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完 我们的小海豚
作者:甜久      更新:2023-06-30 15:35      字数:15409
  歇了会儿见孟言情绪不那么激动后,陈巧丽叫老顾过去抓蛇:“我让老顾去抓吧,他会抓蛇,你要是怕就先在我家歇着,等蛇抓到了再回去。”

  挤出最后两滴剩余的眼泪,孟言摇摇头,故作坚强站起身:“没事,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不亲自看见蛇抓走她不放心,天晓得她最怕的就是软体动物,因为这个“缺点”,导致穿越前遇到某些进山工作或是相关工作她都没有办法胜任,也算是工作上的一大遗憾吧。

  满打满算差不多到九点了,这个点对农村人来说刚好是准备睡觉休息的时间。

  然而孟言这一通惊吓把好些住得近的邻居都吵醒了,慢悠悠地套了外套起床查看情况。

  “啥情况啊,隔壁的,刚才谁在叫?”

  “老江媳妇屋里进蛇了,我叫我家老顾帮她抓蛇!”陈巧丽冲隔壁屋回了一嘴。

  “噢哟,进蛇啦,那要小心些,我这有根新买的手电筒,可亮啦,借你们使使不?”

  有那玩意儿当然更好,陈巧丽也没客气,过去拿了手电筒后这才扶着孟言去了隔壁屋。

  江少屿离开家的这段时间,附近的邻居们都有意代他关照孟言,像今晚这样的事儿肯定要帮忙的。

  五分钟后,孟言家已经聚集了一群人,三个女同志,五个男同志,还有四五个小孩。

  “黑黢黢的,没开灯呢?”陈巧丽嘟囔一句。

  孟言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颤巍巍地说:“黑黢黢的都把我吓半死,要开灯我直接吓昏!”

  孩子们和妇女们趴在卧室门口看男人们抓蛇,屋外的灯打开了,屋里的灯还没打开。

  这时候可没有现代那种开关,有的是灯绳,一般挂在床前,方便睡觉的时候顺手就扯下。

  可这时候谁都不知道孟言屋里进的是什么样的蛇,是有毒的没毒的?现在藏在哪里?

  因为一切都是未知的,所以暂时不能直接进屋去扯灯绳,万一正好踩到那蛇……

  这时候陈巧丽隔壁的邻居,王家嫂子的手电筒就起了作用。

  三个男人一人寻找一个方向,三面一齐寻找,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盯紧那一抹圆柱形的光源寻找蛇的身影。

  最后是在床下靠近床头位置的一块凸起的小砖块上发现的蛇,那小东西正扯了尾巴盘旋成圆环状趴在那儿,一动不动,像死了似地。

  可那幽幽半睁着的眼睛,还有嘶嘶吐着红信子的舌……这蛇是活的,活得很!

  老顾回头冲大伙儿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同身边另外两个男人做了个眼神,示意后,夹子上手一抓、一捞,一扔,最后绳子一抽,蛇连挣扎都来不及,便稳稳落进了捕蛇网兜里。

  “呼——”

  所有人不约而同呼出口气。

  “好家伙,不是山里的蛇,是海蛇。”老顾掂量了一下网兜的重量,那海蛇吐着信子在网兜里四处游走,看起来十分不安。

  “看花纹好像是瘰鳞蛇。”

  瘰鳞蛇是一类生活在海岛附近的无毒蛇,全身布满特殊的颗粒状鳞片。

  这条瘰鳞蛇是黑白条纹状,看起来比纯色的吓人地多,像孟言这种怕软体动物的人,稍微离近一些观看,都会吓得半死,更不用说这玩意儿要是爬到你身上……

  嘶——简直不敢想象!

  孟言不断搓着手臂往后退,视线频繁往屋里瞧:“不知道还有没有,万一不止一条……”

  “你看见了几条?”陈巧丽问她。

  孟言说:“我就看见了一条,但我不确定是不是只有一条。”

  陈巧丽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没事,我让老顾再找找。”

  于是大伙儿纷纷在孟言房间里找起了海蛇。

  五分钟后:

  “没有,一条也没看见,你家所有能藏的地方都找遍了,不可能有了。”

  随后老顾指着保险柜说:“这里面上了锁检查不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打开看看。”

  孟言低头瞧了保险柜一眼,缓缓摇头道:“不用,这柜子一条缝隙都没有,再小的蛇也钻不进去。”

  老顾点点头,叉腰喘了口气:“那行,现在这房间里肯定没有蛇了。”

  说罢又掂量了一下网兜里的海蛇,看着它越想越不对劲:“不对啊,海蛇在海里,怎么会大老远跑你屋里来。”

  众人跟着孟言慌了好一阵,这会儿静下心来才回味过来事情的不对劲。

  “是啊,山里的蛇跑下来倒还正常,十几年前我们家就遇到过一次,可海蛇?没听说过海蛇还会大老远跑村民家里来啊。”

  “我在咱岛住了四十年也没听说这回事,也太扯了。”

  “就是,怪邪门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这时候卧室的灯绳已经扯开了,明亮的视线使得孟言很快注意到了窗台上的异样。

  她大着胆子走了过去,拿过书桌上的一根挠痒痒的抓痒杆推开窗户,见没有蛇才松了口气,随后捡起落在窗口上的一个小东西。

  ——是一小截断竹片。

  “我知道了,这蛇是有人放进来的,你们看。”孟言拿起断竹片,举起来让大伙儿都看见:“我的窗台上本应该什么东西都没有,可这个竹片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我家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存在过这种纹样的竹筐,这不是我们家的。”

  “什么?你的意思是,有人把海蛇放竹筐里,然后扔进你屋?!”

