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晕倒的居然是…… 是是是,一分钟也很……
作者:撒空空变树霖      更新:2023-05-10 18:17      字数:11875
  王秀贞和陈玉凤之所以如此震惊,是因为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

  正是马子文。

  只见海国安像拖死狗一般,把马子文拖出来往地上正面一放,遮都懒得遮,随即又冲进去,准备再拖人。

  众人看见马子文,立即哗然,未出嫁的姑娘们赶紧红着脸背过身,而出嫁了的大妈大婶奶奶们则伸着脑袋,就跟讨论案板上的猪头肉一样,进行着点评。不过看那瘪嘴叹息的模样,老一辈明显对这一届年轻人非常失望。

  “啧啧啧,年纪轻轻的,外强中干,真的不太行啊。”

  “就是啊,还不如当年的怂货门卫二大爷呢。”

  “哎哟,现在的姑娘太惨了,一代不如一代呀!”

  门卫二大爷:首先,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此时的陈月凤也看清了地上的人正是自己的宝贝儿子,顿时发出了刺耳尖叫,赶紧冲过去,脱下外套,帮昏迷中的马子文遮住。

  啊,她清清白白的大儿子啊!就这么被看完了啊!

  旁边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嗤笑着问道:“陈月凤,你刚不是说,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看完的玩意,谁家都不会要吗?哎呦,现在你儿子被人看完了,以后哪家姑娘会嫁进来哟?”

  陈月凤的回旋镖扎在了自己身上,她只能涨红着脸,吞吐解释道:“那个,我儿子是男人……男人,男人没关系的!”

  叶大妈忍不住出声冷笑道:“怎么的,就你家儿子金贵是吧?别人家女儿被看了就不能活,你家儿子被看了就反而能多长出一寸?不过话也说回来了,确实没关系,毕竟长得也不怎么具体,大家看不出个什么玩意。”

  围观的大妈大婶奶奶们听见这话,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没事啦,小小的,短短的,也很可爱啦。

  陈月凤又羞又恼,面红耳赤,恨不得唾她们几口,但对方人多势众,她也没这个胆子动手,只能咬牙忍耐住。

  就在这时,海国安把另一个人也拖了出来,放在了地上,和马子文并排着。

  众人一瞅,发现拖出来的那人头朝下趴着,身量娇|小,明显是女人。

  这肯定是海云桃了吧!

  赵淑芬急忙冲过去,用旁人递来的毛巾边擦拭着那人被湿发挡住的脸,边高声唤着女儿的名字:“云桃!云桃!云……”

  刚把那人头发给捋到一旁,赵淑芬顿时哑了声,周围的人也都怔住。

  王秀贞在看见光膀子的马子文时,心里有些忐忑:原计划中,不该是海云桃光着吗?怎么现在出事的是马子文?

  不过没事,和光着的男人在一起,那名声也毁了。

  此时,她赶紧把话题转回到海云桃身上,放声道:“哟,虽然是男的没穿衣服,可这孤男寡女的,待在一个澡堂里,躺一块,传出去,这女的也没法做人了。我看啊,云桃这婚啊,是退定了……”

  王秀贞正说到兴头上,忽然发现赵淑芬和旁人抬头看向自己,那眼神很是怪异。

  准确来说,就跟看村头的二傻子是一样一样的。

  王秀贞正疑惑着,旁边人露出古怪的笑,提醒道:“王秀贞,你可看清楚了,这不是云桃,这是你们家的周翠裙。”

  闻言,王秀贞的脑子“轰”一声炸开,刚才赵淑芬给地上的女人擦拭时,背对着她,刚好就阻断了她的视线。此时她赶紧冲过去,凑近了一打量,这才发现倒在地上,正处于昏迷中的人,居然真的是自己的女儿周翠裙!

  怎么会是这样?!

  叶大妈看热闹不嫌事大,扬声道:“王秀贞,就像你说的,这孤男寡女躺一块儿,传出去,这女的也没法做人了,哎哟,你们家翠裙以后可怎么办啊?”

  自己的女儿和光光的马子文躺在小澡堂里,这浑身上下长八百个嘴也说不清啊!

