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七十八发表
作者:写离声      更新:2023-05-21 09:17      字数:2615
  到得驿馆,随随先去下榻的院中盥洗一番,换身衣裳,准备去堂中赴宴。因是便宴,不必着朝服,她便按品穿身紫锦圆领袍,腰束蹀躞带。刚换好衣裳,坐在妆台前梳头,春条褰帘入:“娘子,程公子已等在院外。”随随:“请他稍等片刻,我一会儿就好。”程徵是个可造才,不过年轻脸嫩,还些读书人的迂气,她这将段北岑留在河朔坐镇,特地带程徵入京,便是为让他历练历练,顺便在权贵中混个脸熟——虽然他铁心要当她的幕僚,但还是要来长安赴进士科举,考取功名才好安排相应的官职。本朝科举,大半功夫在考场外,靠才博取达官贵人的赏识,向考官举荐,才能金榜题名。随随打定主意要重用他,自然要借着此次入京的机会提拔他。春条望着镜中的大将军,些欲言又止:“娘子今日要带着程公子赴宴?”随随点点头,今日席间礼部侍郎,进士科举的主试一般都由礼部侍郎担任,那么好的机会,她当然要为程徵引见一下。春条眉间现出忧『色』,齐王殿下是见过程公子的——他来幽州寻人的时候,是程公子假扮白家郎君,一会儿在席上一打照,他们骗人的事不就被戳穿吗?虽然她家娘子从头到尾都在骗,可以说虱多不怕痒,但那齐王差点没病死在幽州,要是知真相,还不得气疯?她抿抿唇:“娘子方才见到殿下?”随随放下梳子,看着镜中的春条一笑,抬绾发:“见到。”春条:“殿下没说什么?”随随轻轻一笑:“都过去那么久,何况是当着那么多官员的,能说什么?”顿顿:“春条姊姊别怕,你是被我绑去的,谁也不能怪你。”春条轻轻叹口气:“奴婢是怕这个么?”要是怕齐王府的人怪罪,她大可以留在魏博,可她还是跟着萧将军来长安,一来是不放心她家娘子没人照顾,二来也是想念高嬷嬷和小桐他们,暗暗盼着入京能见一。随随三下五除二地绾好头发,戴上金冠,用金簪固定住,便即站起身,捏捏春条圆鼓鼓的脸颊;“放心,你家娘子心里数。”说着褰帘出门。走出院门,程徵立即迎上前来礼。他还未取得功名,一袭白衣,玉簪束发,披着件白狐裘,身上萦绕着淡淡的『药』香,清雅绝俗如空谷幽兰,因寒冬腊月舟车劳顿,他的旧疾些发作,眼下透出些许微青,可这淡淡的病容非但不难看,反给他添一缕飘渺的仙气。随随打量他一眼,满意地点点头:“一会儿筵席上不必拘束,平心以待即可。”程徵是,一边忍不住觑觑随随,她平日在府中为方便总是一身玄『色』劲装,今日却难得穿得鲜焕,越发衬得她玉颜朱唇,虽不是刻意扮男装,却种雌雄莫辨的美。一眼,他便耳根发烫,垂下眼帘不敢再看。随随带着程徵到堂中,桓煊和一干臣僚都已到。桓煊的目光在随随脸上逡巡半晌,待他们落座,方才注意到她身边那个低眉敛目的年轻男子。那人生得俊秀弱,看着似乎些善。桓煊脸『色』忽然一变,他记『性』本就极好,何况那次相见称得上刻骨铭心,略一想便记起来,此人是他在幽州白家宅院中见到的那位“白公子”。他刚见到萧泠,是五内如焚的时候,哪心思将整件事从头到尾理一遍,幽州的事他压根没来得及去想,直到见到此人才明白过来,当初他并没找错,那白家宅院的确是萧泠的藏身处。原来整件事都在她的算计中,他日夜兼程地从长安跑到幽州,是让她看个笑。