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鲜花和牛粪 佟易天是牛粪这件事,他知……
作者:撒空空变树霖      更新:2023-05-31 16:58      字数:11336
  当周翠裙来到男厕所门外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两个男职工“花容失色”地,边系着裤腰带,边往外跑。而她的“准丈夫”马子文,则呈现衬衣半脱的状态,追在他们身后。

  没错,不久之前,周翠裙已经和马子文订婚了。

  这段时间,马子文生活得如同行尸走肉,而周翠裙同样也是生不如死。

  她的工农兵大学推荐资格已经被取消了,而海云桃这个帮她生孩子的工具人也脱离了掌控。更可怕的是,现如今,厂区里所有人看见她,眼里都会透露出鄙视嘲讽。

  那次在澡堂里,周翠裙原本是想破坏海云桃的名誉,可谁知道最后不知怎么搞的,反而是自己的名誉受损。

  现如今,厂区里到处都在传,说她和马子文两个人不清不楚,做出了伤风败俗的事情。还有人建议,就凭他们俩的举动,往大了说,就应该定下流芒罪。

  周翠裙吓得不行,在当时,这个罪名可是很严重的。轻则坐几年牢,重则可是要吃花生米呀。

  为了不被判罪,周翠裙和马子文只能商量了个说法,对外编造了个故事——周翠裙因为当时生病,去洗澡,结果身体虚弱,承受不住,就晕倒了。而在晕倒之前,周翠裙对着外面大呼了声“救命”。这“刚好”呢,就被路过的马子文给听见了。马子文误会周翠裙是煤气中毒,所以赶紧跑进去救她。谁知道进去之后,周翠裙因为身子骨弱,所以就吐了马子文全身。这“刚好”呢,她晚饭吃的就是山药。这“刚好”呢,马子文就对山药过敏,浑身沾染了就会发痒发红。没有办法,就只能脱衣服。谁知脱完之后,马子文脚下一滑,这“刚好”呢,头撞在地板上,就晕倒了。

  随后,众人便过来围观了,然后就闹了这么一大场乌龙。

  所以说,这只是一场误会。

  听完这个故事,众人眼里都是一种“你当我们傻吗”的眼神,哪有那么多“刚好”啊?

  不过话也说回来了,大家都是钢铁厂的员工家属,都在同一个厂区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很多长辈也都是看着马子文和周翠裙长大的。平时虽然职工们之间都有小争吵,可说到底,举报两个年轻人,把他们送去坐牢,也实在不忍心。

  厂区的领导也是这个想法,所以虽然两人的理由漏洞百出,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敷衍过去,没继续往上举报。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毕竟这件事传得太广,影响很大。所以厂里面的领导就分别给他们两家做思想工作,让马子文和周翠裙赶紧成婚。

  马子文的亲娘陈月凤本来是眼高于顶,觉得自己的儿子是吊上镶金,厂长的女儿都配不上。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马子文已经从钢铁厂最年轻的工程师,摇身变为了最年轻的扫厕所师傅。并且马子文的身子,也被全厂区的大娘婶子们看光了,评价还不咋地。陈月凤也只能够暂时妥协,同意了要娶周翠裙。

  不过在陈月凤看来,这都是暂时的妥协。等周翠裙嫁进来之后,她得好好折磨周翠裙。让她不停生下孩子,熬到人老珠黄,然后把她赶出门去!

  而说实话,周翠裙同样也不乐意现在嫁给马子文。毕竟在原剧情里,她嫁给马子文时,马子文已经成为了工厂的领导,事业有成,前呼后拥,多威风啊。哪里像现在,浑身染满了厕所味道?

  她可是堂堂女主角,怎么能嫁给扫厕所的?!