  天啊,这太荒唐了,这太可怕了!

  什么仇什么怨,要对一个孕妇做出这种毁灭性打击的事!

  脑海里蓦然闪过一道人影,孟言一拳拍在桌上,笃定道:“是吕春红,一定是吕春红!”

  一瞬间,她眼里猝了毒一样迸发出狠厉的光,一闪而逝,快得所有人都没能捕获道。

  下一秒,只见方才还哭过,正处于惊吓过度虚弱中的孟言蹭的一下转过身,对着大伙儿说:

  “走,大家跟我一起去高师长家!陈姐,麻烦你家小莲跑村办一趟,把支书书记还有政委家的,能叫的都叫过来。”

  事情发生地过于突然,陈巧丽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弯,还是顾小莲先反应过来,忙举手应道:“好,我知道了孟姐姐!”

  望着小莲跑远的身影,孟言一步一步迈得坚定。

  吕春红,一而再再而三放过你,这次不让你大出血,她就不姓孟!

  一行人风风火火来到高国平家,如此大的阵仗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沿途经过了周茹家,听到动静出来询问事情的经过后,周茹连衣服也顾不得换,怒气冲冲和大伙儿一起赶往高国平家,准备找人讨要说法!

  彼时高国平已经和娇妻睡下,衣服裤子剥得干干净净正准备办事儿呢,门外倏地响起剧烈的拍门声。

  “吕春红,出来!你出来!”

  艹!哪个吃了熊胆的大晚上扰人好事!

  吕春红不悦地推了他一下,高国平怒意阑珊,一把翻身下床,里边啥也没穿,套了身军装外套就出门了。

  一出门,见到满院子的人,不觉吓了一大跳。

  心里突突直跳,心道如此大的阵仗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可仔细想想,他堂堂一届师长能惹什么事,才注意到他们嘴里喊的是吕春红的名字。

  那蠢妇又给他闯祸了?

  心里快速盘算着,面上却做出威严面孔:“怎么回事,大晚上一群人聚在我家门口,闹哪门子事!”

  “高师长,这事儿与您无关,请让吕春红出来和我们对峙。”孟言还算好声好气地同他说。

  “怎么了又怎么了,大晚上的吵吵嚷嚷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本以为就几个人,没想到来了一大波人,吕春红当即愣在了门口,暗暗咽下一口唾沫。

  但仔细想想,那事儿做得天衣无缝,路上也没有人看见,拿不出证据谁也别想“诬陷”她。

  “吕春红,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竟然往我家投蛇,不但想害死我,还想害死我肚子里的孩子?我是杀你家人了,还是抢你家钱了?值得你这么对我吗?”

  她眼里的寒意森冷地吓人,瞳孔中有如翻江倒海一般汹涌翻滚,紧紧盯住吕春红的脸,哪里还有半点往日平易近人的形象。

  吕春红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走过去挽住高国平的胳膊。

  高国平看向孟言,破口大骂:“荒唐!咱们岛有数不清的蛇,谁家被蛇钻了都是我老婆干的?”

  “咱岛的蛇除了灾难那几年,什么时候跑到村民家里过?肯定是有人故意投放的!除了你老婆,咱岛还有谁那么讨厌孟言?”周茹大声同他对峙,吓了众人一跳。

  好家伙,吴锡城小小一参谋长,他老婆竟然敢跟高师长对峙,不得了哦。

  吕春红出来搅混水了:“胡说八道什么,我从下午做完饭以后就一直待在家里,不信你们问老高,他最近都不让我出门,你们说话是要讲证据的!别太欺负人!”

  吕春红气势逼人,一点也不输于周茹,且那带点委屈的表情瞧着倒好像自己家被投了蛇似地。

  “你们是两口子,肯定帮着对方说话!”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句,天太黑,高国平甚至不知道是谁说的,只晓得是个女声。

  高师长平生最恨别人说类似走后门,托关系的话,语气不善地看向众人:“最近春红确实没出过门,我都限制了她的行动,且五点后我下班的那段时间她也一直待在家里,不可能是她,你们找错人了,请回吧。”

  还算咽下脾气挺客气地赶他们走。

  语毕,吕春红开始做戏,仿佛全天下她最委屈:“老高,他们太欺负人了!这么多人骂我一个,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趴在他怀里哭得好伤心,那娇柔的哭腔,听得男人们心尖儿颤了一颤。

  这回大家总算晓得高师长为何会娶吕春红这种胸大无脑的花瓶了,人家不止能当花瓶,还能提供情绪价值,有哄男人心软的作用。

  老夫少妻的组合,女人一旦示弱卖惨就会得到老男人的关怀,对于高国平来说自然也是这样。

  他怒意更甚,散发出上位者滔天的威严:“还不从我家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愣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说不怕是假的,万一蛇真不是吕春红投的,改明儿高国平一个个找他们算账该怎么办?

