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场面试周爸爸和周妈妈还是让周玄去了。

  不是因为周玄打死也不退让的坚持打动了他们，而是因为……

  周爸爸说：“让他去！我倒要看看离开周家，有谁愿意要他这个大少爷！”

  旁边的周妈妈沉默，觉得是这个道理，周则也无话可说，因为想通这一点后，他们觉得确实担心过早了。

  周玄这辈子没吃过苦头，没低过头，他的家世摆在那里，完全可以当个富贵闲人。

  周爸爸和周妈妈也是这么打算的。

  周爸爸在儿子们走后颓然往沙发上一坐，长叹：“老三，我算是管不了了。”

  “在他眼里，我这个当爸的只会强迫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可他大哥二哥再厉害，他自己手里也要有东西！”周爸爸说：“我什么时候真的勉强他做什么？否则当年就不会让他选哲学！”

  “我知道。”周妈妈说：“你对老二和老三是不一样的想法，一样的爱。老二有能力也有这方面的意愿，所以你让他在这方面深造，将来接手家里的产业；老三他不是那块料，所以你也没逼着他学医，只希望他对这方面稍微了解一些，将来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周妈妈问：“只是，你难道不相信我们的儿子吗？还是觉得他们兄弟三个将来会反目？”

  周爸爸没有正面回答，他是个商人，生意场上，利字当头，亲父子也能反目成仇，何况亲兄弟。

  周爸爸只是说：“将来这三个孩子都是要成家的，成了家就是三个家庭，很多事情就不是他们三兄弟之间的事情了。现在老二能帮老三管，将来呢？要是老二的老婆有意见怎么办？”

  人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之后，就会往自己的小家庭倾斜，这是人之常情，也是人性。

  周爸爸越想越愁，三个儿子都是亲生的，可惜一个都不听他这当老子的话。

  老大18岁考入国家一级军事学校，是国防科技大学的博士生毕业，这些年也立了一些战功，今年33岁已是中校职位。

  在和平年代立战功可不容易，周妈妈每每看到那些奖章，都会想到大儿子身上的伤。

  但说实话，周爸爸觉得大儿子已经变成国家的人，偶尔和夫人感慨：老大不属于我们这个小家庭了。

  周妈妈便说：“早知道不该让他报国防科技大学，他当初那个分数，留在帝都市上个985211多好，咱们家也没人走这条路。你说说那些考军校或者参军的，要么是家里有人；要么是成绩不够，上不了好学校，所以才入伍几年从部队里考出去……”

  可不管怎么说，正是因为大儿子考入军校，当了军官，所以周家不景气的那几年也无人敢落井下石。

  这些年来，周政虽然极少回家，但他的存在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撑着周家的脊背。

  老二周则一声不吭地放弃了自己喜欢的天文学，在适当的时候接过了周家的重任。

  周爸爸仍然记得当年二十岁的二儿子冷静地和自己说：“爸，您相信我，这是最好的选择，喜欢不能当饭吃。”

  周爸爸也很挫败：“老大和老二太有本事，不听我的也就算了，这老三他有什么本事？连个碗都不会洗，地都不会拖，我要是不管他，他将来就等着饿死吧！”

  “你这说的又是气话。”周妈妈说：“其实我仔细一想，这次未必是坏事。”

  “从小到大，小玄得到的东西太多，太容易，所以从来没想过主动争取什么。”周妈妈笑着说：“这还是我第1次见到，他主动说要做什么。不管是什么原因，就让他试一试。”

  “哼！他铁定进不了。”周爸爸说：“那肿瘤研究所是什么地方，它是属于肿瘤医院的，里面连只耗子都是博士学历，他一个文科生能进去干什么？”

  周妈妈：“……怎么耗子还有耗子大学吗？”

  周妈妈说：“孩子们有他们自己的想法，你不能因为老三最不成器，就想着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

  周爸爸突然沉默。

  他确实是这样想的，老大常年在军中不回家，老二忙于公司事务也有了自己的住所，只有小儿子没心没肺，但他何尝不是喜欢小儿子的没心没肺？

  他年纪大了，也渴望身边有人陪伴，所以无形之中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要求小儿子。

  把他塞到公司中去学习管理事务不是真的要他做什么，而是希望他起码了解一下公司的基本结构和运作规律，等自己百年之后留下保他一生无忧的财产，不至于连躺着收钱都收不明白。

  周爸爸刚想说是我错了，又听到夫人说：“让他撞一次南墙，饿几次肚子，就知道还是家里安排的路最香了。”

  周爸爸：“……好的。”