  可是如果不嫁的话,这谣言就越发乱,领导也板着脸施压,到时候还指不定会出什么岔子。没办法,周翠裙最终也只能妥协了。

  虽然说周翠裙嫁得不情不愿,但毕竟是嫁人,该准备的流程还是得准备着。可谁知道,周翠裙家里是把嫁妆什么的,全部准备好了,但是马子文家里却没有任何动静。

  什么“三转一响”,那是一样的没见到。周翠裙耐着性子等了许久,这天在亲娘王秀珍的催促下,终于等不住了,于是便赶到了马子文的工作地点——钢铁厂男厕所外来找他。

  可是一走来,周翠裙就看见那两个男职工尖叫逃跑,边跑边让马子文别再脱了,他们害怕。

  而马子文则快步紧追,衬衣则是半脱状态,很难不让人多想。

  周翠裙实在是弄不懂了,这马子文别是脱衣服脱上瘾了吧!

  当马子文看见周翠裙来了之后,他停下了追逐的脚步,眉梢眼角瞬间冷了下来:“你来干什么?”

  周翠裙也不敢靠他靠太近,就怕熏到自己。于是她隔着老远,捏着鼻子对马子文道:“子文,我们什么时候去买‘三转一响’啊?周围的邻居都等着看呢。”

  马子文看也不看周翠群,边缓慢地洗着拖把,边硬着声音道:“我没有打算买‘三转一响’,你也别想那些东西了。”

  周翠裙一听,顿时愤怒了:“什么意思啊?这结婚怎么能没有‘三转一响’呢?就连海云桃结婚都有的,凭什么我没有啊?你不能这么欺负人呀!”

  周翠裙可是清楚地记得,海云桃结婚的时候,可是得了1000块钱,还有80张工业券呢,多有面子啊!筒子楼里的人至今都在夸赞佟易天出手大发,说海云桃嫁得好。周翠裙原本是打算买最好的“三转一响”,给邻居们看,好压制海云桃,挽救自己的面子。可谁知道,别说“三转一响”,马子文连个屁响都不打算给她,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面对着周翠裙的愤怒,马子文继续面无表情地洗着自己的拖把,冷声道:“你还好意思提海云桃?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在这里工作。随便你怎么想,反正就是没有‘三转一响’。我什么都不会买,聘礼也不会出,你愿意嫁就嫁,不愿意嫁就滚。”

  马子文可是恨毒了周翠裙。

  都怪这个女人,给他出的鬼主意,让他在澡堂里面丢光了面子,现在还失去了工程师的工作,让他从天堂落到了地狱,他怎么可能给周翠裙好脸色看呢?

  此时的周翠裙是真的很想把那拖把塞入马子文的嘴里,狠狠地刷一刷他的嘴。不过想着在原剧情里,马子文以后会成为亿万富翁,会让她享受荣华富贵,现在闹太僵的话,不利于以后的感情。

  于是,周翠裙便忍耐下来,轻声对马子文道:“我知道你生气,但是你一定要相信,现在只是暂时的挫折,以后咱们可是会过上好日子的。你得相信我,我是可以看见未来的人。我自然可以想出很多办法,让咱们变成人上人。”

  周翠裙毕竟是重生过一次的人,她当然知道,再过段时间,就会恢复高考,同时也会改革开放,可以做生意。到时候,他们就不用窝在厂区了。外头那么多的机会,他们随时抓住一个,就可以起飞了。

  也是听到这个,马子文才抬起眼来,正眼看了下周翠裙。

  没有错,周翠裙对他说过,她可以看见未来。刚开始时,马子文并不相信,但是后来,周翠裙说出了几件无关痛痒的小事,验证了她的说法。

  虽然说周翠群害得他如此凄惨,不过这个女人的能力还是非常珍贵的。只要把她掌握在手里,那么他就可以叱咤风云。哼,居然让他来扫厕所,到时候,他一定要出人头地,让所有看见过他扫厕所的人,都跪在他面前求饶!

  想到这,马子文终于抬起头来,对着周翠裙挤出笑容:“没错,你说得对。凭着我和你的能力,我们一定可以成功的。不,我们一定要更成功,才能对得起我们现在受的苦难。你不是告诉我,说看见海云桃帮我生了四个孩子吗?那我和你就一起生五个,到时候五个孩子的力量一定比四个孩子更大!”

