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礼物
作者:夂槿      更新:2023-05-26 10:19      字数:5567
  南方冬天的白昼总是很短暂, 还不到晚上六点,天色就已近昏暗,先前专为了纹身打的那盏灯被关掉之后, 房间里就陷入了一片朦胧的暗色。还没有彻底黑透, 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却又实实在在让人看不真切,仿佛给彼此都拢上了一层模糊虚影。这样的氛围, 轻易就能滋生起暧昧。两人上一次像现在这样完全独处, 还是十一假期在温泉的时候。在那之后至今,快三个月了, 阮眠和薄砚都没在外边过过夜。倒也不是刻意回避,只是确实不想表现得目的性那么强。即便薄砚很清楚, 只要他一句话, 阮眠就会乖乖被他带出宿舍,满足他任何想做的。可也正因此,薄砚才更觉得自己需要珍视,且慎重。毕竟,完完全全,从外到里占有阮眠这件事情, 它的意义, 远大于“占有”本身。不过,大抵是眼下的气氛实在太合适了, 亦或者是, 给阮眠刚刚做完一个纹身, 纹的还是与自己相关的内容, 薄砚觉得此时此刻, 他的心脏被填得很满, 很饱涨。因此,薄砚没有忍住,或者说没有刻意去忍,就把这句话说出了口:“阮眠,我现在,真的想做点儿什么了。”阮眠只微微愣了很短暂的一秒钟,就点了点头,说“好”。下一秒,薄砚就忽然倾身过来,两条有力手臂撑在了阮眠脑袋的两侧,将他禁锢在自己与纹身椅之间的狭小空间内。这个姿势侵略性十足,阮眠却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反而仰起头,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回望薄砚,与他对视。虽然房间内光线昏暗,可两个人靠得很近,近乎鼻尖相抵的那种,阮眠还是能够清晰看到薄砚凌厉的眉眼,与分明的下颔角轮廓。只是此时此刻,薄砚的眼底,漾满了别人都不曾见过的温柔。当然,还有别人更不曾见过的,浓稠st。昏暗之中,彼此的眼睛成了最亮的光源,四目相对的瞬间,仿若星点火花四溅开来。阮眠再也忍不住,他微微抬起头,率先在薄砚下巴上,“吧唧”亲了一下。这就像是一个开关,亦或一个指令。而薄砚就是最精准的机器,最忠诚的士兵,他在开关按下,指令传达的那一瞬间,就垂头,发狠般吻了下来。这一次,这个吻没有在阮眠的额头,眉心亦或鼻尖停留,它没有丝毫犹豫,直直寻到了最渴望的着落地——那是阮眠柔软而湿润的唇瓣。不是蜻蜓点水,也无需任何试探,薄砚灵巧的舌尖急切,且极富技巧性地长驱直入,攻城掠地,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角落。扫荡,共舞空气都仿佛被一点点抽尽,变得愈发稀薄。两人的呼吸声愈加急促,心跳声也愈演愈烈,阮眠勉强分出了一分理智,含糊出声:“薄薄砚,等一下”可他的模糊话音完全没有阻碍到薄砚的进攻,甚至薄砚根本没听清阮眠在说什么,就本能般觉得他不够专注,惩戒似的封住他的舌尖,将话音悉数吞下。索性阮眠对薄砚这个状态已经很熟悉了,他轻吸口气,酝酿了一下,就一口反咬了回去。疼痛总是最能够让人清醒。两秒钟后,薄砚停了下来,他微微向后撤了一步,垂眸看着阮眠,眼底是还没散去的st,哑声问:“抱歉,你刚刚是不是跟我说话了?”阮眠小口换气,嗔他一眼,“我说让你等一下!”薄砚“嗯”了一声,又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阮眠的耳垂,“好,想说什么?”阮眠却又忽然沉默了。