瞟了一眼面前的男人,护士露出一个有些嘲讽的表情。

  “还有，谁说产妇生的是儿子？”她淡淡道。

  小翠婆婆瞪大了眼睛，一个箭步来到护士面前,急切道：“你啥意思？！”

  护士皱眉,直接道：“产妇生的是闺女。”

  “不可能！三婆说了，小翠这胎是儿子！”小翠婆婆不敢置信。

  “你肯定是瞎说的！是不是想把我孙子给换了？！”小翠婆婆怒目而视。

  小翠丈夫也心如死灰,失魂落魄，再没有刚刚的得意，闺女！又是闺女！

  这都是他第四个闺女了！

  想到到时候队上人的嘲笑，小翠丈夫捏紧了拳头。

  护士心里骂了一声神经病,道：“说啥呢，我们医院吃饱了撑的，换你的孙子。产妇生的就是闺女！”

  说完，她就要回去。

  霍绍这时出声问道：“护士，我媳妇她怎么样？”

  护士转头看了一眼霍绍，心情好起来，温声道：“产妇状态很好,同志你放心。”

  这对夫妻一住进来,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一个是两人长得太好了。

  还有一个就是,两人真的是□□爱了。

  霍绍稍微放下了心。

  护士转身要离开，小翠婆婆拉着她不让她走。

  “我孙子呢！”

  护士皱眉，甩开她的手：“你想干嘛！都说了是闺女，想儿子想疯了吧！”

  顾奶奶见不得这样,劝道：“你为难护士干啥,人家好端端的干啥换你孙子？人家还有正事要干呢，你可别耽误事儿！”

  她家霜霜还在里头呢。

  听到她的风凉话，小翠婆婆怒道：“要你多管闲事,是不是你们串通好的，想换我的孙子！”

  顾奶奶抽了抽嘴角，道：“谁稀罕你孙子，我就喜欢闺女，巴不得我孙女再生个闺女。”

  护士面色不悦道：“你要觉得我们换了你孙子，可以去找公安！”

  小翠婆婆一听公安，不闹腾了。

  ……

  小翠知道自己又生了个闺女，脸色惨白地躺在产床上。

  护士叹口气，声音严肃了点：“闺女咋了！伟人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闺女养好了，也一样能有出息！”

  小翠偏头看了眼襁褓里皱巴巴的孩子，哭了一阵后，她很快就在护士的摆弄下睡了过去。

  此时，她正安稳地睡着，还动了动小嘴。

  “闺女再好，我也不想要。”小翠不再看孩子。

  等出了产房，看到婆婆嘴里骂骂咧咧，丈夫也阴沉沉的，小翠躺在床上，虽然身上很不舒服，但一声都不敢吭。

  ……

  顾霜从产房出来的时候，累得不行，感觉下一刻就要闭上了眼睛。

  但是等护士把孩子抱到她身边的时候，她还是睁开眼睛看了一眼。

  “哟，看看，这孩子长得真好，看这大眼睛，高鼻梁，以后肯定是个帅小伙，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小姑娘呢。”

  听到护士夸赞孩子的声音，她忍不住翘了下嘴角。

  出了产房，顾霜感觉到面前落下一道声音。

  脸颊上沾湿的发丝被人轻柔地挪开，声音低哑：“霜霜。”

  顾霜睁开了眼睛，朝他笑了笑，问道：“你看到孩子没有？护士们都夸他好看呢。”

  霍绍摇了摇头，问道：“你怎么样？”

  顾霜声音很轻，“有点累，还有点困……”

  顾奶奶这时也抱着孩子过来了，听到孙女的话，不由道：“霜霜，你好好休息，先睡一觉。”

  顾霜嗯了一声，很快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自己已经回到了病房里，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啼哭声。

  她很快清醒了过来，问：“孩子是不是饿了？”

  “哭啥哭！”小翠婆婆心浮气躁。“还不哄孩子！”

  看了眼顾霜那边，得知她居然生了个儿子，胸口堵得慌。

  老天不长眼啊！

  人家明明稀罕闺女，为啥不让他们如愿啊！

  两家要是换一换该多好啊！

  小翠连忙把孩子抱起来喂奶。

  “没事，应该是被吵醒了。”霍绍拧了下眉。

  顾奶奶道：“也差不多该饿了。”

