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松茸炖鸡 狗就狗吧,他只当她一个人……
作者:撒空空变树霖      更新:2023-06-05 15:56      字数:12042
  当海云桃醒来时,她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窗外的天空。夜色如同被墨汁染过,凉风袭来,裹着各种不知名的花香,幽幽浮动。天际明月高悬,边缘是模糊的光晕,氤氲出缠|绵的痕迹。

  海云桃看着天上的月亮,而佟易天则看着海云桃。

  她就是他的月亮。

  佟易天轻轻抬起了海云桃那只受伤的手,放置于自己脸颊边,轻声道:“就留在我身边,哪里也别去,我会努力让你……喜欢上我。”

  他的月亮,他不能拱手让人。

  失而复得的月亮,就得珍惜。佟易天决定了,他会争取成为海云桃理想中的丈夫,会让她喜欢上自己。

  海云桃听得云里雾里,此时她心头有许多疑惑,但是最终决定先澄清事实:“我没有不喜欢你。”

  佟易天的眼眸,陡然黑深起来,他轻声要求:“再说一遍。”

  海云桃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佟易天,我很喜欢你。”

  死里逃生,谁都应该珍惜,海云桃决定把自己的心全盘交付,不留遗憾。她喜欢佟易天,从一开始就喜欢。

  佟易天的黑眸里,有种努力抑制的狂喜,他深吸口气,嗓音低哑而压抑:“那你为什么要我去寻找其他适合的女人,并且还做好了要离开农场的准备?”

  佟易天记得,那天他回家拿换洗衣物时,海云桃说出了许多离开农场之前需要做好的准备工作。

  她就像是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他。

  海云桃耐心解释道:“因为我不想生孩子,如果生孩子是你的人生规划,那么我不能耽误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拼图,海云桃不能因为自私,让佟易天缺少一块,留下遗憾。

  当然,海云桃知道自己也很是矛盾的。她一边说着自己不想耽误佟易天,可一边还是忍不住拥抱了他。

  不过人类的感情就是如此,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外一回事。

  爱恨嗔痴,哪里有这么容易勘破呢?

  闻言,佟易天认真地看着海云桃,那双黑眸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所以你……是喜欢我的?”

  “喜欢,很喜欢。”海云桃重重点头,经历了生死,她没有必要再隐藏自己的感情。

  而在确定了海云桃的态度之后,佟易天猛然把海云桃抱住。抱得那般紧,紧到她几乎无法呼吸。

  佟易天终于明白了,他们两人之间确实是有分歧,但不是婚前,而是现在。

  他拥抱着海云桃,低声而清晰地说道:“孩子不是我的人生规划,你才是。”

  海云桃被佟易天抱在怀里,他发出的每个音节,进行的每一次呼吸,她都能感受到。她挣脱不开他的拥抱,也不想挣脱:“你不可以撒谎骗我,你是正常男人,你结婚,不是想要生儿育女,组成正常家庭吗?”

  海云桃害怕佟易天是在撒谎,想要用谎言暂时稳定住他们的关系。

  海云桃的耳畔贴着佟易天的胸膛,他的心跳,是那样沉稳而真实:“我之所以结婚,是因为结婚对象是你。我娶你,是因为你是海云桃,而不是你会生孩子。我想要的,并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叫海云桃的女人。”

  佟易天并没有撒谎。

  从佟易天刚记事起,他父母便分开了。别人可能觉得他可怜,但实际上,佟易天并不觉得这是坏事。

  相比于那种感情已经破裂,却美其名曰为了孩子勉强度日,整日吵架打架,给孩子无尽压力和罪恶感的父母,他更喜欢如今和平分开的父母。

  他们虽然分开了,但从来不会在他面前说对方的坏话,让他有一个能保持情绪稳定的环境。

  佟易天的家庭和普通家庭不一样,也因为这,他从来没有把娶妻生子,当做自己人生的规划。

  而之后他参军,执行十年的秘密任务。在这十年里,他亲眼看见了好几个战友在面前死去。而来到农场后,许威鸣和孟丽也同样遭遇了死亡。

  佟易天经历了那么多的死亡,反而对新生更有一种慎重。

  他知道世事无常,所以孩子对他而言,更是一种巨大的责任。

  其实最开始,佟易天并没有想过要和任何一个女人结婚,直到他遇见了海云桃。

  他以为海云桃是个想要结婚生子,拥有传统思想的姑娘。

  他爱她,也会尊重她的全部决定。

  如果她想要孩子,那么他会竭尽全力去爱,并且照顾那个孩子。

  如果她不想要孩子,那么他也非常愿意和她做一对不寻常的夫妻。

  因为从始至终,他想要的,只是海云桃。

  海云桃听见了他的心跳,相信了他的话,并再次确定:“你真的不后悔?”