  闻言,周翠裙的心里飙出了一连串的脏话。

  麻的,这男人以为生孩子是下蛋呢?上下嘴唇一碰就说生五个孩子,他倒是乐得轻松,苦的,累的,流血的可是她啊!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不适合跟马子文撕破脸,于是周翠裙便柔声说道:“生孩子嘛,结婚以后慢慢生都行。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三转一响’。你总不可能让我们的孩子知道,他们亲爹娶他们亲妈时,没有给‘三转一响’吧?他们要是知道的话,得多伤心啊?”

  周翠裙可没有打算生孩子,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拿到“三转一响”,在邻居们面前长脸,所以周翠裙给马子文画了大饼。

  可没想到,强中自有强中手,马子文更会画大饼,只见他大手一挥,道:“没事,‘三转一响’而已,等孩子生下来了,我们马上就买!好了,你赶紧回去准备嫁妆吧,记住准备得多一点,别让我们家的邻居看笑话。不说了,我还得继续扫厕所呢。”

  说完之后,马子文便深吸口气,进入了男厕所里。

  周翠裙彻底呆住了,这什么意思啊?这马子文不给她“三转一响”就算了。怎么反倒还惦记着她家的嫁妆呢?这吃软饭也吃得太理直气壮了吧!

  周翠裙忙想要奔进去,和马子文说清楚,但是那男厕所的威力实在太大,还没怎么靠近,就熏得周翠裙眼睛疼。没办法,她只能止住脚步,悻悻地往回走。

  这个马子文,以前发达的时候还挺大方的呀,可没想到,落魄的时候,居然这么吝啬,真是恶心死了!

  还想让她生孩子?那可不行,她在原剧情里,可是看见过海云桃因为生孩子养孩子而憔悴得不成模样,她才不遭那个罪呢!

  不过,不生孩子的话,怎么忽悠马子文呢?周翠裙皱着眉,陷入了沉思。

  周翠裙在余城苦恼着,南城农场的海云桃也有自己苦恼的事情。

  自从那天夜里佟易天离开之后,海云桃便再也没看见他。

  佟易天把农场的事情全部交给了老王和老曹处理,自己则住在了农场总部办公室里。

  虽然佟易天口头上说是有工作要完成,可是海云桃还是认为,他们这算是某种形式上的分居了。

  海云桃告诫自己,是她决定要丁克的,她不想改变自己,也不想改变佟易天,所以分开是最好的办法。她努力地把自己那些悲伤的小情绪都压抑着,让自己的心冷得像是在大润发里杀了十年鱼一样。

  除此之外,海云桃还把自己的东西都已经打包整理好了。只要佟易天一声令下,她就可以揣着自己的金条,抱着自己的百万茅台,拿着自己的珍贵茶饼,背着自己的小包裹离开农场。

  而在等待的过程中,海云桃发现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她的大姨妈来了,这说明她没有怀孕。

  真的是大姨妈救她狗命啊!

  海云桃的大姨妈来了,但是慧娟嫂子的大姨妈却迟迟未来。

  这天,慧娟嫂子红着脸,犹豫地对春蓝嫂子和海云桃说,自己的月事已经迟到了三个月,并且时不时的,还有想呕吐的感觉。

  春蓝嫂子一听,当即拍手,惊喜地道:“这肯定是有了呀!这不就是怀孕的症状吗?小曹知道了吗?他肯定得高兴得晕头了吧?”

  慧娟嫂子摇摇头,有些为难道:“我还没敢去医院做确定,不敢告诉他,怕又是空欢喜一场。这几年来,虽然他嘴上都说,没孩子也不要紧,可是我看得出,每次我来月事的时候,他都会很失望,偷偷躲去后院,在那偷偷抽土烟。”

  听到这,春蓝嫂子忍不住吐槽道:“这怪谁啊,还不是怪他自己。谁叫他有那么一个坏脾气的妹妹,还生了那么一个蠢货儿子?”

