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 “林嘉年,我冷。”
作者:张不一      更新:2023-05-09 05:43      字数:6173
  那次搬家之后,她就和林嘉年分房睡觉了,但是许知南的心中却一直憋着一股委屈又恼怒的火气。

  十二月份的工资一发,她连新衣服都没有没买,直接骑着自己的小电动车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一套锅碗瓢盆回家,从那天晚上起“另起炉灶”,哪怕自己做饭再难吃,也坚决不再吃一口林嘉年做的饭。

  自从她上班之后,每天都会带午饭去公司。午饭是林嘉年早早起床以后和早饭一起做好的。但是自从她另起炉灶之后,连午饭也不带了,即便林嘉年都已经给她打包好了,她也不带。

  她还不和林嘉年说话,即便是面对面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也是有事儿发微信,没事儿就把他当空气,对他视而不见。

  就这么僵持了半个多月,林嘉年终于在某天晚上抱着枕头和被子回到了卧室。

  那时她才刚刚把灯关上,正准备睡觉,卧室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了,林嘉年单手夹着自己的被褥,慢吞吞地走进了昏暗的卧室,又慢吞吞地关上了房门。

  她没搭理他,直接在被窝里朝着阳台的方向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他,生气地闭着眼睛。

  安静的夜色中,任何细小的声音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林嘉年的脚步很轻,但她还是清楚地听出了他步伐中的忐忑和紧张。

  来到床边后,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枕头和被子放到了床上,蹑手蹑脚地上了床,躺回了她的身边。

  他也不敢说话,连大气都不敢穿一口,呼吸中都带着小心和试探。

  她起初是没想搭理他的,但最后还是气不过,没好气地开了口:“你怎么不继续睡沙发啦?”

  林嘉年语气紧张,吞吞吐吐地回了句:“外面、不是,是客厅,有点儿冷。”

  她越发恼怒了:“冷了才知道进卧室呀?卧室就不冷了?”

  房子越大,感觉越冷,更何况入冬之后每天都在降温,这么大一张床还只有她自己睡,比憋屈在那间不足十平方米的小房子里面的时候冷多了,天天晚上都冻得她手脚冰凉,压根儿睡不成好觉。

  她言语间的怒火和怨气也是齐齐并发,林嘉年的呼吸猛然一停,屏气凝声地紧张了好久,终于说了句让她满意的人话:“沙发没有床舒服。”

  她这才偃旗息鼓,没再跟他计较,闭上眼睛试图睡觉。

  但也仅仅是试图而已,没有暖气的房子和冰窖一样冷,空调吹出来的那点儿暖流根本暖不热冰冷的墙体,室内的空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严寒。

  即便是盖着八斤重的厚被子,她还是被冻得她瑟瑟发抖,像是躺在了沉重的湿冷稻草盖里面一样,根本睡不着。

  背后突然传来了翻身的声音,紧接着,又一层被子搭在了她的身上,但是林嘉年却很小心的没有触碰到她,即便他们之间还隔着一层被子。

  不愉快的第一次过后,他们两个之间就没再有过任何亲密接触。她是负气在心,所以故意和他保持距离,他是谨小慎微地克制着自己,怕再惹她生气。

  其实这个时候她已经有些相信他的话了,相信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没忍住,但她还是有气,因为真的很疼,像是被强-奸了一样。

  但心里的那点怨气真没有现实的寒冷来得重要。

  “抱着我。”她的声音低低的闷闷的,却带着不容置疑。

  林嘉年有些不可思议:“什么?”

  她无奈又坚决地重申:“我让你抱着我,冷。”

  迟疑了许久,林嘉年才缓缓地伸出了手,从身后抱住了她。

  起初,抱得很轻,带着小心与试探,渐渐地,越抱越紧,将他的胸膛与她的后背严密地贴在了一起。

  即便他们之间还隔着一层厚被子,许知南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了温暖和踏实。

  这天晚上,她终于睡了一个搬家以来最安稳的好觉。

  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身畔已经没人了,她的身上盖着两层被子,被窝里竟然还有点儿暖和。

  一打开卧室的房门,她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饭香味。

  洗漱完,她去了厨房。林嘉年已经快做好饭了,还是早饭和午饭连在一起做的,并且,她还发现,他竟然擅自作主把她买回家的那套锅碗瓢盆给收起来了,但是那天早上她心情好,并没有跟他计较那么多。