他又盯着薄砚看了两秒钟,之后视线慢慢飘忽,最终定在一个点上,停留了很短暂的一瞬,就又收回,最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舔了舔唇,轻声道:“薄砚,平安夜,我我有礼物给你,但你要先出去等我,我叫你,你再进来!”这下轮到薄砚吸气了。在这个瞬间,他隐约猜到了什么,却并不敢放任自己的思维再深想下去。片刻后,薄砚喉结滚了一下,咽下到嘴边的问句,直起身往门边走,低声应道:“好,我等你。”阮眠看着薄砚一步一步走到门边,修长手指搭上门柄,向下一按,门打开,薄砚侧身出去,门又被轻缓阖上。阮眠收回视线,抬手用力搓了两下脸颊,长长吐出口气。虽然还没开始,可他已经感觉到羞耻了不过,羞耻归羞耻,阮眠想,薄砚一定会很开心的。他想要薄砚开心。被这个念头彻底侵占,阮眠压下心底最后一丝羞耻感,翻身跳下纹身椅,快步走到飘窗边,打开了自己之前带来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黑色纸袋。纸袋边缘,隐约露出两分绒毛。阮眠从来没有做这个事情的经验,因此做起来格外费力,也格外费时。不知道兀自折腾了多久,就在阮眠终于搞定,想要再仔细检查一遍,确保没有疏漏的时候,敲门声骤然响起。紧接着,薄砚低沉嗓音传进来:“阮眠,好了么?”反应过来是薄砚等久了,不舍得让他再等,阮眠动作飞快,三两下把包装袋都收好,之后抄起条厚毛毯披在身上,跳上飘窗躺下,才扬声回答:“好了!进来!”抛出这句,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阮眠就又一伸手,把毛毯完全盖过了头顶。在毛毯里看不到,听觉成了感知外界的唯一途径。阮眠听到门打开,又关上,听到薄砚踩在木地板上,不紧不慢甚至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在飘窗边消失。下一秒,头顶响起薄砚的声音。他的嗓音磨得轻而缓,就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一般,只听他一字一顿问:“阮眠,现在,我可以拆礼物了么?”阮眠从毛毯里发出一声“嗯”,有些闷,听起来格外的软。薄砚伸手,手指触碰到了毛毯的边缘。他的动作极其轻柔,当真就像在拆一样绝世珍宝般的礼物,慢慢掀开了毛毯的一角。掀开的瞬间,薄砚的手指就倏然顿住了。虽然先前已经有了猜测,可在真正看到的这一秒钟,薄砚还是根本控制不住心脏的剧烈颤动。映入眼帘的,是阮眠奶奶灰色的发顶。不过现在,发顶上,还多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对质感很好,毛茸茸的蓝色猫耳。薄砚的手指都克制不住轻颤了起来,他蓦然阖了阖眼,深呼吸一口,又继续往下拆礼物。再露出来的,是阮眠光洁的侧脸。阮眠闭着眼睛,长而密的睫毛都在轻微颤抖,像把小扇子。绯红脸颊下,阮眠纤长脖颈上系了一条粉色choker,choker的正中央,还坠着一颗圆溜溜的黑色小铃铛。薄砚伸手,拇指轻轻拨了一下铃铛。铃铛立刻就发出清脆响声。薄砚喉结又滚了一下,继续拆礼物,这一次,“外包装”直接被拆到了一半。薄砚重重呼了口气。阮眠的身形线条堪称完美,肌肤更是白皙光滑,衬着长毛绒的小毯子,格外戳人心窝。而这都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阮眠竟然还贴了一对十字交叉的粉色绷带。绷带底端,坠着一条黑色的金属链条。与他白皙透亮的肌肤形成了鲜明对比。强烈的视觉冲击过分刺激着薄砚的每一根神经,他再也不复先前的轻缓与克制,终于,一鼓作气,将礼物彻底拆开了。纯白色的t-back映着新鲜的黑色纹身若隐若现,两条线条完美的长腿微微弯曲。