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第 71 章 吓破胆
作者:甜久      更新:2023-06-29 13:24      字数:12271
  下午点左右的样子孟言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四点半的光景。

  室外天大亮,天空蓝到没有一丝杂质。

  抻个懒腰套上拖鞋往外走,一眼就瞧见了自家男人正在和老婶子在厨房里交谈,似乎怕吵到休息的她,声音压得格外低。

  孟言两手交叠环抱胸前,斜斜地靠在门框边,语调漫不经心:“这个点就下班啦?迟到又早退,江团,你能耐啊。”

  江少屿顿了顿,扭头见到来人后立马端起放在灶台上的一碗绿豆汤:“醒了?来尝尝这个绿豆汤,放了一会儿,温温的不烫,还放了点糖,如果觉得不甜可以再放点。”

  人家夏天都喝冰镇绿豆汤,谁喝温的绿豆汤啊,越喝越燥。

  可这是来自自家男人的关怀,还没喝呢孟言就感觉身心凉爽。

  孟言笑了一下,接过碗轻轻珉了小口:“够甜了,你做的吗?”

  “婶儿做的,我帮忙打下手。”

  打下手?看来回来地很早啊。

  不过有一说一,睡醒后就能看见自家男人,对于孕期的女人来说,无疑是件幸福感满满的事儿。

  江少屿下班后老婶子就能下班了,等到老婶子走后,门刚一关,某男原形毕露,迫不及待将小媳妇摁进怀里,对准她刚沾了些绿豆汁的唇猛亲。

  好甜。

  “今天怎么样,小家伙折腾你没?”

  孟言推开他微微喘着气,摇头说:“没有,就昨天好像跟我们开了个玩笑似的,后面再也没动静了,而且你看我肚子一点都没鼓起来,怀着他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望着自家男人满脸的幸福惬意,孟言忍不住想打断这份美好:“我都怀疑我肚子里到底有没有娃。”

  江少屿不赞同地皱起眉头,双手慢悠悠在她肚皮上抚摸:“不许乱说,怎么会没有,当然有,而且一定是健健康康的娃娃。”

  语毕忽然进房间给她找鞋,一双松松软软的千层底布鞋,别看是布鞋,穿起来可舒服了,是村里有名的老手艺人做的,江少屿特意多去买了两双,让孟言怀孕期间可以换着穿,舒服不累脚。

  亲自给媳妇儿换好鞋后,又主动拿上一只布包,里面放了一只不锈钢保温杯,还有一只小蒲扇。

  水杯么当然是防止她口渴,蒲扇么是怕她热,江少屿对孟言从来都细心体贴,可怀孕后的关怀倍致让孟言都有些招架不住。

  太夸张了好吗!

  孕妇待遇真是太不一般了。

  直到被自家男人挽着出了院子大门,慢悠悠地绕着村子晃悠,孟言才发现从起床开始,自己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

  抬头望了望天边金灿灿的夕阳,孟言懒洋洋地把脑袋靠在他的臂弯。

  “真好啊。”现在的日子,真好呀。

  江少屿看了她一眼,眸子里的温柔能化成水滴出来,盯着她的肚子说:“乖崽,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像今天一样心疼妈妈,别折腾你妈,晓得不?”

  他偏着脑袋垂下头,侧脸棱角分明,下颌的弧度是恰好到处的完美。

  孟言被他眼底自然散发出的父性光辉攫住目光,不觉看呆了去。

  本以为相处一年,自己已将全部的他了解,直到得知自己怀孕,才晓得这男人还有更多的柔情似水没有展示出。

  孟言不禁歪过脑袋,笑眯眯地看他:“真好奇你真正当爹的那天。”

  孩子还没生,顶多算个准爸爸。

  “为什么好奇?”

  “好奇你会变成什么样。”

  江少屿不解:“就现在这样,我难道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孟言但笑不语,过了好久才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果然孩子是生活的调剂品啊。”

  五天后,江少屿一手包袱,一手挽住自家老婆的胳膊上了大轮船。

  包袱里装的有一只保温水杯,一包桃酥,一包糖糕,怕孟言路上饿,随时补充能量。

  还有关医生开的保胎药,每天都要按时吃。

  再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都是孟言的,一件江少屿用的都没有。

  除此之外,还叫了周柏涛一路随行,由此可见江少屿这男人对她肚子里孩子的重视。

  早上出门的时候孟言都有点吃味了:“你真的过于夸张了你知道吗,我怎么感觉你爱孩子比爱我还多呢?”