  ……

  这两天九玄医疗发生一件大事：小周总貌似被踢出权力中心，大周总重新回来上班。副总徐天明疑似最大间谍。

  短短三句话，信息量爆棚。

  吃瓜群众1：豪门斗争好可怕啊！

  吃瓜群众2：想一想人家的上亿家产，傻子才不争呢。

  alice吃完午饭回来，听见他们还在聊这事，她对大周总和小周总的观感都不错，便说：“也不是所有豪门都有勾心斗角，再说了，大周总和小周总是亲兄弟。”

  有人反驳她说：“可是老周总偏心，就算是亲兄弟也会心有隔阂。”

  alice刚想问是怎么个偏心法，却见大家集体噤声，她像是意识到什么，转过头来，果然见到了冷着脸的大周总。

  大周总怎么往这儿来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完了。

  可周则并未发作，沉默着走了，徐天明随即跟上。

  级别与徐天明最相近的那个人悄悄问他：“徐总，这是怎么回事啊？”

  徐天明瞥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回到办公室，徐天明把公司最新的报表拿给周则。

  周则接过，认真翻看起来。

  徐天明却忍不住想，若面前的是小周总，必然要说：

  我又不懂，你自己决定。

  习惯了小周总的摆烂式管理法，徐天明面对周则的时候竟然有些不适应。

  过了一会儿，周则把报表放下来，徐天明知道他要提问了，赶紧上前一步。

  “你觉得……”

  可是周则问的不是和公司有关的事情，而是关于周玄。

  “你觉得周玄在管理公司事务上做得怎么样？”

  小周总哪里有管过什么事情，所有的事情拿给他，他只会说两句话。

  一句是我知道了。

  另一句是你看着办。

  但是徐天明不能怎么回答，他一个纯理科生努力回忆起早就被他忘光了的文科知识，瞎找了个词出来，回道：“小周总一向是无为而治。”

  周则：“……说人话。”

  徐天明只好说：“小周总知人善任，在他的带领下，整个公司团结一心，欣欣向荣。”

  周玄是不管事，但他敢于放权，从来不指手画脚，给了专业人士最大的权利。

  所以公司全体上下对周玄的好感度还挺高的，技术人才觉得周玄十分尊重他们，不像那些明明狗屁不懂还提一些离谱要求的甲方；普通员工则觉得周玄十分体贴下属，毕竟海都市早上10:30才上班的，公司真的不多了。

  徐天明说：“听人事处说，最近公司收到的求职简历也变多了。”

  从前九玄医疗是业内有名的卷王公司，工资高福利好但是也很卷，现在其他的不说，光上班时间调整这一点就足够吸引很多人来投简历。

  其实工作时长并没有什么变化，因为工作量摆在那里，而且之前九玄医疗也是给加班工资的，周玄不过是在此基础上规范了一下相关规定。

  但是上班的开始时间往后推，就意味着许多人不用起大早赶通勤。

  数据显示，太长的通勤时间会消耗人们的工作热情，并降低幸福指数。

  “这样说来，他做得不错。”

  “是的。”从徐天明的角度来看，此举是利大于弊的，就是不知道小周总是无心插柳，还是故意如此。

  从前的九玄医疗太紧绷了，绷到一个临界点也是会出问题的，如今这样刚刚好。

  九玄医疗本身有严谨的框架结构，大家各司其职，无论有没有周玄这个总裁都能够自主运转，所以周玄不插手太多是对的。

  徐天明问：“周总，那小周总还会回来吗？”

  徐天明第1次见周则笑，这位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大周总勾了勾唇，说：“估计下周吧。”

  等周玄面试被刷，应该就会回来了，不过为了照顾弟弟面子，周则没有说他去肿瘤研究所面试了。

  知道周玄去面试的人不多，但无一例外都对这件事情很不看好。

  但越是这样，周玄就越铆足了劲，他大话已经吹出去，要是惨遭打脸就太丢人了。

  面试是一段5分钟的主题演讲，题目是科技与精准医疗。

  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九玄医疗有一块就是做精准医疗的，所以周玄不算是两眼抹黑。

  周玄很快写好了演讲稿，并开始背那些拗口的医学单词。

  他与父母大吵一架，于是现在住在酒店里，面试前一天晚上，他在酒店房间里来回踱步。

  这是一套顶楼洋房，周小公子即使被赶出家门也不会委屈自己。

  他伸手拉开窗帘，一整块的落地窗上倒映着窗外高架上的车水马流。

  周小公子第一次感到了害怕，他怕会失败。

  他把自己的ppt演讲稿看了一遍又一遍，却总是想起那天师百衣站在台上无比耀眼的样子。

  他的这些浅薄的见解也许在她眼中就像小孩子说的话那样幼稚。

  可是这已经是他能想出来的看上去最高深的话了。

  希望师百衣不要在他的面试现场。

  上一次她也没来，这一次应该不会来吧？毕竟她是大科学家，哪里有时间参与这种助理的招聘呢？

  结果，周玄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