  虽然孟言在村里比较受欢迎,大伙儿也都喜欢他们两口子,也愿意在江少屿离家的时候帮衬他老婆,可有些事情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不得不好好斟酌斟酌。

  就在大家想劝孟言走的时候,被顾小莲请来的村支书和政委两口子也都到齐了。

  而这边孟言也注意到了高家院子里一个不起眼的小竹筐,就扔在种土豆最后一排的位置。

  在众人的目光下,孟言缓步走了过去,走到竹筐前站好,直到借着月光确认了里面空无一物后,才将竹筐捡了起来。

  是一只带盖子的小竹篮,细长条形状,细细摩挲观察后,最后发现竹筐的头颈部有损坏,断了一小截竹片。

  “吕春红,这个你怎么解释?”

  吕春红白了她一眼:“就一破竹筐,什么怎么解释,你希望我怎么解释?”

  手却不由得抓紧一截衣角。

  这破篮子回来后随手就被她扔院子里了,打算明儿个找块荒地扔了,谁能想到孟言会直接冲进家门,这还没来得及呢……

  却见孟言从裤兜里掏出一截断竹片:“这个是我在我家窗台上捡到的断竹片,跟你家这只竹筐的颜色、光泽度,甚至大小弧度都对得上。”

  话音刚落,吕春红立马打断她:“对得上怎么了,对不上又怎么了,谁家没这竹筐啊,咱岛不说每家每户都有,至少大半都有,你拿这破竹筐和这破竹片来干啥,讹人呢?”

  “但这筐子我家就没有,而且你这筐……”说罢摸了摸竹筐里的水渍,又交给周茹,后转头问吕春红:“这框子最后一次用是什么时候?”

  “那框子扔在那里就当垃圾,我们压根没用过。”吕春红哼了声,不屑地答道。

  孟言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是吗?压根没用?”

  “没看这框子都烂洞了吗?都烂了怎么用啊,早就没用了。”吕春红心虚地想抢过来把竹筐扔掉,却被孟言一把握住手腕。

  分明是孕妇,手劲儿却不小,抓得吕春红好痛,眉头都深深皱了起来。

  最后是高国平解的围,把自家老婆从孟言手里抢了回去。

  孟言回头对周茹说:“周茹姐,你们大家都摸摸,里面是湿的,”

  “哎,还真是!湿的很,就跟刚泡过水似地。”周茹说:“咱岛都晴了半个月了,如果不用的话它怎么会湿?总不可能你们家下雨,我们家不下雨吧。”

  “你们家也没养猫狗,也不可能是猫猫狗狗的尿啊。”

  吕春红差点跳脚:“胡说什么,我看你们的手是湿的吧,把我框子摸湿了。”

  “我刚从被窝里爬起来,手怎么湿?”

  “再说,你不是就在这儿看着吗,我们手一直干干净净的。”

  孟言摸了一把后,居然大胆地伸进舌头尝了一下:“是咸的。”

  随即看向吕春红:“除了海水,还有什么水是咸的?所以它就是你用来装蛇的工具!”

  “你、你!”吕春红想破脑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最后没了办法,张嘴就胡扯:“肯定是你们扔我院子里想诬陷我!卑鄙,你们太卑鄙了!合起伙来陷害我!”

  “吕春红,你怎么不说那蛇是我自己抓到自己屋里陷害的你?”

  仿佛抓到了她的小尾巴一样,吕春红立马激动地跳起来:“对啊,那海蛇说不定是你自己抓进去的,就是为了陷害我!”

  一句话落下,大伙儿都笑了,笑得不断拍手,笑得肚子疼。

  说你蠢你还真上赶着送人头,孟言心里暗骂一句蠢货。

  “我们可没说我家出现的蛇是海蛇,你怎么知道是海蛇呢?所以说这个竹筐确实就是你用来装海蛇的,才会沾到海水对吗?”

  “是啊,正常人会认为海蛇跑到家吗?”

  “夏季蛇虫经常出没不假,村民家里发现蛇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儿,可人家家里出现的是什么蛇,孟言家里出现的又是什么蛇?那不是山里的蛇,是海蛇!海蛇啊!海蛇是长脚了还是长翅膀了,从海里飞个三四公里到江副团家?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是蛇疯了吧!”有人讽刺道。

  “哈哈哈——”惹来大伙儿疯狂笑话。

  吕春红傻眼了,不带这么套人话的!

  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一个词语能形容吕春红的怒意,她发狠地跺着脚走到孟言身前,两颊涨红,气得双眼要炸了似的弹出。

  指着她破口大骂:“卑鄙!无耻!孟言你就是个阴险小人!”

  “够了!”看戏很久了严政委也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来得倒是巧了,刚到没多久就见证了孟言是如何把吕春红诈出话来的。

  严政委恨铁不成钢地看向高国平:“国平,这事儿是你老婆的问题,这么多人都瞧着,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愿再多说一句话,严政委转身离场。

  走了一截路被老婆提醒才想起来什么,折回去又同孟言客套了几句,问她身体如何,有没有被吓到,孩子没事吧?

  唠了几句得知她没有大碍后,这才放心地离开。

  “证据已经摆在面前了,吕春红,不论你承不承认,这事儿你跑不脱了。如果你觉得高师长能保你,那你就是在拿高师长的前程做赌注。”

  话落,高国平心中警铃大作,别说拿前程做赌注,就是再拿半年的工资抵扣他都不乐意。

  从前最喜欢的是她这张梨花带雨的脸,现在他看见吕春红这张蠢货脸就来气。

  高国平什么时候在大伙儿面前这么丢脸过,在众人毫无准备的时候,清脆的一巴掌扇过去:“蠢货!自己解决!”