他听见她若无其事地向礼部侍郎引荐那男子,他根本不姓白,是洛阳程家的遗孤。桓煊觉荒谬可笑,整件事是个荒谬的谎言,可笑的是他自己。寒暄毕,珍馐美酒流水似地呈上来,乐伎伶人奏起喜兴的乐曲,一时笙箫齐鸣,歌吹盛陈。身为主人的齐王却默不作声,是沉着脸,死死地盯着宾客,仿佛两人间什么解不开的仇怨。在座的官员们或许曾在秋狝上见过扮作侍卫的鹿随随,但即便留下浅浅印象,谁又会把一个侍卫和三镇节度联系在一起?更没人想到齐王葬生火海的姬妾和萧泠会是同一个人。众人都些『摸』不着头脑,东主僵着张脸不吭声,礼部侍郎清清嗓子,用眼神示意齐王殿下祝个酒,说两句场。齐王殿下是充耳不闻。礼部侍郎无法,又以袖掩口,佯装咳嗽。桓煊见他咳得老脸通红,这才执起酒壶,往自己杯中注满,向萧泠举举:“萧将军光降,失远迎。”说着不等她酬答,一仰脖子,把杯中酒倾入喉间。随随若无其事地举起酒杯:“承蒙殿下款待。”两人一问一答,便似将全都说尽,场变得比方才更冷。礼部侍郎能硬着头皮出来挑大梁。老头端起酒杯,颤巍巍地起身,向随随祝酒:“久仰萧将军大名,真是闻名不如一见,老夫幸叨陪末座,谨以杯酒相酬,望足下不弃。”随随举杯答礼:“在下仰公声华久矣,今日幸会,是在下幸。”说罢将杯中酒一饮尽。兵部侍郎和十二卫武将也纷纷上前祝酒。酒过数巡,气氛总算缓和一些。礼部侍郎寒暄:“萧将军难得进京,定要好好游览一番。”老头慈眉善目,随随便也十分捧场:“在下自小离京,多年未归,长安胜景数不胜数,不知该游哪些地方,到时候还需请教侍郎。”礼部侍郎:“不敢当不敢当,城里城外几处名蓝古刹,萧将军若是兴趣,可以去看看,譬如城中的大慈恩寺、护国寺,还城外的青龙寺,贡着佛骨舍利,那里求的平安符听说格外灵验,大将军出入沙场,可拨冗前往求个平安符带在身上。”他朝桓煊看一眼,指着他腰间的锦囊笑:“大将军看,我们齐王殿下也佩一,可见老夫此言不虚吧?”他见两人间莫名些剑拔弩张,这么说自然是为缓和气氛,拉近两人的距离。哪知他不提青龙寺还好,一提这茬,桓煊的脸顿时沉得能滴下水来。他冷笑:“萧将军长安风物如指掌,尤其是青龙寺。”随随心平气和:“在下小时候入京,曾随家母去青龙寺礼佛,不过已是多年前的事,已经些记不清。”转头礼部侍郎:“多谢侍郎,改日在下定要故地重游。”礼部侍郎见齐王不知为何又黑脸,扯开题:“上元灯会也值得一观,尤其是承天门前的灯轮和百戏,大将军万万不可错过,此外还上巳曲江池的流杯宴,烟柳杏花虽不及江南,也差得不远。”随随若无其事地颔首:“在下恐怕恐怕等不到杏花开便要离开长安,不过久闻长安上元灯会热闹非凡,定要去看一看。”桓煊沉着脸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随随一众臣僚觥筹交错、相谈甚欢。夜宴过半,筵中的笙萧忽然停下,歌姬乐人退至堂外。礼部侍郎精神一振,眯眯眼:“大将军远来,陛下特地从内教坊中赐一批舞伎,聊娱大将军耳目。”音未落,一队劲装借束,身穿彩画胡服的年鱼贯入。其中几人似胡人血统,白肤碧眼,高鼻深目,无论胡汉,个个容俊美,挺拔修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