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64章 六十四章发表
作者:写离声      更新:2023-05-21 09:16      字数:3022
  第64章 六十四章发表肃慎坊是黑水靺鞨人的聚居之地, 坊中胡人多汉人,一入坊门,便如了异国他乡,来来往往的都是族面孔, 彼此之说着自己的语言, 衣着妆也与汉人多有不同。桓煊却莫名生出种近乡情怯之感,心跳越来越快, 马缰反而越勒越紧。然而一里坊就这么点地方, 脚步放得再慢,不一会儿他们还是了座宅院的门前。院子在坊中北曲的巷子尽头, 门旁栽着一株大榆树,光秃秃的枝桠上覆满了积雪,门前有淡淡的马蹄和车辙痕迹——方才又下了一场雪, 这应当是主人家早晨出门时留下的。桓煊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朱二郎为贼首, 一定十分警醒,他们会不会察觉不对劲,提前逃走?这念头一起, 他的额上立即冒出层细密的冷汗,好不容易跋山涉水地追这里,要是人去院空,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要怎么办。关六在后头跟着,主人坐在马上一动不动, 上前道:“公子, 没事吧?”桓煊凝了凝神,道了声“事”,翻下马, 把缰绳递给他,自己走门前,轻轻扣了两下门环。锃亮的铜环敲击黑漆木门,“咚咚”的声响仿佛叩在他心上。等人应门的片刻像有一百年么长,桓煊的心高高吊了起来,好在门内终于响起脚步声,门扇“吱嘎”一声打开,一十五六岁的青衣僮从门里探出来,打量着桓煊和关六郎,眼中满是好奇;“两位找谁?”关六郎道:“此处可是白宅?”僮点点头:“是,两位有何贵干?”关六郎道:“我家公子是从扬州来的客商,有事想请教尊主人,敢问尊主人是否在家?”桓煊穿着便服,仍旧难掩通的矜贵气,自不同于一般商贾。僮似也不敢怠慢:“两位是问买卖上的事?”关六郎道是。僮有些为难:“郎君有恙,还在歇息。买卖上的事是娘子在『操』持……”关六郎道:“你家娘子可在家中?”僮道:“娘子去铺子里了,这会儿还未归家。两位稍等片刻,奴进去问郎君一声。”桓煊道了声“有劳”。僮“哒哒”地往后院跑去,不一会儿折回来:“郎君说叫人去铺子里请娘子回来,请两位先去堂中稍坐,用碗酪浆。”一边说一边将两人让进门中。桓煊道了谢,带着关六绕过屏门,随僮进了院中。僮去接关六手里的缰绳。关六道:“这匹马『性』烈,生人碰不得,仔细踢伤了兄弟,我自牵去吧。”僮便引他将马牵厩里。黑脸却不肯走,犟着脖子,奋起蹄子,要往院子里钻。关六郎险些叫它挣脱,死命拽住缰绳,尴尬道:“这马认主。”桓煊轻轻拍了拍马头,低声道:“我们进去找人,你一第64章 六十四章发表匹马凑么热闹。”黑脸自然不买他的帐,冲他长嘶了一声便要蹶蹄子。关六郎连忙拽住络头,出了一汗,好不容易把马牵了厩里。僮大方地往槽里倒了许多草料,又抓了一大把豆子给它,黑脸也不,打了响鼻过脸去。桓煊懒得理这匹蠢马,跟着僮向内院走去。这是座三进宅院,进门是仆役的倒房和马厩,两旁一排货仓,一捆捆的货物堆廊下,怎么都是寻常商贾人家。有几褐衣的仆役正在往车上搬运货物,虽然穿着厚重的冬衣,也能出这些人形高大魁梧,不过他们本来就是做惯重活的手力,生得壮实也不足为怪。经过第一重院门,庭院便整洁多了。庭中栽着榆槐,周环以围廊,庭中的积雪扫得干干净净,青砖地带着水光,在阳光下涂了油般亮。屋瓦檐头和草木上却覆着厚厚的雪,给草木凋零的冬景裹上层银装。桓煊的体微不可察地轻轻颤抖,这院子平平奇,和世的数民宅并二致,但他一步入这里,端感熟悉和亲切,恍惚甚至嗅了梦中萦绕不去的气息。她在这里,他清楚地感觉,她一定在这里。僮将他们引正堂中,搬了坐榻来,对两人道:“请客人稍坐,已经有人去铺子里请娘子了。”不一会儿,有青衣婢端了两碗酪浆来。桓煊和关六郎自不会吃陌生人端来的吃食,否则他们说不定会察觉,这碗撒了果干,浇了玫瑰蜜的酪浆,和鹿随随做的如出一辙。僮道:“客人怎么不用酪?可是不合口味?”