  说完就进了屋,嘭的一声关上大门。

  吕春红吓得灵魂都哆嗦起来:“老,老高,你,你……”

  你不管我了吗?

  完了,真的完了。

  对于吕春红的恶劣行径,组织上第二天一早便开了晨会进行商讨。

  吕春红不是党内人,无法作出处分,而且轻微的惩罚对她来说无关痛痒,起不到什么作用,倒不如拿她男人开刀。

  她最在意的不就是高国平的地位权利吗,那她最在意什么,就拿走她最在意的东西。不过这只是孟言的想法,具体实施起来还得靠江少屿推波助澜一把,毕竟想要把高国平从高位拉下来,不用点手段,是有些困难的。

  ……

  为了不影响江少屿的工作,每周一次的电话联系里,孟言对海蛇的事缄口不语。

  海蛇当然给她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每当夜深人静脑海里总浮现那黑白相间海蛇的身影,折磨地她失眠到夜班。

  所以从那天晚上起,她就搬离了主卧,在次卧小房间凑合几晚。

  别说敢不敢回主卧睡,就是走进去都需要鼓足勇气。

  现在只等江少屿回来再说搬回去的事儿。

  可即使搬离了主卧也总失眠,会胡思乱想,觉得房间里会不会还藏有海蛇。

  以吕春红的狠毒心思,即使只承认只放了一条,谁晓得会不会是骗人的。

  孕妇本就爱胡思乱想,加上软体动物是孟言的软肋,现在她整个人都陷入了被害妄想症中。

  在她连续失眠了三天后,江少屿居然提前回家了?

  一声不吭的,孟言甚至来不及收拾床褥子,睡眼惺忪地从次卧走出来就与一双熟悉的眼睛对上。

  “少屿?”不可置信地走上去,用手指推了他一下,确认是真的人以后,猛地往他怀里扑:“真是你啊,怎么提前回来了,任务做完了吗?”

  江少屿十分自然地扔下行李,俯身将她抱住。

  接着垂头在她额上亲了亲,随后是鼻尖,是嘴唇,是炽热而激烈的山风逐渐转化成温柔的小雨,密密麻麻坠落在心尖儿。

  他的脸上有点胡茬,亲了没一会儿孟言就感觉脸上痒酥酥的,嘤咛几声,便笑着将他推开。

  “想你了。”一句带着叹息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那缠绵的语调听得人心颤不已。

  四目相对间,来不及说话,又是浓重的吻铺天盖地袭来。

  “别闹,进去洗个脸,把胡子刮了,一个月不见好像一百年没见过似的。”没好气锤他肩膀。

  江少屿笑出声,右手不觉抚上她柔软的肚皮,比起离家前,确实鼓了不少,不过没有她之前比划的那么大。

  “最近怎么样,小家伙折腾你没?”

  孟言垂下眸子,浑身散发出浓烈的母性气息:“没,可乖可乖了,你也没走几天,孩子马上才满四个月吧,能怎么折腾,我听说孕后期才最难受。”

  仔细观察了一下她整个人的状态,没见有什么不健康的异样,江少屿悬着的心才微微放下。

  他把行李扔进主卧,又去卫生间洗脸刮胡子,路过小次卧的时候发现门没关,里面的床居然铺上了床单被罩。

  “咱家来客人了?”他问。

  孟言耸了耸肩:“不是,是我,我住进去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搬那里边住,主卧睡得不舒服?”很快江少屿想起了什么,眸色一沉。

  孟言没注意到他的眼神,歪着脑袋扒拉卫生间的大门,说:“不是,你先刮胡子吧,我等会儿慢慢给你讲。”

  不用说江少屿也猜得到,他这次提前完成任务回来就是因为这件事。

  可听她讲起海蛇事件的时候,好像在讲一个平平淡淡的故事,淡化了其中许多细节。

  尤其是她如何害怕地去敲隔壁陈巧丽的门,如何哭着趴进她怀里说屋里有蛇,如何强撑着到高家与吕春红对峙。

  可这些早有人添油加醋告诉了江少屿,他心疼地无以复加,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回家。

  于是没日没夜赶进度,手底下的兵们直呼受不了,要缓一缓要休息。

  后来还是在江少屿的监工下提前完成任务。

  当然了,这些江少屿自然不会同她讲。

  “没事,我看里面铺了好多雄黄和雄黄酒,就算有蛇也早熏跑了。”江少屿如此安慰小媳妇,又心疼地将她往怀里带,吻她的发顶,抚摸她的脸颊。

  那怀抱是多么有安全感啊,安全到孟言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能够重新睡回主卧了。

  “嗯,肯定早就跑了,我这不是等你回来吗,我们一块儿睡,我更踏实。”

  缓缓拨弄她的长发,江少屿眼里迸射出狠厉的光。

  任务回来后江少屿没回部队,反而在家里陪了她一整天,两人几乎是在卧室的床上度过这一天的。

  孟言还怀着身子当然不适合干坏事,只是躺在床上纯聊天纯休息。

  也是为了让她提前适应主卧,免得晚上睡觉害怕,做噩梦失眠什么的。

  可能因为有自家男人在身边,被他抱得严严实实,身上还有薄毯裹着,又用蚊帐把床围得一丝不苟,孟言不但不害怕,甚至美美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后,疲惫感渐退,舒服死了。