  佟易天的嗓音逐渐升温:“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海云桃想问,那现在到底是干什么的时候?

  可惜,这句话海云桃没有问出口。因为很快,她便知道了答案——佟易天再次朝着她覆盖而来。

  佟易天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他只需要用余生的时间去证明就好了……

  /

  隔天清晨,太阳升起,染红了天际的云霞。远处森林上空,覆盖着轻柔的白雾。天地之间,有种原始的清新。

  春蓝嫂子一大早便起来,做好了破酥烤饼,准备给海云桃送去。

  那破酥烤饼是南城特色,首先得制作面团,经过几小时发酵,擀成长条状。接着,把猪肉剁成馅,放入胡椒,盐,葱花等调料。然后,把肉馅裹入面团内,再擀成圆饼。最后,放置入特制的上层猛火下层文火的锅内,烤至双面金黄。

  做好的破酥烤饼,色泽金黄,外皮酥香,内里软绵,油而不腻,咬上一口,酥皮掉落,唇齿间首先能感受到饱满的香气。还没醒悟过来,紧接着便是让人惊叹的蓬松酥脆。随后,便是肉馅的葱香胡椒香,各种口感,层次分明,却又和谐混合,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这破酥烤饼平时春蓝嫂子不太舍得做,但想到昨天海云桃被大象追赶,可是遭大罪了。春蓝嫂子想起来就心疼,所以今天做了烤饼,决定给海云桃补补身体。

  正当春蓝嫂子拿着破酥烤饼出门时,她听见了知青所在的厨房里,传来了一阵争吵声。

  果然就像海云桃和春蓝嫂子预料的那样,孙湘湘根本就不懂得如何规划粮食,接管厨房之后,为了在众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比春蓝嫂子干得好,所以寅吃卯粮,如今不过是月中,那粮食就已经见底了。

  所以这几天,孙湘湘就只能拿仅剩的粮食来煮粥。当然,说是粥,也有点侮辱粥了。因为那粥清得,简直可以当镜子照。一勺子下去,连半粒米都捞不到。

  知青们接连饿了几天,终于有人忍不住,叫嚷起来:“这粥这么稀,怎么吃呀?根本就不抗饿!我们工作这么辛苦,要是只吃这个,指不定就晕倒了!”

  之前孙湘湘给过知青们不少零食,所以此时也有人帮着劝道:“哎呀,估计是早上来不及煮。没事,湘湘,晚上的时候,你多做点粗粮馒头,咱们晚上下工回来后,好好填饱肚子。”

  闻言,孙湘湘低着头,小声道:“那个,没有多少粮食了,做不了粗粮馒头。”

  这下子,连帮她说话的知青也忍不住叫嚷起来:“这才几天啊,就没有粮食了,那我们下半个月吃什么呀?”

  孙湘湘咬着唇,自己也觉得格外委屈。这也不能怪她,要怪就得怪海云桃和春蓝嫂子。也不知道她们从山上,哪里找那么多好吃的,每天都像是在过年一样。孙湘湘害怕那些知青们觉得她不够好,再加上本身也不服输,想要压过海云桃和春蓝嫂子,所以就卯足了劲儿做好吃的。结果这一不留神,就吃出了大亏空。

  当下,她赶紧撇清关系:“这真不能怪我呀,本来咱们分的粮食就不够嘛,俗话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她这话就有点甩锅嫌疑了,立即有知青站出来辩驳:“孙湘湘,之前春蓝嫂子做饭的时候,每天我们都能吃得饱饱的,说明粮食是够的。可你呢,还讽刺春蓝嫂子,说她克扣粮食。现在轮到你做饭了,居然好意思说粮食不够了。我看啊,真正克扣粮食的人,应该是你吧!”