  不过吐槽完后,春蓝嫂子想到什么,又忍不住叹气道:“不过话也说回来了,这正常男人嘛,就算是嘴上说着不要,但心里肯定还是想要孩子的,这也是人之常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海云桃听见这话时,也忍不住在心头叹息。

  怪谁呢,只能怪佟易天是个正常男人了。

  说到这,春蓝嫂子又道:“对了,反正今天没事,咱们一起去卫生院吧,彻底检查一下,让医生给个准信,也好把这个消息告诉给老曹啊。那个……云桃妹子,你想去吗?不去没关系,在家里休息也行。”

  那卫生院里面就只有尤思远一个妇科医生,她们去的话,不可避免要找她看病,春蓝嫂子就担心海云桃心里会不舒坦。

  这段时间,虽然佟易天和海云桃没有露出什么端倪,但是春蓝嫂子看得出,他们两个肯定是闹了矛盾。

  那天,佟场长半夜从他们家宿舍出来,在空地上看月亮喝闷酒,隔天又去卫生所,找了尤思远医生说悄悄话。而云桃妹子在看见他们说悄悄话之后,虽然没有当场发作,但是当天晚上,佟场长就搬去了农场总局办公室里,一连好长时间都没回来。

  这么看来,应该是云桃妹子因为吃尤思远医生的醋,和佟场长大吵了一架。

  那现在再让云桃妹子去看尤思远医生,也未免太过于强人所难了,也因此,春蓝嫂子才这么犹豫地问了一句。

  海云桃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答应了:“没事,嫂子,我们一起去吧。”

  逃避是可耻的!

  海云桃决定,以看接班人的方式,去看尤思远。

  尤思远后辈,你的前辈来看你了。

  /

  海云桃抱着即将要离开农场的心情,跟着两个嫂子去了农场的卫生院。

  其实从第三农场到农场卫生院有好几条路可以走,但平时两个嫂子带她走的都是大路,反而距离要远一些。而有一条路程较短的小路,却始终没有带她走过。

  海云桃听说,那条路程稍短的小路,会经过一个叫华家大寨的农场,那里住的,全是姓华的人,相当于是一个大宗族。

  虽然海云桃没有走过那条路,但是站在山顶远远望去,会发现那个寨子外的小路上,植物长得格外繁茂。特别是路边那不知名的小野花,繁花盛开,粉色,白色,紫的,热烈盛放着,有一种接近于肆意的艳丽。

  海云桃想着自己可能马上就要离开农场了,便想去仔细看看,于是拉着两个嫂子道:“嫂子,我看那条路上的野花特别好看,今天我们就从那边走吧,去采一些回去。”

  然而当她这么说了之后,两个嫂子眼里闪过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海云桃疑惑了,怎么了,不能采吗?

  此时,春蓝嫂子压低声音对着海云桃道:“妹子,以后你尽量少往那条路上走,也千万不要去采那边的花。”

  海云桃好奇了:“为什么呀?这边的花难道有毒吗?”

  春蓝嫂子本不想多说,可见海云桃问得急,也只能把实话说了出来:“那花没有毒,但是你知道为什么那边的花开得特别好吗?那是因为……那泥土里面,埋的全是死婴。”

  海云桃听见这话,顿时感觉到背脊上闪过一阵阴冷:“什么?死婴?”

  明明身边没其他人,但春蓝嫂子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对海云桃解释道:“是啊,那个华家大寨,全是姓华的人家,宗族观念特别强。他们寨子里的人,向来都是独来独往,平时也不喜欢和其他农场的人说话,打交道。后来,有好几个人都说,平时从他们那条小路上经过时,就看见他们农场的大人抱着死去的婴儿,埋在了旁边的泥土里。有人实在好奇,就去偷偷挖了泥土看,结果你猜怎么着,里面埋了好多死婴。”

  海云桃皱眉:“怎么会这样?”

  这个年代,就算是医疗条件再落后,也不至于夭折那么多新生儿吧?