  第二天也是在江少屿怀里醒来的,已经九点钟了,他没叫她,也没自己走,就这样干巴巴等着她醒过来。

  不得不说,睁眼就能看见自家男人是件幸福美满的事情。

  “早啊。”

  江少屿垂头在她脖颈间拱了拱,头发磨得她发痒不止:“不早了,懒猪儿。”

  孟言笑了一下,推开人慢吞吞地换衣服,洗漱。

  老婶子已经把早饭做好了,吃完江少屿陪她在院子里晒了会儿太阳,十一点钟的时候赶着回部队了,提前叮嘱午饭不回家吃。

  一小时后,老婶子在厨房做着午饭呢,就听隔壁陈巧丽来“报喜”。

  “老高调职了!吕春红一家都搬走了!”

  据说高师长被调离培兰岛,去了一个更小更偏的茅开岛,那里环境可不比培兰岛好,不止调职,还被降级了,至于降了多少,目前还没传出来。

  孟言瞠目结舌,堂堂高师长,说调走就调走啦?还是那鸟不拉屎的茅开岛?据说上面人口只有培兰岛的三分之一,各种资源也不及培兰岛的一半。

  “那吕春红呢,她干了那种没人性的坏事,一点惩罚也没有?”

  “听说本来是没有的,说组织上决定拿他男人开刀,可你男人昨儿个不是回来了吗,刚才去了一趟部队,后来就听说吕春红被关进了军队看守所,要关好几个月呢,出来后得她自己坐船去茅开岛。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啊!”

  其实这惩罚不止表面上看见的这么简单,首先,吕春红进了军队看守所,四舍五入算是坐了牢,按照这年代的道德标准来看,她是个妥妥的劳改犯,出来以后一定会糟人耻笑。

  再者,高国平的前途被她毁了大半,往后两口子即使住在一起也少不了矛盾,如果说两口子从前感情好,这事儿过去后,只怕离婚都算好的了。

  可如果离婚了,饶是吕春红大好年华,再美貌也找不到比高国平更好的下家,可如果两个人硬生生绑死,那也绝对不会过得快乐。

  总之对于这个结果,孟言还算满意的。

  整个培兰岛最讨人厌的吕春红都没了,以后可真就只剩快乐日子了,真想开瓶香槟好好庆祝。

  可惜怀孕不能喝酒。

  江少屿是下午六点钟回家的,路上哼着小调,提起大包小包,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拎了一堆食材回来,老婶子高兴地接过进了厨房,孟言笑着挽住他的胳膊往屋里带。

  “哎,是不是你做的?”神秘兮兮地凑过去问他。

  “什么我做的?”当事人正弯腰换鞋,闻言弯腰过去在孟言红扑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亲出了老大一声响。

  孟言娇羞的往厨房里看一眼,见婶子没注意到他们俩,这才松口气。

  “高师长调职的事儿呀,全家人都搬走了,我刚才出门听到好多人都在议论这个事儿。”孟言跟着他屁股后头进了主卧,一进门就赶紧拉住他问。

  “还叫高师长呢?”江少屿扭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孟言眼睛一亮:“哦对,他调职也降职了,不过现在该叫他什么呢?”

  “成副师了。”江少屿说。

  “副师?那不还是师长吗,熬一熬迟早又能升。”孟言心里好像又不那么太痛快了,叹了口气。

  江少屿笑容意味深长:“调去茅开岛,又没有老丈人提拔,往后怕是不升反降,能保持住现在的位置就算他本事大。”

  “真的?他这么没用呢?职位都是老丈人争取来的?”

  “可以这么说,倒也不全是。”只能说他有点小本事,但本事不至于爬到那个位置。

  “活该,谁让他管不好自己媳妇儿的,本事没有还那么凶骂我们。”

  注意到她的话,江少屿脸色一下沉了:“他骂你了?”

  孟言看见他迅速低沉下来的脸色,愣了一下,轻咳一声缩进他怀里:“也不算骂吧,就是晚上找吕春红对峙的那天,他说我们强闯他们的家,所以对我们的态度不怎么好,挺凶的。”

  江少屿看着她的眼睛,若有所思地问:“吓着你没?”

  孟言点点头:“有一点,不过再凶也没有蛇吓人。”

  想着自家小媳妇一个人在家该多害怕多无助,怕到搬到另一个小房间睡觉,这么一想,心下更加觉得对高国平的处罚太轻了。

  不过来日方长,且等着吧。

  “不过我才知道,原来军嫂做错事也会给军人带来那么大的后果呀,看来以后我要谨言慎行,做一个好人,不能给你拖后腿了。”

  原本有些不开心的江少屿被她这句话逗笑,捏起她脸颊说:“你真以为只是吕春红的行为让他丢了帽子?还有其他事,而且,有些隐藏得深的还没挖出来,等挖出来了……恐怕得开除军籍了。”

  “这么严重?他犯什么事啦?”立马激起了孟言的好奇心。

  江少屿只看着媳妇儿笑,什么也不说。

  轻轻悠悠抚着她的秀发,笑道:“总归不是好事。”