  闻言,孙湘湘咬住唇,气得微颤,这回旋镖又扎自己身上了。

  不过面对着群情激奋的知青们,孙湘湘不敢对抗,也只能暂时忍气劝道:“你们先去上工吧,放心吧,粮食的事情,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知青们听了这话,也只能半信半疑,喝了那跟水一样清的粥,拿着工具,悻悻地上山砍树。

  这个时候,恰好春蓝嫂子拿着破酥烤饼出门。晨风一吹,那破酥烤饼香味蔓延,瞬间飘到了知青们的鼻子里。这时,大家眼里都不约而同升起了后悔之色。

  当初春蓝嫂子当厨师的时候,不仅从来没饿着他们,还时不时地去山上采些东西给他们开小灶。

  唉,现在想来,都怪他们不识好人心。

  别问,问就是非常后悔。

  见知青们上山之后,孙湘湘赶紧走到春蓝嫂子面前,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求道:“好嫂子,我们这个月粮食已经没了,你能借我一点粮食吗?下个月,我们拿了粮食就马上还你。”

  春蓝嫂子言简意赅地拒绝:“没有,不借。”

  春蓝嫂子也不算是赌气,这年头,粮食本来就金贵,哪里还有多余的。

  孙湘湘见低声下气这招没用,便开始用起了道德绑架,她嘟嘴道:“大嫂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千万不要把气撒在其他知青们身上。知青同志们都是来建设广大农村的,你总不会忍心看着那些知青们挨饿吧?你于心何忍呢?要是真的饿出什么事,那你们这些农场职工,不得负责吗?”

  春蓝嫂子仔细地看着孙湘湘的脸,轻声反问道:“孙湘湘,你的雪花膏是不是擦太多了?”

  孙湘湘愣住,赶紧摸了摸脸颊,下意识回复道:“没有啊。”

  她今早忙着做饭,还没来得及擦雪花膏呢。

  紧接着,她便听见春蓝嫂子冷笑道:“没有吗?那为什么脸皮会这么厚呢?”

  闻言,孙湘湘的血瞬间涌到了脑袋上,一张脸霎时涨得通红。

  好啊,原来这春蓝嫂子是拐着弯骂她脸皮厚呢!

  在春蓝嫂子看来,这孙湘湘的脸皮确实是比城墙还厚,得好好骂骂:“孙湘湘,你给我搞清楚,是谁害得知青们挨饿?是你!是你自己没有规划,把粮食全在这个月前几天吃完了,你倒好意思把这事推我身上?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我告诉你,知青们要真的饿出了什么事,我们会第一时间把这事向上反应,到时候就看看,受惩罚的到底是谁?!”

  骂完之后,春蓝嫂子也懒得理会孙湘湘,拿着乳扇就走人。

  孙湘湘站在原地,只能不住跺脚。真是气死了,为什么来了农场后,每个人都欺负她呀?!

  骂完了孙湘湘,春蓝嫂子神清气爽地来到了海云桃和佟易天的竹楼宿舍前,连敲门的声音都带上了喜悦:“云桃妹子,还在睡呢?吃完饭再休息吧,免得饿坏了胃。”

  春蓝嫂子的敲门声将海云桃缓缓唤醒,她睁开眼,第一反应是——她浑身的骨头,要散架了。

  昨天晚上,佟易天食髓知味,把她翻来覆去,吃了个够本。

  海云桃觉得以前的自己简直太过愚蠢了。

  佟易天哪里可能不举,他举得可高了!

  还有啊,平时随便做个什么事,这剧情不都是要“口口”吗?可是怎么昨天晚上,他们做了这么多次足够全篇被“口口”的事,却一个“口口”都没有出现呢?

  她实在不懂这个“口口”出现的机制啊!

  当然了,绝对没有说审核君不好的意思。

  听见春蓝嫂子的呼唤,海云桃本来想发声,但一张口,她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哑了,都是昨晚上求饶求的。

  只可惜,求饶没用,反而换来了佟易天的变本加厉。

  他居然更兴奋了,简直可恶!

  躺在海云桃身边的佟易天听见了春蓝嫂子的敲门声后,便快速披好衣服,轻手轻脚地下了楼去。

  迷迷迷糊糊之间,海云桃听见了楼下传来的对话声。

  春蓝嫂子道:“哟,佟兄弟你在家呢?也对,昨天云桃妹子吓坏了,今天你可得多陪陪她。对了,云桃妹子还睡着呢?”