不等他们回答,自言自语道:“对了,南人似乎不饮酪,的给两位煮茗茶。”关六郎道:“兄弟不必忙,我们不渴,坐着等你家主人便是。”僮听他如此说,也不再坚持,袖手立在一旁。不一会儿铅云堆满了天空,又开始飘起雪来,不久前才扫干净的庭院里,雪渐渐又积起来。僮道:“头下雪了,奴去把帘子放下来?”桓煊摇了摇头,视线穿过半卷的锦额青竹帘,一瞬不瞬地望着廊的飘雪。等了约莫半时辰,头终于传来一阵脚步声。僮道:“应当是娘子回来了,奴去。”说着向跑去。桓煊顿时绷直了脊背,一颗心提了嗓子眼。僮将院门“吱呀”一声打开,把一人让进院中。子形高挑,起来爽利又干练,穿一妃『色』的丝缎夹绵袍子,披着灰鼠裘衣,灰黑『色』的风『毛』衬得脸白如玉。她生得很美,也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但她不是鹿随随。她蹬着双鹿皮靴,冒着雪从庭中走过,向他们走来,靴子踩在积雪上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犹如在碾着桓煊的心脏。关六郎了眼脸『色』煞白的主人,低声道:“公子没事吧?第64章 六十四章发表”桓煊却仿佛么都听不,只是失神地望着子。子走进堂中,了两人一眼,行了福礼:“两位贵客万福。”桓煊道:“鹿夫人?”子笑意盈盈地点点头:“不知两位贵客是听哪位朋友说起的?”关六郎正要说话,桓煊的双眼却忽然一亮,大步向屋走去。子讶然道;“客人何往?”桓煊恍若未闻,出了堂屋,便即向内院走去。子提着裙子追上去;“客人请留步,郎君卧病在床,不能客。”她越是阻拦,桓煊只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有客人来访,男主人避而不,宁愿将妻子从店铺中请回来,怎么都透着古怪。他直此时方才觉疑点,真是一叶障目。他越往里走,越能清楚地感觉随随的气息,他没能护住她,她一定是叫他伤透了心,这才躲起来不他。后子的叫声仿佛是从另一世界传来,周遭的一切开始扭曲变形,视野变得暗淡。但是桓煊么也顾不上,趔趄着闯进人家的内院,“砰”地一声推开房门。房中弥漫着股『药』味,但他依旧能感觉随随的气息。寒风从门中吹进屋里,掀动了床前的帷幔。床下摆着一双灰『色』缎面软鞋。不等桓煊走床前,一只青白瘦削的手拨开帐幔。一张脸『露』了出来,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年轻男子。男人生得俊秀,但脸『色』白中带青,眼窝和双颊凹陷,嘴唇干涸白,显然病得不轻。他一脸惊恐地着桓煊:“你……你是何人……”一句话未说完,他便捂着嘴猛咳起来,青白的脸涨得通红,像是要把心肝脾肺一起咳出来。方才子追了来,快步走床前,扶住她的夫君,紧张道:“郎君,郎君你没事吧?客人走错了院子,害怕,有我呢……”桓煊往后退了一步,定定地了他们一会儿,低低地道了声“抱歉”,便即转过,仓惶地向走去。雪片纷纷而落,桓煊冒着雪向走去,抬头望了望,天空是绵延尽的灰『色』,阴冷厚重的铅云向他压下来,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从来不是怨天尤人的人,可他自成人以来,第一次感能为力,他的随随没了,上天入地,他再也找不她。上苍让他遇鹿随随,好像就是为了从他这里夺走她。眼前的雪片变成一道道暗影,像春末苍白凋零的海棠花瓣,像一只只含讽带笑的眼睛,笑他已经疯了。他也许是真的疯了,除了疯子,谁会听一点捕风捉影的消息便不远千里赶过来,除了疯子又有谁会莫名其妙闯进人的宅院里,找一根本不存在的人?桓煊的视野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黯淡,他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勉强支撑着往前趔趄两步,终于倒在了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