  他虽然是笑着的,笑容里却隐藏着一丝寒意,别说外人了,就是孟言都不寒而栗。

  能让高国平调离培兰岛……嘶,看来成为江少屿的仇人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

  江少屿又升官儿了,现在该叫他江团了。

  可按说段时间内不会如此频繁升,谁让高国平犯了错呢,被调离部队,他的位置空了下来,刚好江少屿的直属上级顶了高国平的位置,江少屿自然而然就上了位。

  这次的事情其实早在半个月前就有预谋,只是没想到来了吕春红这枚催化剂,极大的提高了事情效率和合理性。

  这次为期两个月的任务其实也有要名正言顺给他升职的意思,不论高国平降不降,他都会升。

  “江团。”

  “江团。”

  “江团。”

  每天听着别人这样喊他,虽然和江副团只一字之差,可听起来实在悦耳。

  这小日子啊,一天天的更美起来了。

  ……

  眨眼的工夫,夏天过去,秋天来临,孟言的肚子也跟吹气球一样鼓了起来,再过不了几个月,孩子就能呱呱落地了。

  孕后期果然不如前期轻松,瘦小的骨架要撑起巨大的肚皮,即使躺在床上都嫌累得慌。

  怀个孕实在是受罪,胃口也不好了,吃什么吐什么,第七个月的时候还发了一次烧,不出意料是因为前一天晚上瞒着江少屿吃了块西瓜。

  这个季节哪有什么正经西瓜,也不知道她从哪个地里捡到的过时西瓜,吃完就发烧,倒是没吐,稀奇。

  “我再也不乱吃东西了……”可当时怎么就那么馋呢,看见地里有西瓜眼睛都亮了,切开看虽然水分不足,却也是红彤彤的,吃起来口感也还行……

  绞尽脑汁地自怨自艾着,孟言心里苦兮兮。

  “过来,喝点盐水。”

  见到江少屿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门口,孟言当即红了眼眶,心里有点愧疚,又有点担心,还有点依恋,想靠进他怀里,又怕他还在生气把她推开。

  直到她从被窝里坐起身,伸手想要接他手里的杯子,江少屿轻轻一个偏手避开了。

  “过来,我喂你。”语气不怎么好,俊朗的眉也紧蹙着,目光却掩饰不住浓烈的关切。

  孟言心里终于得了点暖意。

  江少屿轻轻环过她的腰,把碗沿贴在她的唇上,一点一点地喝。

  边喝,边要偷偷往上瞧他一眼,红脸颊粉嘴唇,怯怯的小模样,简直让江少屿有火也不知道怎么发。

  忍不住暗自叹息,手背放在额头贴了贴,还行,终于不烫了。

  咕噜咕噜喝光光以后,不管不顾地扑进他怀里,温暖的质感一下让她的眼睛里升腾起雾气。

  “你是不是怨我了?怨我不听话乱吃东西,差点害死咱的娃。”

  “怨你干什么,我怨我自己。”江少屿轻轻弹她一下脑瓜崩:“怨我怎么没看好你,怨我怎么没给你多找些好吃的,不然也不至于大早晨起来就嘴馋,跑野地里偷西瓜吃!”

  孟言尴尬地咳了一下,默默将被子揽到胸前。

  “不生气就好,看你不笑,我以为你生气了。”

  “我还能笑得出来?”江少屿没好气瞪她一眼:“接下来给我好好休息,最后两个月不管你想干什么坏事,都给老子忍着。”

  老子两个字都出来了,可见吓得不轻。

  孟言笑了一下,又陷入哀怨。

  怀孕的日子继续在磕磕碰碰中度过,孟言倒是不敢再乱吃东西,可又开始发挥孕妇胡思乱想的威力了。

  孕后期从第六个月开始她就开始发胖,第九个月的时候一称重,足足比孕前重了十五斤!

  虽然脸看起来也不是很胖的,就是多了点肉,倒也不影响美观,可浑身从镜子里瞧着简直像个笨重的胖企鹅!

  也不知道这样丑陋的胖企鹅,自家男人是怎么亲得下去的,还每天亲,亲得喜滋滋乐颠颠,亲得那么起劲儿。

  大概因为心里藏了事儿,最近几天孟言总闷闷不乐,不管做什么都心不在焉。

  敏锐如江少屿自然也感受到了妻子的异样,洗漱完毕回到房间后,没忍住询问。

  “怎么了,最近几天都心神不宁的样子,又想给我作妖了?”

  “去你的,谁作妖。”孟言拿起枕头给他砸过去。

  见她还有心情打人,江少屿乐了,一把将人抱起来坐到怀里。

  一百多斤啊,轻轻松松就给抱了起来直把孟言看得目瞪口呆。

  孕后期为了胎儿的安全,江少屿已经很久没有抱起过她了,今天忽然一抱,那轻盈的模样看得孟言一愣一愣。

  她环住他的脖颈,轻轻靠了过去,瓮声瓮气道:“你有没有觉得,我怀孕后越来越胖了,胖到体型完全不受控制,胖成了一只球。”

  江少屿用嘴唇啄她一下,笑了出声:“胡说,哪有这么长的球儿。”

  孟言没好气锤他一下:“我说真的,别给我开玩笑,认真回答。”

  江少屿看向她的脸,而后看向她的身体,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那认真的神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看什么作战分析图。

  良久后才煞有介事地点头,应道:“嗯,确实胖了,不止肚子像球,皮肤好像也变黑了,黑沉沉的像黑炭,嘴巴也变了,变得好翘,撅起来能挂油壶。”

  边说,孟言边垂头看向自己高耸的大肚子,以及那比水桶粗的腰,听了好半晌才听出他原来在打趣她,一下没了脾气,不管不顾地手脚并用踹他打他:

  “胡说八道,你脸才黑!你嘴才翘!你才像皮球!”