  佟易天轻声道:“是的,嫂子,她精神不太好,还在睡觉,应该是昨天被大象吓坏了。”

  海云桃被佟易天撒谎不脸红的本领给惊呆了。

  不是,她哪里是被大象给吓坏了?明明是被昨天晚上的佟易天给吓坏了好吗?

  可是纯良的春蓝嫂子却听信了佟易天的话,心疼地道:“可不是嘛,那大象多吓人呢。要是我的话,估计这一整个月,脚都是软的,都得吓得躺床上。哎哟,我可怜的云桃妹子啊!”

  佟易天顺着春蓝嫂子的话道:“是啊,她应该会多躺几天。嫂子,这几天我多陪陪她,农场有什么事的话,麻烦你和王哥帮我处理一下。”

  春蓝嫂子忙道:“放心,天塌下来都有我和老王顶着呢。佟兄弟,你就好好在家陪着云桃妹子。”

  闻言,海云桃垂死病中惊坐起,立马睁大了双眼。

  等等!嫂子,如果真要佟易天来陪着她,那她可真得脚软到躺一个月了!

  为了自己的小腰不断,小腿不软,等佟易天上楼之后,海云桃赶紧着装睡。

  但没多久,她就感觉到佟易天在自己身边躺下,伸手扶上她的腰肢。海云桃紧闭着眼,催眠着自己要睡觉。可是她睡不着,因为佟易天的呼吸落在了她的面颊上,睫毛上,痒到心颤。

  海云桃努力忍耐着,以为自己表现出了高超的演技。直到最后,佟易天轻声笑着道:“别装睡了,我不会再动你的。”

  海云桃长松口气,睁开眼,刚好对上了佟易天那双清明眼眸,她警惕地道:“那骗人是小狗。”

  佟易天慵懒点头:“好。”

  虽然佟易天说了不碰她,可是他盯着她的眼神,潮湿而滚烫。

  海云桃被看得不好意思,便主动想岔开话题:“对了,我一直想告诉你,我觉得昨天那大象有些不对劲,它不像是在追我,而像是在追我手里拿的那个香药袋。”

  海云桃死里逃生,细细回忆了下。发现当时在大象出现前,两个嫂子说过,她身上的香药袋,味道很浓,而且她所站的地方,又是上风口,风一吹,那味道便可以飘散开来。

  也就是在那阵风吹过之后,大象才冲出了树林,朝着她追过来,发狂一般地要踩死她。

  而后来,海云桃丢了不少吃的东西出去,可是大象都没有理会。直到她把香药袋丢出去之后,那大象忽然停止攻击她,转头拼命地去踩踏那香药袋。

  佟易天此时也回忆起了普阿迪说的话,根据普阿迪的推测,那攻击海云桃的大象,应该就是被盗猎者攻击的那一队象群中的一员。

  那大象亲眼看见了盗猎者残害了自己的同类,所以才会对人类产生攻击行为。

  只是大象智商高,而且非常有灵性,它们不会乱杀无辜,只会攻击曾经伤害过它们的人。

  海云桃不可能伤害过它们,所以大象之所以要攻击海云桃,很可能就是因为那香药袋。说不定,盗猎者身上也有同样的味道,所以大象才会通过嗅觉,误认为海云桃就是杀害了自己同伴的盗猎者,才会对她如此愤怒,穷追不舍,定要将她踩死,报仇雪恨。

  海云桃也同样意识到了这点,她忙提醒道:“我这香药袋,是从尤思远医生那里拿的。尤医生说,这是她特制的,其他人都没有。不过,马三喜似乎偷偷进入过她的房间,拿走了好几包香药袋。也就是说,那盗猎者和马三喜肯定是熟悉的。”

  佟易天点点头,觉得海云桃的推测是正确的,他得好好调查一下马三喜以及她身边的人。

  不过这件事最好还是保密,以免打草惊蛇,佟易天也早就提醒过两个嫂子,昨天的事情,不能向外透露。两个嫂子都是明事的人,断断不会多嘴。

  不过佟易天同时也觉得奇怪:“你怎么会去尤思远医生家的?还换了她的衣服?”

