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作者:舍自不甘心      更新:2023-05-06 01:18      字数:4629
  而越王绝不会是一个好的床伴。如此想来,陈姰应该会高兴收到她的新婚贺礼吧。作者有话说:阿巴阿巴,这算我加更了吧?算吧算吧。第96章 在卅山县的女婴尸塔内救回来的孩子尤熙熙年初满五岁,姬羲元令人送她入学弘文馆。现在正是下学的时候,姬羲元顺道接她回家吃一餐夕食。尤熙熙与姬羲元虽然住在临近的院子,但姬羲元要上衙,她也上学,见面的次数大大减少。今天姬羲元亲自来接她,让她尤为兴奋。冬花领着尤熙熙走出弘文馆的大门,抱着孩子踏上马车。尤熙熙先与二人见礼:“阿姑、姑丈长乐无极。”两人成婚时,尤熙熙方三岁。谢川性子温和,又博学,比起姬羲元更有耐心陪伴孩子玩耍,因此,尤熙熙在不怎么认人的年纪快速地与谢川熟悉起来。不过,她最喜欢的人还是阿姑。她一坐下,便和姬羲元叽叽喳喳地分享近日的见闻:“阿姑阿姑,今天钱先生讲解了《后汉书》中的孔融传。说孔融孝顺好学、和睦亲长,且为人正义,我们应当效仿他。”钱先生指的是钱玉,弘文馆距离太极宫极为接近,托姬羲元的情面,偶尔能请来几位女官员授课。“哦?”姬羲元鼓励道:“那你可要好好学,日后像钱先生一样为官做宰。”“钱先生说孔融在父亲的葬礼上‘哀悴过毁,扶而后起’,悲伤得不得了,只能被人扶着站起来。”说着,尤熙熙小心翼翼地扶住姬羲元的手臂,非常担忧的样子:“她们都说,阿姑的父亲仙逝了,是一旬前的事情。最近阿姑没空见我,是因为悲伤地无法起身吗?”闵清洙的死讯随着闻叶的判刑公开,消息传的真是快,连弘文馆的孩子都知道了。姬羲元哑然失笑,没有顺着她孩子气十足的观点走,但也不愿与她说假话:“这一点上阿姑不如孔融孝顺,我在忙着处理失去父亲带来的事务。今天已经告一段落,所以阿姑来见熙熙了。”“那好吧。”尤熙熙不能完全理解姬羲元的话语,在她眼里阿姑天下第一好,哪怕是“孝顺”方面,初次听闻的孔融,肯定也不及阿姑。因为姬羲元曾和她说过,不明白的可以直说,于是尤熙熙直言不讳:“先生说百善孝为先。善就是好,我认为阿姑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当然也是最孝顺的人。”孩子眼中的世界,大的没有边界,又小的一目了然。天真的话使得车上人一齐笑了起来。尤熙熙疑惑地看着大人们,认真地与姬羲元保证:“阿姑信我,我以后也做一个天下最孝顺的人,孝顺阿姑。”大概是顾及谢川也在一边,勉强加了句:“也会孝顺姑丈的。”姬羲元搂着尤熙熙笑个不停,笑够了才解释:“阿姑并不是不相信熙熙。一是阿姑太高兴了,所以笑。二是阿姑发现先生说的百善孝为先有错,为此发笑。”弘文馆中多寒门、商户、偏远宗亲的女童,尤熙熙作为姬羲元的养女,身份地位在弘文馆中诸女童中独树一帜。再加上先生们对姬羲元这个弘文馆的支持者分外尊敬,因此在尤熙熙眼中姬羲元是最具有权威的人。因此,尤熙熙听到姬羲元说先生错了,她不像一般学生维护先生,而是立刻接受了姬羲元的话:“那岂不是所有同窗都学错了?阿姑快和我说,明日我去纠正先生的错。”姬羲元笑问:“那我可得先考一考熙熙,听听先生教的东西错的多不多,熙熙将先生的话都记住了吗?”尤熙熙一拍胸脯,自信道:“阿姑只管说来。”孔融是个妙人,以他来教女最合适不过。姬羲元以孔融为话头,“熙熙可记得孔融因何罪受死?”“因‘不孝’下狱。”尤熙熙补充:“先生说是路粹编织罪名构陷的。”姬羲元问:“是谁支使路粹?”尤熙熙答:“是曹操。”姬羲元再问:“孔融的孝顺天下闻名,曹操用什么论证他的不孝?”尤熙熙回答:“孔融曾和祢衡说,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论其本意……”皱着眉,背不下去了。只是先生一次粗略的讲解,不足以让她背诵文中的句子。