  王秀贞只觉得面皮像是针扎一般,又红又疼,她刚才说海云桃的话,全都成回旋镖,扎在自己身上了!

  赵淑芬才懒得理会王秀贞,赶紧拉着海国安,焦急问道:“国安,云桃呢?怎么没见云桃?!”

  连拖两个人出来,海国安累得满身是汗,他抹去额上的汗珠,喝了口热心群众递过来的水,皱眉道:“妈,里面就他们两个人,哪里有什么云桃?到底是谁在这乱传谣言,说我妹在里面啊?!没事闲的是吧?”

  要是知道里面躺的是这两个人,海国安才懒得去拖呢,简直浪费时间门!

  此时的王秀贞只想要拖海云桃下水,她咬着牙,高声叫嚷道:“不可能的,海云桃肯定也在里面!我女儿肯定是去救她的!你是不是把海云桃给藏起来了,好栽赃在我女儿头上?!”

  王秀贞刚才故意大声叫了群众来澡堂围观,也是周翠裙给她安排的戏。周翠裙向王秀贞保证过,说和马子文做了万全的准备,一定会让海云桃晕倒在澡堂里的。

  闻言,海国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小妹这么大个人,他怎么藏啊?

  周围的人也都好奇,这海云桃到底去哪儿了?

  就在这时,众人身后传来了海云桃那轻软的声音:“咦,好多人啊,大家都是来洗澡的吗?”

  大家转过头去,看见了海云桃。只见她脸上头上沾着黑灰,手里拿着换洗衣服,一副过来洗澡却巧遇瓜田的好奇无辜模样。

  而当眼神掠过地上躺着的那两个人时,海云桃脑海里则回忆起了半小时前发生的事。

  半小时前,海云桃晕倒在雾气弥漫的澡堂里,迷蒙之中,她看着马子文的手朝着自己袭来,海云桃的心脏剧烈跳动着,感觉自己即将进入无边深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海云桃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白光,回过神来时,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晕倒在地板上,而是才刚进入澡堂,还没来得及打开水龙头。

  原来,剧情又倒带了。

  此时此刻,海云桃非常想要抱住“口口”,大呼“你是我的神”。

  就是嘛,马子文想要解开她的纽扣,“口口”怎么会坐以待毙呢?肯定要锁死他的。

  时间门紧迫,海云桃也没时间门多想,她清楚自己即将陷入危险之中,于是赶紧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打开了热水龙头,假装开始洗澡。随即快步来到澡堂的最里处,打开那里的小天窗。

  澡堂一共有两个天窗,在她被陷害的那段剧情里,被关闭的就是相对显眼的大天窗。而小天窗在澡堂最里间门,较为隐蔽。冬日里为了保暖,小天窗则始终是关闭状态。

  此时,海云桃迅速打开小天窗,保证里面空气流通,自己不会煤气中毒。而就在她打开天窗之后,便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马子文走了进来。

  海云桃赶紧躲在墙角,准备趁着马子文不备,对他进行偷袭。

  按照原定计划,海云桃此时应该已经煤气中毒,晕倒在地。马子文屏住呼吸,快步走进澡堂,准备把海云桃救出去。

  他计划周全,如果海云桃衣着完好,那么他便会帮她解开纽扣。

  毕竟让海云桃失去名节,可是这计划当中最要紧的一环。

  澡堂里水汽氤氲,视线模糊,马子文快步走向澡堂里间门,想要找到海云桃。可因为脚步过快,再加上地板湿滑,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马子文吓得倒吸口冷气,在稳住身体后,赶紧拍了拍心脏,进行自我安抚。他不敢多做停留,继续迈步,想要去寻找海云桃。

  就在此时,海云桃的眼前出现了一段剧情文字——【马子文脚下一滑,差点跌倒,心脏瞬间门剧烈跳动,他赶紧口了口自己的口口,随即继续前进,准备找到海云桃,完成计划。】

  看到这,海云桃睁大了眼。

  原来“口口”的出现,并不是因为她和马子文的互动。而是因为,马子文他自己和自己的互动?

