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七十五发表
作者:写离声      更新:2023-05-21 09:17      字数:3360
  是一年岁除。河朔节度使府后被萧同安薛郅占领,好房舍有毁坏,宅院格局也未曾改变,庭中随随与父亲一同栽下的梅树也,映衬着白雪,殷红如血。随随命人将庭院室屋清理了一番,便带着田月容等人住回了节度使府。外漂泊数年,这个年总算能家中了。除夕当日晌午,随随刚后园中练完刀,便有人来禀,道段司马来了。随随立即叫人带他去堂中奉茶,自去净房草草沐浴一番,换了身衣裳便迎了出去。段北岑她遇袭后被萧同安重用,萧同安死后“投诚”薛郅,薛郅防着他,敢委以重任,给了他一个闲职。他“背叛”萧大将军,这些年背了少骂名,直随随夺回镇,众人才知他始终是萧将军心腹。拿下成德后,随随便将段北岑留镇州善后,他来魏博只是个年,呆两日便要回镇州去。两人同军中长大,这年却是聚少离多,见了面自有许多话要说。叙罢寒温,段北岑笑道:“属下这回把蹑影也带来了。”随随双眼顿时一亮,她遇袭时蹑影也受了伤,萧同安本欲杀她的马,段北岑将马讨了回去,养魏博城郊的庄园里。随随这大半年忙着征讨薛郅,即使回魏博也兵营中,一直顾大黑脸,直处置完薛郅才搬回节度使府。前日她刚命人将马厩修葺一新,本打算今日派人去城郊接大黑脸回来年,想段北岑比她快了一步。她由笑道:“是最知道我。”作个揖道:“有劳段司马亲自去替我牵马。”段北岑目光微微一动,也笑道:“大将军见外,既称司马,替大将军牵马自是内事。”随随眉眼弯弯:“阔别数日,连都会说笑话了。”顿了顿道:“程徵跟着有一段时日了,觉得他怎么样?”段北岑道:“此子才学兼人,聪明绝顶,假以时日必能垂功立世。”随随颔首道:“他是可造之才,只是欠些火候,多费点心。”段北岑道:“属下遵命。程公子也随下一同来了魏博,驿馆中歇息,打算明日一早来向大将军拜年。”随随道:“原来他也来了,为何留驿馆?一个人年多冷清,叫他一起来用晚膳吧。”段北岑道:“属下也是这么说的,但程公子为人审慎多礼,肯便来。”随随点点头:“他的确是这样的『性』子,幽州时也是克己复礼,甚是拘谨。无妨,我遣人下帖子去驿馆请他来便是。”两人聊了一会儿,段北岑看出她有些心焉,知道她是想马儿,笑着道:“去看看蹑影吧,它也想了。”随随急着见大黑脸,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便即起身道:“且宽坐,我去去就来。”段北岑道:“大将军同属下必见外。”随随便即站起身,匆匆向马厩走去。蹑影有数年未见人,但马儿聪明有灵『性』,一见随随立即认出她来,一边嘶鸣一边奋起前蹄,好似要向她扑来,温驯的双眼中含了泪光,越发显得眼神清澈晶莹。随随由得眼眶发热,鼻根酸胀,步并作两步跑前去,搂住马脖子,贴着它的脸:“大黑脸,认得我?真是乖马儿,就是世最乖最好的马儿……”话音未落,便有一颗马头从旁边厩房里伸来,却是小黑脸。它冲着大黑脸“咴咴”叫了两声,一咬住大黑脸的马鬃便撕扯起来。随随立即沉下脸,拍着它的脸斥道:“追风,松开!”小黑脸一愣,马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它从见人这样绷起脸来教训它。它一时忘了咬那匹新来的黑马,委屈地瞪着随随,发出声声嘶鸣。那声音凄凄惨惨,闻者落泪,平常管它闯了什么祸,只要这么一叫,人立即就心软了。可这回人却一反常态,将它凑去的马脸往回一推,严厉地数落道:“大黑脸得比早,若是会说话得叫它一声阿兄呢,别看它脾气好就欺负它,要是敢欺负它,我就把送回长安去,听明白有?”黑马自然听明白,但它感觉得人恼了它,是为别的马儿恼了它,它哪里能服气,昂着头冲着随随长嘶了一声,仿佛鸣冤。随随无可奈何,抚着大黑脸的背脊道:“大马有大量,别同那傻马儿计较。”大黑脸温柔地嘶了一声,好奇地打量新来的同伴,看了一会儿,似乎这匹与自己相像的马儿很感兴趣,伸长脖子,想用脑袋去蹭它。小黑脸猛地转身,用马『臀』着它,蹶起后蹄,把地的干草、泥土扬了蹑影一脸。“坏马!”