  说完,气呼呼对眼相瞪,两双眼睛一直瞪了许久,孟言没忍住先笑出声。

  “你好烦,怎么总逗我笑。”

  江少屿揉捏着她时常发酸的腰肢,说:“我可没逗你,是你,每回看见我就笑。”

  孟言好不容易止住笑,慢悠悠地从他怀里起身,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亲呼气:“是嘛,我这么喜欢你呢?”

  男人扭头,深幽的水纹眼含情脉脉:“是啊,你这么喜欢我。”

  话落,四目再次相对。

  这一次没人再开口说话,轻轻地,静静地,吻了下来。

  “你就算真的变成了小猪儿,老子也一样喜欢你,爱你,亲你。”

  “唔——”

  好甜。

  话甜,嘴巴也甜。

  一吻完毕,小心翼翼揽住她的肩膀往床上平躺着放好,扯上被子盖好,才一同躺在了她身边。

  轻轻在她耳边又笑了一下,江少屿在她侧脸啄吻了一口:“胖怎么了,胖点挺好的,胖得像个小猪儿,咱家都不用买猪,天天都能看见小猪儿。”

  “滚蛋,别埋汰我了,混蛋,讨厌。”虽骂着他,语气好幸福好腻歪。

  “再说了,我从没觉得你胖,更没觉得你丑,你要是丑,天底下还有美的孕妇吗?”江少屿笑眯眯地抚摸她的大肚皮,里面的小宝贝似乎感应到了父亲的触碰,也轻轻地踹一脚同他互动。

  “看见没,咱儿子也同意他爹的话。”

  “滚蛋吧你,我要生女儿。”孟言踹了他一脚,然后缩进他怀里。

  安静的卧室里,只听见男人低低的笑音,随后长臂一伸,灯绳被扯下,眼前便再也看不见东西。

  江少屿的吻也铺天盖地般席卷全身。

  从额头吻到嘴唇,吻到脖子,吻到肩胛骨,吻到大肚皮,最后长久停留在她红艳艳的嘴唇。

  炙烈的吻密密麻麻,雨点般不知足地肆意落下,情到浓时二人都有些心猿意马。

  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负距离接触过了,江少屿憋地快成了内伤,可为了他们的娃娃,只能生生忍着。

  一吻完毕,江少屿用力将她扣入怀中:“睡吧,睡吧。”

  孟言轻声嘤咛,带着笑在他怀里熟睡了过去。

  是夜,夜凉如水。

  “少屿、快,快,好像,发,发动了。孩子,好像要生了。”

  那是孟言孕期第四十周的某一天晚上,夫妻俩正相拥着会周公,没想到肚子发作,硬生生把孟言疼醒。

  江少屿顾不得刚清醒的那股睡意,猛地坐直起身,长臂一捞扯下灯绳,室内恢复光明。

  他捞起早已准备好的包袱往外走,把东西全部扔进了后座,再回房间给孟言找了件厚实外套披上,最后抱起她往外走。

  她苍白的脸上全是细汗,腹部不停地抽搐着,虽然没生过孩子,但本能感觉这就是宫缩,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只痛苦地抱着肚子哼唧。

  吉普车最近的晚上一直停在他的院门口,只等孟言什么时候发作就什么时候带她上卫生院。

  如果白天发作那就立马打电话给他,然后江少屿再开车过来带她去生产。

  一路上很顺利就到达了卫生院,孟言被江少屿抱着下车时,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溢出难受的声音。

  “痛吗?很难受吗?”

  “难……”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真的太难受了!

  语毕,江少屿的神色竟比孟言还要紧绷几分。

  见到自家男人着急忙慌的模样,孟言勉强冲他笑了一下。

  “如果,如果有危险,保、保……”

  话音未落,江少屿握紧她的手大声喊:“保你!保你!只能保你!”

  孟言:“……”

  要不是肚子实在疼得厉害,她真的会笑出声。

  她是想说,如果自己有危险死了,你要保重身体不要随她去了啊。

  孟言再也没说话,任由杜艳华推着病床把她送进了手术室。

  杜艳华是培兰岛上手艺最好的妇产医生,这也是为什么她从前和吕春红关系那么好,却没有人得罪她的原因。

  谁家姑娘、女儿、老婆生孩子不找她啊,得罪了她没好处。

  “家属在门口等着不能进来。”

  留下一句话便和小护士一块儿进入了手术室。

  江少屿一个人望着空旷的走廊,攥紧的拳头捏了放,放了又捏,最后深深攥紧。

  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无措感萦绕身体。

  孟言,一定,一定不要有事。

  ……

  天空终于泛起了鱼肚白。

  手术进行了五个小时,总算在清晨第一抹阳光升起时,传出了婴儿啼哭的声音。

  江少屿抬头,满眼的血丝,满眶的红,仔细看,里边泛着点雾气,朦胧的,看不真切。

  “媳妇儿,媳妇儿。”

  他无声地呢喃着,等了好久终于等到手术室大门打开。

  孟言被小护士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而身后跟着的是杜艳华,她手里抱着小两口刚出世的孩子,是个女儿,生下来就拥有双眼皮儿的漂亮闺女!