  顾霜喂奶的时候，霍绍特地拉了个帘子，隔开了其他人的视线。

  顾霜头一次喂奶，有些不好意思，看着怀里的孩子吃得津津有味，乖巧得不行。

  顾霜也渐渐恢复了淡定。

  她轻轻碰了下他柔软的头发，虽然现在还皱巴巴的，红彤彤的，像个小老头。

  不过顾霜怎么看怎么喜欢，一点都不嫌弃。

  等喂完奶，孩子安静地睡着了，顾霜开始吃饭了。

  霍绍端着碗，给她一勺一勺喂着鸡汤，表情认真极了。

  顾霜只用张嘴吃就行。

  等喂完她，霍绍又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和她说了句话，然后离开了房间门。

  他要去给家里人打电话，告诉他们顾霜已经生了。

  顾奶奶笑着坐到一边，给顾霜掖了掖被子。

  顾霜乖乖躺着，对顾奶奶道：“奶，这几天辛苦你了。”

  顾奶奶道：“辛苦啥呀，一点都不辛苦。”

  住着招待所，吃着食堂，也就偶尔借厨房给孙女炖个汤。

  顾奶奶不知道多轻松。

  等霜霜生了孩子后，看她状态不错，顾奶奶就更放松了。

  “这孩子是个体贴的，没折腾你。”顾奶奶看着襁褓里的孩子，面容和蔼。

  算算时间门，估摸着比隔壁床的小翠还快一点。

  人家都生四胎了，霜霜这可是头胎。

  顾霜抿唇笑了笑，医生确实是说她算生得顺利的，身体损伤小，恢复得也快。

  霍家。

  袁琼芳知道儿媳妇的临产期就这几天，天天盼着电话呢。

  终于盼到了！

  得知自己多了个孙子，当奶奶了，她高兴地合不拢嘴。

  又连忙问顾霜的情况，得知她情况不错，稍微放下了心。

  “阿绍，月子里你可要照顾好霜霜，天气冷，别让她吹了冷风……”

  袁琼芳嘱咐了一堆，霍绍一一应下。

  “妈，先说到这里，我回去了，到时候再联系。”

  “哎，你记得把孩子的照片寄回来！”袁琼芳道。

  “听到没有，多拍点照片！多寄几张回来！”后一句是重点。

  “嗯。”霍绍答应。

  霍绍以前不喜欢拍照，见顾霜喜欢拍照留念，他觉得挺好的。

  去照相馆拍也挺麻烦，霍绍觉得以后值得留念的事情会越来越多，就忍不住让他姐帮忙买了个照相机寄过来。

  霍绍收到没多久，已经拍了很多张照片了。

  拍的最多的，就是顾霜的照片。

  ……

  天慢慢黑了。

  小翠婆婆看了眼床上讨人嫌的母女俩，皱起了眉头。

  今儿太晚了，回去赶不及了，明儿就出院，生个丫头片子花她那么多钱，真是浪费。

  又是个赔钱货！小翠婆婆看着就烦，恨不得直接扔了。

  听着那边轻声哄孩子的声音，小翠婆婆转了转眼珠子，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

  他们不是说喜欢闺女嘛，她家这丫头片子送他们了。

  她把儿子喊出去，对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儿子，明儿咱们走的时候，把死丫头送给那家人吧，他们不是想要闺女么，咱们家的送给他们。”小翠婆婆说的大气。

  小翠丈夫皱着眉头，“妈，你想啥呢，人家也就嘴上说说。再说了，就算是真的，谁愿意养别人家的孩子。”

  又不是冤大头！

  “你管他呢，到时候走的时候，咱们偷偷找机会把孩子扔给他们，由不得他们不要！”小翠婆婆想得很美。

  至于扔了以后，人家想不想要，她才懒得管。

  反正就一个小丫头片子，看她运气好了。

  “那咱们回去，别人问起孩子咋办？”小翠丈夫犹豫了一瞬，问道。

  “就说是个儿子，但是小翠太没用，没保住，孩子没了。”

  小翠丈夫眼神闪了闪，没说话了。

  比再带回去一个闺女，他更愿意儿子生下来了，但是没了这个说法。

  至少这表示他是能生儿子的。

  别人说不得还要同情他。

  不过，小翠丈夫突然心动。

  “妈，要不咱们把孩子换了？”他凑近到他妈耳边说。

  他实在是受不了人家说他生不出儿子了，就算这会队上的大家同情他，时间门一长，还是会笑话他没儿子。

  小翠婆婆叹口气，道：“你以为我不心动呢，人家可不是傻子，好好一儿子成了闺女，人家能不追究？还不如直接把孩子扔给他们，说不准他们看孩子可怜，直接收养了呢？”