  江少屿无奈失笑,没好气地捏她脸:“想哪儿去了,比起孩子我绝对更爱你,可你前一阵不是落海了吗?你这身子比不得寻常孕妇,我真是怕你再出一点意外……”

  后揉了揉她的发,语气柔得像今早和煦的海风:“别想乱七八糟的了,给我把身体养好,你和孩子都得好好的。”

  “少屿……”孟言有点被感动到了。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小鹿一样水雾朦胧的眼睛,直叫人心脏软了下来。

  他心猿意马,握住她的手捏了好几下:“小心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亲你。”

  孟言的感动瞬间收回去,小声骂:“去你的。”

  今日的天气特别好,天空蔚蓝,海水碧蓝,天海一线,好到不禁让人怀疑老天爷是不是都在帮他们。

  坐着军用吉普车来到码头坐船,下车时清新的海风把人都吹得惬意了。

  “江副团,上哪儿去啊?”

  这边扶着媳妇儿上船,一路上被好多人行注目礼。

  江少屿表情里带点骄傲,唇角抿出若有似无的笑意:“我媳妇儿,怀孕了带她去滨市检查身体。”

  “怀孕去滨市检查?呀,真够可以的。”那人惊讶道,“大老远去不嫌麻烦啊?”

  江少屿笑了一下,看向孟言肚子目光柔柔的:“这是我们头一个孩子,哪能嫌麻烦。”

  “哈哈,现在的年轻人真会折腾。”

  上船后两人找了一块干净的甲板坐,相比起船舱内,透气的甲板更不容易让人晕船。

  江少屿在甲板上找了个晒不到太阳的地方随地而坐,孟言就躺在自家男人怀里看海鸥盘旋,看海水翻涌。

  虽然前不久才惊心动魄掉过一次海,孟言却对这片碧蓝透亮的海讨厌不起来。

  “要是不上班,每天都和你在海上漂,就在这甲板上看海、看鱼,多惬意啊。”

  江少屿亲吻着她的手背,问:“喜欢这样?那以后咱可以多坐几回船。”

  事实证明有些话就是不能说,一说就完蛋。

  江少屿话音刚落,孟言肚子里一阵酸涩的翻涌。

  以为是晕船,但这次的感受告诉她,似乎不止是晕船,还有肚子里那娃的反应。

  趴在围栏边吐了好一会儿,好在只是干呕,没有吐出什么东西。

  孟言喘着气,说话都有气无力:“给我吃颗晕船药吧,好难受。”

  江少屿压根没给她带晕船药:“不行,关医生说孕妇不能乱吃药。”

  孟言绝望地往他怀里靠:“那怎么办,我好难受。”

  江少屿心疼地不行,给她打开保温杯:“喝点水,我给你揉揉肚子能好点吗?”

  “别在这里,去里边。”让人看见多不好意思。

  于是江少屿扶着媳妇儿进船舱给她揉肚子,暖烘烘的大掌源源不断往她腹部注入热流,别说,还真有点效果。

  除了想呕吐,脑袋也昏昏沉沉,这应该是晕船的迹象。

  没得办法,孟言只能强行逼自己睡觉,睡着就什么感觉都不会有了。

  于是在江少屿怀里睡到了下午,晚上起来吃了点食物,躺下又继续睡。

  换做平时她可睡不了这么久,大概孕妇嗜睡的原因吧,一觉到天明,再次睁眼时,还有半小时就到滨市了。

  江少屿和孟言是第一批站在甲板上等待下船的人,大伙儿都知道江副团的老婆晕船还孕吐,于是便没有抢到前边去挤他们,十分体贴地给两位让出一截空位。

  下船后两人没着急前往目的地,江少屿带着老婆沿河岸走了一圈,直到她的晕船迹象好些后,才慢悠悠地晃到医院。

  早上起来没吃东西,一滴水都没有喝,就怕某些检查需要空腹。

  等到所有检查完毕,江少屿赶紧带着老婆在离医院最近的一家国营饭店好好吃了一顿。

  抽血结果下午才能出来,也就是说最后的结论下午才能知道。

  于是两人在街上逛了会儿,江少屿拿着介绍信上招待所开了间房,陪着媳妇儿睡了个午觉,起来后继续上医院检查。

  医生又重新给孟言把了个脉,听诊器听了听胎心,最后拿着各种化验单子对两口子说:“前一阵掉海里了是吗?从检查报告来看问题倒不是很大,孩子很健康,回去以后不要成天躺在床上休息,适当做些锻炼,下午温度不高的时候可以出门晒晒太阳,补补钙。”

  孟言看了江少屿一眼,用眼神给他传话:听见没,医生都说不能一直休息,要适量锻炼,锻炼!