  不愧是本书的男主角,自己都能互动出“口口”。

  不过海云桃同样也没有多余时间门来进行心理活动,她得赶紧解码出那几个“口口”。

  只是——“口了口自己的口口。”

  海云桃的脑子里瞬间门涌现出了无数的颜色废料。

  哇哦,这是她可以看的吗?

  不过正事要紧,海云桃忙默念了几遍“阿弥陀佛么么哒”,让自己清心寡欲,随后聚精会神,开始解码“口口”。

  如果是单看这段文字,海云桃确实想不出被“口口”的是什么词,于是她赶紧回忆起刚看见的马子文的动作。

  马子文险些摔倒之后,便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心脏上,进行拍抚。

  自己碰自己的心脏,难道也犯法?这有什么可“口口”的呢?

  除非……

  刹那间门,海云桃脑中精光一闪。

  难不成,那“口了口”,就是“摸了摸”?

  而那“自己的口口”,就是“自己的胸口”?

  果然,她把猜测的字填入了“口口”内,显示正确。

  海云桃明白了: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大家没事少碰自己。

  解码出了被“口口”的字后,又进入了修改环节。海云桃略一思索,随即做出了修改——【马子文脚下一滑,差点跌倒,心脏瞬间门剧烈跳动,他赶紧解开了自己的衣物,随即躺在地板上,额头用力撞击水泥地,让自己彻底晕死过去。】

  这次修改得比较多,但海云桃觉得马子文值得。

  这一招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马子文想要坏海云桃的名节,那海云桃就首先坏了他的男德!

  在海云桃修改完剧情的下一秒,马子文忽然发现了怪异,他的手完全不听使唤,仿佛有另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驱使般,竟伸向了自己的领口。他震惊地睁大眼,看着自己快速地除去了所有的衣物。

  他竟然,脱了他自己?

  马子文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忍不住浑身发颤,难不成,他是中邪了吗?

  可惜马子文来不及做更多的思考,他不受控制地趴在冰冷水泥地上,随即颈脖处像是被人按住,用力地推着他的额头砸向了地面,“哐哐哐”地磕起了头。

  那力度极大,他被砸得眼冒金星,视野阵阵发黑,马子文想要惨叫,然而喉咙却像是被棉花堵住,一丝声音都发不出。

  终于,在恍惚看见自家去世多年的太祖奶奶向他招手的瞬间门,马子文成功地晕了过去。

  解决完马子文后,海云桃抓紧时间门走出了澡堂。一出门就看见周翠裙正背对着她,爬上了澡堂外的桌子,想要透过高处的窗户,往澡堂里面张望,看下马子文完成计划的进度。

  在周翠裙的计划里,澡堂里面肯定充满了煤气,她不敢进去,只能用这种方法进行查看。

  刚才,周翠裙已经打发王秀珍前往文娱活动中心,呼唤众人前来围观。

  到时候,大家便都会看见马子文抱着海云桃出来的“义举”,而海云桃因为被马子文看光,和佟易天的婚约必将作废,海云桃也只能安心当她的工具人亲妈,噗嗤噗嗤为周翠裙免费生孩子。

  正当周翠裙畅想着自己以后的完美后妈生活时,她忽然感觉后颈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砸到,瞬间门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敲晕周翠裙的人就是海云桃。

  海国安以前教给了原身一些防身技巧,海云桃此时从记忆里搜索了出来,活学活用。

  刚才,海云桃前后一总结,大概也知道了周翠裙和马子文的计谋。

  这对男女主角,算计起人来,还真是般配呢!

  既然如此,海云桃决定将计就计,快速把他们凑成一对。

  于是,她拿起了澡堂旁边的拖把,悄悄来到了周翠裙身后,用力砸在了她后颈上。砸晕之后,又把她拖入了澡堂里,和马子文摆放在了一起。

  做完这一切之后,海云桃拍拍手,趁着没人,抓紧时间门回到筒子楼,等闹剧上演得差不多了,再从筒子楼出发,来到了众人面前,装作一无所知的无辜模样。

  /

  这就是整件事的经过。

  赵淑芬见海云桃安然无恙,喜出望外,忙跑过去拉着女儿的手,上下打量着,关切问道:“云桃,你刚到哪去了?怎么脸上脏脏的?”