瞧她冥思苦想,谢川帮着接话:“论其本意,实为□□发尔。子之于母,亦复奚为?譬如寄物缻中,出则离矣。”尤熙熙拍手道:“对,就是这一句。”“熙熙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姬羲元笃定尤熙熙答不上来,这句话颇有些出格,即便是钱玉,也不会对孩子们细讲。尤熙熙诚实地摇头:“我不知道。”姬羲元告诉她:“这句话的意思是,父亲对孩子有什么恩情?探究他的本意,其实是欲望的冲动的产物。孩子对于母亲来说,就像是瓶中的物件,拿出来就离开了。”尤熙熙努力理解这句话,“阿姑是想说,孩子没必要一定孝顺父母吗?”姬羲元点头称是:“大部分的女人不能决定自己的生育,绝大数的男人则肆意滥用不该有的权力。母亲和父亲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生下孩子,但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得到过父母的慈爱,并不是养大一个孩子就算是慈爱,其中蕴藏着或是利益、或是权力……数不清的东西。”一个人啊,要是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归属于自己,多么可悲。而姬羲元,就是为了完全掌控自己应有的全部,才会渴求九五之位。尤熙熙听糊涂了,“那到底要不要孝顺呢?”姬羲元摸着尤熙熙的小手,将她抱在怀里以免马车颠簸,慢慢地和她说:“这要你自己的去分辨。比起孝顺,我更希望你懂得爱,人与人的爱比孝顺平等。既懂得爱,就知道爱自己,也知道爱人。而得到爱的人,怎么会感知不到呢?你不必用孝顺来束缚自己,而爱是不一定有回报的。如果你以感知到的爱来回报我,这是我的荣幸。”“爱?很重要吗?”尤熙熙懵懂地重复这个字眼。“是啊。人的情感没有依托是会感到痛苦的,第一,便是爱自己,支撑自己走在红尘俗世中,不至于惶惶不安。这是最要紧的。”姬羲元越过孩子的头顶与谢川对视一眼,微微笑道:“第二,是爱人,爱人者人恒爱之。”爱啊,也要想清楚,像是能染指自己权力的人,就不能爱的太过。至少不能比爱自己更甚。最后,姬羲元掀开车窗竹帘一角,由着尤熙熙踩在自己大腿上往外看:“第三,是大爱,泽被苍生。”她正是出于对自己的爱,对身边人的爱,对天下女人的爱,才走到今天的。姬羲元抱住尤熙熙的腰部,免得她动作太大将自己扒出窗外:“所以呢,阿姑回答你最初的问题。阿姑丧父,当然是伤心的,但阿姑最爱自己,不会为了别人悲伤到伤身的地步。再说孝顺。母父的慈爱你感受到了,你便孝顺。母父若是不咸不淡地对你,你不叫他们饿死也是尽心了。”尤熙熙似懂非懂:“……我只有阿姑,没有母父。阿姑给我很多的慈爱与关怀,我以后也会给阿姑很多很多的爱。但我要最爱自己,因为阿姑也希望我最爱自己。”公主府的人在姬羲元的勒令下,从不隐瞒尤熙熙的父母与出身,也无人露出不该有的表情。尤熙熙衣食无忧,又不受轻视、欺侮、闲言碎语,她对自己无父无母适应良好,也经常忘记自己是没有母父的人。姬羲元回想起那个死在自己手里的贱人,和卅山县那些浑浊、悲苦的女人,笃定道:“生而不养,父母之罪。像熙熙的生身父亲,他这辈子亏欠了熙熙,必定不得好死。下辈子还要做牛做马来还报的。至于熙熙的母亲,她将熙熙带来这人间,让阿姑能见到熙熙,就只罚她劳累终身吧。”尤熙熙丝毫不怀疑阿姑话语的真实性,对未曾见面的生身母父也无同情心,她大声附和:“有错就该罚,幸好是熙熙,没遇到阿姑的其他人怎么办。”未被规训过的孩子,没有令人恶心的“孝心”。实在值得奖赏。马车行过东市,沿街的烟火气旺盛,人流如织。姬羲元吩咐冬花:“我们熙熙辛苦了,邓家店的透花糍和韩家店的樱桃毕罗,她上次尝过就念念不忘的,你多买一些回来。”“玉露团,还要玉露团。”尤熙熙高高兴兴地说。玉露团又名雕酥,将酥烘烤到半融化,拌入蔗浆,取出冬日存在冰窖的冰块,在冰块上为酥浆定型,做成玉团状。