大概是因为害羞,连每颗莹白圆润的脚趾都微微蜷缩在了一起,很是可爱。不过,最吸引薄砚注意力的,还是那条从t-back中延伸出来的,蓝色猫尾。猫尾顶端坠着一个同样的黑色铃铛,它的底端藏在哪里,简直不言而喻了。薄砚的呼吸变得很粗很沉。阮眠倏然睁开了眼睛,耳朵尖染着绯红,他歪着脑袋看薄砚,下意识做了个吞咽动作,之后,忍着极度的羞耻,轻轻“喵”了一声,“薄砚,平平安夜快乐!”脑袋顶上的那对猫耳,与配套的猫尾,都在跟着轻微晃动。最后的“乐”字尾音还未散去,薄砚整个人就倾了过来。虽然理智上并不想表现得这么急切,像是被关在牢笼里千万年,没见过新鲜猎物的凶兽一般,可事实却是,薄砚此时此刻的确毫无理智可言。他一只手捏住阮眠的下巴,垂头吻过来,另一只手就毫不犹豫,顺过了毛茸茸的猫尾。阮眠是侧着身的,其实位置很好找,可不知薄砚是无意还是故意,他并没有直接找准目的地,而是手指在周遭徘徊打转。指尖跃动,像在弹钢琴。薄砚大概是玩射击的缘故,指腹有层薄茧,那种轻微的粗粝感,瞬间就激起一片lip and nub。阮眠忍不住挣动了一下。猫尾顿时摆得更欢了。被吻得晕头转向呼吸发紧,阮眠却还没忘了问:“薄薄砚,你嗯你开心吗?”最后一个“吗”字尾音像是沾了蜜糖,甜津津的。薄砚额角青筋跳动,眼底猩红,嗓音哑得不像样:“就为了让我开心?”阮眠眯着眼睛点头,还很亲昵地蹭了蹭薄砚的鼻尖。“猫儿,”薄砚的嗓音瞬间就更哑了,他的手指贴近了猫尾的底端,低声喃喃,“怎么这么乖?”不知道是因为薄砚的动作本身,还是这句在此时此刻听来充满se气的称呼,亦或者是两者都有,总之,阮眠在这一刻,忽然就觉得心底又陷落了一片,头一次滋生起无比强烈的渴望——渴望,被完全填满。于是短暂的沉默之后,阮眠就凭借本能一般,轻轻抬了一下小腿。蹭过薄砚。明明只是一个轻得不能再轻的动作,可它带来的效果,却丝毫不亚于两颗行星的相撞。似有一股无形的电流顺着一个起始点,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又直直侵入心底。薄砚撑在阮眠脑袋一侧的手攥得极紧,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倏然垂下头,埋在阮眠颈窝重重吐了两口气。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在崩断的边缘,薄砚堪堪出声:“阮眠,你真的想清楚了么?”真的明白再继续下去会怎么样吗?真的心甘情愿,毫不迟疑,不会后悔吗?真的,真的一清二楚,你付出给我的,是什么吗?!阮眠像是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薄砚竟然还能问出这种问题,他眼睛瞪得溜圆,眼尾还沁着被薄砚吻出来的生理性泪水,语气很冲,嗓音却截然相反,软绵绵的:“薄砚,你你不做人!我他妈都这样了,你还问我想清楚没?!”这个回答成功崩坏了薄砚最后一根弦。他再无迟疑,手指捏住猫尾的底端,猝然将它抽了出来丢在一旁,转而,换成了自己的手指。那是梦里都不敢有的触感,像熬熟的糖浆一般,盈满他的手指。薄砚全身肌肉都绷到了极点,能够清晰感觉到血液在血管中奔流涌动,他嗓音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一般,“猫儿,这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我不会再放你跑了。”阮眠能够清晰辨别出二者之间极大的差异。因为,这是独属于薄砚才会有的温度。从未有过的体验让他无比羞涩,也有那么两分茫然与不知所措。双腿下意识曲得更紧,膝盖都要抵上了胸膛,脑袋也忍不住往毛毯里埋,把自己团成了一小团。