  海云桃漾起恬静笑容,缓声道:“妈,我刚在院子里熏香肠,风大,吹了我一头一脸的灰,我把香肠收拾了,就想过来洗澡。”

  大伙儿觉得海云桃的话没有任何疑点,人家确实是刚刚才过来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众人将目光一致对准了旁边的谢小义,质问道:“谢小义,你确定是看见海云桃进去了吗?”

  刚才大家听得清清楚楚,王秀贞说了,是谢小义告诉她,说自己亲眼看见海云桃和佟易天一前一后进了澡堂。

  谢小义刚才一直跟在王秀贞身后,周翠裙嘱咐他只需要负责点头,其余什么台词都不用说,谢小义并不知道大人之间门的弯弯绕绕,只觉得这三罐饼干好挣。可刚才,他亲眼看着海国安一个扫堂腿,就把陈玉凤和王秀珍给踢在了地上,接着又看着他像拖死狗一样,轻松把两个人拖出来,瞬间门想起了当年调皮,被海国安胖揍的场景,吓得瑟瑟发抖。

  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了三罐小饼干出卖灵魂了。

  而此时,被众人用严厉目光盯着,谢小义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这时,海国安不耐烦地皱眉,大声呵斥道:“谢小义,你赶紧给我说实话,不然有你好受的!”

  谢小义一听,更是吓得屁滚尿流,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王秀珍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原计划里,大家来到澡堂,只可能看见光身的海云桃以及“见义勇为”的马子文,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只会有无尽八卦,谁还会去质问谢小义呢?

  可谁曾想,竟会有这番变故?这可怎么办?要是计划被揭露,家属区的人知道他们想陷害海云桃,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

  就在这时,海云桃开口劝道:“哥,你别这么凶,我想小义没有撒谎,他看见的应该只是背影。我和翠裙身高胖瘦都差不多,背影相似,从小到大,经常被人弄混的。小义,是不是这样?”

  谢小义一看有人帮自己想台词,便赶紧点头。

  是是是,就是这样!他是无辜的!

  大家细细一琢磨,觉得这话没错,从小到大,海云桃和周翠裙两个人的背影经常被人弄混,谢小义看错也是情有可原。

  没想到海云桃这个蠢货还帮了自己大忙,王秀珍忙顺着话道:“原来是误会,是小义看错人了。应该是我女儿煤气中毒,马子文想要救她,所以才进澡堂去了!他们可是清清白白的啊!”

  王秀贞明白,现在自己只能一口咬定周翠裙是洗澡时中毒,马子文是冲进去救她的,那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不过这话漏洞太多,叶大妈忍不住皱眉问道:“救人就救人,马子文脱衣服干嘛?”

  这话也问到了众人的心坎里,就是,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王秀贞见势不妙,忙嚎了起来:“哎呀,快别计较这些细节了,我女儿都煤气中毒了,赶紧把他们送进医院吧,别见死不救呀!”

  毕竟人命关天,大家伙也不好再追问,于是忙赶着上前,七手八脚,想要把周翠裙和马子文抬起,送去医院。

  王秀贞松了口气,等周翠裙和马子文醒来后,他们可以一起随便商量个理由糊弄过去。比如说,周翠裙煤气中毒时,吐出了浊物,而马子文有洁癖,只能脱下衣物。毕竟,现在光膀子的也不是她女儿,不丢脸。

  到时候,再联合马子文,一起威胁厂里领导,说是澡堂设计有问题,造成他们煤气中毒。让领导给他们补偿,再把那些不好的言论给慢慢压制下去。

  然而就在她算盘打得劈啪作响时,海云桃又说话了,嗓音轻柔,但信息量却惊人:“王大婶,别担心,应该不是煤气中毒。我刚从筒子口方向走过来,看见最里间门的小天窗是开着的,既然开着,怎么会煤气中毒呢?”

  有几个胆大的抢先反应过来,忙冲进了小澡堂里查看,果不其然,最里间门的小天窗是大大开着的。而且他们在里面呼吸了,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大家忍不住开始抱怨:“这都谁在造谣啊?!说什么煤气中毒?里面那换气小天窗开这么大,怎么可能煤气中毒啊!”