美味是不必说的,就是太寒,不适合小孩子食用。尤熙熙眼巴巴地看向姬羲元,征求她的同意。姬羲元颔首:“玉露团只许给她带一点儿,倒是可以给夏竹她们带一些回去。”冬花领命下车买东西,等候期间尤熙熙扒着窗户望热闹的人们。姬羲元与谢川感慨:“在我儿时,玉露团只能是宫中或是高门大户尝一尝。现在民间商户也能用得起冰窖了,甚至用以吃食。看来在阿娘的治下,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了。”自古明君在位,会有九星连珠的异象。少为人传颂,当今女帝登基在位第二年,天生异象。这是因为那些男人还心怀妄想,但万民会知道谁是更好的那一个。谢川抿唇笑:“这就是善君的大爱。”此时,尤熙熙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熙熙也是阿姑的大爱吧?”姬羲元大笑:“确实如此。”作者有话说:今天更新晚了,抱歉。武则天当政时就有哦。第97章 尸体抵达鼎都的那一日,姬羲元在天蒙蒙亮时戴孝出城迎接,为放置了闵清洙尸体的马车驾车。姬羲元将粗糙麻布制成的凶服穿在身,发梳成丧髻,再配上绖带、绳履,手中执杖。她挥退想要出言劝阻的侍从,亲自坐在车头处。哭丧棒暂时横放在身后,姬羲元右手拉紧缰绳,左手握长鞭挥出,驯服的马便哒哒往前跑。姬羲元曾学过一点驾车,但能让她驾车的机会实在不多,控制着马匹慢慢地往前。两匹马训练有素、极通人性,顺着姬羲元操控小步向前跑动。其他跟着的人见状松了一口,城门尉打开侧门,金吾卫疏通朱雀大街上的人流,让姬羲元能平稳将车行驶入城。本是阴沉沉的天,随着时间的转移渐渐放晴。百姓交头接耳地议论,自发地跟在队伍后,认为是姬羲元孝心感动天地。陈姰掐着点赶到前院叫醒越王,借口是长兄陈宣传信,焦急地告诉越王姬羲元大清早就去尽孝了。等越王洗漱完毕着急忙慌地出门,姬羲元已将车行入闵府所在的崇善坊。闵府众人猝不及防地供应姬羲元的大驾,并未有人提前和他们说闵清洙要在闵府停灵。不等闵老太爷和姬羲元说话,闵清潮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三兄是陛下的丈夫,那就是皇室的人,怎么送到我们闵氏来了?未曾有人事先与我们报备,贵主是不是走错了?”闵老太爷本是要让人即刻布置灵堂,但小儿子说的话虽然不中听却也是他的疑惑,便保持沉默先听听长善公主的回答。闵清潮比起他的能文能武的三个兄长差得太远,闵氏兄弟四人,长兄闵清润少年英雄,因闵老将军战场料敌失误,马革裹尸。老二闵清渊常年镇守边关,近日才与闵清洙换班归来。而闵清洙当年能被先帝相中,除了家室外,样貌文韬武略皆不输人。而闵清潮仿佛集合了父母所有的缺点不断地放大得来的产物。贪花好色、欺男霸女、热衷享乐,靠着父兄荫官五品,除了正妻外纳了三个媵,还有婢女无数。法令出台前,更是平康坊的常客。当时第一个提议要嫁女给越王的也是他,许嫁的正是他的女儿闵明玉。他现在来问这个,也不是关心死去的闵清洙。无非两个原因,一是担心闵清洙依旧算闵氏的人,将来闵清洙的子女要分薄他能得到的财产罢了;二是愤恨越王为闵清洙之死守孝,退了他家的婚事,叫闵清潮日后做不得国舅。若非投了个好胎,这样的人出现在姬羲元眼中之前,就该被拉下去打死了。姬羲元捏了捏手中实木的马鞭,克制自己当场打他一顿的想法,面含讥讽:“阿耶生前最是记挂亲人,我想着阿耶一定想再看一眼诸位亲长,所以才驾车到此处。如果你们不愿见亲人最后一眼,直说便是,我姬羲元的阿耶也不是一定要有三亲六故的。”越王紧赶慢赶地跟着人流挤入闵府,正碰上姬羲元责备闵清潮。见闵清潮不尴不尬地站着,越王一心挽回闵府的好感,箭步冲上去站在二人中间,将闵清潮护在身后:“历代皇后的葬礼都是宫廷中举办,礼部负责的。闵家没有布置也是常事,长姊悲痛也不能迁怒于叔父。恶语伤人六月寒啊。”闵清潮像是找到靠山似的,腰板挺直,本有些惧怕的神色变得有些得意起来。