  春蓝嫂子继续道:“更吓人的是,那些死婴基本都是女孩。而华家大寨这些年来,养大的孩子们,都是男孩。”

  这事可就太蹊跷了。

  听完春蓝嫂子这段话,海云桃觉得自己头皮都开始发麻了,忙问道:“这种事,农垦总局都不管管吗?就没去调查过吗?”

  春蓝嫂子叹口气,解释道:“当然要管的,农垦总局还派人组成调查组去调查了。可是调查组去那华家大寨询问的时候,大寨里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甚至就连那刚失去孩子的产妇,都一口咬定,说那些女婴,全是生下来就夭折了。没有人证和其他证据,调查人员也没有办法,只能做罢了。”

  慧娟嫂子沉声说道:“虽然说没有证据,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其中肯定是有问题的。要不然,怎么活着的都是男婴,死了的都是女婴呢?有这么巧的事吗?哎,说到底,这事肯定和重男轻女的老思想脱不了关系。我就奇怪了,解放后,咱们领导都提出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可怎么有人的思想还是这么封建呢?”

  慧娟嫂子是日日夜夜都期盼着能有个孩子,不管是男孩女孩都行。一想到华家大寨的人,居然那么狠心,把那些可爱的小女孩给埋在土里面,慧娟嫂子只觉得心疼。

  听完嫂子们的话,海云桃站在山上,看着那条小路上的野花。明明阳光那么盛大,可是她却感觉不到一点热意,只觉得不知名的寒冷,沿着她的四肢百骸蔓延。

  让她感觉到寒意的,倒不是小路里埋着的那些孩子。而是旁边那个华家大寨里,无数黑暗的人心。

  春蓝嫂子也觉得站在这里,光是看着,心里就不舒坦,于是便拉着海云桃和慧娟嫂子,往农场卫生所里走去。

  海云桃在去卫生所的路上,还是昂首挺胸,颇有气势,然而走到了卫生所二楼妇产科的走廊上时,则立即生出了一种近乡情切的恐惧。

  算了,接班人什么的,还是下次再见吧。

  要是她真的在尤思远医生那里,发现了关于尤思远和佟易天之间感情的蛛丝马迹,那她估计要当场裂开。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快乐啊。

  于是,海云桃低声对着两位嫂子道:“嫂子,我就在这里等你们,你们进去吧。”

  春蓝嫂子和慧娟嫂子也理解海云桃的心情,不想勉强她,便点头道:“行,那你先在这儿坐一会,我们检查完了,马上就出来。”

  而等春蓝嫂子和慧娟嫂子走进了妇产科办公室之后,海云桃则悄悄地来到了办公室外,将耳朵凑过去听着。

  她也想第一时间听到关于慧娟嫂子的好消息。

  慧娟嫂子走到了尤思远医生面前,坐下后便开始说明来意:“医生,我好像是有了,劳烦你确定下。”

  70年代时,b超还没有普及,像他们农场卫生所,还是依靠着把脉来诊断女子是否有身孕。

  尤思远医生将纤长手指放在了慧娟嫂子手腕上,开始仔细地把着,她微蹙了眉,红|唇抿紧,始终没开口。

  春蓝嫂子有些急了,忙问道:“医生,怎么了?这孩子没什么问题吧?”

  尤思远医生收回了把脉的手,看向她们,眉目清浅,语句清晰:“嫂子没有怀孕。”

  一般来说,妇女怀孕大概40天左右,中医就能够通过把脉把出来。怀孕的脉象,是快而滑,没有涩滞感,如同珠子在圆盘上滑动般流利,也就是所谓的“滑脉”。

  尤思远医生虽然年轻,但是妇科经验丰富,在农场里很有口碑,她不会断错。

  可是慧娟嫂子人在执迷中,仍旧不敢置信,忙问道:“怎么会呢?医生,我的月事已经三个月没有来了,而且我这几天一直想呕吐,这些都是有孕的症状呀!”