  王秀贞忙狡辩:“肯定是煤气中毒,要不然他们怎么可能晕倒呢?你们耽误时间门,就是想害死我女儿!”

  陈月凤也嚎叫起来:“没错,你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我儿子都这样了,赶紧把他送去医院,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拼命!”

  两个不讲理的老太太吼叫起来,瞬间门把现场变为了嘈杂的鸭子批发市场。

  害怕被扣上见死不救的罪名,大家正准备忍住气,把两人抬去医院,可就在这时,海云桃再度开口了,声音里是浓浓的关切:“也对,虽然小天窗是开着的,但一男一女同时在澡堂里晕倒,也只可能是煤气中毒,难不成还有其他原因吗?没错,肯定只有这个原因啊,大家千万别多想了,赶紧把他们送去医院吧。”

  听完海云桃的话之后,大伙全都安静了,面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等等,相熟的一男一女,同时晕倒在澡堂里,除了煤气中毒,也可以有其他原因的哦。

  比如说,运动量过大,太激动,里面的温度又过高,一不小心双双晕倒,也是有的哦。

  不过这原因太不可描述,也没有证据,大伙儿都不敢说出口,只是在心头快速地复原了一下事情经过:谢小义亲眼看着周翠裙和马子文一前一后进入了小澡堂里,小孩子不懂事,以为男的跟着女的进了澡堂,肯定是煤气中毒,要去救人的,所以他赶紧过来叫了大人帮忙。

  谢小义是小孩子,不懂事,可在场的都是大人,可不要太懂哦。

  这年轻男女进了没人的小澡堂,最后男的还光了膀子,他们做了什么,简直不言而喻啊。

  王秀贞呆住了,海云桃这臭丫头,表面说着让大家不要多想,但实际上却带着大家一路狂奔,往不该想的地方想,真是气死人!

  海云桃看向躺在冰冷水泥地上的马子文和周翠裙,嘴角扬起了冷笑。

  她从来都不是想要帮谢小义说话,她只是不想让自己陷入这趟浑水中。

  如果揭露真相说出周翠裙马子文想要陷害自己,那她就没办法解释自己是如何通过修改“口口”,让马子文自己脱自己的。与其如此,还不如将计就计,让马子文和周翠裙锁死。

  马子文果然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不仅想要污蔑她的名声,还想要为他自己谋个救人的好名声。

  呸,想得美!

  他想当英雄,海云桃就让他变成狗熊。

  而眼见着大家盯着周翠裙和马子文的眼神越来越含义丰富,王秀贞慌得头皮发麻,忙催促道:“哎呀,别说废话了,赶紧把他们送医院啊!”

  可这下,大伙都没有动弹了。

  已经确定不是煤气中毒,还送什么医院啊,赶紧把瓜吃完整才要紧啊。

  叶大妈似笑非笑道:“王秀贞,这哪是废话了?我们总得把事情真相弄清楚,知道你女儿和马子文到底为什么会光膀子亲亲密密一起躺在澡堂里,送去医院后,也好告诉医生,方便他们救治啊。”

  王秀贞霎时涨红了脸,忙斥道:“闭上你的脏嘴,别胡说八道!我女儿和马子文可是清清白白的!”

  叶大妈可不是省油的灯,立即反唇相讥道:“我嘴脏?那也没你女儿做的事脏!一男一女趁着没人到澡堂里约会,还脱了衣服,不就是想干那事吗?我呸!什么煤气中毒,骗骗云桃这种乖巧单纯的未婚大姑娘就算了,想骗我们,没门!”

  王秀贞简直快要吐血了:这海云桃哪里乖巧单纯了?!她明明是蜂窝煤转世,心眼子又多又脏啊!

  见波及到自己儿子,陈月凤忙叫唤了起来:“你们这些臭婆娘,嘴里吃了粪就算了,眼还被粪给糊住了吗?我儿子明明就是见义勇为!你们在说什么屁话!谁会在澡堂里干这事啊?一个个的脑子里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你们就不怕被雷给劈死啊!”

  这话简直就是无差别攻击,旁边的那些大妈大娘奶奶们一听,全部怒了,同时站出来,七嘴八舌开始围攻陈月凤——

  “你才吃了粪呢,什么玩意啊,还见义勇为,你怎么不上天呢?!”