  “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吃海鲜类食物,性寒凉食物也少吃。”说完,医生瞧了眼江少屿身上的白色军装:“家里条件怎么样,如果条件允许,尽量给孕妇多吃些有营养的食物,荤素搭配,别节省。”

  节省?不仅不节省,光是一顿早饭简直快要把家里食材掏空了!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这一点我先生肯定不会亏待我,他平时像喂猪一样喂我。”

  江少屿:“……”

  “嗯,那就成。”老医生随即给江少屿递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江少屿哭笑不得。

  最后又给开了点保胎中药,药性温和,吃了对大人小孩都有益。

  孩子和大人都健健康康,江少屿是笑着从医院出来的,也似松了口气,悬了好几天的心也终于稳稳落回了肚里。

  两人手挽手准备去邮局给远在首都的家人寄封信,告诉他们孟言怀孕的喜讯,顺便给孟言的家人寄点钱,距离上回寄钱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路上,孟言脑海里神奇地闪过一个念头:“我在想,我这次掉海里那么危急居然也能活下来,会不会是肚子里的宝宝在保护我?”

  江少屿眉梢一挑,忽然伸手捏住她的脸:“说不准是呢。”

  不仅啥事没有,也没折腾他妈,养病期间也一点苦不给他妈受,真是个来报恩的孩子。

  “不管他是不是来报恩的,从今往后你都得养好你的身体。”

  叨叨叨叨碎碎念了好久,念叨她孕期要好好休息,适当锻炼,多吃肉吃菜……孟言静静听着,没觉得啰嗦,只感受到了那语气里浓浓的关心,浓浓的幸福。

  说起来结婚不过一年,孟言的生活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她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女,即将成为母亲。

  而他也从一个不苟言笑的军官,即将成为父亲。

  命运是多么奇妙啊,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孟言哪里谁想到自己会在七十年代嫁人生娃呢。

  ……

  台风过境,美好的家园正在岛民们的劳作下进行修复。

  孟言闲来无事偶尔到第一线帮忙,比如递个水,扔个垃圾,哪里有需要往哪儿去。

  大家都不让她做事,生怕影响到肚里的娃娃,那可是江副团带去滨市检查过的娃娃,多看重啊。

  “没事没事,我这才个月大,肚子都还没鼓起来,不碍事的。医生都跟我说要适当运动,我就当锻炼了,杨倩华同志的肚子都六个月大了,人家还来帮忙呢。”

  妇女笑着对她说:“嗐,她不听劝,你也是个不听劝的。”

  孟言也笑:“真没事,我以前还看到好多怀孕的女同志挺着大肚子下地干活呢,比我这累多了。”

  “那哪能比,你是城里长大的女娃娃,他们从小做惯了农活,都习惯啦!”

  孟言但笑不语。

  孕妇经常容易饿,于是孟言总会随身携带一只布包,包里装有保温杯和一只饭盒,饭盒里放了补充能量的食物。

  约莫下午四点半的样子,孟言饿了,于是拿出包里的零食啃起来,顺手给同样是孕妇的杨倩华分享。

  杨倩华受宠若惊,连连推拒。

  “不不不,您自己吃吧,我不饿。”

  “没事,你不吃肚里孩子总要吃,你看你瘦得,除了肚子大点,整个人皮包骨似地,多吃点。”虽说作为烈士妻子,组织上对杨倩华的补助还是不少的。

  但杨倩华似乎有顾虑,生活上大大小小的事她都舍不得花钱,孟言猜测应该是想多省些钱来养孩子,毕竟家里就她一个没有工作的妇女,往后孩子生下来可有的是地方花钱,尽管组织上能帮忙,可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她得为自己的以后,为孩子的以后考虑。

  所以,没有办法的她只能想尽办法省吃俭用。

  孟言只要有机会,都会投喂她,而不是直接给钱,也维护她那弱小的自尊心。

  “倩华姐,回家吗?”是邱惠英。

  听到声音,杨倩华立马应道:“诶好,马上来了。”

  匆匆两口把酥饼塞进嘴,同孟言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那我先回家了,回见!”