可薄砚却并不给他躲藏的机会。薄砚嘴上说得很凶,其实却稳住了力道,足够温柔。空着的那只手又兜着阮眠的后脑勺,将害羞的小猫从毛毯里捉出来。紧接着,新一轮落花般的亲吻,就又星点落了下来。阮眠被吻得毫无招架之力,只会小声换气,倒真像只猫儿。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阮眠感觉到呼吸都快要不顺畅了,薄砚才肯暂时放开了他。可下一秒,阮眠就又感觉到眼前一黑,他被薄砚抱着坐了起来。薄砚坐在飘窗边,而他与薄砚面对面,整个人都靠薄砚支撑。“猫儿,”薄砚嘴唇轻轻蹭过阮眠的耳鬓,贴在他耳边低喃,“要不要吃草莓酱?”阮眠两条手臂攀得很紧,他脑袋已经接近一片空白,根本不会转动,迟了两秒钟,才缓缓重复一遍:“草莓酱?”问出口,阮眠就被薄砚抄着后脑勺,微微向后拉了一点。薄砚不知从哪里,竟然真的摸出来了一瓶草莓酱。还没等阮眠反应过来,他就挑了挑唇,伸手打开了草莓酱的瓶盖。之后,单手握着瓶身,将草莓酱倒进了自己锁骨的凹陷。草莓酱在凹陷处转成小漩涡,又蜿蜒流淌而下,有种别样的艺术感。草莓酱的颜色鲜红而浓稠,与薄砚过于白皙的肤色形成了极度强烈的反差,让他显出两分近乎秾丽而又颓唐的妖冶味道。“想吃么?”薄砚的食指轻轻在自己锁骨上抹了一下,又轻缓涂抹到阮眠的唇角,嗓音宛若蛊惑,“想吃,就自己过来。”阮眠的一双大眼睛直勾勾望着薄砚,就像是被施了法术一般,他双手攀得愈紧,很急切地凑了过去,张开嘴,探出舌尖,顺着鲜嫩的莓红色线条,舔舐掉酸甜可口的草莓酱,又留下一串晶莹剔透的痕迹。薄砚不由自主仰起了头,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下颔角轮廓也绷得极紧,呼吸声变得紧促,神情却愈发隐忍。终于,草莓酱只剩下了最后一点点。薄砚霍然抬手,手掌抵住阮眠的额头,迫使他抬起了头,与自己对视。五指抄进他的发间,露出阮眠光洁的额头。阮眠一双大眼睛此时就像蒙了一层雾,水润又迷离。薄砚的指尖追上了纽扣。阮眠只觉得自己现在软得像颗棉花糖,甚至还是往外冒糖浆的那种,他攀在薄砚脖颈的手臂又晃了晃,一遍遍含混叫着薄砚的名字。薄砚的发型早没了平日的一丝不苟,此时额前发丝散乱,遮掩得他眸底像蓄着风暴。他盯着阮眠看了两秒钟,没有说话,只是又一次,深深吻住了阮眠的唇瓣。粉色绷带的金属链条晃动两下,在夜色中泛起不明显的光泽,像黑夜中的星辰。星辰迎合上了风暴的节奏。薄砚终于,达成了他奢望很久很久的美梦——像头凶兽不可理喻地撞上了他的树桩。[1]若千军万马厮杀般激烈,又似春日小溪流动般温缓。周遭的一切,在这一刻都仿佛无限远去,最终不复存在。阮眠能够感知到的,只有薄砚一个人。连薄砚额角上的一小颗汗珠,都能吸引住阮眠全部的注意力。汗珠顺着散乱发丝滚落,在高挺鼻梁上滑滑梯,又在喉结上随着吞咽的节奏弹跳,最后隐没进凹陷。阮眠的酷哥包袱在这一刻,仿佛完全失了作用,他的眼泪就好像完全不受控制了一般,争先恐后从眼眶滑落,晶莹剔透得像串小珍珠。像是要通过泪珠,来回应此时此刻,这种从未有过的切身体会。这是来自薄砚的赐予。星辰终于被风暴完全吞没。窗外夜色至深,星点灯火蔓入窗棱,斜照在两人身上,又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木质地板上。猫耳支棱两下,就又软软耷拉下来,温顺无比。那罐草莓酱不知什么时候被打翻了,蜿蜒在木地板上,像极了夜色中盛放的玫瑰,又像一条精致的礼物绸带——黑暗中,薄砚的嗓音虔诚如像他的神明祷告:“猫儿,平安夜快乐,你是我最好的礼物。”他的神明拖着哭腔回应:“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