  尤思远医生耐心地解释道:“你这种算是假性怀孕,一般说来,如果内心非常渴望怀孕,愿望过于强烈,身体会产生一些类似怀孕的症状。甚至还有患者到后期时,小腹大起来,就像真的怀孕一样。嫂子,你心理压力太大了,得放宽心。”

  闻言,慧娟嫂子感觉自己的希望又一次破灭,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灰暗。

  而站在门外听见这消息的海云桃心里则沉重不已,她就不懂了,为什么那些特别爱孩子的人,就偏偏得不到孩子。而像华家大寨那些人,偏偏却能一个个地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毫不珍惜地埋入土里。

  这难道是老天爷给人类的考验吗?

  就在海云桃为慧娟嫂子的遭遇感到心情沉重之时,她的耳边忽然响起了朱巧兰那故意提高的尖锐声音:“哟,海同志,你为什么在这里站着呢?你是在偷听吗?”

  海云桃转头,看见了身后站着那一脸看好戏状态的朱巧兰,以及她的笑面虎丈夫,汪炳荣。

  朱巧兰的声音很大,成功地把尤思远医生和屋子里两位嫂子的目光都引到了海云桃身上。

  海云桃感觉自己就如同被架在火上烧烤一般,完了,她这个前辈在尤思远医生这个后辈面前,丢大脸了。

  这个时候,汪炳荣还继续倒了一壶油,他笑嘻嘻道:“对啊,海同志,你为什么不进去啊?难不成,是不想面对尤思远医生?为什么呀?是因为佟场长的关系吗?”

  海云桃瞬间觉得自己是哔了狗了。

  这对夫妻就是故意的吧,哪壶不开提哪壶,闲事管这么宽干嘛?

  汪炳荣确实是故意的,他今天顺路,就陪着朱巧兰来医院里,刚好就看见了海云桃站在尤思远医生办公室门外。

  汪炳荣之前就听朱巧兰提过,说那天在农场卫生所里,亲眼看见佟易天和尤思远医生在那说悄悄话。好死不死的,这一幕还被佟易天的媳妇海云桃给看见了。虽然说海云桃当场没有发作,但是在朱巧兰看来,海云桃肯定心里呕死了。

  汪炳荣自然知道,他媳妇朱巧兰这个人,就喜欢颠三倒四,添油加醋,她说的话不可以全信。可无风不起浪,不管怎么说,这海云桃,佟易天和尤思远医生之间,肯定有什么古怪。

  在汪炳荣看来,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凑在了一块,肯定是俩女人互相诋毁,竞争男人。自古以来,便是如此,绝对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也因此,汪炳荣故意大声地把这事挑明,说了出来,就是想让海云桃难看。谁让海云桃这个女人这么不识抬举,当初刚来农场时,就联合佟易天一起敲诈他的钱,害得他差点倾家荡产。哼,今天他一定要让海云桃颜面扫地,给自己报仇!

  海云桃自然知道汪炳荣是想让自己难堪,所以她沉下眼眸,看向汪炳荣,捂住鼻子,平静地说道:“汪场长,你口好臭。”

  汪炳荣:???

  什么鬼?这个女的有毛病吧?

  汪炳荣赶紧捂住嘴,开始探究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口臭。如果真有的话,那就太尴尬了。

  正在海云桃在浅浅pua汪炳荣时,她发现尤思远医生正抬眼看向自己。

  尤思远面庞干净清冷,双眸沉稳明亮,她轻启薄唇,询问海云桃:“你就是佟易天的妻子?”

  这个时候,已经无路可退了,海云桃暗自握紧手,点了点头:“对,我就是。”

  汪炳荣来不及探究自己到底口臭不臭,他和朱巧兰一起,死死盯着海云桃以及尤思远,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暗自叫嚣着。

  情敌见面,肯定分外眼红啊!

  尤思远医生的下一句话肯定是——“哼,长得也不怎么样,佟易天怎么会娶了你呢?”

  而海云桃肯定就得上去薅头发,打吧,赶紧打起来,打到这事传遍八个农场!