  “那家条件好得很，你没看来上次探望的人都不一般啊。等孩子长大了，咱说不准还能找过去要好处。”

  小翠丈夫被说服了。

  第二天一大早。

  霍绍起床洗漱，见顾霜和孩子睡得正香，就先去食堂买早饭。

  等她醒了就能吃。

  小翠婆婆早就醒了，还让儿媳妇给孩子喂了奶，把孩子哄睡着。

  见霍绍出了屋子，小翠婆婆和儿子对视了一眼，她压低声音：“赶紧起来，咱们回去！”

  小翠早就猜到今天会回去。自从生下闺女，她的待遇一落千丈，想喝口热水都没人搭理。

  还是隔壁的老太太看不过去，给她倒了杯热水。

  听到婆婆说要回家，她默默起身穿上衣服，刚要抱起孩子，就被婆婆抢了过去。

  小翠愣住，只见她婆婆抱着孩子轻手轻脚走到别人的床前，她不由紧张起来。

  婆婆这是想干啥？

  小翠婆婆瞟了一眼睡得正香的母子，心下嫉妒，看了眼手里的孩子，悄悄放在了床脚的地方。

  小翠眼睛微微睁大，明白了婆婆的想法。

  她这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快走！”小翠婆婆催道。

  小翠看了眼那边，狠心扭过头跟在后面出了门。

  回到家也没好日子过。那家条件好，要是愿意收留孩子，也是她的福气。

  顾霜搂着孩子睡得正香，丝毫不知道脚边多了个孩子。

  三人蹑手蹑脚地出了病房，很快，霍绍就回到了病房。

  看着床角多出了个襁褓，他立马去看顾霜和孩子的情况。

  见两人好好的，他松了口气。

  看了眼隔壁空荡荡的床铺，人已经不见了。

  放下手里的早餐，他抱起床脚的襁褓，看了眼睡得正香的孩子，丝毫不知道自己被抛弃了。

  不一会儿，顾奶奶也过来了。看到霍绍抱着襁褓，还以为孩子醒了，正想着说自己来哄。

  突然就发现不对劲，这襁褓颜色不对啊！不是他们家的。

  再一看，乖崽崽在霜霜旁边睡得正香呢。

  “这谁家的孩子啊！”顾奶奶怕吵醒顾霜，轻声问道。

  霍绍抿唇，看向那空荡荡的床铺：“应该是那家的。”

  霍绍稍微一想，就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虽然有些同情这个孩子，但霍绍不会如他们的愿。

  顾奶奶看了一眼孩子，还真是。再看一眼那边的床铺，已经没了人，东西也没了。

  她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奶，他们把孩子丢下了。我去找医生问问情况，你看着霜霜和孩子。”

  顾奶奶连忙点头。

  造孽啊，咋能丢孩子呢。

  想到那家人的德行，顾奶奶叹了口气，闺女在他们家不好过啊。

  霍绍抱着孩子找到值班的医生和护士，说明情况。

  “太不像话了，咋能扔孩子呢！”一个护士气道。

  “我这就去找公安，让他们把孩子送回去，好好教育他们一番！”

  “霍同志，你把孩子给我吧。”

  霍绍很放心，直接把孩子交给了他们。

  空手离开，回去的路上，霍绍想着等霜霜身体好些，还是早点回家休养吧。

  这件事让霍绍心里警醒了一些，出趟门的功夫，床上就多了个孩子。

  这回是扔孩子，要是下回有人偷孩子呢？

  霍绍下定决心，不能留媳妇儿和孩子单独待着了，白天也不行。

  顾霜丝毫不知道有人丧心病狂地想让他们帮忙养孩子，等大了再来摘桃子。

  吃完早饭，顾霜又开始盯起了边上的孩子，觉得他动动嘴巴都特别可爱。

  顾奶奶笑看着，然后问霍绍那孩子的情况。

  霍绍道：“现在护士照顾着，到时候公安查出那家的地址，会把孩子送回去的。”

  “什么孩子？”

  听到霍绍的解释，顾霜无语了片刻，同时，心里也涌上和霍绍一样的想法。

  还是早点出院吧。

  等医生说顾霜可以出院，回家休养的时候。

  顾霜被霍绍包裹地严严实实，整个人一丝不露，被他抱到了车上坐着。

  顾奶奶负责抱孩子，同样遮得严严实实的。

  “辛苦了辛苦了！”顾奶奶坐到车上，对充当司机的杨至诚说道。

  杨至诚笑了笑，道：“顾奶奶，您严重了，顺手的事儿。”