  邱惠英也同孟言打招呼:“孟言姐,回见。”

  “好,回见!”

  邱惠英平时在村里除了她弟,她几乎不会开口同任何人说话,现在杨倩华是例外,孟言也是例外。

  孟言能从海里救上来,邱惠英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先前养身体的时候,孟言就让江少屿给邱惠英送了不少粮食和钱票,以示感谢。

  或许是因为这个,也或许是因为以前的一些事儿,让邱惠英对孟言印象大好,后来每次见到总要和她打招呼。

  孟言也大方自然地同她寒暄,两人俨然成为了比陌生人更熟络的朋友。

  而杨倩华和邱惠英之间,这个说来可就巧了。

  杨倩华并没有表面上表现地那样坚强乐观,实际上早在确定丈夫死讯的那天就绷不住了。

  某天夜里她来到海边想要跳海寻短见,被邱惠英救下,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或是两人说了什么聊了什么,两个人一夕之间成为了朋友,相互帮助,相互扶持。

  邱惠英在岛上没有朋友,杨倩华来岛上也不过半年,没什么真心朋友。

  出了这等子事后,两个命运同样悲惨的女人惺惺相惜,报团取暖。

  命运实在神奇,谁能想到她们俩还能有成为朋友的一天呢。

  不过一件又一件事,让岛民们对邱惠英的印象大为好转,就连小孩子也不再拿她开玩笑。

  尤其是赵小麦,得知孟言是被邱惠英第一个发现后,召集了全村的小孩,让他们从此以后不准欺负邱惠英。

  生活逐渐步入正轨,岛上一派温馨,一派其乐融融。

  孟言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越来越沉溺于这片小岛的温情日子。

  可饶是生活在如此美好的家园里,总有一些烂鱼臭虫毁心情。

  自从吕春红口不择言后,杜艳华有意识地疏远她,吕春红自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但她的骄傲以及她“尊贵”的师长夫人身份不允许她向杜艳华低头。

  于是吕春红一气之下辞去了卫生院的铁饭碗,安心在家中备孕。

  她走了以后,杜艳华更加彻底与她断了联系,而吕春红本就为数不多的朋友,如今更是找不出一个能交心的。

  但到底是现实世界,只要她一天是师长夫人,就不会缺上赶着套近乎的人。

  后来的日子吕春红结交了好几个姐妹,也都是没有工作的军嫂,成日里无事做就聚在一块儿聊天唠嗑,这一聊就爱嚼别人家的舌根:

  “其实那件事如果孟言不说,人家熊伟自己肯定也会发现错误,能进工程队的都是上过大学的大学生,还能没有她一门外汉懂?不过是在首都多看了几本书,跑去工程队指指点点,换谁能受得了外行瞎指挥一通,那不乱套了吗?熊伟就是想改也不好意思改,显得他多没面儿啊。后来好了吧,刘国新也死了,这都是谁的错?孟言也太缺德了,人老婆还怀着孩子呢!”

  嗯?饶是想同她交好的军嫂们也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没想到这事儿还能这么解读?

  不愧是“师长夫人”啊。

  这句话本就是吕春红跟几个新姐妹的闲聊,连脑子都没过,只图一时痛快,也不知道后来被谁传了出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高师长下班回家后,吕春红刚绽放出一个笑脸欲迎接他,转头就挨了清脆的一巴掌。

  “憨货!老子平时没少让你管好这张嘴,到底要说几遍你才能听进脑子里!”

  上次邹慧事件,吕春红被江少屿扇了巴掌,虽然明面儿上让江少屿写了反省报告,可私底下高师长却被上级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让他好好回去管教自家老婆。

  当军嫂的,非但不给自家男人分忧,反而惹祸,实在丢军嫂的脸。

  那天回家后高国平就逮了吕春红一番教训,她再保证以后不乱嚼舌根,没想到这才多久,嘴贱的毛病惹不住又犯!