  出门上班之前,她把林嘉家给她打包好的午饭装进了手提包里,兴高采烈地骑着电动车去了公司。

  之后过了还不到一个星期就迎来了冬至。

  那年的冬天出奇的冷,才刚冬至而已,天空就已经飘起了雪花。

  雪倒是不大,仅是粗糙的冰粒子而已,但足以证明温度的冷酷。

  许知南小时候经常听家中的老人说,冬至不吃饺子会冻掉耳朵,所以从幼年时起,她每年的冬至都必须吃一顿饺子,因为她害怕自己的耳朵会被冻掉,然后就不美丽了。

  她晚上下班时间和林嘉年差不多,但公司离家近,所以至少能比他提前一个小时回家。

  冬至这天晚上下班后,她先去了一趟超市,买了韭菜猪肉和大虾,准备自己回家包饺子。

  但是在此之前,她从来没包过饺子,每一个步骤都是对着网络上的教学视频学的,人家美食博主自己买鲜虾,她也跟着买鲜虾;人家美食博主自己剔虾线、剥虾皮,她也跟着自己剔虾线、剥虾皮;人家美食博主拨剥虾仁之后处理肉馅,她剥好虾仁之后处理自己被小刀拉了好几下的可怜手指头。

  用创可贴把自己手上的刀口全给包起来之后,她聪明地带上了一次性手套,继续跟着视频博主的操作拌饺子馅。

  林嘉年到家的时候,她都已经包了二十多个饺子了,还严谨地确保每一个饺子里面都有一个虾仁。

  林嘉年一走进厨房,她就迅速地朝着他伸出了自己的手,向他展示贴在自己手指头上的“勋功章”,煞有介事地邀功:“你看我为了包这顿饺子付出了多少?手都烂了!”

  林嘉年怔了一下,看了看她满是黄褐色创可贴的手,又看了看盆中的饺子馅,张了张薄唇,却没吐出任何声音,轻叹口气,声色温和地回了句:“我来包吧。”

  “你去烧水吧。”她一边认真地捏饺子皮一边相当自信地说,“我快包好了。”

  她足足包了四十个饺子,但自己却只吃了十一二个,剩下的将近三十个饺子全让林嘉年吃了。

  饭后,林嘉年收拾厨房,她窝在了沙发里看电视剧,一整晚都没有什么异常,直至深夜。

  她又在半夜被冻醒了,醒了之后才发现林嘉年不在身边,卧室的房门还是紧紧地关闭着的,她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喊了声:“林嘉年?”

  然而他却没有回应她。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打开房门后,客厅内也是一片黑暗。

  “林嘉年?”她茫然地走出了卧室,隐约听到了从卫生间里面传来的奇怪声音,快步朝着那里走了过去。

  隔着一层紧闭的房门,她听到了难受的呕吐声。

  门缝没有透光,说明里面的人没有开灯。

  她立即抓住了门把手,却没把门打开,门从里面被反锁住了,然后她开始用力地拍门,一边拍一边担忧地喊:“林嘉年?林嘉年你怎么啦?”

  回答她的是马桶的抽水声和水龙头的哗啦流水声。

  水声湍急,带着惊慌。

  好大一会儿之后,卫生间的们终于被打开了,林嘉年从里面走了出来。

  夜色昏暗,她看不太清他的脸,但还是能够从他微弱的呼吸和虚弱的体态中感受到他的不适。

  “你怎么了?”

  她要去开灯,却被他拦下了。

  “没怎么。”他握着她的手腕,嗓音低哑,“回去睡觉吧。”

  她才不信他的话,不顾他的阻拦打开了卫生间的灯。

  白色的灯光驱逐了黑暗,也照亮了她和林嘉年,她惊愕地看到林嘉念的皮肤上起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脸颊也异常的潮红,嘴唇却干涩苍白,像是发了高烧。

  她立即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烫手。

  她惊慌到了极点:“你怎么了?”