  “要劈也是先劈你,也不知是什么家庭,能教出这种当众光膀子的儿子,明明是只母王八,搁这充当什么皇后娘娘呢?”

  “就是,怎么不会啊?俩年轻人,都跟家里人挤着住,又没有介绍信去招待所,那不是得到处找地方干那事吗?趁着厂里人全去看联欢会,澡堂没人,来这里干这事,那不正好吗?”

  “是啊,小澡堂里多好啊,又刺激,又暖和,又干净,现在的年轻人,玩得可真花哦。就是这么短的时间门,也不怕被人发现?”

  “我看啊,是她家马子文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坚持不了两分钟,想着时间门短,不会被人发现呗。”

  “不仅时间门短,身体素质更差,温度高点就受不了了,估计还没开始就晕了,所以周翠裙衣服好好的。哎,这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哦,还不如那个怂货门卫二大爷呢。”

  二大爷:???

  陈月凤被众人喷得头晕眼花,一时不知道该怼哪个人,最终只能咬牙憋出一句话:“你们……你们别乱嚼蛆,我儿子身体好着呢!”

  大妈大姨奶奶们:哦,对对对,是是是,一分钟也很厉害啦。

  叶大妈此时慢悠悠补刀道:“按我说啊,这周翠裙和马子文挺般配的啊,干脆在一起得了。这样也好早点结婚分房住一起,免得到处找地方干那事啊。”

  陈月凤一听,顿时急了,忙语带轻蔑道:“那个周翠裙是什么东西,长得也不怎么样,哪里配得上我儿子!有我在,她别想进我家门!”

  王秀贞被生生打脸,气得眼睛都充了血,忙咬牙道:“我说陈月凤,你以为把自己儿子吹成是太子,你自己就是皇后吗?就你们家那破门,谁稀罕进啊?!”

  陈月凤双目冒火,开始叉腰撸袖子:“你女儿不稀罕进我家门,那干嘛整天追着我儿子跑?她可是在邮政局里当众说过,你们俩母女在家里没事就整天计算着我们家家产,打量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真是个不要脸的货!”

  王秀贞也气得一蹦三尺高,回骂道:“你儿子才不检点!大庭广众被人看光了!哪家好姑娘还会要他啊?再说了,大家都看见了,你儿子那长得也不怎么样,嫁进去不是要人守活寡吗?!”

  两人骂着骂着,就开始情绪激动地撕打起来,薅头发,指甲划脸,互挖鼻孔,打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大伙在旁边看着,没一个打算上去拉架。

  这俩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打打打,打得越厉害越好!

  而地板上,马子文和周翠裙仍旧处于昏迷当中,被寒风一吹,冻得瑟瑟发抖。不过大伙儿忙着看打架,暂时没人送他们去医院。

  没关系,年轻人火气这么重,泄泄冻冻也好。

  海云桃瞅了瞅作茧自缚的马子文和周翠裙,决定打道回府。

  赵淑芬聚精会神地看着两人打架,嘱咐海国安道:“我和你叶大妈再看下,你陪你妹子回去。”

  赵淑芬打定主意要支棱起来保护自己儿女,围观打架也是为了师夷长技以制夷,好好学习下招数,争取下次能用上。

  光是扇耳光什么的,太没有技术含量了!她要笨鸟先飞,多学多看!

  海国安陪着海云桃回到了筒子楼,而在墙角根处,他们遇见了谢小义。

  谢小义当即吓得头发直竖,想要脚底抹油逃跑,但海国安却拉住了他的衣领,直接把他提溜了起来,阴沉沉看着他,压低声音威胁道:“刚听我妹说,你用炮仗炸了她一脸灰?谢小义,你自己说说,是不是不想活着过年了?”

  谢小义当场吓得抖如筛糠,救命啊,能不能来个人救他呀!

  海云桃走过来,柔声劝道:“二哥,算了,他还是个孩子……”

  谢小义感激地看着海云桃,啊,不愧是全厂区最漂亮的仙女姐姐,果然善良又温柔啊。

  可还没等他感激完,谢小义就听见海云桃继续用温柔的语调道:“千万不要责骂小孩子,那会伤害他们的心灵,直接打个半死就好了。”

  谢小义:???