  现在不仅村里的老娘们知道,军队的每一只蚊子都听到了消息。

  江少屿生不生气这事儿先不提,关键这件事如果传到上级耳朵里,免不得一顿责骂。

  高国平本就去年刚升职,屁股还没坐热呢,好多人都盯着他,一旦犯错那肯定是要撸下来的。

  这才一年,频繁被自家娘们背刺,换谁能不生气?

  院子里逗狗的高军看热闹不嫌事大,幸灾乐祸地拍手:“就是,自从她不在卫生院上班以后,我们家总有好多人来,她们每次都聚在一起说别人的坏话!”

  “你还有脸说话!”高国平看见儿子就来气,不及两人反应,解开皮带咔咔一顿抽:“老师今天又跟我告状,你不知道陈向北是烈士的遗孤吗,你把人家脸打烂,今天我就替他老子教训教训你,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打人!”

  “欠教训,一个个都欠教训!”

  皮带炒肉的威力绝对够大,直打得高军满地跑,一时间高家小院儿里哀嚎遍地,吕春红惊恐地捂住耳朵。

  以往仗着高国平的身份,嘴贱的事儿都能糊弄过去,可是这次,她好像闯大祸了。

  吕春红嘴贱侮辱军嫂的事儿传遍了整个培兰岛,那么让孟言听见也是迟早的事儿。

  好在她早知道吕春红的为人,听见这事儿虽然觉得离谱,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什么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显得不那么令人意外了。

  倒也没太过生气,只是觉得吕春红这贱嗖嗖的嘴巴,真该有人收拾收拾,长此以往放任下去,以后还不知道她敢说出什么话。

  这年头,人言可畏,毁人清誉是顶顶严重的事儿,要换了其他人,早被部队处分了。

  孟言听到消息后表现十分平淡,江少屿却生气极了,作势要去找高国平好好说道说道,即使撕破脸也必须给自家媳妇儿讨回公道,哪能每次都让吕春红相安无事。

  只是他还没出家门就被孟言拉住。

  孟言两眼像偷了鱼的猫,亮晶晶的:“我有个好主意。”

  ……

  “坏了坏了!你们听说吕春红嘴碎那事儿没?”

  “听说了呀,怎么了,吕春红终于被批评啦?”

  大伙儿早就盼着吕春红能受处罚,她嘴是真的贱,除了孟言,村里好多人都被她议论过,只是碍于她的身份,大伙儿不好发作,可心里都盼望有人能治治她。

  而孟言的男人军职不小,虽说不如高国平,却也不容小觑。

  江少屿可是正儿八经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是在前线战斗过的实力派军人,背后还有德高望重的老首长。

  而高国平前期没少仰仗他的前老丈人,直到去年年初,他的前老丈人突发心脏病死了,年中又娶了吕春红……仔细想想,明白人都能猜出高国平的小心思。

  不过这事儿只小部分人晓得。

  所以江少屿对阵高国平,也不是没有胜算。

  周茹是跑着来到大榕树下的,彼时大伙儿吃完晚饭在树下唠嗑,打毛线,小孩子绕着榕树做游戏、奔跑,热闹极了。

  “没,不是被批评,是孟言出事了!”她故作夸张地拍大腿,语气似有十二万分的严重。

  “啊?”不明真实情况的陈巧丽立马放下手里活计,站起身焦急问道:“前些日子才听说她怀孕了,不会孩子出事了吧?”

  “哎呀!陈姐,你猜的没错,确实是孩子出事了!”周茹气愤跺脚:“我说高师长的老婆也太不耿直了,孟言明明帮了咱岛的大忙,组织上还给了军功章,那章多难得啊,如果孟言真犯了错,组织上疯了给她章?她咋总编排孟言啊。”

  “不是,你快说重点,孟言的孩子到底怎么了?”

  大伙儿瞪大双眼,很怕从她口中得知孩子没了的消息。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小孟同志也太可怜了!

  前一阵刚被小人迫害,好不容易挺了过来,又盼来了个孩子,别出大事哦!

  周茹不再卖关子,解释道:“孟言听了吕春红私底下侮辱人的话,大概是动了胎气,进医院了!”