  就在汪炳荣和朱巧兰俩夫妻期盼着事情闹大的时候,春蓝嫂子则捏了把冷汗,全身戒备着。

  这两个人要是真打起来的话,她一定要赶紧去中间拦着!

  而就在这气氛窒闷紧张得像是在每个人脸上都蒙了一层厚布时,他们听见尤思远医生轻声说了一句话:“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会嫁给佟易天呢?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所有人:恩???

  佟易天是牛粪这件事,他知道吗?

  海云桃一听,小脸立即红了,忙谦虚而诚实地道:“没有啦,我觉得你更漂亮,真的。”

  不是海云桃商业互吹,尤思远医生气质清冷,骨相优越,简直就是仙女级别。

  而听完了海云桃的话,周围人彻底傻眼了,小小的头顶已经装不下那么多的问号。

  这怎么和他们想象中的女人薅头发不一样?你们两个不是情敌吗?不是应该争佟易天争得头破血流吗?怎么一上来不打架,还分别夸起对方漂亮来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汪炳荣首先回过神来,见没有成功挑拨两人,便赶紧想再接再厉,他揪住了尤思远的话,对着海云桃道:“海云桃同志,这尤思远医生无缘无故地就骂佟场长是牛粪,也未免太不给佟场长面子了,你身为佟场长的媳妇,都不帮忙辩解一下吗?”

  海云桃原本是充满了笑意看着尤思远医生,此时听见这话,立即收起了笑容,冷眼看向汪炳荣:“汪场长,美人的事情你少管。尤思远医生长得好看,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说佟易天是牛粪,那佟易天就是牛粪。还有啊,佟易天还能当牛粪,你连牛粪都当不了!”

  汪炳荣被喷得头晕眼花,被海云桃这种“谁长得好看,谁就掌握真理”的超强逻辑给震撼,一时之间竟没想到应答的话。

  而这个时候,站在他旁边的媳妇朱巧兰挺身而出,忙为自己的男人抱不平:“谁说的?你怎么能这么看不起我们家老汪呢?我们家老汪怎么就连牛粪都当不了了?告诉你,我们家老汪可有本事了,他就算是当牛粪,也是最臭最硬的那一坨!比你们家佟易天当得好!”

  这么一听,汪炳荣脑子更加乱了。他这个婆娘,到底在说什么屁话?谁特么要当牛粪了?!他是真的非常怀疑这群女人的精神状态。

  现如今,海云桃一点都不生气吃醋了。

  谁会对一个夸自己漂亮的美人生气呢?

  美人能有什么错呢?要错也是男人的错。对,都是佟易天的错!

  尤思远医生工作繁忙,她可没空理会汪炳荣,在发表完了对佟易天以及海云桃的看法之后,她便继续埋头,给慧娟嫂子写了药方,仔细嘱咐道:“嫂子,我发觉你的睡眠状况不是太好,就给你开了一些安神的药。没关系的,精神压力不要太大,该来的总会来。”

  这个朱巧兰,是哪里有八卦,就赶紧往哪里凑。此时听了尤思远医生的话,便赶紧来到了慧娟嫂子身边,伸长脑袋往药方上面盯,边盯边直愣愣问道:“怎么了?哎哟,慧娟你还是没怀上啊?这都多少年了呀?”

  这话就像是把刀,捅在了慧娟嫂子的心上,慧娟嫂子努力忍耐着鼻子的酸软,这才没落下泪来。

  春蓝嫂子狠狠地瞪了朱巧兰一眼,这个朱巧兰,真让人恨不得把她那张嘴给撕了。

  尤思远医生不想让朱巧兰再多问慧娟嫂子的,便主动打岔问道:“朱同志,你今天来,是例行检查身体的吗?上次开的补血药吃完了吗?”

  农场里就只有尤思远一个妇产科医生,朱巧兰的流产手术都是她做的。上个月,朱巧兰做完流产手术后,恢复得不太好,仍旧有少量的出血症状,所以尤思远便给她开了大量补血的药。

  被尤医生这么一打岔,朱巧兰便把注意力从慧娟嫂子身上收了回来,赶紧在椅子上坐下,漫不经心地笑着道:“医生,是这样的,我好像又有了,你看什么时候能再做手术啊?”