  打个半死?还就好了?他心灵是安全了,他的生命可就陨灭了!

  谢小义决定哭着收回自己刚才的话,海云桃根本不是仙女,她就是披了仙女皮的白骨精啊!比海国安还吓人啊!

  海云桃是个有原则的人,她的原则就是——小孩子绝对不能放过。

  海国安心领神会,拎着谢小义的衣领走到小巷子里,噼里啪啦一顿胖揍外加威胁,谢小义当场吓到哭爹叫娘,急忙表示再不敢惹海云桃,也会对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守口如瓶,不敢胡言乱语,并且还乖乖上交了剩下的两罐金鸡牌饼干,跟溜溜球一样滚回了家。

  海国安收下了饼干,决定一罐给父母留着,一罐留给海云桃,让她带在去南城的火车上吃。

  海云桃觉得,如果周翠裙知道用来污蔑她的赃物被当成她的口粮,估计得当场气到发癫。

  海云桃两兄妹回到筒子楼后,并没有上楼回家休息,而是在院子里的铁桶前坐下,掏出里面烤熟的红薯,开始当宵夜吃了起来。

  海云桃在去澡堂之前,便在熏香肠的柏树枝底部放了几个红薯,用余温烘烤着。余城的人在熏香肠时,都会这么做。

  寒冷的夜里,剥开红薯焦脆的外壳,露出金黄的果肉,一口下去,软糯香甜,嘴里像是有糖汁流溢,间门杂着坚果以及果木香,别有风味。

  海国安今天刚上了夜班,又连拖了两个人出澡堂,饿得够呛,此时连吃了几大口,烫得直哈气,他边扇着嘴,边对着海云桃问道:“你老实跟我说,今天那两个人是不是想陷害你?”

  海国安看得出来,今天的事有些蹊跷。他刚拖周翠裙出来的时候,看见她后颈处有一块红印,很明显是被人从后敲晕的。这手法他太熟悉不过,是他小时候怕海云桃受欺负,教给她的。敲的是要害处,一敲下去,人必定晕倒。

  海云桃没打算隐瞒,但也不好说得太详细,只简短说道:“周翠裙想要千方百计破坏我的婚事,而马子文则想要给自己博一个见义勇为的名号,两人联手计划了这场戏,不过阴差阳错,他们俩自作自受,最后栽了。”

  海国安想起马子文光膀子的模样,顿时怒火中烧,倏然站起身,咬牙骂道:“这个马子文!你都要结婚了,他还搞这一出!用这种事污蔑一个女人,还想要自己得个英雄的名号,他是男人吗?!这种乌龟王八蛋,我今天一定要去揍他一顿!”

  说完,海国安便想要往医院冲,海云桃忙把他拦住,劝道:“千万别!反正我已经报复他了,这段时间门咱们还是尽量安静,别惹事。”

  海云桃虽然也想要痛揍马子文一顿出气,但考虑到自己二哥也是才顶替了工作,要是打了马子文,依照陈月凤那种难缠的性格,肯定会在领导面前闹得不可开交,指不定会影响二哥工作。

  海国安想了想,觉得海云桃马上就要和佟易天结婚,这个时候闹出事情来影响反倒不好,于是只能忍下气来,闷声道:“算了,饶他一条狗命!”

  不能去揍马子文,海国安只能继续吃红薯消气。吃着吃着,他不经意抬眼,却发现筒子楼拐角处似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难道是哪个邻居?

  不对,如果是邻居的话,怎么会不出声?

  海国安眨眨眼,再次定睛看去,然而这次,拐角处静悄悄的,压根没有人影。

  难道是眼花了?