  “哎呀!这天杀的吕春红!老天爷怎么会让她嫁给高师长啊,这不是助纣为虐嘛!”不知谁大着胆子吐槽了这么一句,嫂子们齐刷刷跟着周茹向卫生院进发。

  来的时候孟言已经在病床上躺下了,身上盖住薄薄的白色被褥,嘴唇有些干燥,泛着白气,瞧着精神就不大好。

  “孟言,你还好吧?”

  “小孟诶,今儿个早上还见你红光满面,怎么就……”

  “你别听吕春红胡咧咧,她就是个说话不过脑子的蠢货,把自己气病了得不偿失啊!”

  吕春红的做法激起了民愤,这会儿也顾不得她劳什子师长夫人的名号,纷纷讨伐起她来。

  “就是,除了她,咱岛上没一个人不感谢你,别听她臭嘴哔哔。”

  杨倩华竟然也来了,一手拖着沉重的大肚子,一手轻轻在她的床头拂了拂:“孟同志,你别在意吕大夫的话,我们都相信你,如果不是你,咱岛不知道有多少像我一样遭遇的妇女。”

  虽然只是做戏,可孟言看着杨倩华这样心里实在不怎么好受。

  看啊,这个世界千疮百孔,却总有人缝缝补补,像杨倩华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宝贵了。

  “我没事,不过大家怎么都来了。”

  陈巧丽捞了只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冰凉的手说:“听周茹说你气病了,我们都很气愤,所以来看看你。”

  说罢环顾四周,陈巧丽疑惑道:“你男人呢?这个点该下班了吧?怎么不在身边呢?”

  轻轻咳嗽后,孟言作出一副尴尬的表情:“我男人找高师长去了,我本来拦着他的,没拦住。”

  不等旁人插嘴,孟言又道:“她爱说就说去吧,嘴长在她身上我也不能把她怎么着,就是有点担心我家少屿,你说他这一去,高师长该不高兴吧?都是一个部队的同事,闹大了也不好看,我想着息事宁人……”

  “管他好看不好看,你受了这么大的伤害和委屈,吕春红凭什么还逍遥自得,就该有人治治他!”

  大家一个比一个气愤:“就是,小孟同志你别心太善,那什么话说,人善被人欺,你就是太善良了,总不计较,才让吕春红一次又一次蹬鼻子上脸,我都听她编排你好多次了。”

  “唉,我都不知道我哪里惹了她。”孟言垂下脑袋叹气。

  大伙儿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咽了口唾沫。

  孟言可能“不清楚”,其他人可太清楚了,不就是嫉妒孟言嫁给了江少屿,且两口子恩恩爱爱幸福美满吗,也就嫉妒心作祟这回事。

  “你就算不惹她,她也是个惹是生非的主儿。”

  卫生院门诊处的杜艳华默默压下脑袋降低不存在,直到脱离吕春红站到外面看一看,杜艳华才晓得以前自己到底跟什么样的人做朋友。

  想不通,自己怎么就和她好了呢。

  以前只觉得吕春红真性情,是个爽快人,有什么说什么从不耍阴招,如今看来,她妥妥的是个小人啊,只恨自己被猪油蒙了眼。

  好在前一阵就跟她掰了,不然今天大家估计还得拉住她讨伐一番。

  众人继续同孟言义愤填膺了一会儿,等到江少屿从高家回来后,大伙儿才散开来。

  “刚才的事给您添麻烦了,还请关医生帮忙保密。”

  关医生扭头看了眼自家趴在柜台上发呆的老婆,笑着颔首:“没问题,艳华我都不告诉。”

  “多谢。”

  这是孟言两口子请关医生一起演的一场戏。

  来江少屿特意找了关医生给孟言检查肚子,制造出孟言被气到动胎气的假象。

  关医生为人随和,平日里江少屿同他关系处得好,这个忙当然要帮,且他口风紧,也不用担心他说出来,更不会同他那嘴巴有点大的老婆说。

  回家后孟言问江少屿去高家后的情况,江少屿却但笑不语,只说:“明天你就知道结果了。”

  ……

  这边,高家,收到孟言因为她的言语动了胎气上卫生院的事儿后,吕春红气得在屋里打砸花瓶。

  “动胎气?我就这么说了一句能让她动胎气?我看她就是装的吧!”