  海云桃不好意思地说出了自己之前怀疑尤思远医生和佟易天的事情。

  佟易天以前也偶尔听说过,大家把自己和尤思远医生配成一对,不过他觉得这是无稽之谈,所以没有放在心上。

  谁知道,自己的小媳妇居然当真了,于是他忙解释道:“我和尤思远医生,从来都只是朋友。我们以前从没有过男女情谊,以后也绝对不会有。我不喜欢尤思远,我想,尤思远也肯定不喜欢我。”

  佟易天就担心自己的小媳妇会误会,谁知他的小媳妇却非常淡定地点头:“没错,尤思远医生根本就不喜欢你,她喜欢的是我。”

  闻言,佟易天眼眸微敛:“什么?”

  海云桃继续道:“尤思远医生说了,在她的眼里,你是牛粪,而我是鲜花。其实我觉得,尤思远医生更像鲜花,像是我们院子里种的那些兰花,高洁素雅,清冷幽静,真的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啊!”

  看着海云桃满面爱慕的模样,佟易天决定了。

  他要把院子里的那些兰花,通通摘掉,免得小媳妇睹物思人!

  农场的这些女人,到底搞什么鬼?一个两个都来跟他抢媳妇儿,你们自己没有媳妇吗?!

  海云桃并没有察觉到佟易天眼里的冷意,她继续夸赞着尤思远:“尤思远医生不仅漂亮,而且好高啊,比我高半个脑袋,我站在她身边,真的好有安全感啊……”

  海云桃本来还想要继续夸赞尤思远医生,可是佟易天不准许了,他堵住了她的嘴。

  在热意弥漫里,海云桃含糊地抗议:“你说了……撒谎是小狗……”

  不是才说了,不会再动她吗?怎么又开始了?

  佟易天咬住她的耳垂,只发出了一个音节:“汪。”

  狗就狗吧,他只当她一个人的小狗。

  窗外的芭蕉叶,又开始摇晃,刺目阳光,炙热而滚烫,海云桃的眼前,又开始出现了金色的眩晕。

  在陷入昏睡前,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

  当海云桃再次从竹楼宿舍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这两天里,海云桃深刻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老房子着火。

  这个佟易天,单身多年,差点没烧死她。

  不过幸好佟易天还有对工作的责任心,想着得早点查清盗猎象牙的事情。所以这天,在把海云桃翻来覆去,仔仔细细,里里外外,认认真真地吃了一顿之后,佟易天终于心满意足,离开了竹楼。

  海云桃再次下楼的时候,脚都是软的。说真的,简直比之前被大象狂追还悲惨。

  她打开门时发现,两个嫂子正在隔壁的亭子里坐着,看见她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两个嫂子连忙迎上前去扶住。

  慧娟嫂子心疼地道:“云桃妹子,你脚是怎么了?”

  这一问,海云桃瞬间脸红了,能怎么着,还不是佟易天给弄的。

  海云桃正在考虑该怎么回答这个有点害羞的问题时,春蓝嫂子帮她解释了:“还能怎么了?肯定是被大象给追的呗,跑了那么远的山路,脚还能好吗?”

  慧娟嫂子感叹道:“幸好佟场长体贴,这两天都一直照顾着妹子。”

  海云桃彻底服气了,她的脚明明是被佟易天给欺负软的!还有,这两天,佟易天根本没有照顾她,而是在压迫她!

  哎,两个嫂子真的就跟“口口”一样,该多想的时候不多想,不该想的时候胡思乱想。

  算了,不解释了,还是她自己消化吧。

  就在这个时候,春蓝嫂子忽然想到什么,指着角落的几只母鸡,对她笑道:“对了,云桃妹子,这是陆大娘昨天送来的。我看你在休息,就没打扰你。那秋红一家啊,按照你说的办法,去找了人,狠狠打了那个金小六一顿。结果你猜怎么着,真被你给猜中了!那金小六被揍得哭爹喊娘,当场给那些男的磕头,一点脸都不要。结果回家后,他觉得自己可以打赢女人,又开始想揍秋红出气。秋红这次也豁出去了,直接瞪着他,说,只要他敢动自己一根手指头,那她就会继续叫人打他,下次在路上,叫那些人拿着石头把他手指敲断!那金小六一听,脸都吓白了。想要继续打秋红吧,可是又怕自己被收拾。最后,他只能自己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据说这些日子,金小六再也没敢动秋红一根头发了。秋红的父母非常感激,所以就送了三只鸡给陆大娘。陆大娘不敢居功,就赶紧着拿来送给你了。”

  秋红家在山上,管得没这么严厉,所以偷偷多养了几只鸡。这次为了感激陆大娘,就全送给她了。

  海云桃问道:“嫂子,陆大娘没说是我出的主意吧?”