  他都已经这样了,却在安慰她:“没事。”然而在说完这句话后,他的眉头猛然一皱,又突然跑回了卫生间,抱着马桶剧烈呕吐了起来。

  许知南惊恐极了,慌里慌张地跑回了卧室,抓起手机之后抖着手拨通了120。

  后半夜他们是在急诊室里面度过的,也是在那天,许知南才知道,原来林嘉年不能吃虾,他有着严重的过敏症状,甚至有可能危及生命。

  她所包的每一个饺子里面都有虾仁。

  她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不提醒她这件事?因为她心里知道答案:她给他展示了她布满创可贴的手。

  一直到新年来临,他身上的那些红疹子才彻底消失。

  元旦三天假,他们俩不想在家里面呆着,就去了距离东辅大概半个小时高铁的j市玩了两天,爬山去了。

  那座山位于隶属于j市管辖的一座小县城内,他们俩是在元旦节的当天下午抵达的j市,然后又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大巴才抵达那座小县城,进入山区景点的时候,都已经下午傍晚五六点了,爬山肯定是来不及了,所以他们俩就把行李放在了位于山脚下的某座民宿里,然后在景区里随便转了转。

  冬日天黑的早,大山里面也没什么活动,他们俩不得不早早地打道回府,洗漱上床,为了明天的爬山活动养精蓄锐。

  民宿是许知南订的,订了一间双人床标间,倒不是想和林嘉年分床睡,而是元旦节的订单太火爆,她压根儿就没有抢到大床房。

  民宿里面的单人床又窄小,才一米二宽,所以他们只得暂时地分开睡。

  然而山中的夜晚是真的冷,比没有暖气的家中还要冷上好几倍,身上的被子也没有家中的被子柔软厚实,颇有种“布衾多年冷似铁”的感觉。

  许知南被冻得瑟瑟发抖,浑身冰凉,最终,受不了地说了一声:“林嘉年,我冷。”

  林嘉年立即抱着他的被子来找她了。

  他们俩又重新挤在了一张小床上,如同在家中一样,面朝一个方向侧身躺着,他从身后抱着她,中间隔着一层被子。

  但还是冷。

  许知南犹豫了一会儿,对林嘉年说了声:“你把我的被子掀开,进来抱着我。”

  林嘉年迟疑了一会儿,才缓缓地掀开了那层被子,钻进了她的被窝里,将她拥入了怀中。

  他们的身上都穿着睡衣,但并不厚,因为在被子里穿的越厚越不暖和。

  她身上穿着一条长袖睡裙,白色的直筒款,面料是纯棉的,贴身舒适。林嘉年的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和浅灰色的居家裤。

  没有了中间的那一层被子,他们俩之间的距离在顷刻间被拉近了不少,像是一步跨越了千山万水。

  她能够清楚的感受他宽阔胸膛的紧实感和温暖的体温,甚至能感受到他在她耳后呼出的热气。

  越来越热了。

  从寒冬变成了酷暑。

  她焦急又不知所措地闭上了眼睛,试图用意念控制自己尽快进入梦乡,然而却被突如其来的坚硬感打破了立场。

  他抵着她了。

  她尴尬又呆楞地睁开了眼睛,林嘉年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正欲下床,她却抓住了他的手腕。

  林嘉年愣住了,举棋不定地看着她。

  她却没看他,发烫的脸颊将呼吸都给烧慌乱了:“躺、躺下。”

  林嘉年并没有照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认真又沉着地询问她:“知南,你确定么?”

  他的嗓音却在发烫,低沉中透着沙哑。

  许知南抿了抿唇,小声回了句:“确定。”

  他们俩也不能一辈子这样同床异梦。

  但她还是心有余悸:“别弄痛我。”

  他立即笃定地向她保证:“绝对不会,以后都不会!”

  “以后”这两个字又给她的脸上糊了一层热毛巾,烫脸皮不说,还闷的她透不过气。

  她松开了林嘉年的手腕,把自己的脸埋进了枕头里。

  身后的床垫一陷,他再度从背后将她揽入了怀中,安抚她时的动作比第一次的时候还要小心和温柔。她逐渐迷失了自己,如同喝了醇厚的红酒,在熏醉中流离失所。

  时机成熟,他拆开了房间配备的避孕套。

  这次真的不疼,他舒缓又轻柔,如同春日的潮水温柔地席卷、冲刷着青草河畔。

  冰雪消融,万物滋生。

  但他实在是太温柔了,起初的温柔是享受,后来就是折磨。

  她受不了如此缓序的温柔,像是身体和灵魂上被磨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急需填补。

  但林嘉年也对第一次心有余悸,根本不敢放纵自己,竭力地克制着,即便是再难受也不敢粗重地对待她,怕弄疼她,颈部都憋起青筋了,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流。