  “回家，一定要留下来吃个饭啊！”

  “成，正好没事儿呢！”

  ……

  小翠一家很快就被找上了门，好一顿批评教育。

  小翠婆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找上了门，还嘴硬不承认呢。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高声道：“人家公安还能冤枉你啊，这襁褓我还记得呢，就是你家的！”

  “生的闺女就闺女呗，反正你家都有三个了，也不多这一个！”

  “就是啊，咋还咒自己儿子没了呢，王大宝，你这是不打算要儿子了吧？”

  小翠丈夫王大宝只觉得丢脸，当初咋就鬼迷心窍把孩子丢给了人家，还想着人家会收养呢。

  结果前脚回到家，刚跟队上的人说完孩子没了，收获了一堆同情，转头就被人抱着孩子找上了门。

  听着耳边的嘲笑，王大宝心里懊恼，早知道就该偷偷丢到山里头去，谁也不知道。

  妇女主任拉着脸，严肃道：“你们这种行为是错误的，我必须得批评你们！闺女咋啦？妇女能顶半边天没听过啊？咋能嫌弃女孩子呢。”

  看小翠婆婆毫无悔改的表情，她心下叹了口气，妇女思想解放之路，还任重道远啊。

  大队长也在一边点头，附和妇女主任的话。“这孩子一看就是个健康的，你们好好养着，再闹幺蛾子，少不得□□大会上也有你们家的份。”

  这王家干的事儿不仅丢他们的脸，也丢他们队上，还有整个公社的脸。

  都闹到上头去了！

  连带着他也跟着挨了顿骂！

  见他们脸上浮现害怕的神色，大队长这才收回目光。

  小翠坐在床上，看了眼又回到了她身边，睡得正香的小闺女。

  身边三个闺女对视了一眼，本来可惜好不容易盼来的弟弟没了，正伤心呢。

  没想到突然被人抱回来一个妹妹。

  招娣看了一眼她妈，忍不住小声道：“妈，弟弟以后会有的。”

  小翠看了一眼旁边的三个闺女，见她们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心里不知道啥滋味，只嗯了一声。

  这时，小翠婆婆在外面骂道：“还不出来做饭，躲屋里干啥呢，想吃白饭啊，没门！”

  王大宝踹门进来，看到一屋子的女人，就来气。

  “一个个躲屋子里干啥，让你做饭没听到啊，连儿子都不会生，还想着人伺候你呢？还不滚出去干活。”

  小翠看了眼丈夫，不敢说什么，低声让大闺女照看着小闺女，让另外两个跟自己去厨房帮忙做饭。

  儿子成了泡影，小翠只过了几个月的好日子，就又要过回以前的苦日子了。

  “妈，你歇着吧，我和妹妹去做饭。”招娣心疼她妈，连忙道。

  小翠身体确实不大舒服，也没勉强，大闺女也有十岁了，早就会做饭了。

  ……

  顾霜回到家里，开始坐起了月子，顾奶奶变着法给她做好吃的。

  以前肚子里还有孩子跟着吸收营养，顾霜本人其实没长多少肉。

  坐个月子，顾霜感觉自己肉眼可见的圆润了起来。

  还有，她每天被困在房间门里，就没出去过，无聊得快要长毛了。

  还不能洗头不能洗澡，顾霜感觉自己现在邋遢得不行。

  她都感觉自己有味儿了，霍绍还能面不改色的搂着她亲，顾霜也是挺佩服他的。

  “霜霜，我来看你啦！”陈圆圆终于抽出了空，特地来顾家看顾霜。

  顾霜听到陈圆圆的声音，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

  想到自己乱糟糟、油兮兮的头发，又抓起边的帽子带上了。

  好歹见人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点形象的。

  陈圆圆进了房间门，直接奔着孩子而来。

  看了眼闭着眼睛，睡得正香的孩子，陈圆圆哇了一声。

  “霜霜，他长得真好看，不愧是你的孩子，和霍同志很像诶！”

  “……”顾霜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看了霍绍的小时候照片，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

  “他叫什么名字啊？”陈圆圆不知道顾霜的忧伤，又问。

  “小名叫崽崽。”顾霜道：“大名还没确定下来。”

  小名是顾霜取的，大名她交给了霍绍。

  霍绍一直到现在都没确定下来。

  “崽崽啊，真好听。”陈圆圆笑了笑，又道：“他睫毛好长啊！”

  顾霜也笑起来：“是吧，头发也长得特别好。”

  “真好。”陈圆圆有些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