  虽然说这是助人为乐,但海云桃觉得自己是刚来农场,要是太过张扬,指不定会惹祸上身的。

  春蓝嫂子摇头:“你放心,我嘱咐过陆大娘,她没有透露是你的主意。我本来是想把其中一只鸡给陆大娘的。可是她怎么都不要,我就给了她几大包猪拱菌(黑松露)片,告诉了她做的吃法,又说这个是山里自己采的,她这才喜滋滋地拿走了。”

  海云桃点点头,果不其然,打女人的男人,都是些贪生怕死的孬种,没有例外。

  那几只鸡个头很大,起码也有五六斤,海云桃想象着鸡汤的味道,吞吞口水道:“嫂子,我们把鸡杀了,炖鸡汤吧。”

  春蓝嫂子笑道:“行啊,咱们去采点蘑菇,鸡汤炖蘑菇,鲜得很呢。”

  一谈到吃的,三个人立即就支棱起来了,赶紧拿着竹篮,上山去采蘑菇。

  这次她们按照普阿迪的提醒,远离了那些偏僻的,有大象出没的山区。采蘑菇虽然要紧,但是小命更重要。

  这个季节,雨水充沛,正是各种菌类生长的时候。海云桃和两个嫂子一路来到了山顶,沿路的树底下,长满了各种野生菌。两个嫂子边采,边给她做着科普:“这种菌子,颜色好看,但是有毒,千万不能吃,否则会闹出人命……这种菌子,味道不太好,很淡,没什么用……这种菌子特别好,味道鲜得很,还可以晒干,磨成粉,当调料用。”

  海云桃正虚心学习着,此时春蓝嫂子发现,在松针落叶里,有个冒头的白褐色菌类,她便上前,用木棍撬了起来。

  那菌子形状像是伞状,通身白褐色,菌肉肥厚,而且有一股特殊的香气。

  春蓝嫂子继续科普道:“这种菌子,叫‘臭鸡棕’,我们平时也是用来喂猪的……”

  刚科普到这里的时候,春蓝嫂子就看见,海云桃的眼里升起了惊喜之色。

  这眼神,春蓝嫂子太熟悉了,于是试探问道:“妹子,你是不是又想跟猪抢吃的了?”

  海云桃连忙点头,当然要抢了,这可是传说中的松茸啊!这要是运到了日本去,转眼就得卖上万一斤。

  海云桃顿时有了主意:“嫂子,咱们今天就拿这个来炖鸡汤吧!”

  两个嫂子当然答应了,别说抢猪吃的东西,就是把猪拿来吃了,她们也不会拒绝。

  小母猪:呵呵,反正没人在乎我的死活。

  海云桃和两个嫂子采了满满两大篮子松茸,快速赶回家,杀了一只土鸡,洗干净后去腥,和切成片的松茸一同小火熬炖。

  这鸡是土鸡,松茸也是最新鲜的,越是原始新鲜的食材,越是不用什么调料,不过炖了几个小时,那浓郁的香味便直冲鼻腔。

  此时,慧娟嫂子道:“这鸡肥美,松茸也多,咱们一顿也吃不完。要不,拿一些给小山和深海吃吧,让他们补补身体。”

  这话也正中春蓝嫂子心意,她想到什么,犹豫道:“可是深海那孩子这么倔,要是知道是我们送去的,他不吃怎么办?”