  吕春红这回终于猜对了,只可惜晚了。

  这会儿也不敢喊姐妹们来家里吐槽,只敢一个人躲房间里自言自语,憋屈死她了!

  她堂堂一师长夫人,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全都拜孟言所赐!她简直恨透了她!

  越想越气,气到晚上觉也睡不着。

  可有什么办法呢,她是真怕了。

  上级不但扣了老高半年的工资和福利,甚至拿老高的职位做威胁,说再管教不好老婆孩子就让他摘帽子,孰轻孰重她当然分得清,这下是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就这样一连歇停了半个多月,培兰岛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听说老高最近准备跟新老婆再生个孩子,吕春红好久都没出来作妖了。”

  “安心在家备孕吧,我估计啊,孩子生下来也会被教育成不讲理的泼赖。”

  “啧,你们说,连家都管不好的人,还指望他能管好军队?”

  你一言我一语,部队里的人也俨然对高国平有想法。

  “行了,都少说点,被人听见像什么话。”江少屿从室外走近办公室,拧开保温杯灌了两口茶水,也不参与话题,顾自望着窗外似乎有心事。

  吴锡城抬起腿儿往桌上一放,慢悠悠地说:“咱关起门来唠自己的,你不说我不说,老高咋能晓得。”

  从大家的态度上能看得出来,这个高国平在部队里是没什么威信的,有大把的人盼着他倒台。

  语毕,一位小战士跑来,敲了两下门:“江副团在吗?政委叫您。”

  江少屿捧着保温杯推开门:“什么事?”

  小战士搔搔脑袋:“不知道,您去了就晓得了。”

  江少屿一进办公室就面临来自上级的灵魂拷问:“事情考虑地怎么样了啊?”

  江少屿这一去就是半小时,谁都不知道他和政委在里边讨论了什么,聊完后直接出部队回家了。

  回到家孟言才听说他马上又要出海做一个任务,顺利的话也就半个月,不顺利的话两个月也是有可能的。

  “不顺利的话,你回来宝宝都该五六个月了,肚子得这么大。”孟言两手聚拢贴在腹部比划出一个大肚皮。

  看着媳妇儿可爱童趣的模样,江少屿想笑又顿感无奈,惆怅叹息:“你若离不开我,这任务我也可以婉拒的。”

  孟言挑眉:“所以你现在还没接受任务?”

  “还没。”江少屿说。

  孟言点点头,看向他时眼是笑眯眯的模样:“那你去吧。”

  语气果断又肯定,丝毫不在意自己亦是身怀月的孕妇。

  如她所说,不顺利的话回来孩子都五六个月了,肚子该鼓得那样大。

  可身为丈夫身为父亲,这是他最该留在妻子身边的时刻。

  孟言给他理了理军装领子:“没关系的,任务重要,前途重要,组织上既然把任务交给你,想必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再说,两个月也没多久,陈姐他男人最长不是走过两年半吗,跟这比起来,两个月算得了什么。”

  江少屿心里涩涩地抽着,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那不一样,你现在是双身子,又落过一回海,我放心不下你。”

  孟言逗趣道:“你这么说我总觉得我是你的拖累。”

  江少屿不太开心地捏她鼻尖:“怎么会,不许这么说,你为我生儿养女我感谢你还来不及,什么叫拖累?”

  “好啦,开个玩笑,不过呢我是建议你去的。”转过身将他环抱住:“但一定要注意安全,把孩子爹平平安安给我带回来,知道不?”

  江少屿被她的话逗笑,掌心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抚摸她的脸,眸中仍是淡淡的化不开的愁。

  江少屿还是踏上了行程,临走前的忧愁似一张浓稠的黑雾遮蔽了天际,孟言笑着送他上了车。

  “一路顺风,有事可以打电话。”

  虽然许久不能见面,到底是军官,有条件和家里通电话,比普通小战士好多了,人家想打电话还打不了呢。

  也不顾现场那么多人,江少屿低下脑袋,捧住妻子的脸摩挲了许久。

  那不舍的眼神哟,像一滩化在沙滩上的冰淇淋,甜甜的,粘稠的。

  ……

  离了江少屿的日子还是照常过着,家里倒也不只有她一个人那么清净,之前来家里做饭的老婶子依旧雷打不动地来家里照顾孕妇,只是时间比之前要久一些,得待到孟言吃完晚饭把家里收拾干净后再走。

  工钱也从之前的一天一元涨到了一天一块五,合下来一个月得有四十五元,比城里好些工人的工资都高呢!