随随它光滑圆润的马『臀』重重拍了一下。把大黑脸拽回来:“别理它。”一边温柔地摘去它马鬃沾的干草,拍去它脸的尘土:“走吧,我带去校场跑两圈。”说着便将大黑脸牵出马厩。小黑脸见人牵了别的马儿走,一边嘶叫一边发疯似地蹶着蹄子,把厩门踹得哐哐作响。随随理它,向马倌道:“这马儿被宠得知天高地厚,也该杀杀它的『性』子。”小黑脸见蹶蹄子毫无效果,便转身,举起前蹄,扒厩门,发出“咴咴”的哀鸣。随随心头蓦地一软,停住脚步,转身它脑袋薅了一把:“这脾气可真得改改,也知随了谁。”抓了一把豆子塞给它:“就马厩里好好反省日吧。”小黑脸望着一人一马远去,颓丧地背身,垂下头,呜呜咽咽半晌,连平日最爱吃的豆子都懒得看一眼。……入夜,节度使府中了灯烛,正堂中煌煌如昼。大宴宾客幕僚是元旦的事,岁除宴是家宴。随随有家人了,段北岑、田月容这些亲近的下属便如她的家人。程徵与他们虽算亲近,幽州时同住一段时日,也算外人。随随下了帖子,他便从善如流地来赴宴了。这是随随离家多年后第一次回节度使府年,宴席格外丰盛,水陆珍馐毕集,萧大将军兴致高,叫人支起铁炉子,挽起衣袖,给众人烙她拿手的古楼子。因要亲自下厨,她大年的是一身利落的胡服,头发用金簪绾个圆髻,粉黛未施。程徵端着酒杯,目光越杯沿,落随随的脸,她莹白的脸庞映着炉火,仿佛美玉染了霞光,他觉看呆了。直随随将烙完的一炉装进盘中,抬起眼,他才慌忙垂下眼帘,双颊却烫得能将鸡子煮熟。田月容看眼里,笑道:“程公子酒量似乎太好,才半杯,脸经通红了。”程徵赧然一笑:“下确实胜酒力。”随随正用刀切饼,抬眸乜了一眼田月容,笑着道:“程公子是斯文人,比们这些兵痞,且他养病,们可许胡闹他。”田月容意味深长地一笑:“敢敢,程公子这样的才子我们稀罕来及。”随随将第一块饼放程徵面前:“程公子请。”因场众人都是她部下亲信,程徵却并未正式入她幕府,算起来是客人。程徵行个礼道:“多谢大将军赏赐。”随随道:“程公子必如此见外。”程徵用银箸夹起饼送中,斯文地咬了一小,细细品尝,赞叹道:“这羊肉是怎么做的,竟有半点膻味。”田月容道:“这是我们大将军四处搜罗方子,试了无数次才试出来的秘方……”程徵道:“大将军是吃惯羊肉腥膻?”田月容道:“是大将军,另有其人。”随随拈起一块饼塞住田月容的嘴:“多吃东少说话。”叫她这么一提醒,难免想起另一个吃羊肉的人来。当初走得匆忙,忘了将治羊肉的方子交给高嬷嬷——这本就是为了吃惯羊肉的人捣鼓出来的方子,给他也算物尽其用。程徵见她神情有些恍惚,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临近子夜,随随照样提前离席。段北岑更衣回来,见随随,随问田月容道:“大将军去厨下煮面了?”田月容“嗯”了一声。程徵心下诧异,但打量席间众人,见他们都见怪怪,便知这是萧将军的习惯。他心念如电,想起萧将军曾与故太子定亲,想起故太子是元日出生,便即明白了其中的关联。他端起酒杯,怔怔地望着杯中的酒『液』,灯火落杯中,那酒也似燃烧。他将酒一饮而尽,从喉咙心都像有火烧,烧得他忍住咳嗽起来。田月容道:“程公子别小看这酒,若是豪饮客,杯下肚担保明日下来床。”程徵道了声“多谢”,放下酒杯,拿起茶碗。随随煮完生辰面,静静地待面放凉,然后走出厨房。庭中的槐树下站着个人影,随随一眼便认出那是田月容,挑挑眉道:“怎么了?”田月容走前来,轻轻叹了气:“都这么多年了,大将军也该放下了吧?”随随掀了掀眼皮:“我时放下了?”田月容道:“方才筵席那程小郎一瞬瞬地盯着瞧,我看他生得挺俊俏,温润如玉,风雅文秀,同大将军正好凑一文武双全……”随随冷笑道:“多谢,我一个人就能凑个文武双全。”田月容道:“是是是,大将军说的是,可文武双全的大将军也能一个人调阴阳吧,属下这是看大将军孤家寡人,忍住心疼么……”随随乜她一眼:“管好自己。”田月容忽然头脑地道:“等河朔这摊子事收拾完,大将军就该入京了吧?”随随抱着臂道:“想说什么?”田月容道:“入京得见……咳咳……”随随转身便往外走:“田侍卫既那么闲,正月里就由扫马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