  海云桃想出了个主意:“这样,我们送到尤思远医生那里,让尤思远医生拿回去,就说是病人送的。这样,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尤思远救死扶伤,经常有病人会送一些吃食给她。所以拿鸡汤回去也不奇怪,许深海应该不会起疑。

  大家说做就做,这汤炖好之后,眼看时间还早,王继虎以及王晓萍也没回来,海云桃和两个嫂子便把松茸鸡汤用保温桶装着,提到了卫生所里。

  到达卫生所之后,她们发现,尤思远医生正在病房里,给之前那个华家大寨的产妇以及女婴检查身体。

  那产妇名叫荷娃,还不到二十岁,因为常年晒太阳,皮肤稍显黝黑粗糙,但是五官深邃,长相漂亮。

  不过虽然年轻,但是她的眼神里,却有种说不出的麻木和沧桑。她抱着怀里那个瘦弱的女婴,面上有着隐隐的悲伤。

  尤思远仔细检查后,询问荷娃:“你是不是之前还生过孩子?”

  荷娃机械地点点头:“是,生了两个,都是女娃。”

  同病房的吴二婶好奇问道:“哟,那两个孩子现在多大了?在家吗?谁照顾她们呀?”

  听见吴二婶的询问,荷娃那黑色的眼球上,仿佛蒙着一层白雾,她低声道:“死了,生下来就死了。”

  尤思远皱眉:“两个女婴都是生下来就死了?得了什么病?”

  荷娃仿佛嘴上粘了胶水似地,再没有开口,她只是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眼泪缓慢落下。

  荷娃不说,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有些明白。那华家大寨的女婴,死因都成谜。可是之前不管怎么问,华家大寨的人都闭口不谈,所以外人也无法多说什么。

  荷娃失血过多,整个人瘦又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

  两个嫂子不忍心,和海云桃商量后,便将那松茸鸡汤匀了一大碗,给荷娃喝。

  反正她们拿的鸡汤多,给了荷娃,剩下的也足够尤思远医生和两个孩子吃。

  海云桃给荷娃的那碗鸡汤里,放了一只大鸡腿,那鸡肉炖得骨酥肉烂,表面浮着金黄的鸡油,再加上鲜美的松茸,香气袅袅,鲜味扑鼻。

  可荷娃看着那鸡腿,却不接,只麻木而机械地摇着头,道:“女人没资格吃肉,只有男人才有资格吃。”

  海云桃微皱眉头,这荷娃,简直是被彻底洗脑了。

  当然,海云桃也知道这不能怪荷娃。她从小就在那个封闭的环境里面长大,没有接受过正确的教育。她没有看见过站起来的人是什么样子,她也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海云桃略沉思片刻,想了想,开始询问荷娃:“女人没资格吃肉,只有男人有资格吃,是谁规定的?”

  荷娃轻声道:“是寨主。”

  海云桃继续问道:“寨主是男人还是女人?”

  荷娃顿了顿,道:“是男人。”

  海云桃继续问道:“那如果寨主是女人,她还会这么规定吗?”

  荷娃眼里闪过浓浓的疑惑:“寨主不可能是女人,女人是没有资格当寨主的。”

  海云桃一字一句地道:“女人不能当寨主,这也是男人规定的,又不是老天爷规定的。你仔细想想,如果有一天,真的有女人当了寨主,她会让女人吃肉吗?”

  荷娃想了很久,终于喃喃道:“那,如果是这样……女人应该可以吃肉。”

  没错,寨主地位这么高,肯定可以吃肉。既然寨主是女人,那么女人也可以吃肉的。

  海云桃看着荷娃,认真地说道:“所以你看,这种毫无道理的规定,从来都是可以打破的。”

  听完了海云桃的话,荷娃脑子很乱,她想要反驳,可是却反驳不出什么话来。

  面前的鸡汤实在是太香了,像勾子一样,缠着她的胃。

  最终,荷娃没有辩驳,而是低下头,开始默默地喝起了鸡汤,吃起了鸡肉。

  那鸡肉炖得恰好到处,入口即化,鲜嫩多汁。那鸡汤里,蕴着松茸的鲜香,让人馋得连舌头都想吞下。

  吃着这样的美味,荷娃脑海里只有一个疑问——是啊,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只有男人能吃呢?