  “恭喜恭喜啊江团,是个大闺女!”

  而江少屿早已忘记自家媳妇儿来这里的使命,什么女儿什么儿子,统统不重要!

  他朝她奔跑过去,紧紧握住她无力垂在身侧的手,是滚烫的,浸透了汗水的。

  她的眼睛紧闭,呼吸微弱,脸上亦是没有半点血丝。

  他跟着小护士把孩子妈推进了病房,后面跟着抱着孩子无奈行走着的杜艳华。

  你倒是看一眼啊,看一眼你女儿啊。

  是不是觉得女儿就不重要?重男轻女嘛不是!

  杜艳华如此想着,慢吞吞跟在江少屿身后进了病房。

  “嘿,嘿,江团,你女儿,再不喜欢至少看一眼吧。”

  没办法,这嘴稍稍沾了点吕春红那边的贱,好在这会儿江少屿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她身上。

  见孟言一直没有要醒的迹象,这才慢吞吞地转头,看向了杜艳华手里的小包裹。

  小小的,嫩嫩的,红彤彤的,一个……小老头。

  这就是他们的女儿,粉粉嫩嫩的小闺女,小得他一只手就能捧住。

  “喏,小心点,学我刚才的抱法,不是,这个手拿起来,对,那只收托下面,哎,对,小心点,小心点哈,哎呀别压着她了,对,对,小心,小心。”

  江少屿累出满头的汗,才终于学会了抱闺女的正确姿势。

  “闺女,是闺女。”

  泪,悄然落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落泪,只是抱住孩子的那一刻,心里涌出无限的感动。

  然后就对着那红彤彤的小脸蛋傻乐:“闺女,闺女。”

  “我有闺女了。”

  “哈哈。”

  “我有闺女了。”

  哈哈。

  杜艳华:“……”

  傻了吧唧。

  ……

  孟言在中午十二点才幽幽转醒,入目便是江少屿抱着自家娃娃乐颠颠地笑着的样子。

  然后小罗走了进来,见孟言终于醒了,忙道:“总算醒了,快起来给孩子喂奶吧,刚才都哭过一阵了,你男人都不让我们叫醒你。”

  哎呀,她真怕孩子饿晕过去,替小家伙捏了把汗。

  “嗯?”孟言还处于有点懵逼的状态,“怎么不叫醒我,快给我看看。”

  江少屿慌兮兮地把女儿递过去。

  孟言甚至不用教,好像天生就会抱孩子:“闺女,闺女,真是女儿啊,我昨天迷迷糊糊好像听到杜医生说是女儿,原来不是梦,真是女儿。”

  太好了,她做梦都想要一只小棉袄,太棒了!老天爷待她不薄!

  孟言在小罗的指导下开了奶,过程除了有点痛以外,结果还算顺利,几乎没怎么折腾就通了。

  看着小家伙在怀里大口干饭,孟言疼并满足着!

  看看怀里女儿,再看看望着怀里傻了呆滞的男人,孟言笑道:

  “孩子名字还没取呢,快想想,给我们的闺女取个好听的名字。”

  江少屿回过神在她身边坐下,有点紧张地攥住她的衣角:“你睡觉的时候我翻了会儿字典,就叫梦珊吧,怎么样,江梦珊,梦想的梦,珊瑚的珊。”

  没有挑眉,反复在脑海里咀嚼梦珊两个字,随即高兴地笑了起来:“嗯……好听!里边有你的字还有我的字呢,虽然我的是谐音,但也没差了,我觉得很好听。”

  江少屿总算绽开笑颜,一手轻轻撩开她鬓角微湿的碎发:“喜欢就好,怕你不喜欢我还留了几个备用,既然你觉得没问题,那备用的就留着以后再用。”

  孟言睨他:“去你的,生孩子疼死人了,我就生一个,哪有以后。”

  江少屿失笑:“好,生一个也行,那就独宠我们的梦珊,独宠我们的珊珊。”

  “现在大名有了,小名要给取一个吗?”抚着她的发,江少屿又问。

  “可以啊,取个什么小名?”

  “你来取吧。”他说。

  “我来啊?嗯……”毕竟是小名,不用大名那么考究还翻字典什么的,没想太久,孟言灵光闪现脱口而出:“小名就叫小海豚吧。”

  “海豚?为什么?”江少屿不解。

  孟言空出一只手轻轻握住他,温柔笑道:“还记得我之前被邹慧,哦不是,章连芳推下海的那次吗?”

  记得,当然记得,那女人差点让他和孟言生死相隔,怎能忘记?不仅不能忘记,他还要同一个监狱里的犯人对她好好“关照关照”。

  想必章连芳现在在牢房里过得生不如死吧,也该让她好好尝尝江少屿的手段。

  孟言抱紧了他的手,慢慢悠悠陷入回忆:“我在海里快死的时候,好像听到了海豚的叫声,可是咱们海域从来没有过海豚不是吗?我觉得那声音一定是宝宝的,是她在保护我吧,我的小海豚,在保护她的妈妈,保护着我呢。”

  说话时,她忽然抬头,一眼就对上了江少屿深情款款的眸子,他刚毅的下巴轻轻靠在她的发顶。

  他好一阵都没说话,灼热的视线直直落在她的脸上,那目光温柔地能滴出水,随后垂下脑袋,笑着在她干燥的唇上印下一吻。

  “好,就叫小海豚,我们的小海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