  没有不想干的工作,只有不给力的工资,工资到位,一切都好说,伺候起孟言来,简直比伺候自家儿媳妇还要卖力。

  不过工资的事情嘱咐过决不能往外传,对外就说孟言教婶子的小孙孙念书写字,作为交换,婶子帮孟言做两顿饭,都是人情交换,不存在什么“交易”,对此大伙儿私底下并没有说法。

  看书、遛弯、浇花,傍晚到榕树底下和村里的妇女们唠嗑打毛线,有说有笑,日子倒也不那么枯燥。

  时间就在平平淡淡中过去,眨眼的工夫江少屿已经走了十天。

  每周他都会打电话回家询问妻子的情况,也说任务虽然延迟了,但进展十分顺利,预计一周内可以回来。

  孟言沉浸在自家男人就要回家的喜悦中,晚饭早早地就吃了,胃口也大,比平时多吃了一碗。

  是夜,月色皎洁,竹影婆娑,海水带着咸咸的湿气浮上岸,蝉鸣声在草丛里一声高过一声。

  约莫是晚上八点半左右的样子,天刚刚黑下来没多久,一般这个时候孟言会在卧室里看会儿书,用温热的水泡一泡脚,再用江少屿淘回来的收音机放点小曲儿,就当胎教了。

  卧室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加上屋外蝉鸣声、蛙声,孟言没注意到窗户附近窸窸窣窣的动静。

  “动胎气,我让你动胎气,不是喜欢动胎气吗,这次我看你还动不动。”

  一个黑影静悄悄来到窗户下的墙壁死角,等到屋里灯光熄灭后,打开手里的竹筐,对准窗户缝隙一倒。

  两分钟后——

  “啊——!!!”

  躲在院外角落的黑影捂嘴憋了好一会儿的笑,幸灾乐祸地跑了。

  孟言吓破了胆,连鞋也顾不上穿,踩着光脚颤抖着哭腔推开门,一刻也不停地跑进了隔壁陈巧丽家院子,然后用力拍门:

  “陈姐,陈姐,你们在吗,有人吗!”

  “咋了咋了?”陈巧丽刚洗漱完脱了衣服上床呢,一个激灵,匆匆忙忙穿好拖鞋套了件外套,赶紧出来给她开门。

  “咋了?哎哟小孟啊,大晚上的咋还哭了呢,这是怎么了啊!”回头把自家男人喊出来:“老顾!你快出来!小孟好像被人欺负了。哎哟,哭得这么伤心,是谁啊,哪个王八蛋欺负你了?”

  像见到家人一样扑进陈巧丽怀里,大概是吓得狠了,哭了半晌也讲不出话。

  陈巧丽瞧她这反应,回头看了眼刚从房间跑出来的老顾,惊恐道:“不会是江团出啥事了吧?!”

  “不是,不是。”孟言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使了力才让胳膊举起来,指着自家小屋说:“屋、屋、我屋里有蛇!”

  夏天闷热,孟言习惯了开窗睡觉,也不开很大,稍微留一条不大不小的缝隙,每到热天就开,从来没出过什么事儿,哪成想今天就被蛇溜进来了呢!

  “啥?进蛇啦?”

  哎呀!孤儿寡母在家,这可真算得上大事!

  “吓得不轻啊,肚子怎么样,动胎气没?”

  不说还好,不说的时候都没注意肚子,只一个劲想逃离有蛇的地方,说完肚子就不对劲,感觉里面还没完全成形的小家伙蠕动了一下。

  “还好,肚子没什么感觉。”孟言庆幸地抚了扶肚皮,默默对肚里的宝宝说,别折腾你妈,乖乖的,乖乖的。

  “那就好。”长嘘一口气,陈巧丽把孟言带进屋倒了杯温水喝,先坐屋里歇了会儿,压压。

  看着她喝下水,陈巧丽有点纳闷:“咱岛山里蛇是多,可那蛇无缘无故不会下山,也就当年灾荒年见到过几条,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主动下山的,奇了怪,今儿个咋跑你屋去了。”

  好像那蛇知道孟言家没有男人似地,专挑这时候来,邪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