  此时,海云桃拿着树枝从暗燃的火堆里再次掏出一个红薯递给他,红薯破了皮,甜蜜香味散出,勾得人口水直流。海国安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红薯上,也就没再去想这桩小事。

  这一晚上确实累人,海云桃回家后便倒头大睡,整夜无梦。

  隔天,海云桃一睁眼,便闻到一股浓郁的焦香,原来是赵淑芬给她做了煎馒头片。

  柔软的馒头切成薄片,沾上鸡蛋液,下锅煎至两面金黄。

  煎好的馒头片,外酥里嫩,咬一口焦脆的外壳,再搭配一小碟酸甜的自制泡菜,酥脆解腻,百吃不厌。

  别看早餐只是煎馒头片,在70年代,已经算是奢侈。

  这时,食用油八毛五一斤,城镇里每个人每个月只能领半斤,平时炒菜都需要节省着用,所以煎馒头片这种费油的菜,那都是逢年过节才能吃一次。

  赵淑芬是想到女儿马上要远嫁,所以也不再心疼油,一大勺倒下,把馒头片煎得金黄酥脆,让海云桃吃个够。

  海云桃也孝顺,从不吃独食,把早饭推到了赵淑芬面前,母女俩一起吃。

  这个年代,每个人的肚子里都缺油水。馒头片焦脆金黄,咬一口,酥脆在唇间门化开,是极大的满足。

  海云桃边吃边望了眼房内,看见父母的房门关着,海大成在里面睡觉,便低声问道:“爸昨晚多久回来的?”

  赵淑芬扯扯嘴角,叹口气,道:“哪里是昨晚,今早才回来的,你爸守了一晚上。”

  海永利自从上次半夜闹了一场后,就被厂里保卫科的人押去厂医院的精神科里观察,又是打针又是吃药,被折腾得够呛,脾气上来,就开始砸东西。海永利平时在家里仗着年龄大便作威作福,无所顾忌,但医院可不惯着他。他这么一砸,医生更觉得他脑子有问题,本来每天扎一针,开始增加到每天扎三针,扎得海永利老泪纵横,哭爹喊娘。

  最后海永利受不住了,想要逃跑,但在挣扎过程中从病床上跌倒,头磕破了,脚也骨折了,最终只能躺在病床上,被裹成了木乃伊。

  厂医院见海永利行动不便,就通知家属去照顾。海小建负责白天在病房里照顾,而海大成则负责守夜。

  海永利的心早就偏到了咯吱窝,他害怕累到海小建,所以故意白天睡觉。晚上时,则不断折腾海永利,一会要上厕所,一会又要喝水,弄得海大成是整宿整宿不能休息,肉眼可见地憔悴了许多。海国安和海云桃看不过去,就说要代替海大成守夜,但海永利却说他们年纪轻,不会照顾人,硬是不允许。

  虽然海永利此时已经被海云桃给扣上了“癔症”这个帽子,领导不会再相信他的话。可毕竟是受伤的老人,还是需要家人的照顾。如果不去陪夜照料,大家会有非议,海大成怕影响女儿的婚事以及儿子的名誉,所以只能忍耐着。

  海云桃皱起眉头,像海永利这样故意折腾,早晚得把海大成的身体给拖垮。

  这件事她前两天还跟佟易天吐槽过,当时佟易天听完后,眉目微敛,说他来帮忙想个办法。这两天,海云桃和佟易天都忙着婚事的准备,也没见面,不知道他那边到底想出法子没。

  海云桃正在回忆着,赵淑芬怕她情绪不佳,忙岔开话题,笑道:“别想了,今天是你和易天去领结婚证的日子,一定要高高兴兴的,这样才吉利,明白吗?”

  吃完早饭后,赵淑芬便催着海云桃梳洗打扮,相比起赵淑芬的激动,海云桃心里却异常平静。

  在她看来,自己和佟易天结婚,就是搭伙过日子。

  简单地说,他们两个就是有着革命友谊的同志。

  然而这位有着革命友谊的同志,却迟到了整整一小时。

  本来佟易天和海云桃之前就约好了,说上午9点的时候来接她,可是直到上午10点,佟易天连个影子也没见到。

  赵淑芬觉得奇怪,低声嘀咕道:“易天这孩子向来稳重,怎么今天这种大日子反而迟到了?”

  海云桃心头也犯起了嘀咕,这佟易天难不成是悔婚了?可就算悔婚,凭他的性子,也不会这么不负责地撂摊子啊。

  这大兄弟到底干嘛去了?

  就在这时,有人走进来。

  不过很可惜,那并不是佟易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