  她也很难受,开始央求他。他这才逐渐卸去了顾虑,终于放肆了起来。

  在某一个时刻,她用双臂攀住了他的肩头,弓起后背,主动亲吻了他。

  四唇相抵的那一瞬间,她明显地感觉到了林嘉年的动作僵住了。她立即松开了他的唇,备受折磨地说:“别停!”

  “危机”解除后,她仰长了脖子,长舒了一口气。林嘉年在这时将脸埋进了她的颈窝,柔和又细碎地亲吻着她,吻迹一路上移,小心翼翼地游移到了她的唇畔,试探着、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她的唇角。她没有回避,他终于敢亲吻她了。

  他的吻依旧是生涩笨拙的,却热烈。

  她感受到了他炽热滚烫的爱。

  这一次也比第一次要成功的多,更愉快的多。

  他们都从中体会到了满足和鲜活感。

  结束后,林嘉年再度将她抱进了怀中,这次他们不再是面朝一方侧身躺着了,而是面对面的相拥。

  皮肤紧贴着皮肤,他们终于感受到了彼此最真实的体温。

  那天晚上的被窝也是异常的暖和,许知南的手脚终于热了起来,没过多久就睡着了,踏实而沉稳,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他们的原计划是徒步爬上山,然后坐缆车下山,但是晚间的体力消耗太多,许知南已经没有那个精力徒步爬山了,腿都是软的。

  她和林嘉年一起坐缆车抵达了山顶。

  山顶有一座神庙,新年头一天来烧香的游客真不少。许知南秉持着中国人惯有的“来都来”了的原则和心态,也从案台上拿起了两柱免费香,还把其中一柱香给了林嘉年。

  等了好久,殿前的蒲团才空出来。

  许知南和林嘉年一起并肩跪在了神像前。

  她双手持香,虔诚地闭着眼睛,在心里祈了一柱平安香,许愿新的一年万事顺利,平安喜乐。

  当她睁开眼睛之后,才发现林嘉年一直在看她。

  “你干嘛呢?”她奇怪地问他。

  “知南。”林嘉年认真又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向她许诺,“我当着漫天神佛的面向你发誓,我一定会让你重新变回公主。”

  其实许知南从不觉得自己是公主,也没觉得自己有多高贵,她只是一个倒霉的、被养成巨婴的娇气大小姐而已。

  但林嘉年深邃又专注的目光却令她迷失了一瞬。

  在那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自己是公主,因为她有骑士,愿意为她披巾斩棘,开疆扩土,复辟山河。

  这么多年以来,林嘉年也一直坚守着他在神佛前许下的承诺,一直把她当成公主对待。

  他也确实是兑现了当初的承诺,他一步步地,让她从不足十平方米的拥挤出租房搬进了三百平的独栋别墅,让她开上了昂贵又豪华的轿车,让她重新回到了结婚前的物质水平。

  但他完成了自己的承诺之后就不想再继续了。

  他要和她离婚,因为他爱上了别的女人。

  那个在漫天神佛前发誓的穷小子,那个即便是清楚自己有着严重的过敏症状也不想让她失望,一声不吭地吃完所有虾仁饺子的林嘉年,也是会变的。

  他不再爱她了。

  但是她现在才发现自己是爱着他的。

  许知南的视线再度模糊了,鼻腔和喉咙再度用上了酸楚的疼痛感。

  她用双手紧紧地攥着方向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着牙把眼泪憋了回去。

  她不想和林嘉年分开,放不下六年相依为命的羁绊,但她忽略不了那件充满了暧昧痕迹的衬衫,让她发自内心的恶心和厌恶。

  随后,许知南用手背蹭了蹭脸上残留的泪水,待到视线重新恢复了清明,干脆利落地踩下了油门。

  离婚就离婚,她一点都不在乎,大不了孩子她自己养。

  回到家之后,许知南直接去了三楼,毫不犹豫地敲响了紧闭着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