  两个嫂子和海云桃跟着尤思远医生来到了办公室里,把那装着松茸鸡汤的保温桶递给了尤思远医生,说明来意,让她和两个孩子多喝点。

  尤思远并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人,性格干脆爽利,当即收下,并进行了道谢。

  这时,慧娟嫂子忽然看见尤思远的桌上,摆放着一种植物。那植物的块茎呈椭圆形,上面有长长的植株,周身呈黄褐色。

  慧娟嫂子觉得眼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道:“尤医生,这是中药吗?我好像在草坝大寨那边看见过。”

  尤思远耐心解释道:“是啊,这就是天麻,是名贵中药,可以定惊安神,治疗头风中风,需求量很大,一斤可以卖35块。嫂子你们以后如果看见了,就可以采来,卖给药材收购站。”

  海云桃记得,这个时期,居民们可以采集中药材,卖给专门的药材收购站以此换钱,补贴家用。

  一听见天麻居然可以卖这么高的价格,海云桃和两个嫂子立即来精神了,谁会放弃挣钱啊?

  正当她们还想继续询问的时候,只见护士忽然快步走了进来,面上染着焦急:“尤医生,那个马三喜嫂子带着她儿子来了,她在院子里见人就说,你同意和他儿子见面,今天是来相亲的,真是……哎哟,你赶紧去看看吧!”

  护士心里着急,她熟悉尤思远,知道尤医生根本不可能看上马三喜的儿子。可是那马三喜在卫生院大院里到处叫嚷,来来往往这么多病人,可别传出什么不利于尤医生的传言啊。

  闻言,尤思远面上一凝,黛眉微蹙,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烦躁。

  这段时间,马三喜总是在她面前提及自己的儿子孙宝善,让尤思远抽空跟孙宝善相亲见面。尤思远明确拒绝了好几次,最后都生气发火了,马三喜才没再提这件事。

  原本尤思远以为马三喜会消停,可没想到,马三喜今天居然直接把孙宝善给带到了农场卫生院来,简直是过分!

  尤思远赶紧来到一楼,恰好看见马三喜带着一个男人,从院子里走了进来。

  海云桃和两个嫂子也跟在尤思远身后,一眼就看见了马三喜身边的孙宝善。那孙宝善看着就是一副油腻猥琐的模样,让人心生厌恶。

  马三喜看见尤思远,立即大声道:“尤医生,我把我儿子带来了,哎呀,都是年轻人,你们两个多接触接触。”

  马三喜故意大声说话,让整个卫生院的人都能听见,她就是期盼着这些人能把自己儿子和尤思远医生相亲的事到处帮忙宣传,让尤思远最后不得不嫁给她儿子。

  这个尤思远,长得漂亮,还是医生,工资又高,这么大块肥肉,马三喜怎么舍得放弃,当然是要把她介绍给自己儿子了。

  此时,周围不少人都伸着耳朵开始听八卦。哟,难不成,这尤思远医生还真答应和孙宝善处对象了?

  尤思远皱眉,质问道:“三喜婶子,你带你儿子来我工作的地方干什么?还有,你来这里,那家里谁照顾小山?”

  马三喜笑嘻嘻地道:“你放心,我姐姐马大梅带着小山呢,保证照顾得好好的。上次你不是说,想和我儿子见一面吗,今天刚好我儿子有空,我就带来了。”

  尤思远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见你儿子?我之前就告诉过你,我根本没有结婚的打算,你怎么能随便带人到卫生所来打扰我工作呢?”

  马三喜转动了下眼珠,开始睁着眼说瞎话:“啊,你记错了吧,不是你说,对我儿子有意思,想见见我儿子吗?现在我把人带来了,你怎么害羞了呀?”

  这个马三喜婶子,怎么能血口喷人?

  尤思远平日里工作繁忙,所以有胃病,此时情绪激动,胃也不免有些隐隐作疼,她当下捂住胃,一时发不出声。

  这年头,相亲可是大事,很多年轻人只要相亲一次,就马上会进行到订婚程序。

  马三喜打定主意,出了卫生所的大门,她就到处宣扬,说尤思远医生答应和她儿子订婚了。只要败坏了尤思远的名节,她就不得不嫁给自己儿子了。

  想到这,马三喜继续笑道:“尤医生,不是我自夸,我觉得你和我儿子是真般配啊!你们两个多熟悉熟悉,争取早点把事给办了。”

  正在马三喜觉得计划要成功之际,旁边的海云桃出声了,嗓音轻软却带着刺:“哦,马三喜婶子,你现在骂人可真高级啊。居然说,你儿子和尤思远医生般配?有你这么贬低尤医生的吗?这也太恶毒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尤医生挖了你家祖坟呢。还有,早点办事?办什么事啊?你们全家的丧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