  闻言,海云桃,春蓝嫂子,慧娟嫂子再次沉默了。

  不是吧,这才做了一个月手术,朱巧兰就又怀上了?

  怎么的,在你们家戴计生用具是要被判死刑,是吧?

  尤思远握着笔,眉头紧皱,严肃地说道:“朱巧兰同志,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对自己身体的极大不负责。这流产手术不是小手术,很有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的。”

  说完之后,尤思远抬头,看着旁边那置身事外,漠不关心的汪炳荣,忍不住教训道:“汪场长,你身为国家干部,应该要学会关心爱护自己妻子吧,你看看她都病成什么样子了?”

  汪炳荣还没来得及说话,朱巧兰抢先帮着他辩解道:“医生,你这可误会我们家老汪了啊,今天他还主动提出要陪我过来做手术呢,你看看他,多关心爱护我呀。”

  海云桃和两个嫂子感觉太阳穴突突地疼,是被气的。

  让你流血,让你痛,让你糟踏身体,你都不在乎。没事顺便送你过来做个手术,就是关心爱护你,你还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哎,能不能争点气啊。

  尤思远的太阳穴也疼,她努力忍耐住情绪,对着汪炳荣道:“汪场长,你妻子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这手术我是不敢再多做。我知道你妻子身体特殊,不能上环,既然你们不愿意用计生用品的话,那干脆你结扎吧。男性结扎,手术安全简单,对男性的伤害也小。”

  汪炳荣一听,面色立马僵硬了。那怎么行?结扎手术多疼啊,就算是打麻药也疼啊。

  他正想着该用什么借口拒绝时,朱巧兰却怀疑地看向尤思远,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地道:“可是男的结扎,不是要脱裤子,你不就看见了……尤思远医生,我是担心,你看见后,会对我们家老汪起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闻言,海云桃和两个嫂子倒吸口冷气。

  这个朱巧兰,真的是无差别地怀疑农场里的每一个雌性生物。

  尤思远医生则继续揉着她那更加疼痛的太阳穴。

  算了,这逼工作,她是一天都不想做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护士慌忙地跑了进来,急匆匆地对尤思远道:“尤医生,赶紧去手术室吧!华家大寨那边送来了一个孕妇。说是已经难产一天了!孩子在肚子里怎么都出不来,再不做手术的话,估计要一尸两命了!”

  尤思远一听,连忙站起身来,快速地走向了手术室。

  海云桃和春蓝嫂子在医生办公室里安慰了慧娟嫂子一番,慧娟嫂子虽然失落,但她性子向来好,不忍心其他人为自己担心,于是勉强撑起了笑容,跟着她们一起去拿药。

  卫生所工作人员很少,取药的那位护士被临时叫去了手术室帮忙。毕竟人命关天,海云桃和两个嫂子也不便催促,就坐在走廊上,耐心等待着护士忙完,再来帮自己取药。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们看见了走廊上的手术室外,坐着两个人,是一对四五十岁的夫妻。从他们的对话当中得知,这两个人便是手术室里,那位难产产妇的公公和婆婆。

  春蓝嫂子忙低声提醒道:“看到了吗?他们就是今天我们所说的那个华家大寨的人。他们那个寨子,其实有自己的接生婆,他们寨子的女人生孩子,向来都是在他们的大寨里生。我估计啊,今天的情况有些危险,那寨子里的接生婆实在搞不定,拖了这么长时间,不得不送来了卫生所里。”

  只见婆婆站在走廊的窗前,双手合十,不住地祈祷着:“菩萨保佑,请让他们母子平安。”

  那个公公满面皱纹,看着脾气格外暴戾,他冷哼道:“真是的,送来卫生所,做手术还要好几块钱。你最好祈祷她这一胎是儿子,要是女的,我抱回去就马上把她摔死,死得越惨越好,让她下次别敢再来我家投胎,赶紧给我的孙子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