竞争的关系。

  会想出这种下下策,实在是因为目前顶楼情况不乐观。如果让迈克罗夫特赢到最后,赌场是拿不出那块古董怀表的。

  说来太丢人,怀表在七天前被监守自盗的荷官偷走了!

  休闲宫丢失了重要赌资的消息一旦传出去,绝对会遭受非常严重的名誉打击。

  理论上赌客输了,奇珍异宝就归赌场所有,此后宝物的去向和原主人无关。

  但,理论只是理论。开门做生意有潜规则,一些客人的赌资可以被其他客人赢走,却绝不能是赌场自己搞丢了,其中还要有些时间宽限期限。

  比如这次伦敦某侯爵的儿子赌输了,他留下了一块传家宝古董怀表,赌场要留出三个月甚至更久的预赎回期限。

  管事k恨不得把偷盗的荷官大卸八块,但眼下还要维持住礼节性笑容。

  他颇为客气地说,“的确,这里有很多有趣的娱乐项目。明顿先生,您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吗?我能提供一些参考。”

  玛丽等的就是这句话,“我对本·巴登的消息挺感兴趣,您知道多少呢?”

  什么!你赌了一路赢了一路,就是为了探查本·巴登的消息?

  管事k差点一口血噎在喉咙口,但仍旧要面不改色地回应。

  “原来您想要找本·巴登。有关他的事,我了解的不多。他和您完全不能比,几乎是十赌九输。他快有一年没来,听说是去旅游了。”

  十赌九输吗?

  玛丽在小镇没有听闻这一条消息,看来本·巴登对小镇上的旧相识隐瞒了极差的赌运。

  “除了本·巴登的赌运之外,您还知道其他事吗?比如他的经济状况?或是有什么特殊喜好?”

  对于赌场常客,做一些小的背景调查很正常。

  管事k也确实打听过,本·巴登是在海外发家。“他好像是去了美国淘金,十几年赚了一大笔。来休闲宫输掉了不少,但从没拖欠过赌金,多少还有些家底。”

  至于本的其他喜好,管事k回想了一番,还真有一点。“是了。本·巴登喜欢童话故事,也喜欢听民间童谣。”

  “哦?”

  玛丽略诧异,“您能说得具体些吗?”

  “如您所知,《格林童话》风靡欧美,它的诞生地就是黑森林地区。”

  管事k提到休闲宫有一个占星馆。

  “本·巴登时而会去找占星师聊天,聊天内容就是黑森林地区的童话与童谣。具体的,我不太清楚。占星馆不定期开门,明天是圣诞假期期间的唯一一次营业,您可以去问问里面的三位占星师。”

  “好的,谢谢您的消息。”

  玛丽没有在赌场多逗留,说了去别处转转,当然是真的去。既然能通过管事k发现本·巴登的另一面,说不定还能在舞厅、酒吧等地方有新收获。

  期望是美好的,但现实往往会事与愿违。

  接下来一个小时,没能再遇上了解本·巴登的旧识。酒吧服务生还记得那张脸,但不曾与之深入接触。

  ‘铛——’

  落地大钟敲了一下,是夜间21:30了。

  不到夜间十点,对于很多夜生活爱好者来说根本不算开启了新的一天。

  玛丽却不想透支精力,要保持充足的体力。听了管事k对本·巴登的描述,她有种预感,这次来小镇不只是享受度假那么简单了。

  朝外走去,准备叫马回旅舍。

  出口处停着一长排的马车,随时为客人服务。

  玛丽的目光却被另一个人吸引了。瞧!回廊的另一端是谁相向而来?

  不正是号称留在柏林很舒适,非常不喜欢车马劳顿,以而坚定拒绝了她温泉之邀的迈克罗夫特。

  这人居然出现在巴登巴登的休闲宫,而且还微微蹙着眉,他总不能是赌输了吧?

  不对。

  玛丽联想刚刚管事k的表现,今夜的珍宝厅看来发生一些和迈克罗夫特有关的故事。

  那一头,迈克罗夫特也看到了迎面而来的人。他的脚步稍稍顿了顿,很快恢复一贯的从容沉稳。

  回廊的落地窗外,大雪无声飘荡。

  壁灯昏黄,整个走道空荡荡的没有第三个人。隐隐约约能听到赌场里传来骰子的摇晃声,很少有客人十点不到就离开休闲宫。

  此时,却有两个人在门口撞见了。

  “晚上好,明顿先生。”

  迈克罗夫特自然地打招呼,好似之前坚称不会离开柏林的人不是他。此时,不由想起接到密信时的感觉。

  说马修是丘比特,不是在夸奖马修,也绝对没有特别含义。

  仅仅是讽刺马修人到中年了,分配任务时却仍旧不靠谱,就和丘比特一样时有不靠谱。

  迈克罗夫特:对,就是这个意思。

  “晚上好,福尔摩斯先生。”

  玛丽却没有轻轻揭过前事,偏就问了,“真令我意外,竟然在此遇见了您。您是觉得柏林太枯燥,改主意一个人静悄悄地来此度假了?”

  这话翻译一下,你在拒绝同行的邀约后,居然偷偷摸摸一个人来玩了?

  迈克罗夫特只能微笑说明,“请别误会,我是来此工作的。是的,圣诞节加班。而我的上司还美其名曰,他帮我争取了一次公费度假。”

  当下,玛丽努力忍住笑意,她看出了迈克罗夫特深藏的无奈。“原来您是来出差加班啊,那还真是敬业。失敬了,真的失敬了。”

  迈克罗夫特还能怎么回应?他索性直言,“明顿先生,如果您想笑就笑吧。憋着,不难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